“嗯，很好，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

展露出一副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身穿考究法师黑袍的男子站起身，以一种贵族的高雅仪态掸了掸袖口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端详着脚底逐渐消隐的法阵。日落后的山间吹来阵阵凉风，远处城市亮起了灯火，根据先前的摸排，目标角色很快就会乘坐出租马车经过这里...然后会被这个精巧的小法阵炸得粉身碎骨，对于后一点，他非常有信心。

“似乎相当精细呢，提博先生。这样一来不需要我出手，您也能轻松拿到悬赏。”

身旁少女那语气中矜持而带着一点调皮的赞许话语，令青年法师提博感到一阵飘然，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亲近到可以这样开玩笑了...再加上马上能得到的大笔赏金，他已经在盘算怎样开口邀请对方到镜水湾最好的餐厅了，不过脸色依然维持着沉稳，充满风度地谦让道：

“感谢夸奖...不过这几天奥莉薇娅女士也做了许多贡献，而且之后可能还要仰仗您的力量，因此赏金还是按约定的那样，对半分好了。”

“非常感谢~”

身着深黑色华贵露肩短裙的少女仪态万方地微微欠身，面纱下露出一个让提博心驰神往的得体微笑。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偶无声地伫立在她后方，戴着一顶尖顶巫师帽，手握一根长柄法杖。光是从人偶那和一般人类女性几乎毫无差异的身体曲线，以及身上零件间散发的充溢魔力，就足以感受到少女技艺的极度精湛，至少在法师的认知里，没有第二个人偶师能够做到。当然，他在法阵上的造诣也同样高明...优秀的人物总会相互吸引，提博一边自得地想，整洁的皮靴踩过碎石，陪着同伴沿着山路，向选定的制高点走去。

这位名叫奥莉薇娅的少女是在约莫半个月前，当他接了这个悬赏任务后有一段时间中途要求加入的。那时提博已经对任务目标有了一定的了解，在常去的旅馆点了一杯没有加水稀释的葡萄酒，脸色凝重地盯着杯中升起的气泡，期盼酒精能让自己灵光一闪想出可用的方法。等到回过神来时，一位少女已经来到自己身前了。

“我能坐这张空桌吗？”

用手帕垫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上邀请同伴坐下，提博凝视着随时可能出现出租马车的山路尽头拐角，一边默默回忆着。似乎第一眼时，自己就已经被她吸引了。当然，镜水湾有着各种各样的女性，但奥莉薇娅是唯一一个贵妇风度和法师气质兼具的完美结合。柔顺的深黑面料繁复地编织成名贵的露肩蓬松短裙，和裁剪贴身的手套与长袜一同，装点着她仪态优雅的身段，帽檐下黑色卷发精心打理，衣裙上的暗蓝色纹样和饰品为她更添魅力。露出的单眼闪着机敏而睿智的光芒，嘴唇上涂着恰到好处的浅浅脂粉，总是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像她这样的女性只要在镜水湾出席几次宴会，追求者一定络绎不绝，或许是自己运气好吧——和未经考验的陌生人组队是他以往高度戒备的，但在奥莉薇娅以温和的语气娓娓道来，说明希望合作完成悬赏任务后的来意后，他在心中已经倾向于接纳了。

“您很需要钱吗？”

“我看起来像是开销很小的女人吗？”

“那么，您需要一个很有经济实力的旅伴了。”

“呵呵呵，如果能找到的话~”

米兰达——这是正在追踪的悬赏目标的名字，女性，身材短小的小女孩，短发，非常危险的黑魔法师。奥莉薇娅也在追踪她，这不足为奇，提博知道，这个人物现在几乎在被大半个镜水湾的赏金猎人追捕着，执政团给她的人头开出了四万金币的赏格，等值于两艘漂亮的双桅大帆船。

不过和兴奋得四处游走的同行们不一样，越是高价的悬赏，采取行动的节奏就应该越沉稳。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听过哪一个赏金猎人因慎重而坐失良机的，相反的案例却数不胜数。实际上，越是详细调查，提博心里就越没底。和奥莉薇娅简单交流了一下流行的情报后他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慎重包裹的小匣子。

“这是我弄到的一些米兰达的法术痕迹。”小匣子里出现的是黄铜制成的门把手，像是被强酸腐蚀，又像被烈火烧灼，留下五个细小但仔细想来极为可怖的手指印。“我的渠道方愿意支付我四万两千帝国金币...但我看到这个之后就没想过要独占。如果您有头绪不妨交流一番，分成随您定。”

“让我们一起试试看。”奥莉薇娅满不在乎地看着那个门把手，似乎完全没引起担忧，令提博印象深刻。

接下来的几周里，两人不定期在各种不会引起他人怀疑和关注的各种约定地点见面，港口旁的餐厅，中央喷水广场，图书馆，搜集整理米兰达相关的情报，意味着某种意义上，一同游览镜水湾各处名胜。提博发现自己对奥莉薇娅越来越着迷：即使有几万帝国金币的诱惑，她依旧镇定自若，就像给人偶的发条一样，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协商每天的工作和休息，始终让自己保持在最高效地状态；自己惯常使用的，让其他女性冒险者钦佩不已的魔法小表演，奥莉薇娅只是微笑着轻轻点头；似乎只是随性搭配的衣裙，却始终能和提博刻意挑选的低调名贵服饰相得益彰...

现在，两人站在夜幕下的山岩边，伏击马上就要开始。无声的紧张氛围逐渐蔓延开，提博突然发觉，这是个再次拉近彼此距离的绝佳机会，立刻主动开口道：

“轻松一点，奥莉薇娅小姐，我们处在的位置有绝对优势。”

“或许吧。但我们毕竟是在伏击价值四万五千金币的法师，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五周，这两点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人偶师少女轻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面纱在夜风中轻飘摇曳。这丝显露的软弱让提博更觉振奋，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回应：

“我倒不那么紧张，悬赏金额高，固然有实力的因素，但其实也有别的原因...执政团丝毫没有透露他们为何开出这么高的悬赏，呵，这也难怪。”

“哦？”

“对旁人来说算是禁忌...不过奥莉薇娅小姐另当别论。”提博轻巧地恭维一句，少女微微点头表示接受，“根据我的观察...米兰达应该杀死了数位，执政团成员的亲属。”

“喔！”

聪明如奥莉薇娅，自然能立刻明白其中含义。镜水湾执政团一贯致力于塑造这样一种印象，他们有足够的金钱和渠道，让任何试图谋害其人身货财产安全的人付出代价。一直没有法师敢于检测这种印象是否真实——直到现在，而且这位检验者至今毫发无伤。要是拖延时日，让越来越多法师意识到其软弱....联想到这些，提博就不由得卷起一个嘲讽的微笑。

“....您好像并不谴责这种行为？”

“这我没什么可遮掩的，小姐。”提博早就预料到奥莉薇娅会这样问，“至少，就这次的受害者而言，丝毫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

“您是如何知道的呢？”

“哈，她们可没有刻意遮掩罪行...如果您想听的话。我要提醒您，这些可都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提博也清楚这几句只是客气话罢了，奥莉薇娅绝非纯良质朴，对世间真相一惊一乍的平凡女子——这也是他很欣赏的点——因此也不再遮掩，开始了详尽的叙述：

那是大概两年前的事情，提博接到邀请，到名为安妮的贵族小姐私宅里商议一笔交易。这位贵族小姐在奴隶市场以残忍的亵玩少女闻名，而且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因此提博在进门前已经有所预料，知道很可能撞见奴隶调教的场景，但亲眼看见时还是吃了一惊。一个臀部仿佛镶嵌在墙壁上一般，底下是两只被固定的脚底板。仔细看才能看出墙壁上的空隙，表明这副身体是被先拘束在好几块分散的壁板上，然后再拼装固定起来的，臀部和双脚在洞口这一侧，其他身体在另一侧。

这两处目力所及的部位早已被各种刑具的伤痕堆叠得肿大发紫，而且是新伤叠旧伤，仿佛已经遭受了好几个月的连续折磨，甚至可能更长。就连臀缝和后庭穴口也不能幸免，或者更准确地说，被重点照顾。如果不是正中暴露出的被夹满夹子的秘部，几乎不可能从曲线分辨出它们属于一位少女。两侧墙壁挂满了各种型号的折磨工具，可以佩戴在女性胯间的性玩具大方地展露在最显眼的位置，粗大而密布突起，旁边清晰地贴着一个标签：后庭专用。

在提博敲门后进入时，安妮正在用一块粗重的板子痛打着两团无法逃脱的臀肉。难以置信对面发出的惨烈尖叫声能被这么一面薄薄的墙壁吸收，又或是被房间这一边极为响亮的抽击声覆盖了。以一种礼貌的冷静，提博一直等到贵族小姐完全尽兴，才若无其事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撞见这样的一幕，安妮倒是显得非常自豪，介绍这是她最得意的藏品，是和另外两位贵族小姐，黛比和丽莎共有的——正是这句话，让两年后提博在悬赏发布后刻意留心，结果发觉，正是这三人没有再出席任何公开活动，他一下子就明白米兰达做了什么——每个月有一次会这样被锁在墙壁里，被完全阻隔视觉，无从得知下一道折磨何时降临地度过一整天。上午的玩乐刚刚结束，三人约定好在下午茶后继续，正好空出时间来让安妮商量交易事务。

交流进行得很顺利，本来提博也没指望能取得多少让步，因此条件很快谈妥下来。临走时似乎对提博的恭顺非常满意，安妮甚至主动邀请对方一同参加玩乐...

“您接受了吗？”

“当然没有。”面对奥莉薇娅不时的发问，提博以一种遗憾的语气逐一回应。“我知道您和我一样，厌恶这种无意义的残忍行为...但您想必也清楚，这样沦为玩物的少女，在镜水湾的奴隶市场里几乎每天都有进出。我所能做到的，也仅有礼貌地拒绝这位安妮小姐的邀请了。”

“确实如此，提博先生。”对方的认可让青年法师松了口气，再一次欣喜于彼此价值观的相合。“就算是我，也无法做得更好了。”

“或许吧，但是...哦！”

用一个手势自己打断了话题延伸，换上一副警戒的神色。提博抬手指着远处山路拐角出现的马车，悬挂的油灯给它罩上一圈模糊的光晕，声音一下子压低了：“奥莉薇娅小姐，车牌号是？”

“正在分辨...”背后响起一阵齿轮声，短暂的沉默后又是一阵金属声响。提博没有转头，注意力几乎全在越来越近的马车上。“...对，就是这辆。”

“好...!”

两人瞬间进入到高度的静默，五周的追寻，好几天的等待，就等着这一刻了。先前耳畔没停歇过的风声似乎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提博自己的心跳，还有逐渐清晰的车轮声。按照计划，在马车到达法阵上方的瞬间，他的魔法，和奥莉薇娅的人偶会一起发动攻击，如果配合得当，足以完美覆盖彼此的死角。

成败的关键在于时机，马车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分辨车厢的棱角和马匹的动作了。他开始排空一切杂念，将魔力调节成精准的性质，缓缓注入法阵当中。一切如同预料那般顺利，提博估测着距离，开始在心中倒计时，五...四...三...

“呃？！”

当法师因背后涌来的庞大魔力惊吓得本能转过身时，他已经被烈焰团团包围。如果不是自制的护身符为提博架起了一层无形护盾，此刻他早已灰飞烟灭。即使如此，火焰中蕴含的惊人魔力仍压迫得他的体力和精神力摇摇欲坠，在灼热感的刺激下头痛欲裂，就连站立不倒下都已经拼尽全力，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奥莉薇娅身边的那个魔女人偶，将手中的长柄魔杖对准了自己，耀眼的火焰从里面喷涌而出。

“唉呀，我还以为您的注意力已经足够分散了呢。”

火光中的奥莉薇娅没有对自己的人偶做出任何阻止，帽檐边上的纱幕和柔顺的黑发在热气流的吹动下飘扬着，右手手套动作优雅地轻握许多片控制人偶用的发条，将它们像打开的折扇那样轻掩在身前。汗水从额头大颗冒出的提博仍抱有一丝幻想，这只是一个梦境，奥莉薇娅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全力抵抗的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实际上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只是在拖延必将到来的死亡。绝大部分的魔力早已灌输进了法阵里，仅仅是依靠着巨大的不解和不甘，他才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强行支撑着，憋红了脸，死死地盯着奥莉薇娅那陌生而没有丝毫感情的双眼。

“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呢，提博先生...那位墙壁中的少女，没有听见她的惨叫声，不是因为隔音效果好，而是她正咬着吊绳栓住的木瓶子，如果松口掉下，那根晚上用在她后庭的性玩具就会涂满瓶子里的东西——这一点，是安妮小姐亲口告诉你的。而且她还和你说，如果你成功让少女喊出声，交易上的事情可以让步，而你非常爽快就答应了，在一番尝试后，确实也成功了呢...”

“......”

“即使在获得自由后，在一次酒会上和安妮小姐再次相遇，这位少女仍然恐惧得本能下跪，但却被正巧在身边的米兰达小姐一把拉住了。”奥莉薇娅继续慢悠悠地说着，眼中显出一抹朦胧，思绪完全飘飞开，仿佛身边的杀戮现场不存在。“当少女脸色苍白得站不稳时，米兰达小姐牵着她的手远离了会场；当少女想要道谢但哆嗦着开不了口时，米兰达小姐一直在耐心等待；当少女抱着这位唯一体贴过她的陌生人痛哭时，尽管满脸不耐烦，米兰达小姐还是听完了一整个，单纯为了发泄而发泄的故事——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把故事里的坏人全部杀光了。从那天起少女就发誓，她要为米兰达小姐献上一切——不择手段，以此为荣。”

如果提博不是这样头痛欲裂，或许他会明白自己的恍然大悟感具体是什么，但这份分神已经足够让人偶的火焰击穿护盾了。骨头被烧裂的噼啪声中奥莉薇娅转过身，目送着马车远去，脸颊在遐想着什么般地微微发红，心中充满了自豪和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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