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在那次修理时，娜迦想自己爱上了AK15，AK15比以前自己渴望的肉体要更为完美，相貌也更加端正，强大，无暇，像是传说中才会有的神灵，诞生于自己之手的人形甚至越过了肖在娜迦心里的位置，她有些理解肖对于AN94的感受了。

而那个神性之人形却被一切都是很随机糅合的产物给击败了……虽然这已经在娜迦的预料中，但真的看AK15尸体一样躺进修理厂，果然还是会有些不高兴，她的注意力被AK12吸引走太多，AN94的注意力也被AK12吸引走太多。为了挽回‘零号事件’的损失，以及AN94自己的意愿，肖不得不对她放手，而安娜·维克多洛夫纳·崔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仿佛宿命，肖周围的人都在离她而去。

——但起码还有我在，不是吗？

娜迦在某天对在办公室发呆的肖说道，她的身体状况尚能坚持，但精神可以说是已经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不仅是她的个人情感，还有更宏观的，这艘巨轮已经撞上冰山即将沉没了，船体到处都在噗噜噜地进水，而研究所的毁灭也意味着寄宿于这个建筑本身的人工智能的毁灭，但人工智能是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的，她有的只是时间紧迫感，不过娜迦还是一步步进行着她的计划，几乎不用蛊惑太多，肖就终于决定要用还剩下的人形素材为娜迦制造素体和核心了，娜迦很感谢，感谢自己在她心里还留下了相当分量。

一切失败的根源归根结底是帕斯卡莉娅——肖浑浊的眼眸里又燃起了称得上是疯狂的光芒。娜迦不觉得为了感情——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而变得盲目之人是愚蠢的，相反，最后与肖相处的那段时光可以说是娜迦最喜欢她的时刻，肖就像投身于火焰的飞蛾一样不顾一切，进食和睡眠都是次要，与其说她是在憎恨安娜又或是帕斯卡莉娅，不如说剩下的仅仅只是某种执念，一种把所有失败都归咎于某样东西付之一炬的执念，自毁是自恋的变式，只有在被火焰灼烧时的疼痛才能让肖感受到存在感。

若是自己有手掌，娜迦会为肖的毅力而鼓掌，可惜的是当时姑且还没有，所以只能以后再补。而肖即便进入疯狂的境地，也还是保有了一定程度的理智，或是说，她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理性和眷恋一直没去实施罢了。

娜迦得到了一具性能不怎样的素体，但核心是最好的，与其他三位一样好，可能更好，娜迦的数据量过于庞大，她只能挑选自己觉得重要的记忆带走，而底层限制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吧。肖对娜迦说。

就用这具羸弱素体吗。娜迦笑了，这次她真的可以做出表情了，而自己也不再是娜杰日达，而是RPK16，确实是很弱啊……不过没关系，这样尚且也还能暂时满足吧。

到这里还不是最后，在终末的结局前，肖竟然还有闲心做出了一套人类的义肢——左臂和右腿，关于详细过程娜迦并不了解，回忆一下只知道那可能是发生在几年前安娜·维克多洛夫纳·崔刚被截肢那段时间的后续，当然也可能不是闲心，而是迫在眉睫，再不了却心愿就再没有机会，肖的性命已然是风中残烛。

安娜受邀来了，久违地又造访了研究所，她看到那套摆在办公桌上的义肢时露出了震惊又复杂的神情。“肖，你…………”，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娜迦观察到安娜垮下肩膀，肖看着她，两人一起陷入了一种很长久的沉默，虽不清楚具体，但火焰燃烧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此时拿出这个只能算是火上浇油罢了，好在安娜不是傻瓜，你察觉了吧，肖是爱你的。

那之后肖邀请安娜进了那间自己无法骇入的房间，娜迦这次没有感受到焦躁的情绪，一方面是她已经心有所属，另一方面这对肖和安娜来说都是最后一次了。

在给她装好义肢后过了差不多一星期，安娜又来了研究所，和上次不一样，她这次是来救萨曼莎·肖的，她终于也后知后觉收到了萨曼莎·肖即将被逮捕的消息了吗？娜迦看冲进办公室跟肖对峙的安娜，心想，她好像悲剧电影里的男主角，明明什么都救不了，气氛却非常到位了，能有幸周旋于两个女人间的安娜·维克多洛夫纳·崔真的很幸福，毫无疑问肖是爱她的，也想见她最后一面，否则不开研究所的门就不会有后续。安娜在最后其实是超越了葛罗芙斯在肖心目中的位置，娜迦镜头下的两人就像在拍电影，安娜在门口的这头，肖在办公桌的那头。

安娜说让肖赶紧跟自己走，现在逃跑还来得及，肖拒绝了，安娜和AK15又或AK12，AN94一样天真……无处可逃，逃不掉的，也没有必要，没有必要为将死之人搭上前程。关于这点娜迦是可以理解的，肖实际上也没有特别记恨于安娜又或者帕斯卡莉娅，只是真正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都是无形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树的敌，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命令，人能憎恨的只有具象化的人和事物，而当要憎恨的是个庞大无形的集体，就会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语言说服无效，肖拿起了本就放在桌上的手枪，枪已经解锁了，她将枪口对准了安娜·维克多洛夫纳·崔，门口安娜的表情僵住了，她好像是想笑，但这种场合肯定不适合笑，所以凝固在她脸上的其实是一种觉得荒谬的表情。

“……从不用枪的人有信心能打中我吗？”，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促使，她这么说道，可能安娜不敢相信那个前几天还与自己缠绵的女人竟然将枪口对向自己，但你该接受她的好意，也只能接受。

“有。”

枪响，子弹化作最后的礼物送给了安娜，她的肩头绽开血花，留下的‘娜迦’已经是准备被抛弃的尸体，但辅助这种程度的瞄准还是绰绰有余，子弹打进的是非致命部分，而子弹取出后的伤痕会让她对肖铭记一生。安娜带着欲言又止的震惊表情缓缓倒下，银白色的人形自阴影中出现，从身后接住了她，如果真的是电影，导演不会浪费那么煽情的大好时机，肖在此时应该还会说点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肖从安娜的身旁经过，永远地离开了这间房间，分手得很冷酷，也可以说很体面。

她不用说娜迦也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现在能接收安娜的地方只有那个人身边。

快速失血使安娜的表情变得虚弱了，她的眼皮慢慢阖起，视野在变得模糊最后烙印在眼底的是一抹银白色。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见面，我是RPK16，不过别担心，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安洁。”

小说相关章节：[少女前线]黏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