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得到过，所以更加无法抑制心中的渴望，但是又必须掩饰好，因而显得生疏甚至有些冷漠的大吾，和对此不知所措的桐

又名死灰是怎样复燃的）

Chapter 1: 引航

BGM: King Gnu-壇上

“实在对不起，本店只剩大床房了。”前台的服务员向胜矢直树鞠了一躬之后说。

渡濑胜给同行的人传递了一个“要换地方吗”的眼神。

“我没问题。”真岛吾朗首先回答道。

渡濑胜看向前台服务员，冴岛大河已经从她手里把房卡拿走了。

“虽然都是男人，但是挤在一张床上一定很不方便吧？我们的行踪很隐蔽，他们找到我们的可能性很小，再加上他们就算还想刺杀我和渡濑，短时间也无法聚集足够的力量的。”堂岛大吾看向桐生一马。

“你要带着他去更符合你习惯的酒店吧？可是这里大概是目前苍天堀最安全的宾馆了，按你的标准可能旧了点。”渡濑胜摘下墨镜说。

大吾刚想反驳，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桐生开口：“大吾，我也没问题的。”

“分散到不同的地方留宿，我们的力量也会被打散，虽然明天你们就会回到东京，但是还是别冒这个险比较好。”胜矢直树把属于他们俩的房卡交给大吾。

堂岛大吾靠在浴缸边上，脑海里回放着办理入住时的小插曲。对他来说今天真的是很刺激的一天。在东城会和近江联盟的解散仪式上，他看到了那个本以为已经死在严见恒雄的黑手下的人，唯一被他当做兄长尊敬的人，也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憧憬的人，桐生一马。

晚上在和包括赶来庆祝渡濑胜出狱的胜矢社长在内的大家一起吃饭时又遇到了袭击。那些仍然无法接受全日本两个最大的暴力团就这样解散的事实的人，将矛头对准了他和渡濑胜。当然，有那位现在正在浴室外面的双人床上坐着的堂岛之龙在场，什么样的袭击都无法成功。

任谁在刚刚接受自己憧憬的对象之前其实是假死的消息之后，又面临和那个人共同挤在一张床上的情况，都是无法冷静下来的吧。

只是那个被他唤作桐生大哥的人，似乎从来都不能察觉这样已经有些暧昧的气氛。当然啦，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才想着回避嘛。

正因为短暂地拥有过，如今想要隐藏好心中奔涌的洪流才这样困难。大吾叹了口气，将水温又向下调了一些。

“今天辛苦了。我也要好好洗个...大吾的嘴唇怎么有些发紫？是没有热水了吗？”桐生说着解开衬衫的纽扣。

大吾深呼吸，移开目光：“还有的，只是我想洗个冷水澡。”

“你还是注意一下吧，明明也到了大叔的年纪了啊？”桐生带上了浴室的门。

大吾点燃一根烟，跟前台打电话再要一床被子。

桐生只在腰间围了条毛巾就走了出来，身后房间温热的水汽迎面撞上了房间内阴冷干燥的空气。大吾从床上跳下快步走到窗边将之前被他打开一个小缝的窗户重新关好上锁。

桐生跟大吾背后的不动明王对视了十几秒，期间大吾坐在屋子里仅有的两把椅子中的一把上穿好白天的那条西装裤，一言不发。

桐生看到大吾的头发还因潮湿而贴在头皮上，便从浴室又拿了一条毛巾递到大吾面前。

令桐生错愕的是，今天刚刚卸下重任的六代目在看到眼前多出来的毛巾后，向后仰与前四代目的手拉开距离。

桐生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直到大吾抬起头。

他的表情有多困惑，大吾的表情就有多深沉。

“非常感谢。”大吾接过在桐生手里被攥了好久的白色织物。

时隔两年再见到大吾，真岛哥哥和冴岛，这本来应该是十分令自己感到开心的。只是此时，桐生蓦地有种预感，有什么绝非愉快的事情将要在仅剩几个小时的今天发生，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那个正在把头发擦干的男人和自己之间。

他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手机也快没电了，这是智能手机在桐生看来的又一个缺点。

刚给手机插上充电线套上四角裤躺回到床上，眼前一个烟盒飞了过来。

大吾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向桐生说道：“这间房的烟雾报警器是坏的，抽一根吧。”

打火机正好被放在桐生那一侧的床头柜上。

“今天的事，虽然说来惭愧，但是还是要感谢桐生先生的帮助。”大吾双手拄着椅子扶手向桐生低头行礼。

前四代目被这太过正式的言辞和动作惊了一下。他弹掉落在身上的烟灰说道：“这有什么感到惭愧的，只要我得到了这个消息，不论我在哪里，都会赶过来的。”

“惭愧是因为，从桐生先生手中继承的东城会，却在我手中结束了。”大吾扭头看向窗外。

“我相信大吾不论做什么都是经过仔细考虑的，大吾这么做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桐生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吾没看到的笑。

“是的。我始终认为，时代的车轮是不可阻挡的。传统的极道生存方式，早就应该被改变了，再死撑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相比之下，主动结束东城会的历史，带着兄弟们找到新的谋生方式是更好的选择。”大吾转过头来，目光闪烁。

桐生点头，旋即听到大吾的疑惑：“那么，既然我们说到这里了，桐生先生不想解释一下今天的情况吗？”

来了。

桐生呼吸一滞，缓缓开口道：“大吾指的是什么？”

他面前的六代目听到这句话之后深深皱起了眉头：“桐生先生是如何来到大阪的，以及，”大吾的目光向桐生所在的方向扎过去：“刚出狱的渡濑胜是如何找到您的？”

桐生将还剩很长一段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回答道：“我虽然在法律上已经是个死人，但是我有本足够以假乱真的护照，乘坐新干线或者直接开车从东京到这里也是没问题的。”

下面这句话让大吾无法保持表情上的平静，瞪大了双眼：“事实上，是我联系了渡濑，并从他那里得到了今天的解散仪式上你们三个也会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消息。”

“您为什么会...？”

“还以为大吾会首先问我为什么没把我其实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大家来着。”桐生看着大吾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我想我是知道原因的，桐生先生。虽然失去公民的身份会带来很多不方便，但是对于桐生先生来说，不能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总是被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黑道纷争卷进去才更头痛吧。既然我们这群混黑社会的都认为您已经死了，也就不会去打扰一个死人的安宁。”大吾勾起嘴角，桐生不想把这个举动理解为自嘲。

桐生打量着大吾握紧成拳的手，继续道：“我承认，我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这么想的。可是...”

桐生等到大吾抬起眼睛重新看向自己再说道：“当我在报纸上看到东城会被袭击，你们三个失踪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样过于平静的生活，实际上只会让我抓狂。可是我当时除了在心里期盼你们平安无事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当大道寺派的人终于松口，肯告诉我一些地下社会的重大情报的时候，我能联系的人就只剩下了渡濑。幸好这是不算违反我和他们的协议的。之前还以为永远都不可能，但是今天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桐生的手指不自觉地用更大的力气捏住了被子的一角，他不理解为什么说真话还能让自己开始紧张。

原因恐怕就是他并没能等到堂岛大吾的那句“我也是”。

从大吾身上散发出的沉默悄然爬上了床，化作冬日的寒意缠住了桐生的脚踝。大吾的冷淡让桐生感到陌生。

“还是说点桐生先生关心的事情吧。”大吾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桐生。

桐生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里面大部分是遥人的照片，还有几个视频以及遥人和他父母的合照。

让大吾始料未及的是，桐生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那些照片上停留很久，甚至没有把那个相册里的文件全部看完就把手机还给了自己。

“大吾曾经去找过遥还有牵牛花的孩子们吗？”这倒是很符合大吾的风格，桐生在心里补充道。

“定期拜访。后来我决定隐藏行踪就没再去，但是留在那里的人手会给我发一些他们有关生活的消息。”大吾敲打着手机屏幕。

听说大吾还在牵牛花那里安排了保镖，桐生有些焦急地开口：“没必要给牵牛花还有那孩子提供保护了，我不在了，他们就不会被人盯上。我知道他们都平安就足够了。”

大吾眨眨眼，再次选择沉默。

“你永远都是考虑周到，我没有要求你的，或者是我请求过你的，大吾都会把他们完成。除了感谢，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什么请求？”大吾一愣。

“回到东城会，还有有关广岛的请求，还有...”

“哦，那个啊，严格来说并不是桐生先生想得那样。”大吾的目光从房顶的烟雾报警器扫到桐生的鼻尖。

“啊？”桐生愣愣地看向大吾。

“那封信。”大吾的声音变得嘶哑，他盯着桐生的目光让桐生感到不太舒服，甚至有种自己变成猎物的错觉。

如果可以，桐生想选择永远都别再与这种眼神的大吾对视。他甚至隐隐约约看到了大吾眼中的血丝。

在桐生承受不住选择移开目光之前，大吾的声音响起来：“那封信里。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他不是一个敏锐的人，恰好相反，桐生很清楚自己的迟钝。

只是这次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没有用敬语，或许是因为那好像在压抑着什么的嗓音，又或许是因为椅子扶手在吱吱作响，总之桐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对于大吾而言的重要性。

他的思绪慢慢来到医院病房的那张桌子前。

“我不太能厘清当时的想法。大吾也知道我是个很乱来的人。我能记起来的是，我当时无论如何也要让你答应我的请求，所以我只能借用‘親父’的名义。我希望那场骚动能尽快结束，但是我不愿看到东城会的小伙子们因为给我报仇这种没有意义的事而受伤流血。”

桐生看到大吾站了起来重新打开了窗户，点燃一支烟。

“谁能想到呢，两年后跟大吾就又见面了。虽然很抱歉，但是我当时只想到那个办法来阻止你做傻事。”桐生盯着身边的烟灰缸说道。

大吾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仰头吐出一股蓝色烟雾：“当时尚未完全恢复元气的东城会，如果借着为四代目复仇的理由发起进攻，在士气的加成下，是可以取得完全胜利的。但是，在那之后我们完全无法应对近江联盟可能的偷袭，警察那边也是很大的问题。因此我提出与阳铭联合会举行交盃仪式，也算是完成了桐生先生所谓最后的请求吧。”

如果自己内心同样是希望通过与阳铭联合会之间的死斗来为四代目复仇，那么就算他的桐生大哥自诩为自己的祖父也是行不通的。只不过这样带着火药味的话还是不要传达给桐生先生了吧。

“桐生先生有多少年没有听过我叫您Aniki了？”大吾咬紧嘴里的烟。

桐生一时语塞，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那么。”大吾向着桐生走去。

桐生随着大吾的走近逐渐仰起头，奇妙的是，他的心也一起悬了起来。

大吾走到桐生那一侧的床边，在房间唯一的烟灰缸内按灭了烟头。他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换上了相比拳击短裤更不容易暴露的西装裤。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2012年，彼时两个人还都不能自如行走。

命运对桐生充满了嘲弄和残忍，时光却待他很温柔。大吾努力多分泌一些唾液缓解自己的口干舌燥。

“Aniki.”大吾的神情真挚却又严肃。

“嗯。”桐生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下一刻大吾突然关掉了房间内所有的灯。

眼睛在房间陷入黑暗的最初几秒内什么都帮不到他，倒是耳朵上细小的绒毛被坚硬的胡须激起，为接下来鼓膜产生震动捕捉声音做了个微弱的铺垫。

“该睡觉了。”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桐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上一次大吾贴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还没上高中吧？

桐生撑着自己的身体滑下去重新平躺在床上，他的脑中还在自动回放着之前自己那一整晚都礼貌而生疏的舍弟突然的亲密举动。

衣柜被打开又关上的几秒钟后，身边的床垫向下陷。大吾也躺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桐生睁开眼睛，四周的陈设重新变得清晰，眼睛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微弱光线。

床垫再次被压下又回弹，桐生转过头看去，却又只能看到依旧是怒目圆睁的不动明王。

他们两个都是高大，用魁梧来形容也毫不为过的身材，若是都按照他们平时的休息习惯来一定会让这双人床也显得局促，向左翻身背对自己的大吾或许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做出这个有些失礼的举动吧，桐生双手枕在头后想着。

手机充满电的提示音响起。桐生注意到大吾向自己这边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拿起手机拔掉充电线，扫了一下屏幕。

简单的四个数字却令桐生愣在床上：21:04

这是个对常年在冲绳生活，每天要给孩子们做早饭所以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自己来说也太早的入睡时间。对于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生活并且时常要出去应酬的大吾来说，这个时间应该被称之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吧？

尤其是，自己印象中的大吾还挺喜欢逛夜店之类的场所的，而这就更说不过去了。

不过，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还要赶往横滨，大吾明天也要回东京处理事务。这么想着的桐生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翻动身体，侧躺着尝试入睡，就算他此刻也有很多来自过去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口。

“桐生先生，请问现在的时间是？”大吾的声音让桐生猛地睁眼，接着便看到大吾翻转了九十度，也像自己刚才那样将双臂枕在头后。

“九点零四分。”大吾的右臂与桐生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只手掌那么宽。

“还很早。”听到大吾简短的哼了一声作为回应之后，桐生补充道。

由于两人姿势的关系，现在桐生可以看到大吾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的样子。

同样睡不着的桐生打量着面前的大吾。暴露在外的双臂依然肌肉结实血管清晰，就像自己的一样，失踪一年期间看来大吾也并没有放松锻炼身体。也可能是因为，大吾所处的环境不允许他降低锻炼的强度。

想到这里的桐生轻声问道：“大吾这段时间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他发现近在眼前的那条胳膊上的肌肉绷紧了。

大吾今晚的沉默多到即便是一向粗枝大叶的桐生也无法忽视。

在桐生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准备跳过这个话题的时候，大吾终于回答：“这个嘛，就像桐生先生看到的那样，还活着。”

“喂喂，不要用这么明显的事实搪塞我。”仍然盯着天花板的大吾让桐生十分困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呢？自己隔了那么久又见到大吾还有真岛和冴岛是十分高兴的，难道大吾不是这么想的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像是同时拱翻了桐生心中装着黄连素的瓶子，苦涩从他的内心蔓延到眼神。虽然他没有别的选择，不过站在大吾的立场上想，这也算是一种欺骗吧，被迫接受一个早就像家人般亲密的人的死讯，还有那封信...再见到自己时会有不自在也是难免。

他向后伸出手，打开床头灯。严肃的话题还是在光亮下进行更合适。

感受到灯光的大吾回过头来，对上了没来得及把苦涩掩藏好的桐生一马。

“怎么了？”大吾不得不伸出一只手遮挡照过来的光线。

“大吾，我...对不起...”突然的话语让大吾震惊到坐了起来。

“桐生先生，您为什么这么说？”大吾终于把注意力从天花板转移到身边的四代目。

“这一年多的时间，你们三个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却一个人躲在家里，不能帮到你们什么。还有...”桐生抬眼望向大吾拧在一起的纤细眉毛。

“这有什么，桐生先生不会被东城会的琐事打扰，也不用为此费心受伤，这是我想看到的啊。”

看着桐生依旧凝重的表情，大吾继续道：“并且我和两位叔父的经历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每天躲躲藏藏，为自己考虑后路，清点名下的资产，正如桐生先生看到的那样，虽然有过几次危急时刻，但是没缺什么零件。一直到今天，东城会和近江联盟都成为过去式，还算平稳落地吧。”

“桐生先生无需因为这种事感到抱歉，我是东城会的会长，最大的风险和责任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正是因为这样！”桐生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虽然对双方来说都是久别重逢，但是桐生的情绪居然能如此激动，这是大吾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以至于他不得不分神考虑要怎样隐藏好自己心中的喜悦。

“正是因为，什么？”大吾小心控制着自己声调中的起伏，低头审视着桐生。

桐生胸腔舒张的幅度加大，心跳加快，血液伴随着肾上腺素在血管中流淌得更加匆忙。他用一条胳膊撑起自己：“因为把你推上会长位置的人是我。”

大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而这一瞬间没有被一直盯着舍弟的桐生错过。

桐生垂下眼。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就快要找出大吾今晚令他感觉有些陌生的真实原因，只是他担忧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面对。

虽然之前已经在那封信上读到过类似的观点，可是亲耳听到桐生这么说并且似乎还对此感到懊恼的时候，大吾发现自己比当初读到那封信时还要愤怒。

与当初不同的是，彼时桐生的死讯就横在他的面前，强行将他的怒火都浇灭只留无可奈何。

而在桐生看来，面前的大吾在用令他心里发毛的眼神盯了他十几秒之后，缓缓开口：“桐生先生。今天开始，东城会就不复存在了，因此我再跟您解释最后一次。”

桐生眼角的余光发现六代目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他曾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舍弟，目前看来并非如此。

不过，从现在开始重新了解应该还不算晚，他坐起来靠在床板上准备仔细听。

大吾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是谁说的愤怒也是春药，他现在深有体会。面前坐着一个眼神清澈还带着困惑的桐生，并且只穿了一条短裤，今晚到底会有漫长呢。

只是在桐生眼里，大吾看向他的眼神更像凶狠，他做好准备，被打也不是什么问题。

“我是由桐生先生从一个被下了破门令的小混混拽到会长的位置上的——表面看上去确实是这样。”

“而实际上，是我抓住了桐生先生给我的这次机会，让我得以成长，从而能够回避掉那些我不愿看到的场面，解决我曾无能为力的事，以及，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软弱，将一切事情都托付给你，放纵我的逃避吗？"桐生瞪大双眼。

“少在那里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大吾简单地打断桐生。

桐生的嘴唇动了一下，终是没有声音传出来。

“当了十多年会长，有一件事是我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如果仅仅是为了回应桐生先生的期待，我是无法坚持到今天的。”大吾从桐生的身上移开视线。

“在最开始的时候，桐生先生你也知道，我属于空降到东城会的，没有人脉没有声望更没有自己的组，很是过了一阵命令出不了宗家的苦日子。”大吾迅速抬手制止了桐生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句对不起，继续道：“大家普遍都是只想在舒适区里待着的，尤其是像我那种刚从整天无所事事的状态脱离的人。再加上初期的各种不顺，迷茫了很久。也想过自己究竟能不能回应你的期待。还怀疑过我答应回到东城会究竟是为了什么。”

“头几个月我就在这样的迷茫中度过。不过幸好我很快找到了答案。”大吾眼低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桐生。

“冲绳的争端过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我心中清晰起来。在黑泽会长去世之后，我终于能够确定我已经，应该说，我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答案从潜意识的层面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的这个过程拖得太长。”

“我有时在夜半惊醒之后会想，度假村的事，如果当初我没有接下会长的担子而是桐生先生回去做了四代目，那么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就会转移到桐生先生身上。六年前近江联盟七代目的一系列举动也是这样，如果我能够拗得过桐生先生不去做这个六代目，那时恐怕已经是大叔的年纪却仍旧是个街边混混的我，听到了桐生先生在福冈的遭遇，会作何感想呢？又能做些什么来帮到您呢？”

“从现在这个时间点向前回溯，我避开了那个会令我后悔终生的选择。在我担任会长期间那些棘手危险又无利可图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您身上，而同样是因为手中握有东城会会长的权力，在预料到桐生先生可能遭遇的困境之后，我有手段确保您的平静生活而不是缩在神室町哪个潮湿黑暗的角落里除了为您担忧什么都不能做。”

“并且，六代目做了十几年，我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跟刚出狱的我比起来算是判若两人。我对现在的自己更满意，也认为现在的这个我更有资格去...”大吾伸出手臂张开五指。

桐生望向大吾：“什么？”

然而大吾只是回答道：“没什么，请忘了吧。”

他看着双唇微张的桐生，微笑着摇头：“所以，您无需为这件事自责，相反是我要感谢您让我成为了更好的男人。”

“只不过此生都无法超越桐生先生了吧，甚至有时还要依靠您的力量。上野诚和会的事是这样，黑泽翼的事也是这样。”

“黑泽...”桐生嘟囔着。

“在刚跟渡濑取得联系的时候，他还跟我聊起当初的事情来着。”桐生看向挂着电视的墙，墙的那边就是渡濑胜和胜矢直树的房间。

“方便告诉我你们说了些什么吗，桐生先生？”桐生总感觉大吾的此刻的心情远没有他的语气这样温和平静。

“...没什么重要的，就只是商量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情况。”桐生很快地向房间的门瞟了一眼后回答道。

“真的吗？您最好不要骗我。”大吾看向桐生眼睛的目光锐利了起来，虽然判断桐生是否在说谎很简单，但是推测出桐生先生和渡濑胜具体的聊天内容可就不容易了。

“...真的。”桐生喉结上下滚动。

“那好，我去他那里确认一下。”大吾说着就准备起身。

桐生想都没想便伸出手抓住大吾的胳膊，自己的舍弟停下动作回头盯着自己的手，神情是让桐生无法解读的复杂。

大吾从桐生手中抽回手臂，等着桐生的回答。

“就只是说到了当时在福冈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桐生叹了口气，他无法理解大吾对于这件事情的执著。

“福冈？我有印象，是说近江联盟的下一代接班人又在他们的人被您揍了一顿之后请您喝酒这种事吗？”大吾的表情让桐生一时间无法破译，他从未见过大吾对着自己的时候有这样的表情，像是混合了调侃和讥讽。

“我们也提到了这个，但是主要还是回忆当年我为了知道大吾的行踪找上他的门，还有在福冈的码头那里打架的事。”桐生在提到六代目的时候突然转过身面对大吾的眼睛。

“福冈...吗...”大吾抬头又看向烟雾报警器，桐生忍不住想这个动作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关于福冈以及后来的一系列事情...”桐生试探着开口。

大吾看向桐生的眼神专注异常，可是桐生却觉得大吾有一丝紧张。

“非常感谢你。”桐生目光中满溢的真诚让大吾十分不自在，他对这样的桐生大哥最是没办法。

“这没什么需要感谢的，原因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事实上，如果一切能按照我的计划发展，那场骚动本不会殃及桐生先生，您也可以继续在永州街的生活。可是，令我很恼怒的是，不仅是近江的黑泽，甚至东城会这个组织中的‘脓水’，居然也在打桐生先生的主意。”桐生看到大吾的咬肌鼓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见到的大吾都是作为自己的舍弟的大吾，而非作为东城会六代目的他。会长的威严或者压迫感，在大吾与自己相处时都被收了起来。

非要说的话，在永州街打开他的出租车的车门坐在后座诉说自己带领的“株式会社”所面临的难题的那个男人，是他见过的最接近整个东城会的“親父”这个状态的大吾。

...等等？

“大吾？”疑惑拔高了桐生的声调。

“有什么问题吗，桐生先生？”就像刚才桐生心里想的那样，六代目又在一瞬间切换成温和的舍弟。

“如果你的计划里没有包括我的加入，那为什么你会在失踪的前一天来找我？”

本是随口问问的桐生，在看到大吾的迟疑之后，心跳陡然加快。

“让我回忆一下...是这样的。当时我只知道黑泽那家伙准备有一番大动作，我也能预料到东城会是他的目标，之一。福冈远在九州岛，且是山笠组的地盘，虽然想着黑泽或许不会在病危时还要插手九州的事情，但是因为桐生先生就生活在那里，所以我还是不放心。举行与山笠组的交盃仪式，这对黑泽来说就是督促他开始行动的信号吧。有山笠组的保护，桐生先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可是，我也清楚，您一向是很容易被卷进风波并且还是身处风暴正中心的体质，因此我认为，在一切开始之前，让您知晓近江联盟的现状是十分重...您听得好认真啊。”大吾紧绷的嘴角忽然间咧出一个笑。

“嗯？”对话的焦点突然就转到自己身上，桐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当然应该认真听吧？”大吾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明天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是，可是，您倾听的姿态实在是太专注了，让我都不忍心继续编瞎话了。”大吾别过脸，肩膀一直在抖动。

“你刚才是在骗我？”桐生的音量拔高，但又飞快地捂住嘴，他们左右的房间都静悄悄的，恐怕那四个人已经早早休息了。

“是。”大吾朝桐生点点头。

没等桐生发作，大吾先开口道：“您确定要知道真正原因吗？很无聊的。”

“真相是不会无聊的，大吾。”桐生坐直了身体。

“近江联盟的现状，他们的七代目是死是活，争夺八代目位子的人都是谁，性格如何，行事作风怎样，这些都不是什么高级机密，如果近江的人惹到了桐生先生，把他们打趴下之后再问就可以了。虽然这种公开的秘密对于老百姓来说仍是陌生的，可是这实在不足以让我甩开护卫来向您汇报。”

“那大吾来找我是因为？”

“如果我赢了，那么黑泽的愿望会落空，近江联盟会选出一个不喜争斗的人做会长，本州岛会再次归于宁静。如果我输了，东日本会纳入近江的版图，好的结局是死得痛快一些，不好的，谁知道呢。”

“大吾...”桐生的声音像羽毛一样划过大吾的鼓膜。

“只是当时我的处境比较尴尬，我甚至不能确定东城会内部是谁背叛了我。黑羽组的人已经走上街头，虽然当时我还不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但是我不可能不在他们的暗杀名单里。”

“谁也不能预测那场争斗会持续多久，我也不能确定争斗之后自己是否还活着，东城会是否还存在。”大吾的口中每说出一个字，桐生的心就揪紧一分。

“并且，桐生先生在永州街安定下来之后，虽然每周都有人向我报告你的情况，可是我还从未亲自确认您过得好不好。”

桐生低下头不说话。

“人们不是说要轻装上阵吗？与桐生先生在出租车内交谈的那段时间，就是我丢掉包袱的过程。确定了您在福冈的生活还可以之后，我也好放心地去切除盘踞在东城会深处的脓肿。”

“就是这样。很无聊吧？不过对我来说那是必须完成的事情就是了，像新年去神社抽签求大吉一样。”

“不...这简直...”桐生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表情管理，也不再躲闪来自身边人的目光。他在这个晚上知道了太多本不该有可能知道的往事，那些被迷雾笼罩着的过去，在接收到从自己的舍弟处传来的声音后被纷纷震散，不再被遮挡的崭新光芒刺痛着他的双眼，或许还有内心，他恍惚间竟生出要落泪的感觉。

“大吾，你当初抱着那就是最后一面的觉悟来见我，我却...”桐生的思绪来到了福冈的绕城高速。

“虽然桐生先生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没想到您让我在筑后川上的大桥那种人流密集的地方下车，接下来还要去车站，距离还不近呢。”大吾见桐生处在少有的情绪激动中，下床打开一瓶宾馆提供的水交给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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