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心脏……跳得好快。’

　　‘我会……死在这里吗？’

　　银发的男孩喉头滚动。他目睹了和他有说有笑的伙伴们被这具肢体撕扯得残破不堪，化作了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沾血肉块。他明白，他们再也不会动起来，再也不会和他一起玩耍了。

　　“孩子，我们要先把你的这只手砍下来。”

　　虚伪的大人面带笑容，以平淡的口吻说着可怕的话语。

　　“别担心，孩子。”他们说，“一切都不会有事的。不仅如此，你还会获得强大的力量。”

　　‘力量？’

　　‘就为了那个叫做力量的东西，大家都死了么？’

　　男孩看了一眼地上不成型的尸骸。心中发出了疑问。

　　在背后声音的催促下，男孩怔怔地向前走了两步。那里已经有大人站着，他们弯下身，从一片血泊中将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臂拾起。他们朝男孩走来，每走一步，手臂上沾染的鲜血就会滴落，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宣告死亡即将到来的丧钟。

　　男孩仰起头，他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大人。大人的眼中丝毫没有恐惧，有的，仅仅只是戏谑。仿佛在看待，献给神明的羊羔一般。

　　“那么，开始了哟。”

　　“先生，我可以拒绝吗？”男孩突然发问道。

　　“当然不可以。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为什么？”

　　“身为光明神祗的忠诚信徒，做出牺牲不是应该的事吗？”

　　男孩的嘴唇动了动，很想说点什么，但他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他明白，就算将这句话说出口，也不会有人去倾听这句话的。他失落地垂下头，嘴角挂上自嘲般的笑容。

　　大人们拿出了长剑，并且不断用火炉里的火焰灼烫，剑尖被烧得通红。男孩曾目睹过这一幕。那时，他的伙伴就是被这柄剑砍下肢体的。

　　‘这样说来……轮到我了吗？’

　　男孩低下了头，凌乱的头发遮挡住了他的表情。

　　很快，大人们便提着烧得通红的长剑来到他的身前。

　　周遭的空气变得热腾腾的，男孩能感受到，长剑已经举起，在他的手臂上方。那落下的丝丝铁水在男孩的肢体上留下可怕的痕迹。男孩阖上了双眼，紧咬着嘴唇。紧接着袭来的，是难以言喻的痛感。剑身挥下，将肢体一分为二。灼烧般的痛感仿佛将神经烧焦，这巨大的疼痛让男孩直接疼的昏死过去，嘴唇直接咬出血。

　　男孩捂着伤口倒在地上。在朦胧模糊的世界中，他能感受到有什么冰冷的物体在靠近。他捂着伤口的手被大人们扒开，接着，伤口的横截面传来微妙的接触感。他能感受到无数的肉芽蠕动着，将伤口的横截面接上。

　　下一个瞬间，男孩便不再感受得到疼痛了。但即便如此，他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依靠着墙壁起身，随后视线朝自己的断肢看去，如今，那里多了一只纤细的手臂。这只手臂对于男孩而言显得有些修长。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只手臂的真实身份。

　　这就是，将与男孩同行的孩子们吞噬殆尽的可怕存在。

　　男孩的心跳速度不断加快。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里有全新的力量在奔流。那是远远不属于人类的强大力量。不过，与其他的孩子们不同的是，男孩在接肢后，身体没有感受到一丝不适。他尝试着弯起新手臂。那纤细的肢体随着他的意志摆动。

　　“成功了！主教大人！”

　　“这将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

　　男孩坐在地上，双瞳失色。他的心情与周围的这些大人们并不相通。

　　像是察觉到了男孩的怪异。那被称之为“主教”的中年男人朝他缓步走去，随后蹲下。

　　“奥斯维尔，感觉如何？”主教问道。

　　“……”男孩沉默了。

　　“伤口，还在痛吗？”他轻抚着那支纤细的手臂，视线打量着接合处。

　　“我……”男孩看着那非人的肢体，喉咙有些哽咽，“我是被诅咒了吗？”

　　“不，你是被祝福了。”主教回答道。他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

　　作为接肢计划的唯一幸存者，名为奥斯维尔的男孩得到了令人发抖的恐怖力量。他虽然是人类之身，但却拥有了堪比高等恶魔的力量。在主教的栽培下，他很快就成长到同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在十八岁的那一天，他以天才的身份接管了净魔机关的所有事务。

　　当然，有不少人对如此年轻的孩子掌控机关决策感到疑惑，甚至是质疑。但，当所有人见识到奥斯维尔那可怕的力量后，便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受那具十阶的恶魔肢体的影响，奥斯维尔获得了蛮横的力量，闪电般的速度，与极快的再生能力。在这些条件下，他甚至能够与传说生物战斗。要说这具肢体带给他唯一的坏处，那就是奥斯维尔本就冷漠的性格在魔族之血的影响下，变得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就连他的上司不明白这个古怪的年轻人每天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这便是接肢计划的成果，一个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人类。

　　……

　　绷带尽数卸下，奥斯维尔看着被解放的暗青色的纤细手臂。果然，这股气息与先前在艾莉丝身上所发现的味道一模一样。奥斯维尔嫁接了卡塔莉娜的肢体，获取了登峰造极的力量；十年后，他的宿敌居然穿着卡塔莉娜的皮衣，使用着同样的力量。这也是在艾莉丝初次表明皮下身份时，奥斯维尔如此兴奋的原因。究其原因，两者的力量出自同源。

　　“该说是偶然……还是必然呢？”奥斯维尔嘴角扬起，“皇女殿下，就让我们一起，见证命运的结局吧。”

　　银发青年高抬暗青色的手臂，擎起长剑。月光透过云层倾泻而下，将冷冽的剑身与青年那张清冷的俊美脸庞照亮。

　　正如十年前第一次使用这只手臂那样，奥斯维尔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四肢百骸涌起强大的魔力，随后，它们全都汇聚于那只手臂上。青色的肌肤上浮现出魔力的回路。他后撤一步，用力将武器投出。远去的长剑化作一条炫目光芒，朝天空上的黑点飞奔而去。

　　目标，自然是皇女艾莉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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