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搭伙做合作调查报告吧~★」写着这句话的字条被放到了HiMERU正在翻看的文献上。他扭过头，顺着对方撑在桌延上的右手，一路向上。看到没有系扣的学院长袍，拉开了一半的领带，最后是一张笑盈盈的脸。

“我叫天城燐音。”因为身在图书馆，所以他小声做了句自我介绍。

这句话是多于的，HiMERU想。从入学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个名字。虽然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但天城燐音嚣张跋扈的做派以及与其相称红色头发可谓名头响亮。纵使身在不同年级，每天也能听到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不过看到对方在图书馆里如此守规矩，HiMERU判断这其中有一半是编造的。

“如果方便，我们可以去旁边的咖啡馆谈这件事。”HiMERU小声回答道。

“等你写完作业。”

“不用，正好写不下去了。”他起身收拾好文具和书本，拿起文献准备放回书架。

“你是叫HiMERU吧？”燐音似乎有话要说。

“是的。请稍等一下，HiMERU要把书放回去。”

“你声音真好听。”

“……”HiMERU略微皱了下眉，礼貌性地回答道。“谢谢，你也是。”虽然拿不准，但他通过燐音的语气判断这是一句社交性的夸赞。

对方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调查院，以世界探索、勘查、信息编纂为主要目的的研究机构。其外事人员的工作内容虽类似探险家，但因科研所需，人员储备均来自下属魔法学院。HiMERU所在的学院便是其中之一。虽然这里并不是家族中继承“HiMERU”这个名号的成员的首选，但他进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调查院。出于未对别人说过的个人原因。

本来一切顺利，他成功跳级赶上了入学第二年的保送选拔考试。却在年初得知，因为学院内部的派系斗争，这次的名额人选成为了战利品。而他的导师因为身处中立，第一波就被排除在外，无缘竞争。对此，老人深感歉意。

不过学院终究是一个以能力为上的地方，只要足够优秀，保送名额依然握在手里。但HiMERU知道，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并没有那么悬殊。即使导师愿意提供一些“作弊”的帮助，比如交付一些还未发表的研究成果，他也无法撼动其他参考人员。毕竟“作弊”谁都能做，也都在做。即无效又浪费别人的努力，这不符合他的美学。

道义上如此，但这终究只是道义。跳级生无法参加当年的毕业选拔考试，他只有去抢保送名额这一个选择。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个环境里撑过剩余的两个学年，才如此急迫。为此，他当面询问过几个派系中的参考人员是否有意合作完成最重要的合作调查。结果也如所预估的那样，并没有人看得上他这个没后台的跳级生。甚至在他表示有意答应一些对自己不利的条件时，有人主动提出对魔法师的肉体支付毫无兴趣。他们认为魔法师有一套独特的伦理观，与持有这种伦理观的人苟合，毫无征服的快感。因为他们自己就是魔法师，所以知道。虽然在此之前HiMERU根本没想到这层，但这也是被断了一条选择。

这几个月的交涉中，HiMERU没考虑过燐音，即便这个人非常好找。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判断自己无法在短短的几句利益交涉中看透这个人，这是不利成倍，最糟糕的情况。

结果就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对方自己找了上来。听闻燐音导师所属的派系刚刚失势。那他会找过来的理由，估计是觉得好掠夺吧，HiMERU这么认为。

“merumeru没有意见吧？”两人在咖啡馆点完饮品后，燐音问道。

“什么意见？”HiMERU知道对方在问什么，只是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他恼火。虽然燐音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故意找茬，但HiMERU还是打算表达他的不满。“如果你是在说这个奇怪的称呼，HiMERU很有意见。”

“哈哈哈，家族自豪感很浓厚嘛~”

“…你调查过了。”

“别这么紧张。”燐音笑嘻嘻地说道。“也说不上是调查，只是和你的导师老爷子喝过几杯，顺道聊到了你。”

“你这个说法更可疑了。”HiMERU叹了口气。“恕我冒昧，你成年了？”

“当然，青春可爱的21岁。因为我入学晚，差不多大你三四岁。不过燐音君面相就是年轻，没办法~”

“…………”看来和这个人说话需要从一开始就把控说话的轨道，他想。“请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HiMERU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聊天。”

“真是忙碌呢~作业那么难吗？还是你现在手上还有后备方案？需要去跟某个人点头哈腰的谈吗？”

“所以，你的方案是？”

“古语。”

“…”

“聪明的merumeru一定想过吧。但这是一个人很难进行的调查不是吗？不过幸运女神看中了你，有厉害的燐音酱在这里。只要调查场地不是抽签抽到图书馆。”燐音竖起大拇指，语气透着赌徒一般的笃定。“稳.赢.不.赔。”

对方的说话方式让他头疼。不过HiMERU承认这是个让人意外的提议，而且深得他意。

古语为上世代的语言，根据考古和历史文献，那是一个魔法蓬勃发展的世代。为何结束，至今说法不一。出于个人原因，他一直在自学古语，完全可以以此为调查重点。这些东西几乎遍布考试用的调查地点各处，而且从未有学生涉猎。但就像燐音所说，调查并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如果要走这条路，他最少需要一个古语水平相当或以上的同伴。

HiMERU看着燐音，想看出一些端倪。他知道“天城”这个家族是一个避世的原住民家族，其成员会古语不是件奇怪的事。但比起这个，原住民为什么会入学……不，就紧迫度来说，现在不需要在意这个……

“那么。”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像折叠棋盘一样的东西。“请允许HiMERU做个测试。”

“哈哈，拼词游戏吗？”燐音开心地说道。“我可擅长这个了。”

“话先说在前头，判断标准以HiMERU为准。如果HiMERU觉得你水平不够，那就是不通过。”

“欸~你还有说这个话的资本吗？”燐音调笑道。“不过很好。男孩子，首先气势要做足了。”

“以HiMERU的立场而言，当然希望你是合适的人选。但凡事都要谨慎。”

“这么老实？”

“双方都明白的事情需要隐瞒吗？”

“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燐音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伸出右手示意“请”。“开始吧，merumeru。”

拼词游戏的规则是双方各从字母块堆中随意抓取任意数量，依次将一个字母块摆在棋牌上的任意位置作为一个单词中的任意组成部分。最先用相邻字母块完成词组的人得分。

HiMERU先手将第一个字母块摆在棋盘中央偏左的格子里，他想引导燐音往右完成这个古语单词表第一位的六字母词。燐音听话地摆完四个字母，但在即将完成单词的时候，他将字母摆在了第五位下数三格的位置。

HiMERU摆弄着手里的单词块，抬眼看向燐音。金色的虹膜里倒影着含有笑意的蓝色眼睛。

接下来的十轮里，两个人或是顺着对方的摆向，或是突然转向另辟新路，最终没有完成任何一个单词。牌顺又回到了HiMERU手中。他看着这些只差一个字母就能完成的单词，几乎每一个都是因为燐音的变招而没能完成。

他是不会拼吗？不可能。HiMERU想。或许，他是想说什么？这么想着，他补齐了一开始燐音放在第一个单词第五位下三格的那个字母所属的单词——心灵。

燐音会意地轻笑出声，三轮内，两个人完成了剩下的两个单词——解决和巫术。

“……”HiMERU毫不掩饰地、警惕地看向燐音。

“看来我猜对了？”

“你指什么？”

“你学古语是为了这个。”燐音指向最后一个词，这是不能随意在公共场合大声说出来的一个词语。“目的是这个。”他指向前两个词。

“……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秘术家族的名号继承者会来这所学校，还在学古语。除了是想干点离经叛道的事，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目的？”

“「我」吗？”燐音笑道。“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我眼前的这位先生。或者说，你曾有过属于自己的名字吗？你做不了诅咒和契约吧。”

“…”

“秘术家族研究的秘术不会公开，但无外乎那几个方向。这点几个世代以来都没有变化。你导师聊到过你偶尔会有些矛盾的言行。如果你是个是需要在意外界眼光的名人另当别论，一个普通人就需要考虑是否是心灵上的问题。心灵体验和研究是被魔法师剔除的内容，理由是太过危险。这点在上世代魔法体系中是一样的。那么就很好猜了。现存的，会研究心灵的体系只有巫术。”

“真是毫不顾及的说着敏感词汇呢。”

“哈哈，有本事现在就来罚我钱啊~不过是故意让人从思想上排斥这个事物而已。我从小就接触这些，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古语。”

“你只有这点自白对HiMERU而言是不公平的。”HiMERU双手抱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说吧，你为什么入学？你参加调查团的目的是什么？”

“真严格啊merumeru~好好好，燐音君就算便宜点告诉你。”燐音做作地清了下嗓子。“只是为了自由而已。”

“换言之就是离家出走？”

“成年人说什么离家出走，这叫独立自主。虽然我走的时候还没成年。总之就是这种一句话就能解释的理由。我不想做继承人所以我走了。”燐音笑道，语气上带着任意妄为的味道。“为了之后能自由于这个世界，你可得好好帮我哦merumeru。我不需要保送名额，但之后的毕业选拔考试我需要更大的胜率。”

“哼。”HiMERU笑了一声。“在自由下，可就是看清道德水平的时候了。”

“哈哈哈哈，魔法师明明没有伦理可言，居然还会在意道德。不过也好，调查中互下黑手的事情在明面上没有，但谁说的好呢…这是双方都要承担的风险，你愿不愿意呢？merumeru~”

“呵，当然。这是必要的投资。”

HiMERU知道燐音没有全盘托出，但能判断出他没有说谎。在双方目的暂且明确的情况下，只要他不会影响保送名额，其它的也没必要深入。何况，HiMERU的秘密他也没有全部猜中。「我」是有名字的，只是这个名字没有存在的必要。只要「我」不承认自己和这个名字有关联，就无法进行诅咒和契约这种绑定于自我身份之上的仪式，这其中的原理他还没有理解，但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办法。

这次谈话的收获之二是补全了燐音的背景信息。如果是当作继承人培养，那能力是值得期待的。而且以HiMERU的观察结果，燐音应该不是因为能力问题而离家出走，那问题多半是出在性格上。

两天后，在他看到燐音抽签抽出图书馆，对着同在抽签区的人放言道“这是我们的上上签！”后，更加确信了这点。

“男孩子，气势要做足。”HiMERU笑着揶揄道。

燐音承认自己运气算不上好。他在酒馆打牌能保持胜率记录全靠技术，这点不是自夸。这次在最重要的调查地点抽到图书馆，可谓是糟到不能再糟。

图书馆是最早的，学生能进入的调查地点。想做出有新意的报告很难。虽然因为学生被看作免费劳动力，调查院一直没有对这些地方做正规调查，且通过资料照片能看出里面有很多古语相关的资料未被破解。但依然是那个问题。从抽签结束开始计时算起，前期准备只有三天的时间。想要三天内在这个被几届学生翻个底朝天的地方找出最佳路线，非常困难。而这个地区之大，想在不全的资料里寻找古语可能存在的含义逻辑，难上加难。

这次唯一的有利条件是说服到了HiMERU作为合作人。对于看人的眼光，燐音是有自信的。只是限时合作调查这种考试，团队的配合度排在关键因素的前几项。如果是常见的全靠一人下令，那很简单，只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是会乖乖听别人话的类型。不过好在双方通过最近的交流，也察觉到了对方的交涉习惯。

“所以，如果没有资料证明或佐证这个词在这个地区有这种方言用法，HiMERU不能认同你的看法。”HiMERU停下手里的笔。

抽签结束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提出去图书馆。此时他们正在角落的仓库里查看着学生能看，以及通过个人关系让不能看的变成能看的资料。争论着墙壁上一个古语词的用法。

“哼哼，为了说服聪明的merumeru，燐音君可是连资料都一并搬来了。”[[rb:燐音从手边的资料堆里抽出来一本 > 上时代地区及人口变迁研究]]。“大概是在135页。”

那一页写着原住民在本地区的迁住、通婚、从业等数据。其中最重要的是其及其亲眷在魔法师中的占比。HiMERU看完后表示承认了燐音的观点，然后他停了一下，伸手去拿边上的其他考试地点的资料。

“还要对照一下其他地点的用法，不愧是merumeru。”燐音随口说道，对方没有回答。似乎他本来就是想这么做，而刚才燐音那是一句多余的话。

HiMERU的言行不一，最初听起来以为只是不坦率的表现。但实际见过后，他言行错开的微妙时间差更像是舞台上的演员的演出错误及补救。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出了这种行为。

单从这点看，他估计也没什么朋友。燐音想。

“这几个地点有……这个大概是在这里。”

“你把调查地资料全看了？75个？”HiMERU抬起头。因为他平时看上去总是一副没有大喜大悲得冷静模样，这语气的幅度就他而言应该算是震惊的程度了。

“在校四年看75个调查地的资料很容易吧？”燐音看了他一眼，然后指着资料上的某个位置。

“不，HiMERU的意思是…原来你不怎么娱乐吗？和朋友？明明看上去是个社交圈很广的人？”

“嘛…毕竟，是来学习的。而且我成绩很好哦。”他们的对话内容经常莫名的一致。燐音觉得这巧合得跟能读心一样。

“所以是真没朋友？”

“好啰嗦啊,你有吗？”

“HiMERU不需要。”

“年轻人应该多享受下青春哦，merumeru。”

“呵，原话奉还给你。”

两人在进行这段没营养的对话的时候没有看对方，只是看着手里的资料和笔记本，所以对话就到这里自动停止了。

“这个词在我们那里的用法是指3点钟方向，并不是正东。因为村子的构造不是正南正北。那么，根据这个走廊的走向，我猜测……”燐音用笔的尾端在图上划了个大致位置。“如果有开关的话，应该在这附近。”

“但是这张照片上，最靠边的这个字母看不清。如果是这样的话……”HiMERU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单词。“这两个地方也都有可能。”

“有道理。那就都记下来，到时候现场确认，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三天过去。这期间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两个人都没出过图书馆。甚至在几个小时前，做装备行李检查的时候，燐音还敲开了HiMERU宿舍的门，塞了本资料进去。不过这回他看着HiMERU清瘦的身板，想起来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要求比如不吃高热量食物，他好去跟帮忙准备食物的朋友说。

这几天里对方展现出的行动力实在是高，燐音一直没注意这个问题。如果真的因未知的体质问题导致野外作业工作量分配不合理，那调查后期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你倒也不用一直担心这种问题。”HiMERU站在考试地点入口前对再次修订计划地燐音说道。他们行李负重相当，只不过燐音稍微高一些所以带着帐篷。“虽然HiMERU承认打架应该是打不过你。”

“那你揣着这个。”燐音从上衣兜里掏出来两卷绷带，偷偷摸摸塞到HiMERU手里。他们这行使用的绷带同时还能作为捆绑带使用，不过这两卷是规定补给外的东西。

“你哪来的？”学生没有申请耗材得权限，HiMERU会这么问不奇怪。

“跟导师打牌赢得。”燐音笑道。“带着吧，万一有用呢。”

“这东西如果用上了，那咱们差不多可以半路回家了。”HiMERU也笑道。

调查时间为一个月，约是调察院正常外出调查时间的五分之一。如果不是能施行古语调查，在图书馆这种老地点里调查一个月，怕不是打牌技术都能上一个档次。HiMERU很庆幸他这次能有个胜率很高的选择。虽然对于消磨时间的活动最先想到打牌这件事让他很不痛快。

调查地图书馆就如名字一样是一个属于上世代的废弃的图书馆。里面的书籍已经被清出入库大部分，剩下的大都放在几乎高至天花板的厚重木质书架上，旁边是写满了文字的灰色墙面。

“这次赢定了，merumeru！”燐音指着身后他们刚打开的暗门说道。“这是个传送门。”

进入地点后约两个小时，接近正午的时候，他们走完了先前规划的三条路线。终于在最后一条，也就是之前他们争论了很久词语用法的那个地点，发现了与先前几个暗门中呈天壤之别的东西——一个户外区域。

“不过，还是要谨慎。”高兴归高兴，HiMERU克制住了。

“这个门有人开过，你是说这个吧。”燐音指着暗门与墙体交界处的痕迹。考虑到这个地方没什么人来，这个痕迹能推测大约是几年前。

“如果是学生误打误撞还好说，如果是调查院的话。那这个地点一直没有公布……最坏的可能性是被封存起来了。”

“不过这也是最坏的可能不是么？从痕迹看，出入不过一两次。仅凭这个次数就能认定封存的，一定不是能这么放着不管做考试地点的东西。”燐音的眼神显露出了至今没有见过的鲜活色彩。“如果是的话，不是更好吗？你说是不是，merumeru？这是值得豪赌一把的东西。”

“哼，豪赌么。”HiMERU轻笑道。做毫无预备的事情，他知道这不符合魔法师的判断。尤其是这次是要调查一个全新的区域，没有地图没有前期资料，所带物资可能不够等等。这不是学生能负担的……但这种坚持，在高风险和高收益的情况下似乎也无关紧要。“当然。HiMERU同意你的观点，天城。”

何况，他们也不是普通水平的学生。他有这个自信。

深入前，两人确定了内部开门的方法，并在墙和笔记本上做好了记录。然后是再次确定身上的装备及目标。

“早知道多赢几个路标回来了。”燐音再次测试两个人携带的路标装置能不能正常工作。这是接受到魔力后能自动亮起的装置，用于记录走过的道路以便安全返程。可安装在树、岩石、地表及建筑物上，作用距离大概直线距离800-1000米。只是学生用的都是已经淘汰的老装备，作用距离可能只能参考下限，而且会比正规装备多消耗约两倍的魔力。

“考试补给是一人20个，两个人大概能标记30公里的路程。”

“一天就能来回的距离。如果发现无法进行调查，明天中午之前能够返程另作计划。”

“以能够调查为前提。HiMERU认为20公里的范围内找到聚落后就可以不再深入，只专心调查周边。比如祭坛之类的。”

“优先占星所怎么样？”

“好主意。占星因为难度高，基本没人会写。”HiMERU抬起头看着重新绑好装备的燐音。“但这方面HiMERU没那么熟悉，之后写报告会比较困难。”

“你真的确定是需要特意说出来的那种困难吗？”燐音笑道，示意该走了。

“哼哼，真是自负。”HiMERU笑道。

“你难道不是吗，merumeru~？”

先踏进的是一片森林，植物种类与外面相仿，能听到鸟叫和虫鸣。或许这就是这个地区的某个不在地图上的地点也说不定。

他们沿着途中出现的水系前进，在离入口约15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村落的遗迹。说是遗迹，却极为完整，感觉是居民搬走后留下的。燐音爬上附近最高的树，从高处寻找着村落下属宗教场所的方向。

“merumeru，有两个选择。你上来看看！”燐音朝树下喊。

“按照你的想法选占星所不就好了！”

“问题就是，两个都是占星所啊！”

“两个？”HiMERU思考了一下。“选大的那个，那个应该是这个地区的占星所！”

“看着差不多啊！”

虽然半信半疑，HiMERU还是卸下行李爬了上去。爬到一半，在树上的人伸出手示意帮一把。之前他就发现眼前这个人偶尔会有一种为人兄长的气质，大家族有兄弟姐妹不奇怪，只是对方一直没有提到过这件事。

“啊……HiMERU就知道。”爬到燐音身边后，HiMERU叹了口气。的确能看到两个占星所，占地也差不多。但从建筑的复杂度差别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个是首选。“你就是想让HiMERU爬上来是吧？”

“因为风景很美嘛。”燐音一脸计策得逞的表情。“这高度可是鸟才能看到的！”

“这高度是鸟不飞，落在树上的高度吧。”HiMERU揶揄道。“……不过HiMERU懂你的意思。”

风穿过稀疏的树杈，仿佛穿过鸟笼的缝隙。人的极限不过于此。而魔法师比这更加拘束。他们自认生存在这个界线之上，却也始终无能力逾越。

“是‘自由’。”HiMERU说道。

“当然。”

“你的追求只到这个程度吗？”

“如果有那样的机会。但那是之后的事。”

“还挺识时务的。”

“怎么？对燐音君失望了？”燐音转过头看过来，斑驳的侧光打在脸上。两个人离的很近，HiMERU从对方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些期待的心情。

“随你怎么想。”他轻笑了一下。“不过HiMERU不讨厌有自知的人。”

目标的占星所在约五公里之外，占地约一个城镇的中心广场大小。里面有很多看不出用途的奇怪木质、石质装置。有的摆放规律，有的仿佛路障一样突兀的立在那里。两个人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易地图，标记好一眼就能看到的文字的位置，最后在旁边一百米的、森林旁的空地里支好了帐篷。

“还剩8个。有兴趣还可以去周围看看。”燐音将计步器（计算路程）和剩下定位器放进背包里。“幸好考试内容有使用定位器，不然咱们这次可能都回不去。路上的扔石头选岔道的次数太多了。”

“HiMERU可是有认真思考走哪边的。”

“那，merumeru先生能靠超好的记忆力原路返回咯~”燐音做着鼓掌的动作。

“很遗憾，这点做不到。”HiMERU无视对方的挖苦，依然在笔记本上书写着。“所以最后要预留好魔力以启动放置好的定位器。”

“反正魔力只要吃好睡好就能恢复的差不多，所以这点也不用太担心~”燐音把睡袋和毯子枕头扔进帐篷里，转身从包里拿出一盒火柴。

“你不用魔法点火？”

“那样多没气氛。”

“我们又不是来露营的。”HiMERU叹了口气，仿佛面对一个不争气的孩子。

“也没差太多吧，还是说merumeru想吃烤棉花糖？棉花糖虽然没有，但是压缩芝士条管够哦。”

“不要老做这些不像魔法师的事情，天城。”

“哈哈哈哈，但是merumeru也不能拿我怎么着吧~我可还是你同学哦。”

“是的，很遗憾你纸面文件上的确是个魔法师，还很优秀。”

“所以咯。”燐音在手指间转动着火柴盒，最后指向HiMERU。“之后靠实力说话。”

HiMERU在燐音的认知里，是标准的魔法师，比学校里其他人都要符合魔法师的行为准则以及自尊。不如说他做什么职业可能都是如此照本宣科一样的标准。但他也知道这些是这个人的表象，而且已经和自身混淆在了一起。

之后的时日，两个人有意或无意的激起了对方的竞争意识。学术上的摩擦是调查需要面对的问题之一，而这点在他们这里是主要矛盾，已经超过了HiMERU对于燐音行事作风的抱怨。这是燐音预料到的，在前期准备的时候就能大致预测到现在的情况。不过他俩即便睡觉前谁也说服不了谁，背对背睡在一个帐篷里，第二天早上睁眼还是看着对方的脸。通过一个晚上冷静和思索，也都很自然的做了让步。每天早上都跟反省会一样，他这么调侃过。

中盘后期的某天夜里，两个人终于决定熬到后半夜，记录观星所的装置角度与星象的关系。燐音起初不支持这个提议，因为他明显感到魔力的恢复程度在逐渐降低。虽然魔力不会影响到其他生理机能，但如果最后回不去了可一点也不好笑。HiMERU则认为这是因为燐音每天白天太闹腾晚上睡得不够的结果。

“所以你还是没感觉到魔力减少？”火堆旁，燐音递给HiMERU一杯热可可。

“虽然HiMERU这方面不敏感，但既然感觉不到就应该不是需要注意的程度？毕竟这个会根据作息有波动。”

“既然专业魔法师这么说了，那暂且希望是这样。之后我自己注意点看看。”

“不要推卸责任而且还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的身份摘出去啊。明明你…”他斟酌了一下语气。“…你真以为别人看不出你是演的吗？”

“哈哈哈哈，这方面被merumeru说，很服气呢。”

“…”感受到挖苦，HiMERU瞪了他一眼“我理解不了。明明你正常面貌示人能更方便活动，也不会有人对你有偏见。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如果你是想通过这个去否定一些什么，这完全是一种精神上的个人安慰，没有一点实际作用。”

“有没有作用这得看当事人的收益。虽然看着没什么用，但对我这样多少可以稳定情绪。而且在交涉中能夺得先机，所以也不是完全没用。”

“啊，HiMERU不是要否定…。”

“啊这件事啊，已经习惯了。而且你也没法否定这个做法。”燐音喝了口手中的可可。“魔法师从最根基的方面否定了巫术，否定了那些不可见的东西。比如心灵体验，自然崇拜，神祇之类的。但也正是因此，你不得不去追求禁忌。秘术脱胎于巫术。它之中有很多无法用公式解释，仅是存在于体验与主观判断之上的东西。比如说，我猜，你能做到吧，关联上自己的姓名。特定条件下，你能做诅咒和契约。但你不知道这为什么能实现。这是你会去追寻巫术的目的之一，但不是唯一目的。”

“报复心真强呢…能推测到这个地步，按理说应该让你消失。”说完，HiMERU露出一个浅笑。“但意外的是，我不讨厌你能了解「我」。”

“那真是荣幸。多少知道燐音君的厉害之处了吧。”

“HiMERU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对于你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只能推测是你的主观原因。但无论如何你都带着你往昔在那里留下的东西。无论是你的兄长气质还是你这主动去引导他人的当家做派，这都是你能力的一部分。最初你接近HiMERU可能是带着目的性，但也可能是单纯想帮HiMERU。魔法师不会做这种事，但是你会。”

“哈哈哈哈，这么爱分析别人会没朋友的哦。”

“需要HiMERU重复你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吗？”

“嘛，我不会道谢的。”燐音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实际被人这么说感觉很复杂。”

“哼哼，彼此彼此。”HiMERU抬起头。“啊，星星出来了。”

观星没有被魔法师排除在体系之外，是因为其还有一些实质作用，比如导航、定位。除此之外的部分，除了历史研究，几乎无人再提。

但星空依然是美丽的，甚至是蛊惑人心的。抬起头仔细看会发现星光层出不穷，总会从新的地方幽幽的露出新的光点。而向远方看去，则是融进天际的广阔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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