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33

　　「你真的不願意嗎？レオナ様。現在的你就像是一張白紙。」

　　「白紙嗎？那妳大概是誤會了。」

　　「不，我沒有，在你還是一個人之前，都是一張白紙。」

　　ラギー站在王宮的庭園裡，看著遠處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甚至會有一些輕碰手指的舉動，就好像故意想傳出緋聞似地，搞得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個鄰國公主一直糾纏著レオナ，雖然知道二王子原本就對女生很是紳士，但ラギー沒想到他真的這麼有耐心，一溫柔就是半年。

　　而且，那人未曾再提過支字關於結婚的事。

　　「年末到明年春天有重要的大典要準備，所以這件事得暫緩。」

　　ラギー的腦袋裡每日響起這段低沉的嗓音。

　　根據ファレナ所言，確實有大典要準備，可那是夕燒草原王族的機密，不能告訴他。所以ラギー只能假裝不在意，他對喜歡的人本來就體貼，不願意給任何人添麻煩，選擇獨自嚥下所有的懷疑。

　　現在就和偷聽到レオナ和ジャック的談話之後一樣，雖然日子還是照樣過，ラギー真正的快樂卻被扔在半年前，一起封閉在內心深處。

　　他小心翼翼地撥開花叢，在負責照顧的玫瑰園裡，有一株被茂盛的枝芽遮擋的蒲公英。他想起レオナ說過的小王子的故事，然而自己並非這些被特意照顧的玫瑰，他不過是偶然被發現，異於其他玫瑰的——

　　蒲公英。

　　啊……該不會……這個公主才是真正的玫瑰？

　　思緒至此，原本就被猜疑蒙蔽的心被染上了第二層墨。

　　「ラギーくん？怎麼了？」看他呆愣地看著前方，チェカ露出了擔心的面容問道。

　　「沒什麼啦，只是在想王宮跟貧民窟完全不一樣，蒲公英好少，這樣一來就不能摘回去做料理了。」

　　「唔……嗯……那我請父親種一整片蒲公英！」

　　「欸？免費的？」

　　「免費的！」

　　レオナ斜眼瞥了一眼ラギー，他不知道在看什麼似地蹲在花圃旁，和チェカ兩人有說有笑，就像是早已嫁進王宮一樣。

　　其實他毫無心思在這個公主身上，只是對方的態度十分強硬，和他見過的母獅相差不遠，要拒絕並非容易的事，就順勢拖了下去。

　　又是一個好理由，レオナ一直這麼想，為了逼出ラギー的真心，他必須演戲，演一齣連他自己都覺得卑鄙的戲。

　　就差最後一步，但是還沒有找到契機。

　　「嘁。」

　　「怎麼了？レオナ様。」

　　「茶太燙了。」

　　公主捂著嘴，眼睛因為笑容瞇成一條線。

　　「啊……」待在遠處ラギー眨了眨眼。

　　女生笑起來……果然就是好看，這讓他忍不住想起了貧民窟裡那些可愛的小女孩。

　　「ラギーさん，總算找到你了，廚房需要幫忙，這裡要我接手嗎？」佇立在幾步之遙的人是在他來之前就服侍レオナ的召使，如今也都是他的得力助手，至於手段……就和對新生們用的沒什麼差別，到底都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僅此而已。

　　「呀，沒什麼事，不需要接手啦，我只是剛好經過而已。」ラギー指了指遠處，說：「レオナさん在忙呢，也沒時間製造麻煩。話說回來，為什麼都把我當成救命仙丹用啊？」

　　「……是這樣嗎？」

　　「レオナさん不高興的時候也好，肚子餓的時候也好，你們跟寮裡的傢伙不都一樣躲得遠遠的，然後把我推上前嗎？」

　　「這個……」召使磨磨蹭蹭地說：「雖然知道レオナ様是賞罰分明的人，但是，只有ラギーさん在的時候，我們才有機會仔細觀察レオナ様。」

　　「哦……沒事啦，盡力就好，我去幫忙啦。」

　　「我也要去！」

　　小獅子像隻跟屁蟲一樣地尾隨在ラギー身後，廚房裡的人全都被鬣狗一句話支開，隨後歌聲悠悠地響起。現在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會被逼迫著和其他人一起做事，也不像在學校裡會有奇怪的獵人突然出現。

　　「チェカくん等等要試吃嗎？這是奶奶常常做的南瓜派哦。」

　　「要！」

　　ラギー雖然看似稀鬆平常地說著，但這樣平凡的日子其實壓得他喘不過氣。

　　好難受。

　　就跟溺水一樣，鼻子、嘴巴和耳朵都被水滲得難受。

　　他將南瓜派放進烤箱，擦了擦臉上的汗。

　　レオナ到底在想什麼？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味覺，全都因為狂跳的心臟逐一消失。

　　救命。

　　「喂，ラギー。」

　　ラギー倏地抬起頭，滿是驚慌的臉對上門口的レオナ，而チェカ正和他胡亂擺動的尾巴玩耍著。

　　「レオナさん……」

　　「幹嘛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沒……公主殿下回去了？」

　　「啊啊。」

　　「那レオナさん怎麼沒有回書房？總不可能是聞香而來吧？」

　　「就是餓了。」

　　「就算這樣也只有南瓜派哦。」

　　「隨便了，喂，放開我的腿。」レオナ拎起小獅子，說：「聖誕節差不多該準備了吧？再兩個禮拜。」

　　「嗯！父親說我可以挑一個聖誕禮物！」

　　「哼，我一點都不感興趣。」

　　「欸——但是我很感興趣啊。」

　　ラギー依然笑著，這讓レオナ十分苦惱，至今為止他才明白，這個傢伙的忍受程度要比自己高好幾倍。

　　不過剛剛回應他呼喊的那個表情……也算是奏效了吧？

　　「那我要說了！」チェカ牽起他們兩人各一隻手，說道：「我想要ラギーくん跟おじたん的娃娃！」

　　「哈啊？不要添麻煩。」

　　「好像很有意思，不會是想拿來作怪吧？」

　　「你這傢伙又在說什麼？」

　　「不是有那個嗎？扎針的小人。」

　　「那個好玩嗎？」チェカ問道。

　　「不能算是遊戲啦，チェカくん不能學。」

　　レオナ勾起嘴角，說：「你難道做過這種事？」

　　「只是聽說貧民窟常常有人會這麼做，因為上位者總是很自傲。」ラギー在烤箱發出「叮」的一聲之後，戴上手套，說：「不過我沒有這麼做過就是啦。」

　　「是嗎？」

　　甜甜的南瓜香氣充斥著廚房，チェカ迫不及待地趴在流理台邊，卻看見レオナ伸手搶走ラギー原本切給自己的南瓜派，毛全都豎了起來，眼眶裡的淚水接二連三地落下。

　　「唉，おじたん真是幼稚。」ラギー一邊想著這不是人魚淚水有些可惜，一邊又切了一塊給チェカ，說：「レオナさん的聖誕禮物呢？有想要什麼嗎？」

　　「沒有，這種東西大人早就不流行了。」

　　「以前的レオナさん也未必有跟聖誕老人許願吧？」

　　「不需要。」

　　「那就是默認了，シシシッ！」ラギー笑了笑，說：「レオナさん現在開始跟我許願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有聖誕禮物哦。」

　　「不必了。」レオナ將他翻過身，面向自己，道：「倒是你……」

　　ラギー的肩膀變得有些僵硬，他默默地往旁邊跨了一步，說了句「晚點再聊吧，我還要打掃房間」，就匆匆地離去。

　　「這還真是似曾相識。」

　　レオナ扶著額，卻露出了笑容。

　　ラギー一直忙碌到熄燈才進了レオナ的房間，本來想對方應該已經睡著，卻在黑夜中看到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爬上床，抱著自己的斑點枕頭，問：「レオナさん還沒睡呀？」

　　鬣狗已經許久沒有在他的懷裡睡覺，雖然レオナ知道這是自己的傑作，眼前這幕還是始終讓他眉頭緊蹙。

　　「聖誕節你打算怎麼過？」

　　「嗯……」

　　「你之前都怎麼過？」

　　「レ、レオナさ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好奇罷了，你不也問了我左眼的事嗎？」

　　「呃……」ラギー撇開視線，說：「貧民窟的聖誕節沒什麼特別的，大家都忙著取暖，有得吃就不錯啦。」

　　這就是所謂的自卑感吧。

　　明明在二年級其他人面前就能侃侃而談，換成レオナ的時候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什麼也不敢說出來。

　　「所以沒有人知道聖誕老人？」

　　「這個還是知道，不過那些都是傳說吧？」

　　「都有魔法了，傳說也沒什麼不可能成真的。」

　　ラギー躺在レオナ身邊，說：「是沒錯，但那裡是貧民窟哦，會魔法的人寥寥無幾，更別說創造出有聖誕老人的假象了。好了！睡吧，レオナさん明天還會有例行的會面吧？」

　　「嗯，大概。」

　　「那晚安啦。」

　　「晚安。」

　　在雜音都止息，唯有兩人規律呼吸聲的房裡，レオナ動了動耳朵。ラギー可能不知道，二王子幾度在黑暗中伸出手，隔著空氣輕撫他的臉，為的就是熬過這一個又一個無法擁抱他的夜晚。

　　別著急。

　　レオナ閉上眼睛，雙手環抱在胸前。

　　在回王宮幫忙打理事務之後，他學會了何謂穩重、何謂有理。原本這就不是什麼輕鬆的託付，レオナ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可是他依然堅持想要完成，因為他還想著要娶ラギー。

　　機會一定會來。

　　因為他是準備好的人。

　　▶▶▶

　　空氣變得有些寒涼，這裡雖沒有明顯的四季，冬天的風還是能讓貓科動物感到不喜。レオナ結束了與公主的談話後，沿路叫了幾個召使來問，總算在王宮的花園裡找到ラギー。他的肩上停了幾隻鳥，還有幾隻狐獴在腳邊，安靜得像是一幅畫。

　　他用惱怒的表情看了過去，大概是動物們的感覺比較敏銳的緣故，牠們逃的逃，躲的躲，剎那間便只剩下ラギー一個人。

　　「レオナさん怎麼把他們全嚇跑了？」

　　「你這傢伙是白雪公主嗎？」

　　「レオナさん對童話故事有興趣？」

　　「誰對那個有興趣了？」

　　「真是的，那就別把我跟那麼正派的公主聯想在一起啦，還是說レオナさん喜歡這種形象的人？」

　　「哼，怎麼可能，滴血不沾如何跟我共事？」

　　「除了鬣狗以外，也有生性如此的人啊。」

　　「頭髮怎麼回事？」

　　ラギー伸手摸了摸紮起的小辮子，說：「用魔法藥水弄的，覺得比較保暖而且很有趣，シシシッ！差不多也覺得短髮厭倦了，就是這樣而已。」

　　レオナ在想，他所謂的厭倦，究竟是短髮，還是「現在的兩人」。

　　「……」

　　「好看嗎？」

　　「還行吧。」

　　ラギー伸出手，抓住レオナ一邊的長辮，說：「真的？」

　　獅子瞇起眼睛，他的視線落在對方左手無名指，那裡刻著還未兌現的承諾。

　　「啊啊，用不著一直確認吧？」

　　「當然要啦。」ラギー攤手道：「誰叫レオナさん本人標準這麼高？對了，レオナさん有其他不要的舊衣服嗎？」

　　「幹嘛？」

　　「全部送給我吧。」

　　「你這傢伙什麼免費的都想撿。」

　　「已經變成習慣改不掉了，這也沒辦法啊。」

　　「想要晚上回去就全拿走。」

　　「太好啦！」

　　今年孩子們的聖誕節禮物又有著落了，ラギー開心地縮起肩膀，與此同時，他偷看了一眼レオナ，如果換作是以前，他肯定會嫌自己太過得意而親吻他，但是今天卻無動於衷。

　　ラギー垂下了眼，心想——

　　レオナさん，你真的沒有反悔吧？

　　這逐漸接近絕望的表情，全都刻在レオナ的心裡。

小说相关章节：【レオラギ】幸せにな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