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王城罗德尔与交界地之主的战争刚刚结束，一切百废待兴。诸多生命，连神人也不可避免地在与古龙争夺狭间之地的战争中陨落，于是律法落在了现存最古老的神人伊尔洛身上，他向无上意志表明自己的忠诚后，新的时代自黄金树降临。

落叶捎来远方的消息，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束了——古龙与神族结为盟友，；巨人族以剖出胸口心的熔炉向为条件罗德尔宣誓永远效忠。骑士们从战场回到了故乡，远征的神人们也一一复归，一切都像黄金树正在茁壮生长的树冠般让人期待新时代的降临。

“战争结束了，杰德。黄金树取得了胜利。”留守王城的异色神人向他绿发的义弟说道，他们站在白色城墙上目睹两支长长的队伍从远方归来——一支从雪原的方向而来，另一支则从天空上落下。

“总感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杰德看向已经占领王城穹顶的黄金树枝桠说道，到底在什么时候黄金树已经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

“如果按最开始在亚坛高原打响战争的天数算，应该是2764天。”尤库雷斯眨眨眼，“确实很长，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已经被埋在黄金树的树叶堆里。”

“哈？怎么可能？仆人们会打扫的，再不济那些无所事事的骑士也会扫开。”杰德一脸认真的回答让尤库雷斯笑出声。

“只是开个玩笑”尤库雷斯笑着。

远方的队伍越来越长，长的得让人看不到尽头。伊尔洛和帕帕拉恰出征的地方太过遥远，同是诞生自黄金树下的神人，只有尤库雷斯没有离开过罗德尔，说不会战斗是假的，只是这位异于黄金律法的神人不想被战争推着走。

“战争结束了呢。”他又喃喃了一次，随即看向站起的杰德。“你会责怪我不去参加这场战争吗？跟着我，你也没法去建功立业。”

“不会。”这样就好。杰德皱着眉总归还是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他不在乎战争的结果如何，就算罗德尔输掉也不会改变他的存在，他的任务只有跟在尤库雷斯身边，监视对方，以免对方背叛比神人还要更高的存在。

【神人将为神，半神则将为王。】

【然为王者需有为王的资格，神人者需有成神的资质。】

【若无法履行，则夺走他们身上的碎片。】

【如若背叛二指，则夺走他们的一切。】

我知道，可是到那时候自己真的能做到吗？杰德不禁反问自己。但二指的戒律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

【必须做到。】

【必须做到。】

【必须做到！】

随着杰德内心的动摇，警告声自脑海深处传来。杰德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再放下。二指大人无需多虑，我会完成我的使命。

声音消失了，随之而来是尤库雷斯关切的声音：“头又疼了吗？”

杰德摇头否认，但这逃不过后者敏锐的洞察力，为了避免被追问，杰德只得赶紧转身，刻意提高音量说：“差不多是回去的时间了吧，尤库雷斯，你不是说要做好迎接大家回来的准备吗？我替你去看看吧。”

“拜托你了。”尤库雷斯看着杰德的背影心中不免担忧起来。战争要是真的这么容易结束就好了。他不免担忧起来，我们的世界真的只有交界地这个地方吗？海洋包围着陆地，天空在海洋与陆地之上，黄金树位于世界的中心。他回想起自己从一些被撕掉的文献中瞥见的东西，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尤库雷斯收起了忧虑，自己只需要负责自己律法的那部分就好。

巨大的城门被打开，穿过护城河的石桥放下时发出巨大的响声，胜利的号角开始吹奏，金色的军旗凭空出现并亮起。庆贺吧，属于黄金树的时代到来了；哀悼吧，灰暗的古龙时代已经褪去；欢呼吧，远方的英雄已经归乡。

杰德骑着马率领罗德尔骑士们来到城门口，一方面是为了迎接英雄们的归乡，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等待自己的老朋友归来，想来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露琪尔了。在没被分配给神人之前，二指的孩子们常在黑暗中相伴。外貌年轻的骑士昂起脖子掏出一直珍藏在怀里的，由尤库雷斯赠予的小型望远镜观察远方的队伍，在心中暗自估算着到达时间。

被誉为“猎龙战神”的红发神人帕帕拉恰和黄金律法的继承人伊尔洛在队伍的最前面，与他并行，再后面是露琪尔，她紧紧地跟在帕帕拉恰身后。

“看来那家伙还是老样子。”杰德嘟囔着收好望远镜，朝身后的骑士们下令：“列队，准备迎接归乡的战士们。”

呜！——

远方的号角回应了罗德尔的声音，古龙从天而降，落在王城外围向罗德尔的骑士们俯首，杰德也好奇这些古龙，只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他只好悻悻地捡走掉在地上的一块龙鳞，直奔回王城门口，翻身下马站在尤库雷斯的身边。

“看，尤库雷斯。这是龙鳞，感觉可以做在骑士的盔甲”杰德的眼底藏着欣喜，“果然只从传闻和文献里不能知晓古龙的全貌。”

尤库雷斯沉默着，他没有理解为什么龙族会突然选择结盟，他们本是交界地上一任主人，怎会心甘情愿臣服于我们？

随着归乡的神人们出现，黄金树开始绽放光辉，遮天蔽日的黄金树此刻被新的神力填充。交界地的新神诞生了，尤库雷斯为伊尔洛让出一条路，帕帕拉恰也跟着站到他的身边。

“我的兄弟，感谢你驻守王城。”伊尔洛的声音虚无缥缈，尤库雷斯只感觉到对方的疲惫。

“去休息吧，我们的大哥。诸神的长子现在只有你了。”尤库雷斯看都知道是什么在扰乱伊尔洛的心神。“你需要休息，其他事暂时交给我们操办就是。”

伊尔洛在惧怕死亡。尤库雷斯从对方的疲态中看见了，恐怕是目睹了太多死亡才会如此疲惫和恐惧吧。神人也会死去，这是不可避免的。传说中的死之卢恩并不在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身上，所以神人也会因为伤势过重而失去性命，唯一的区别是神人灵魂不灭，回归黄金树后终有一天会再次回归。但什么时候？没有人知道。

“我会的，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伊尔洛转身，贵族与宫廷法师们便簇拥着他离去，尤库雷斯和骑士们一同朝他致意，随后他拜托杰德去王宫后花园找调香师们。

“你也跟着那小子一起去吧。”帕帕拉恰见露琪尔盯着杰德离去的背影说道，“我知道你想念你的伙伴。”

“不，我只是……”露琪尔刚想否认，红发的神人一眼看出身边的小孩在想什么马上大手一拍将她推出去。“快去，露琪尔，正好我和尤库雷斯有事要谈，还有你不是也有事想对杰德说吗？”

那件事没有这么重要。虽然想这么说，露琪尔还未说出口就已经被帕帕拉恰拉着手塞进长长的入城队伍，接着被骑士们簇拥着挤进去了。王城大道上只剩下两位神人和数头古龙，帕帕拉恰转身看向龙们，但说的话却是给尤库雷斯的：“你觉得这场战争我们胜利了吗？尤库雷斯。”

“从结果来看，我们胜利了。”尤库雷斯给出的答案也相当标准，很符合他本人谨慎的风格。

“那其他呢？”

“……”

“你也发现了吧，伊尔洛身上的异常。”帕帕拉恰转过身来说道，刚刚轻松的样子只是伪装，现在他面色凝重，“这不是好征兆。或许我们胜利了，又或许没有。”

尤库雷斯走近帕帕拉恰压低声音问道：“你什么意思？”

“古龙通过梦境告诉了我一些事，晚上记得用睡莲做成的熏香助眠，他会来找你。”帕帕拉恰看着古龙们向尤库雷斯保证，“放心，他们是安全且会保守秘密的朋友。我们不该是敌人，而是盟友。”

盟友是什么意思？尤库雷斯还想追问。帕帕拉恰已经骑在身旁龙的背上，龙翼伸展，巨大的阴影覆盖在尤库雷斯身上，风在巨翼挥舞中袭来，他听见红发神人的叮嘱：“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小心谨慎，恐怕再过不久就会有更猛烈的风暴降临在此地。”

“我会注意。”尤库雷斯昂起头回应道，“你现在要去哪？”

“我有一些在意的地方，要去天上一趟，晚上再见吧。”帕帕拉恰答道。

尤库雷斯瞬间明白帕帕拉恰要去的地方是已经被废弃多年的风暴神殿，哈，借助龙的力量吗？还真是……他反应过来这场战争的目的或许不是争夺权力，而是为了未来某个不安而做的准备。

接着帕帕拉恰又挥起手，面向其他龙们宣布道：“其他的朋友们，你们暂时让下面这个人安置你们吧！”

“哈？”好像又多了麻烦事。神人看着朝自己聚过来的龙们开始叹气，他询问这些龙：“那么请问各位龙先生龙小姐，你们想在哪休息？”

罗德尔东南角的王宫后花园，黄金树的落叶正源源不断地被送往这里。贵族仆从们一拿到收集好的落叶就将其埋进脚下的土地进行堆肥，这是黄金树的馈赠，由黄金树饲养的土地是如此的肥沃，上面可以保存大部分生命。落日花、睡莲、毒花、赫帕草、罗亚果实等等，除了一些只能在特殊地区培养的植物外，可以说交界地的绝大部分植物都能在这里寻到。

绿色的植物顺着宫殿的缝隙入侵进去，在长年累月中将其与黄金树的一根树根一起连接，黄金树的一部分在其顶部安静生长，而生灵就在其下诞生。

调香师姐妹们在宫殿里忙着收拾以迎接接下来的工作。之前她们沉迷于从各种植物溶液提取出化合物用以制成各类道具，以便运用到交界地的各个地方。不过可惜第一次应用却是在战争中给战士们调出各种麻痹精神和提升战斗意识香用以调整战斗状态。不过好在战争终于结束，她们也回归本职。

“难以置信，我们还能重获和平。”其中的妹妹说道，“我可不想再配置这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了。”她看了看桌上放着的瓶瓶罐罐，上面用金色的文字标记着这些是何物。“克利索，干脆把这些都扔掉吧，我们重新研究新的能让生灵感到愉快的香。”

“小亚历不要抱怨啊，毕竟这是我们共同的成果，一定在战争以外的地方用得上。”金发的女子安抚着妹妹，克利索贝利努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按在亚历的手上，试图阻止对方的行为。“要把我们的心血用在应该用的地方，研究出更多的药品才行。”

“好好好，克利索总是这样。”亚历赌气似地继续摆弄手上的东西。

克利索却端起桌上一瓶试剂瞧了瞧，“该去采点睡莲了。”

“什么？”还没等亚历问出后半句，一阵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惊动了她们。眼前的露琪尔只是刚刚卸下身上的盔甲换回跟着神人时的装束，杰德则依然是一副罗德尔骑士的打扮，二人一高一矮的并行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在接触令我不安的东西。”露琪尔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二指在警告。”

“暂时静观其变吧，你知道规矩。稀人不会允许我们干涉神人，也别忘了，我们来这的任务是什么。”杰德的语气里饱含担忧。“我会提醒尤库雷斯，让他去警告帕帕拉恰。”

露琪尔面无表情的问：“如果有一天……二指让你执行任务呢？”

“……”

杰德沉默了好一会儿，刚想做出回答时，他的眼角瞥见了调香师姐妹的身影。接着他刻意走在露琪尔前面，用行动告诉对方谈话结束。

“原来是杰德啊，尤库雷斯派你来的吗？”克利索贝利努停下手上的工作抬起头询问。

“嗯。我需要一些可以助眠的熏香。”

“那可以拜托你们去帮我们采一些睡莲吗？就在花园的西边。”亚历朝他和露琪尔喊道。

杰德轻轻点头。“好的，还需要什么吗？”

“没有了，麻烦你了，一如既往。”克利索贝利努微笑着。

二人朝花园西边走去，露琪尔本想反驳，但想到想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生活后选择默默跟在杰德身后。走在前面的骑士手腕上挎了个木筐，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你就在王城过这种生活？”露琪尔忍不住问道。

“对啊，这难道让你厌倦？”

“不，倒也不是。只是很怀念，感觉像我们刚刚到这里的时候。”

“那可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会儿众神的长子还是露比。”杰德耸耸肩，“这种日子也不赖吧，我对战争没有兴趣，尤库雷斯被下令驻守罗德尔，我也只是感觉这样方便。”接着他神秘兮兮的凑近露琪尔问：“话说，龙族是怎么样的生物？”

“诶？”

“龙先生们，能稍微慢点吗？”异色神人面露难色的看着身下骑着的巨龙们。他们让他乘在龙背上，然后朝黄金树树脚下飞去。罗德尔的全貌映入尤库雷斯那双异色瞳中，于是他在心中说道：辉煌美丽，也即将步入繁荣的罗德尔啊，请你与黄金树长存交界地吧。

落叶落在他身上时，尤库雷斯开始思考死亡，是否应该存在这个世界？死之卢恩……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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