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七年，夏

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但龙塬依旧不想让我回临春楼，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等没问题了再放我回去，他的态度十分强硬，甚至都有要把我锁在病房里的行为了。

“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听医嘱，病才能好。”他慢慢揭开我脸上的小块纱布，拿着镜子给我，“你看，多好，没留疤痕。”

“是，我知道，但是已经很久了，我没事了，真的。”我对着镜子端详自己。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你觉得自己没事就真没事吗？”

“可是，再不回去的话，我怕刘妈那边……”

“没事，有什么事我顶着，她那边还欠着我不少人情。”

“怎么刘妈还欠你人情？”

“害，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她老家的一个亲戚生不出孩子，让我帮忙给出个方子，我就告诉她一偏方，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不会害人。”

“然后，就真有孩子了？”

“哎，就这么神奇。那孩子满月的时候，我还被请到那个村子吃饭，好家伙，满村人张口闭口的管我叫神医。”他有模有样的模仿。

“哈哈，跳大神的半仙儿吗？”他的表演十分滑稽，笑到腹部开始疼痛，我紧紧捂住肚子。

“你看，笑的时候肚子痛就证明没完全好。”

“你故意的！”

“行了，不闹了，这是你要的报纸，放桌儿上了。”他把几叠报纸折好放在我手旁的小桌上，“期刊等小禾下学就给你带来，你的英雄得继续回去救人了。”说完就往门口走。

“等等，我不能每天只靠报纸打发时间。”

“要不给你准备点针线，你绣绣花？”他转过身，挑眉看着我。

“我总得见见人啊。”

“小禾那小丫头不挺热闹的吗。”

“你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要限制我的社交和活动呢，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我在这儿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了。我知道，自从你有了这个工作，确实生活好了不少，和原来不同了，随着你的职位升高，自由时间会越来越少，总要和正经人接触，保持端庄，严于律己。或许可以说……”我低下头，不再直视他，“我们……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龙医生！急诊！手术！”护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在龙塬身后喊道。

“知道了，你先去，我随后就到。”他转过身回应。

护士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走了。

“这件事，等我休息，我们再说。”他说话的时候并未回头，随后随着护士，大步流星离开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知道我说错话了，但这也是事实。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护士们的窃窃私语，就算我不去听，也难免钻进耳朵。身份，阶级，出身，在这个时代，决定了太多。

我叹了口气，拿过一旁的报纸，摊开放在面前，随意的阅读，寻找有趣的消息，等着小禾来。一战，国会，还能有什么事儿呢，无趣。

“看来真是闷的太久了。”婉转细语随鞋跟轻巧落地声传来。

我抬头，看见小禾带着一位貌美女士进入房间。

“夫人！您怎么来了。”我赶忙从床上起来。

“别，别动，好好养着。”夫人快步上前，一把给我按回床上。

小禾关好房门后，走到夫人旁边的凳子坐下，我皱着眉看着她。

“姐姐，对不起……”她低着头。

“不怪孩子，她也是在我的逼问下才告诉我你出事儿了。”她摸了摸小禾的头，“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怕我责怪自己，你就让这孩子隐瞒。这孩子确实做得很好，但小孩子有心事也很容易看出来。”

“算了，还是给您添麻烦了，夫人。”

我看向那二人，笑了一下，小禾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不少。

“你看，我说你姐姐不会怎么样你的吧。”

她们二人相视一笑。我笑着摇头。

“行了，赶紧去做功课吧，做完就能玩了。”

小禾听了我的话，乖乖去一旁学习了。

“好孩子。”夫人满脸慈祥。

“夫人，今天……”

“还叫夫人？”突然打断。

“震姐。”

“嗯。其实我应该早点来看你，如果不是我硬拉着你聊天，也不至于会遇到危险。”

“不不不，和您没关系，那个烟鬼在我们去的路上就盯上我们了。”

“唉，这世道啊，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种乱事儿。警察那边呢，报警了吗？有人来调查了吗？”

“没，我不知道，龙塬他一直不让我见人，说让我好生将养着。”

“哦~看不出，龙大夫还这么霸道啊。”

“姐！说什么呢！”我无奈的笑着，小禾也在一旁偷偷地笑。

“哈哈，抱歉，其实我原本是来给老刘拿药的，谁知道路上就遇到刚出来的小禾，跟着她就找到你了，所以和她没什么关系。”

“刘先生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那样，老样子，就是，感觉最近变严重了。”

“药不管用了吗？”

“管用，但他的身子，不好说，平日的开支和他那越来越多的药费，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总出去上课。”

“姐，我那儿还有些钱，可以先用着……”

“怎么能找你要钱，都是劳苦人，用命挣钱。”夫人挥手打算我的话，“日子总要过，总会有办法的。”

之后，我和夫人还聊了很多，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几乎全是有关家庭。也是，再尖锐的利刃，面对爱意也会收敛锋芒，回归平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敲门声结束了这次充满哀怨的交流。我和夫人看向门口，小禾抬起头看我，我点了点头，示意她去开门，她跑去开门。

打开房门，抬头看着面前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位十分严肃，另一位笑容满面，还是临春楼的新客，小禾马上跑回了我身边。

“我们是警察，来调查城东章家少爷失踪案的，请配合，哪位是林夕？”

“她就是林夕，临春楼唱的最好的。”他指了指我。

“您过奖了，不过，可以请二位先等一下吗，我先送客。”

他们点了点头。

“小禾，你先送夫人回去吧。”

“不，我该留在这儿。”她面露担忧。

“夫人，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改日再聊。”我神情坚定。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一定要说啊。”她嘱咐着。

我点了点头，小禾送夫人出去，她还时不时的回头看我。

我深呼气，抬头看着那二位，“好了，二位先生，坐下聊吧。”看着他们坐下，“二位说章少爷失踪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之前，有人报警说你被袭击了，虽然过去了些时日，你还记得那人的样貌吗？”说着递过来一张相片，“里面的是章少爷。”

我拿过照片，仔细端详，“说实话，我看不出来，那个烟鬼已经皮包骨，瘦脱像了，就算我再能认人，那样，也没法认了。而且那个烟鬼为钱不要命，要是章少爷，不至于如此。”

“行，我们知道了，谢谢你配合，祝你早日康复。”他拿回相片。

“确实，夕儿，你赶紧回来吧，新来的那小娘子虽说唱的也还行，叫什么来着的，不记得了，算了，但我们还是想你啊。”说着就要摸我的手，被他的同事一声咳嗽制止。

“医院里，克制点儿。”

“知道知道，你小子啊，就是不懂风韵，走了，夕儿~”

“慢走，不送。”

二人离开不久，小禾就回来了。

“姐姐，那两个人走了？”

“嗯，走了。”

“你们说什么了？”

“他们来问我关于那个章少爷的事儿，说他失踪了。”

“嗯，他失踪很久了。”

“嗯？为什么我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姐姐，忙着生意，还要在意刘先生，怎么会关注到这种无关紧要呢。我在后厨帮忙的时候总听他们闲聊，据说是和家里闹别扭了，离家出走，然后就失踪了，这事儿少说得有半年多了。不过，这和姐姐没关系啊？”

“我觉得，他们认为袭击我的人是章少爷。”

“那……是他吗？”小禾的反问出乎意料，她的眼神很复杂。

“是，我想不会认错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面对小禾突然的怒气，我笑了笑。

“说了又能怎么样，他们会去找到他，带他回家。至于我的事儿，只能是不了了之，如果情况好一点，说不定章家人还能送点小钱来了事儿，没意义的，倒不如就这样，让那个混蛋就那样堕落下去，痛苦的活着，接受折磨，生不如死。”

小禾露出一丝恐惧。

“抱歉，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但既然你知道了，可以再替姐姐保守秘密吗？”

她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扑在我怀里。

“乖孩子……”我抱着她，温暖到发烫。

和我腻乎了一会儿，就做到一旁看书去了。

“姐姐，能给我解释一下《狂人日记》吗？看不懂。”

“啊这……姐姐也看不懂啊。”

“那，我能拿去问刘先生吗？”

“可以，但不建议，你也知道刘教授是……额……复古派的……”

“那我婉转点儿问呢？”

“额……试试看吧。”

龙源下班，来送小禾回院子。

“走吧，小禾。”

没搭理我，看来是还有气。

“嗯，姐姐，我明天去问问看。”

“祝你好运。”

不过我确实好奇，那位刘教授会对《狂人日记》有什么评价。

天色渐晚，龙塬回来了。

“回来了？还在生气吗？”

他没说话，把点心给我，去洗手了。

我解开袋子，全是我爱吃的，嘿嘿，开吃。

他擦干手，走到我身旁，坐下，我拿起一块点心给他，他摇了摇头。

“你吃吧，给你买的。听护士说，你今天有访客，还不止一位。”

“嗯，刘夫人和两个警察。是你和护士说可以探访，他们才能进来的吧，谢谢。”

“不，是我不好，不该这么谨慎。”

“谨慎？”

“你没看今天的报纸？”

“没，和刘夫人聊天来着。”

他翻了翻拿摞报纸，拿出几份，摊开在我面前，印刷报纸还散发着油墨味道。他指着每份报纸的部分内容：‘一村之中十室九家，一家之人，十人九死，贫苦之户最居多数，哭声相应，惨不忍闻。’，‘枕尸待装不知其数’，‘疫鬼正在高兴的时代’……

“这，真的只是个流感吗？现在不是夏天吗？不应该啊。”

流感，对于经历过新冠的我，在我的那个时代算什么，但民国，它和新冠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知道，我只想保护你，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今天又接了不少病人，呼吸科那边，虽然我不属于那边，但医院已经没那么安全了，而且这种病在青壮年身上反而更严重。明天，我就给你办出院，送你回临春楼。回去之后多注意，特别是那些有症状的。”

我点点头，“你也是，多注意。”

“嗯，我知道。行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

他离开前告诉我另一件事，当初帮我脱离危险的人，是那位钱爷，钱玄同，也是他送我来的医院。他说他已经替我谢过钱爷了。救命之恩，怎么可能说还就还的完啊，先记下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他走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求别再出事儿了。

天亮，他拿着我的箱子，叫了黄包车，把我送回了临春楼。可我们刚到临春楼，麻烦就迎面而来，那位新来的莺儿姑娘，很不幸被感染了，龙塬用手帕做口罩，把她带回了医院。事发突然，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嘱咐对方。

我也没有休息的时候，赶紧和刘妈商量对策，在不影响生意的情况下，保证手下人的健康。

收拾，准备，清洁，一套操作下来，及近黄昏。

“有人看见小禾了吗？”

众人摇头。

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不会出事了吧，不不不，别这么想，一定没事的。

“我出去一趟。”

“哎，林夕！还没忙完呢！”刘妈尖声喊着。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头也不回，一路奔向刘家。

跑到刘家门口，叫门的功夫喘口气儿。

“夕妹妹，怎么这时候来了？”

“姐，小，小禾，在你这儿吗？”

“嗯？那孩子不到中午就走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老刘挺生气的，就提早下课了。”

“啊！？坏了！”我心急如焚，“她现在也还没回院子！”

“没事没事，不急啊，我和你一起去找，路上在多叫几个人一起找，她是个乖孩子，不会让你担心的。”

我们一路寻着，她也给我宽心。找人通知龙塬也来帮忙找，甚至还遇到一些老顾客也愿意来帮忙。

就这样我们一直找到半夜，一场大雨突降，打散了搜寻，也浇灭了希望。

分散寻找，到现在只剩我一人，站在路边的房檐下，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狂风暴雨，情感的五味杂陈引起胃部的阵阵不适，我捂着肚子慢慢下蹲，蜷缩。是啊，有倾盆大雨做背景，谁能听到哽咽抽泣呢。

“姐姐……”

“小禾！”熟悉的声音，我猛地抬头。

没有人。我站起身，环顾四周。

“小禾！”再次呼喊。

无人应答。突然风雨骤停，一只小貉，朝着我跑了过来，嘴里还叼着什么。它先是嗅了嗅，然后慢慢靠近，把嘴里的东西放下，跑走了。是一张叠好的纸，可还没等我打开看，就醒了。

醒来发现我躺在自己房间里，龙塬在旁边。

“你终于醒了。”他扶我坐起来，“多亏老覃发现你倒在雨里，好在送回来的快，及时处理，才没感冒。”

“小禾……找到了吗……”

众人沉默。

“是吗？”泪还是没忍住。

虽说我就认识那孩子一年多，但加上林夕的记忆，就真的如同亲生妹妹一般了。情感失控。

“这个，是你一直护着，你在雨里，它却没湿。”老覃说着递过来。

我接过纸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多谢。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疲惫让我的精神有些恍惚。

“之前我去医院找过你，有关章家失踪案的。”

“覃警官吗？”

“是，老覃和我是老乡，为人特别正直，也是个老好人，愿意帮忙，小禾的事就包在他身上了，他一定给你把人带回来……”

“抱歉，我有些累了，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龙塬替我谢过所有人，送了他们出去。

我坐在床上，打开了那张纸，是小禾的字迹。

‘姐姐，思来想去，或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我还是无法理解人。为了报答姐姐的照顾之恩，我替姐姐解决了一个小麻烦，谢谢姐姐。那么，有缘再见。’

小禾

我看着这几句话，皱着眉头。如果，那不是个梦，是真的，也就是说，小禾是……貉吗？不会吧……这……不会吧……

“我进来了。”龙源在门外说，推门而进，“这件事交给老覃肯定没事，他能力超强。”他给我倒了杯水，递给我，“那张纸上是什么，你那么宝贝它。”

“是小禾留给我的信。”我递给他。

“嗯？这不是张白纸吗？”他接过，翻来覆去的看。

“不是啊，有字的。”

“哪有，白纸嘛。算了，不重要，你赶紧休息吧。那个……我知道小禾突然失踪你肯定不好受，但刘妈那边，我快顶不住了。”

“嗯，没事，我知道，没事了。”

“那个，你有事儿一定要说啊，说出来就好了，千万别憋在心里。”

“嗯，我知道。”

这张纸，一定有蹊跷，说不定，那孩子真的不是人类……

过了一段时间，我逐渐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么不科学的一件事儿。直到我再次见到老覃。

“哟！那阵风儿把警官吹来了，快请进，姑娘随便挑~”刘妈捏着嗓子招呼着。

“不用了，是公事，找林夕姑娘。”

“哟，那可不巧了，夕儿正准备上台呢，要不您先坐下听一段，等她唱完就来找您。”

他准备走，就被刘妈半拉半推的坐到了太师椅上。

这些都被在侧幕的我看了满眼。

抱琴上台，《啼笑因缘》，缓缓铺开。

故事落幕，起身示意，返回后台。也是，自从小禾不在了，我也就不太愿意唱《三国》《水浒》了，累了，听众自然也就不多了。

“林姑娘，能借一步说话吗？”老覃皱着眉。

我点点头，放下琵琶，随他走去一处相对僻静处。

“覃警官，小禾找到了吗？”

“抱歉，还没，但我们找到了章少爷了，只是……”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些不耐烦，顺手点了根烟。

“他的眼睛被人挖了，手筋脚筋全被人挑了，十分残忍。”

“哦，麻烦覃警官亲自来通知我，我今晚就好好庆祝一番，那种烂人，死有余辜。”弹掉烟灰。

“这么大怨恨，还说和你没关系。”

“是吗？那覃警官怎么还不逮捕我啊？来啊。”吸了口烟，将手腕伸向他，看他没反应，我转身就走。

“我来只是想问你，你觉得会不会是小禾做的。毕竟她信里写，给你解决了个小麻烦。”他稍微提高了音量。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

“先给你道歉，我偷看了你的私人信件。我之所以能知道，是因为之前，龙塬和我说你给他看的那张纸，说是小禾的信，可他什么也看不到。我推测，你也能看到。”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烟燃尽了，被扔在地上，踩熄灭。

“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但，你刚才唱的那段，《啼笑因缘》，至少十年后才会出版，就更别提弹词版本了。”

“穿越者……多久没提这个词儿了……都快忘了……无所谓了，既然你读过小禾的信，也就知道那孩子不是失踪，她只是离开了。”

“寻人启事要撤销吗？”

“不，保留吧，最起码给其他人留些希望。”

“是为了刘氏夫妇吗？”

“你查过我？”

“打听过。只是，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职业。”

“为什么？哈，为什么……我没得选，这具身体接收了我的灵魂，仅此而已。”

“看来我们还不同，我是遇到了事故，直接过来了。”

“事故，呵，大货车？”

“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意外。”

“哟，还是危险工种？”

“缉毒警。”

“抱歉，是我失礼了，您是英雄。不过，没考虑过换个职业吗？这个时代的警察和现代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可能习惯了吧，就是感觉阻力很大。”

“哈哈，确实，破坏正义可比维护要容易得多。行了，您既然是公事来的，就赶紧回去忙吧，别让这儿胭脂俗粉玷污了您一身正气。”

“嗯，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以后有事需要忙可以找我，不用找龙塬。”

“先谢过了，我尽量不去打扰您。”

他笑了一下，离开了。

第二个穿越者，小禾，信，难道是故意的吗？这可不是什么惊喜啊。

迷雾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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