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文睜開眼睛時，陽光正從窗簾縫隙透進來，他小心地避免吵醒躺在自己懷裡的人，伸手拿了放在床頭的手機，點開螢幕看，原來才剛早上而已。

雖然他們昨天——或者該說今天——玩到天都快亮了才睡，艾爾文這時候卻已經沒了睡意。他輕手輕腳地下床，去洗了把臉，回來見里維還沒醒，便靜悄悄地走到化妝台前的椅子坐下，然後面向旁邊的櫃子，開始看起那一大堆的化妝品。

之前等里維洗澡的時候，他整個腦子裡想的都是那檔事，會走過來看化妝品也是為了轉移自己注意力，所以那時只是稍微瞄了幾眼，沒有細看，現在才發覺櫃子上琳琅滿目，但占最多數的果然是唇膏。

其實艾爾文對化妝品沒多大興趣，他有興趣的是用這些東西化妝的里維——他好奇里維喜歡的是什麼樣的顏色，好奇對方稚嫩的臉會怎麼塗上彩妝，尤其是那張小嘴在擦了不同唇膏以後又是如何的風情萬種。

他慢慢觀察起這些唇膏，從外觀包裝到膏體本身，每支造型和色彩都不盡相同，但光是用眼睛看，除了勉強分辨出紅色、粉紅色、橘色這種小學生色紙的程度之外，實在不懂也無法形容不同唇膏之間的差異，甚至還覺得有好幾支根本一樣。

正在困惑的時候，一雙手冷不防從後面抱住他脖子，同時語帶調笑與一絲沙啞的說話聲也輕輕吐在了耳邊。

「這麼早起來就在偷看別人的收藏嗎？真是變態欸你。」

說話的當然是里維，他沒有忘記自己有允許對方可以隨便看，但他就是想故意這麼說。

艾爾文抓住那雙繞到自己胸前的手，轉過頭，微笑著看向對方。雖然他坐著，里維站著，身高差還是讓彼此視線的水平差不了多少，而且他們做完愛、略作清理後，隨便套上內褲就睡了，所以現在他們兩人身上都只有穿一件內褲。對方剛睡醒的臉和裸露的上半身在他面前一覽無遺。

「我沒有偷看，是光明正大地欣賞。」看見對方眼睛還殘留著些許紅腫，想起自己睡前是怎麼折磨得對方一直求饒，艾爾文突然一陣心疼，遂又轉了話題，「怎麼不多睡一下？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本來就淺眠，醒了就乾脆起來了。」里維勾起了笑，艾爾文的手握著他，用拇指在他手背上摩娑，他覺得有點癢，便把手抽回來，「你要是真的好奇，可以先挑幾支想看或想知道的，我等下跟你說。」說完就去了廁所。

「很多受歡迎的、熱門的唇膏可以這樣粗略地分出幾個色系，再細分下去有玫瑰、酒紅、莓果，然後這裡的是珊瑚、番茄、髒橘、南瓜、奶茶……」

里維站在化妝台、櫃子和坐著的艾爾文之間形成的一個狹窄的三角地帶裡，手指了指櫃子上的那些唇膏，他本來就習慣把東西分類排好，所以介紹起來很容易。

艾爾文只發出嗯的一聲，並伸出手，用雙臂圈住對方的腰。里維好像因為被妨礙而皺起了眉，但他沒有拒絕或拍開艾爾文的手，反而任由對方碰他。

「像我昨天去你店裡的時候擦的是這支，算裸唇色。」里維拿起其中一支，打開來給艾爾文看一下，收起來後，又轉過去看化妝台上放著的那幾支，「然後你選的這些……欸，你怎麼都挑上這麼紅的啊？你很喜歡紅唇嗎？」難得露出明顯驚訝的樣子。

即使自己收藏不少，也喜歡一些大膽又搶眼的顏色，但平常出門，他還是以裸唇色或淡色系的為主，其他除非像是要參加活動之類的特定場合會用外，都是在家玩玩或純粹收在櫃子裡而已。

他也曾經設想過艾爾文會想看的或是適合使用的顏色，結果在強調自然的裸色系與熱情的深色系裡選不出來，倒是意外對方會一面倒地挑了紅色。

「真的要說的話，你擦什麼我都喜歡。我不太確定我有沒有特別中意哪種，以前也沒注意過，但至少現在我想看你擦這種顏色。」但艾爾文的挑選重點根本不在自己，而是以擦在里維唇上為基準，「說說這幾支紅的有什麼差別吧。」

「好吧，我只是以為你會想看一些不同色系的。」里維狐疑地看了眼對方，又拿起那幾支唇膏，先講完了顏色再講質地，「……這邊是光澤感的，保濕度很好，容易擦得均勻，也會有豐唇的視覺效果。另外這些偏霧面，雖然霧面常會乾燥、不好擦，但還是比較能表現出知性或帥氣的形象，而且我有收的擦起來都很柔滑、不會讓嘴唇乾燥到脫皮。然後是霧面這幾支的差別，這支的話像絲絨，另一支是薄紗……艾爾文，你真的有在聽嗎？」

艾爾文的臉已經整個埋到里維身上，聽到對方在問才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手還在背後和臀上亂摸起來。

「該死，你讓我講了一堆，最好他媽的有聽進去。」里維這才騰出手，把對方的頭從自己胸部拉開一段聊勝於無的距離，然後將唇膏移到對方眼前，「那你說你現在覺得它們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艾爾文一臉沒討到好的表情，但又不想讓里維生氣，所以還是乖乖地看了，然後回答。

「嗯……這是比較深的紅色，然後這個比較淺？」

「你這混帳是不是欠揍啊？」

結果里維好像更生氣了。艾爾文連忙安撫他。

「別說得這麼狠嘛，我只是覺得你應該要實際擦到嘴巴上，我才能看出它們的差異啊。」

里維皺著眉，盯著艾爾文，半晌才嘆了口氣。

「……好吧，我同意你說的，唇膏確實要實際擦上去才看得出效果，而且每個人本身唇色不同，擦起來還不見得一樣。」他邊說邊轉過身，面向化妝台的大鏡子，拿起其中一支唇膏，接著微張開唇，慢慢擦上。

艾爾文從里維身後看向鏡子，看著唇膏在對方唇上滑過，漸漸變得均勻、顯色，他想起接吻時自己是怎麼蹂躪那張嘴的，便難以忍耐想再一親芳澤的衝動。他從椅子上起身，屈膝再從後方壓上去，同時手抓著對方側腰往上抬，勃起的陰莖隔著內褲毫不客氣地頂在臀縫上。

「啊、啊……怎麼又硬了……」里維困在化妝台和艾爾文之間，被抓著腰並抬高的姿勢讓他必須踮起腳尖才能勉強維持支撐。他一下子喘了起來，注意力幾乎被那根磨蹭著臀縫的東西給吸走，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好險唇膏沒有因此擦歪，反正先隨便蓋上了蓋子，暫時丟在化妝台上。

「啊……是你太性感了，里維、你知道我禁不起你的誘惑……」看著鏡子裡，里維紅潤的嘴唇張成了一個可口的形狀，柔軟的舌瑟縮在裡頭，隱約可見，還有那在自己身下輕易地吐露出呻吟的模樣，艾爾文覺得實在很難克制自己不立刻就這樣要了他。

「啊啊……混帳傢伙、我也想幫你擦啊……」里維平常不是會在性愛上囉嗦的類型，但他是真的很想看艾爾文擦上唇膏的樣子，遂抗議道。只是他也沒料到艾爾文會真的停下來，見對方往後退開一些，把額頭抵在他身後，重重喘著氣，他覺得疑惑。

「艾爾文……啊、唔嗯！」

正想問的時候，艾爾文卻突然抓住他的肩膀轉過來，讓彼此正面相對，然後又把他整個人抓抬起來，放到化妝台上。

「里維……」

里維坐在桌面，背後靠著鏡子，前面雙腿被艾爾文的身體卡住，只能往兩側張開。感覺到艾爾文露骨的視線從他的嘴唇慢慢往下滑，經過胸前尖起的兩粒乳珠，再到腿間，最後停留在把內褲撐起凸狀的性器上，里維因而不自在地撇開了臉。

「幹嘛、不要這樣看我，臭變態……」

「哈……你不是要幫我擦唇膏嗎？還是你比較想用嘴巴幫我？」

艾爾文顯然是心血來潮，打算來個耐力賽，看誰比較能忍，而這時他似乎已經冷靜下來，甚至還能開起玩笑，這讓里維覺得只剩下自己還在慾火焚身，挫敗感大增。里維不滿自己輸給對方，遂又把臉轉回來。

「油嘴滑舌，還外加愛開黃腔啊？」

「我是在誇你啊。」

「我就當你同時誇我嘴唇漂亮和口交技巧好了。」

里維挪動了下身體，伸手到櫃子的角落，拿出一個小盒子。

小盒子打開後，艾爾文發現裡面是一支唇膏，從包裝看得出來是出自里維喜愛的品牌，但特別的是外殼上刻了字，還是很好看的字體。

「上頭寫了什麼？」

「閉嘴，乖一點，不然我怎麼幫你擦？」

里維似乎不想給他看，也不告訴他，不但迅速拿起唇膏，把刻字的位置捏在手心，還轉移話題。艾爾文沒辦法追問，只好聽話照做。

在幫艾爾文擦唇膏的時候，里維也不自覺地跟著張開了唇，舌尖從嘴裡探出了一點點，讓艾爾文看著很是心癢，卻又暫時無法動彈。好在里維上妝很熟練，不一會就把唇膏完美地擦好了。

「我的天，你真他媽適合這個顏色。」他一手捏著艾爾文的下顎，另一手握著那支唇膏，眼睛直盯對方，忍不住讚嘆。

「是嗎？」

「對，和我想的一樣，這支唇膏簡直是為你而生的、喂、啊……」

里維還正沉醉地欣賞著他剛給艾爾文上好的唇妝，艾爾文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按在鏡子上，直接吻了他。

幾乎是在一瞬間，他們狂亂地擁吻起來，完全就是發情卻被迫忍耐許久的兩頭野獸。艾爾文一直糾纏不放，里維也熱切地回應著他。

直到彼此唇膏顏色混在一起，也糊髒了唇部周遭，才氣喘吁吁地放開對方。

「哈啊、哈啊……你這滿腦子精蟲的王八蛋，在浪費我的唇膏嗎？」

「不、在你身上怎麼能說是浪費呢？」

「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用在我身上是應該的。」

「那我也是你的東西，這樣就不算浪費了、不是嗎？」

「嘖……這張嘴真會講，告訴我、你至今為止騙過幾個人了？」

里維又罵他，然後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了上來。他們親得亂七八糟，比剛才更激情，艾爾文用雙手抓住里維的臀，把腳環在自己的臂彎上，一口氣將對方整個人抬起來，從化妝台抱回床上。

讓里維躺下後，艾爾文又撲到他上方。

「別以為我會那麼容易被你騙……」

「真過份啊，我可是真心誠意的，這些話我也只對你說。」

吻不知道第幾次落在里維的唇上，然後又沿著下顎來到鎖骨和胸口，唇膏在吻過的路徑殘留下印記，像一瓣瓣的飛花蔓延在身上。

內褲被脫掉的時候，暴露在空氣中的感覺讓里維忍不住哆嗦一下，但這還不打緊，等到艾爾文把陰莖疊壓在他的上面，用極為情色的動作摩擦彼此硬到發疼的性器時，那才真的是要命。

「哇啊、啊、哈啊……要就快插進來、不要這樣……可惡、你是想讓我死嗎……」

「里維、讓我成為你的好不好，你不是說喜歡我嗎？而且你為什麼讓我擦那支寫了『夢中情人』的唇膏？」

到這個時候，里維已經受不了，也不想管自己是先忍不住慾望的那一個了。

偏偏艾爾文硬是要逼他說，他覺得自己被折磨得就快要瘋了。

「該死、你明明看到了還問我上面寫什麼……」里維忿忿地推了艾爾文一把，爬起來，用他一直抓在手裡的、刻了字的唇膏，直接在對方下腹的位置，寫上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縮寫，然後又瞪著對方，「讓你擦是因為你完全符合了我理想的類型、行了吧！是我的東西，就給我聽話點、要你插就插、」

他話剛說到一半，髒話都還來不及飆出口，就被壓倒在床上，轟轟烈烈地做了好幾次，直到最後他幾乎是哭著要對方別再插了，才終於結束。

想當然爾，做完以後床單上不只有兩人的精液、體液，更糟的是還沾了一大堆的唇膏，唇膏非常難清洗，里維又生氣了。

「誰知道你根本不是真的對唇膏有興趣！太浪費了！」

里維邊用力刷著床單邊罵。艾爾文也乖乖地待在旁邊，按照里維說的方法，努力地幫忙刷。沒想到等里維罵到累了停下來的時候，艾爾文卻突然問了一句。

「……那我還是你的東西嗎？」

「……」

結果里維丟下床單，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話雖如此，里維還是幫艾爾文也做了早餐——正確來說已經是下午茶了，所幸他們今天都休假。

卸完妝，洗好床單，兩人一起在餐桌吃飯。

「里維，我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艾爾文把鬆餅切成小塊狀，沾了沾旁邊的蜂蜜和鮮奶油，放進嘴巴。

「……你很喜歡把『第一次』這類的用詞掛在嘴邊嗎？」里維本來叉起一塊蘋果，卻又突然放下。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對我來說是最特別的。」艾爾文注意到對方的異樣，又補充道。

「既然要交往，醜話還是先說在前頭吧。艾爾文，你不是我第一個交往的對象，在認識你之前我也跟別的男人上床過。這麼說的話，你豈不是要失望了？」里維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又把餐巾擱在桌上，質問道。

「我對太晚認識你的我自己失望。我也嫉妒你過去所有的對象，不論男女，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要再看到或提起那些人。」艾爾文也跟著放下刀叉，並伸手握住里維放在餐桌上的手，「但是我想我還有機會成為你最愛的人，就像我對你一樣。」

「……你最好說到做到。」

「當然。」

里維難為情地把手抽了回來。他們又繼續吃飯。

「要說嫉妒，我也嫉妒你送禮的那個女人。雖然那天幫你挑的唇膏，我也還蠻喜歡的，所以才會推薦給你，但是我想我以後都不會想再看到那支唇膏了。」

「哦，那個我後來沒送。」

「啊？」

里維剛要把沾滿巧克力醬的鬆餅放進嘴裡的時候，艾爾文卻給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害他巧克力醬因此沾到了嘴邊。

「我說我後來沒把那支唇膏送人。」

「什麼啊，那你幹嘛買？」里維驚訝地抬起頭，卻剛好對上艾爾文那雙湛藍的眼睛。

「因為我捨不得。」那是讓我遇見你的唇膏，是我們的定情物啊。艾爾文笑著說，並用餐巾幫對方擦了擦嘴邊的巧克力。

「……混帳。」里維這才發現自己除了口出惡言以外，竟也沒有其他辦法。

只能說如果情場上的追逐遊戲，規則是先愛上的人是輸家，那他想必是比對方還要早，可能早在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要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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