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别开玩笑了，迪安娜陛下您……”想到女王陛下要和自己一起打扫卫生，罗兰根本不肯接受。

“我是姬艾尔。”

迪安娜调皮地昂起头，然后转身向窗外喊道：“古恩阁下，我也要帮忙！”

“是吗？注意安全！”古恩疑惑地回答。这段时间姬艾尔总是与罗兰在一起。

罗兰非常兴奋。Gallop里的设备几乎一应俱全，可以收纳白色神像，也可以展开维修工作，还有生活单元，可以说是移动的住宅。

但是马上罗兰就慌张起来。

“您在干什么呀！！”

迪安娜披上家庭主妇的连衣裙，用一个金属盆和搓衣板清洗着衣物。没有头部的白色神像站在她身后，手掌间像翻花绳一样拴着绳子，挂满了衣物。

“当然是在洗衣服呀！罗兰，我都不知道洗衣服原来是这么畅快的事情呢！”

“请别做那种事呀，我可担当不起！”罗兰怎么也没办法想象，可以让他激动而情不自禁地去亲吻的玉手，居然在从事这样粗重的活计。

“为什么？地球的女性不是都在做吗？”洗衣服的迪安娜容光焕发，带有快乐的神情，这是一种高贵的勤劳，让她显得更加美丽。

当罗兰看清楚迪安娜正在洗什么以后，脸一下子红了。

“那是我的内裤呀！”罗兰跳下来一把抢过湿漉漉的内裤。

“罗兰，不要妨碍我劳动！”迪安娜露出生气的表情，严厉的目光仿佛可以在罗兰脸上戳一个洞。

罗兰立刻乖乖地把内裤还给姬艾尔。

“罗兰你看，白色神像不止可以战斗，还可以帮我烘干衣服呢，就像不喜欢战斗的你一样，你也可以用白色神像和Gallop去做战斗以外的东西。所以古恩让你当Gallop的舰长，我可是一点也不担心。”

“是吗，谢谢陛下。”

“不可以哦，罗兰，你要学会真的把我当做姬艾尔。”

“对不起……大小姐。”

“我呀，在调换身份的时候就在考虑各种不切实际的可能性，但是没有想到自己一筹未展的时候，迪安娜却做出了了不起的决定，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可以做得像她那样好。”

迪安娜与罗兰一齐望向郁郁葱葱的重山叠嶂。

“就像迪安娜有迪安娜的使命，我也有我的使命。”

迪安娜坐下来，继续清洗衣物。她的身姿有一种圣洁的光芒，连洗衣服这么寻常的事情，都变得神圣而不可侵犯，只有专心致志地投入劳动的女性才会有这样的气质。

“那个……大小姐……”

“怎么了？”

“我很在意蒂蒂丝小姐，她身为月之民，为什么要刺杀迪安娜陛下呢……”

迪安娜尽力回忆着。她确定自己记得蒂蒂丝鲜艳的红发，在伟尔·盖姆祖先的时代，她曾经带着一位拥有相同发色的地球人返回月球。

“就和地球一样，月球也没有那么团结的，也有一些人把地球看成污秽的原始社会，把地球人看成野蛮人。有一些人害怕与地球人接触会影响月之民，各种来自地球的事物与思想会污染月球，改变月之民的看法。”

身为运河人的罗兰对此感到陌生。迪安娜女王陛下生活的地方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但是无论如何，迪安娜的死只会进一步刺激战事，导致更多无谓的牺牲，所以罗兰，你一定要阻止她。”罗兰的内裤也洗好了，所有衣服都洗干净了。

“嗯，我会找到她，和她好好谈谈的。”

远处突然发出一阵巨响，一架卡普尔从森林中跳出来，落到Gallop旁边。

“罗兰，我有事要问你！”卡普尔的舱盖升起，苏西叶探出身来。

“是苏西叶啊。罗兰，我先去换衣服了。”

“罗兰要开动这个去和回归军战斗吗？”

“并不是，我们要四处活动，维修机械人偶，但是如果回归军为所欲为，破坏和平，我当然要去阻止了。为什么这么问？”罗兰预感到苏西叶又要因为他不去前线作战而耍脾气了，准备耐心解释。

但是苏西叶却问出了截然不同的问题。

“你对于昨天迪安娜说的那些话有什么看法？”

罗兰感到惊喜，甚至是欣慰。那个任性，莽撞，总是满怀仇恨，对月球人喊打喊杀的苏西叶，居然也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了。

“小姐也认同迪安娜陛下的看法吗！”罗兰一下子牵起苏西叶的双手。

“什、什么嘛！一提到你朝思暮想的迪安娜陛下就这么激动！”苏西叶甩开罗兰，“我只是忍不住思考了一下而已啦。”

“啊啦，苏西叶也觉得迪安娜陛下的话有道理吗？”换回日常打扮的迪安娜加入了话题。

“姐姐是怎么想的呢？”苏西叶牵起迪安娜的手。

“我和罗兰一样完全赞同迪安娜陛下的话哦。”

“姐姐你总是这样袒护罗兰和迪安娜。”苏西叶抱怨着，但是显然没有以前那么抵触了。

“当然了，我们和迪安娜陛下非常亲密哦。”

“我呀，想着迪安娜的话想了一天，直到贾邦说这是迪安娜在示弱，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开心。如果市民军的人都像贾邦那样思考，战况会不会进一步扩大？”苏西叶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迪安娜的手。

“苏西叶一下子长大了很多了呢。”迪安娜开心地抱住苏西叶，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什么嘛，我可是和罗兰一起参加成人式的。”苏西叶也有些开心，战争开始后，她和姐姐就再也没这么亲昵过了。

“苏西叶小姐，你今天问我这些问题让我非常高兴，市民军和回归军都太好战了，双方都需要更多像小姐一样愿意认真思考的人。”这次罗兰是郑重地拉住苏西叶的手。

“是呀，回归军在迪安娜的压制下依然跃跃欲试，昨天的讲话肯定也让回归军非常恼火，而市民军也总是自行其是，像苏西叶一样冲动莽撞呢！”迪安娜戳了戳苏西叶的鼻子。

“我才没有！我有好好思考的，但是感觉自己思考过头了。昨天晚上，我梦见姐姐和迪安娜一起划开了手，但是伤口却像在我的手上一样。很奇怪吧？梦里面应该不会痛的……”

苏西叶停顿了一下。

“我还梦到过伟尔·盖姆先生，我梦见自己把他从驾驶舱里拉出来，结果真的只剩下手……”

迪安娜和罗兰沉默了。

“迪安娜说，地球人和月球人的血也同样是鲜红的，战争可以让陌生人自相残杀，却一齐流出鲜红的血。我就在想，对面的机械人偶里的人是什么样子呢？如果他们死了，他们的父母会不会和我们一样难过呢……”苏西叶不知不觉流泪了。

罗兰和迪安娜一齐温柔地抱住苏西叶。

“罗兰也会那么想吗？就是因为这样罗兰才那么讨厌战斗吗？”苏西叶把脸埋进罗兰怀里，“即使这样，罗兰也还是坚持战斗，罗兰真了不起呢……”

“不是因为我了不起，而是因为白色神像很厉害呀。”罗兰轻轻抚摸苏西叶的头。

十七

“你看，这就是索雷尔草。”阿尼斯把一株长着小红花的药草展示给迪安娜。

“这种药草可以当色拉吃，据说在加利亚大陆可是很珍贵的。这个是茴芹，我的名字就是取自于它，你闻闻看。”阿尼斯把茴芹轻轻戳在迪安娜鼻子下。

“好香呢，有种甜甜的味道。”迪安娜感到新奇而快乐。地球的植物原来这么丰富多彩。

“是吧，可以用来做蛋糕，很像我吧。”

“这里的生活好棒呀，充满活力的大地与水的味道。”

迪安娜站起身深呼吸，清爽而芳香的空气充满她的胸膛。

如果能够抛下一切，就在这片土地生活该多好。索雷尔家族在宇宙中上千年的艰苦尝试，却只种植得出最简单最基本的作物，而这片土地却孕育着无穷的可能。

迪安娜看到罗兰慢慢走来。他已经脱下上衣，汗水让他肉桂色的身体闪闪发亮。他腰后别着镰刀，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

如果能够和罗兰一起……

迪安娜猛地惊醒。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呢？

“听说索雷尔是月球小姐的名字……”阿尼斯看着篮子里的药草。

“是的。”

“那位女王想来地球，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阿尼斯看向远方。美丽的田野在迪安娜看来鲜艳到近乎不真实，但是对阿尼斯来说却熟视无睹。

“月球的世界应该像美丽的宫殿一样，她为什么想要来地球呢？”

“您讨厌月之民吗？”

“我拼命保护这片土地，任何想要践踏土地的人我都讨厌！”阿尼斯的语气严厉起来。

“这片土地在一千五百年前也是一片没有收成的荒地，我的祖先们向远方的植树者买来有营养的黑色粉末洒遍这里的每一寸地，废了好多心血，才终于让这里恢复生机！”阿尼斯轻轻抚摸着草地，仿佛这片土地是有意识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糟蹋我的土地！就算对方是月球女王也一样！”

一阵轻风吹过，一些花瓣随之飘荡，如同在向阿尼斯致谢。

但是罗兰刚给阿尼斯念完信，战斗就在不远处爆发了。

回归军的FLAT和榴弹破坏着土地，还击中了梅西耶的卡普尔。

梅西耶的卡普尔轰然倒下，前装甲严重变形。

“梅西耶！回答我呀，梅西耶！”苏西叶几乎要哭出来，通讯器里的沉默比受伤的惨叫更加可怕。

“苏西叶小姐，怎么了？”罗兰刚坐进白色神像就听到了苏西叶慌张的声音。

“梅西耶被击倒了，什么声音也没有！”

罗兰立刻明白了此时的苏西叶在担心什么，他焦急地驾驶白色神像迅速来到战场。

“宇宙人大混蛋！宇宙人根本不了解土地的珍贵！”看到武器在田野间制造的片片焦黑，阿尼斯破口大骂。

迪安娜也愤怒起来。阿尼斯的祖先们辛苦耕耘了一千五百年的土地，只需要一枚火箭弹就可以留下一道丑陋的伤口。

“要打也该挑地方呀！”凭借对敌方机体的熟悉，罗兰迅速压制住了回归军的FLAT并将其逼退。

“月之民的叛徒控制的胡子MS！以后再找你算账！”离开的回归军这样骂着。

原来月球人也把罗兰看成是叛徒吗？想起自己曾经觉得罗兰欺骗了自己，苏西叶就感到几分愧疚。

“苏西叶没事吧？”迪安娜一边查看梅西耶的伤势，一边关心地问苏西叶。

“我没有保护好梅西耶……”苏西叶情绪低落，“我是个没用的妹妹……”

“你在说什么！”迪安娜不由得用女王的语气喝令，把苏西叶吓了一跳。原本她是撒娇地希望从姐姐那里得到安慰，却得到了斥责般的严厉回答。自从父亲死去，母亲卧床不起，她已经很久没产生过这种因为犯错想求得原谅的惶恐感，此时才想起来姐姐依然有训斥她的权力。

是呀，梅西耶情况危急，自己却暗暗希望姐姐先安慰自己，确实太任性了。

“是出血吗？我这里有药草哦！这里还有可以当做担架的木棒和篷布，把她搬进屋子里吧！”如同变魔术一般，阿尼斯拿出了一大堆东西。

梅西耶的伤并不重，很快就稳定下来，众人忙碌到了晚上。

“梅西耶，对不起……”苏西叶低着头，轻轻抚摸着梅西耶的右手。

“苏西叶在为我哭吗？”梅西耶的手指轻轻擦过苏西叶的眼角，然后揪起苏西叶的脸蛋玩弄起来，把苏西叶逗笑了。

将梅西耶和阿尼斯送上飞艇后，苏西叶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来。

我真的能够战斗下去吗？

十八

苏西叶专心致志地清洁着Gallop，让罗兰和迪安娜大感意外，也不由得有些担心。自从送走梅西耶以后，苏西叶总是闷闷不乐，沉默不语。

“白色神像，你可要好好保护罗兰哦。”苏西叶洗刷着白色神像的背部。白色神像巍然不动，苏西叶看不出它是什么表情。

信鸽降落到Gallop上，是蓝色教主。苏西叶打开信件，终于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梅西耶被送到野战医院了！”

“但是也有情报显示回归军在靠近金斯利谷，目标是毁掉宇宙船。”

“罗兰，我们可以去保护野战医院吗？”

“当然了！”罗兰和迪安娜欣慰地相视一笑。如果是以前，苏西叶肯定会想着先发制人去突袭回归军。

百无聊赖的梅西耶看着报纸，哈欠连天。因为院长的命令，她甚至不准随便下床。

“苏西叶！”梅西耶开心地叫出声，但是马上就用报纸捂住了嘴。

苏西叶安静地走到梅西耶床边，小心翼翼地拥抱她。

但是就在此时，帐篷另一头响起一阵痛苦的哼叫。

“不过是骨折而已，却叫的像一个大娃娃。”院长毫不客气地处理着病患的腿部，“塞西莉，把他按住。”

三人扫视帐篷。

残缺的肢体。

浸出血的绷带。

因为痛苦而扭动的身体。

有一些伤患甚至看不出来还有没有呼吸。

“即使在这里也能感觉到战争在持续呢。”苏西叶叹息。

迪安娜摘下帽子，肃穆地俯身鞠躬。

前往金斯利谷的路上，三人沉默不语。

“战力？这个想法太急躁了，足以用莽撞来形容！”忘记了自己的伪装，迪安娜斥责着古恩。

“推动时代的第一步，往往都是莽撞的。”古恩不以为然地笑答。

随着古恩和罗兰离开，莉莉·波鲁加诺盯上了迪安娜。

“真是自大呢，凭你的身份，居然用那种语气和古恩阁下说话。”

“身份？”迪安娜摘下帽子，疑惑地猜测着莉莉在打什么主意。

“对，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去工作才对。”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迪安娜突然有些想笑。她克制住自己，把那冲动的笑意用礼貌的微笑释放出来。

“说的也是，小姐你有什么专长吗？比如打算盘或速记？”

“莉莉小姐觉得现在有什么样的工作正需要我去做呢？”

迪安娜的微笑一瞬间有些失控，变成了自信而盛气凌人的笑容，不由得让莉莉感到一种危机感。但是这种笑容很快就重新变了回去，让莉莉以为刚才怪异的瞬间只是自己的错觉。

“嗯……不如去那边的野战医院怎么样？”

“医院？我没有医疗知识呀？”

“这与那个无关，那里人手不足，护士与帮工都严重不足，连饭都没时间吃……”

“原来如此！谢谢您的引导，莉莉小姐！”迪安娜猛地搂住莉莉，用高兴的语气回答，一时间令莉莉不知所措。

“我真笨，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迪安娜继续讽刺着，开始思考自己在野战医院可以做什么。

一来到野战医院，迪安娜就承接起了清理垃圾和清洗工具的杂务。她斗志满满地穿上了护士的制服，眼神坚定而锐利。

迪安娜信心满满，却发现这些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却如此费力。把床单收好，把贵重的药品从车里搬运到仓库，甚至把垃圾推到指定地点倾倒都是费力费时又费神的工作。但是她依然咬牙坚持，全力以赴。

但是莉莉的刁难不止于此：“院长，那位叫姬艾尔的女孩说那些工作太简单，无助于她未来成为护士的目标……”

手术室里面的工具满是划痕却依然闪闪发亮，吸引着迪安娜的注意力，甚至没注意到被绑住双手抬进来的伤员。

“不要酒，我要打麻醉针！”伤兵哀求着。

“我在找放腿的桶！”

这些声音都被专心致志地试图打开瓶盖的迪安娜无视了，在成功打开瓶盖后，迪安娜甚至露出了不合时宜的诡异笑容。

“帮工，把他的内裤剪开！”主刀医生喝令。

迪安娜迅速转过身，看到了被绑在手术台上的伤兵。

“妈妈的话我也有好好听的，放过我吧……”伤兵无助地哭泣着。

“拜托了，医生，给他个痛快呀……”伤兵的战友悲伤地说。

“包在我身上！”

直到迪安娜剪开患者的内裤，看到他的左大腿上有一个可怕的伤口，才意识到他们要把这个伤兵的左腿全部切掉。她将水桶放到床下对准排液口的地方，然后跪在手术台边安抚着伤兵。

“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迪安娜一只手和伤兵被绑住的手扣在一起，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

“妈妈……妈妈……”伤兵继续哭泣。

“手术开始！”主刀医生拿起寒光闪烁的手锯。

“听着，听着！”迪安娜把伤兵的脸扳向自己，“不要看那边，看着我，一定要忍住，好吗？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紧紧地抓着你呢！”迪安娜在伤员额头上吻了一下。

伤兵停止了哭泣，他看着迪安娜，狠狠地点了点头。

十九

满头大汗的主刀医生把左腿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把腿放进桶里。

伤兵面色惨白，但是奇迹般的没有休克，与迪安娜扣在一起的手已经沾满了汗水。

伤兵露出虚弱的笑容，朝迪安娜轻轻点头。迪安娜再次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提着装满血和尿的水桶走了出去。

“姬艾尔，这些是隔壁部队的脏衣物，今天之内要洗完！”

“是！护士长！”

在树木后面偷窥的莉莉看向塞西莉的方向，居然有整整一马车衣物。

“她洗到早上能洗完吗？”莉莉开心地自言自语，“矿山的女儿真强壮呢。”

处理完手边事物的罗兰询问着，在河边找到了迪安娜。

迪安娜把裙子系上，站在河里专心致志地清洗着床单，被单，枕套，衣裤和篷布，脸上已经堆起汗水干掉以后留下的盐渍，但是这无损于她的美丽和高贵，让罗兰不由得看呆了。

“美腿哦！”当路过的货车司机轻佻的赞美迪安娜光洁的双腿时，罗兰才清醒过来。

“姬艾尔大小姐，您到底在做什么呀！”罗兰双腿颤抖，连连责怪自己怎么没看好迪安娜。

“看就知道了。”

“我也来帮忙！”

“这是我的工作，若是半途而废，会有损姬艾尔的名誉！”

“可是……”罗兰不知怎么已经四肢着地，“那些都是要洗的吗？”他看向马车里小山般的衣物。

“是呀，明天再洗一整天，应该就可以洗完了。”

一整天！罗兰根本无法想象。

“罗兰，这些是活着的人用的，人活着就会有秽物，流血，流汗，流泪，排泄。为活人服务是好事，总比为死人挖墓做棺材要好得多。”

“明天还会有更多送来吗？”

“应该会有吧，战争还在持续。”

罗兰站起身跑向Gallop，急促而用力的脚步声引起了苏西叶的注意力。

“罗兰？”

“Gallop听着，我要出动白色神像，但是不是去战斗，而是去洗衣服！”

“洗衣服？”苏西叶好奇地跟上去。

“大小姐，请上岸！”白色神像抓起马车，走向河边。

“罗兰？你要干什么？”

白色神像将手指插进河岸，抓起一大片土，河水涌进土坑里，形成了一个小池塘。

迪安娜恍然大悟：“可以用白色神像的手指吗？”

白色神像将马车里的衣物倒进小池塘。

“请退后，水流可能会很大。”白色神像将手泡进小池塘，轻轻捧住衣物，手腕旋转起来，水花四溅。

“这个还能回转，或者上下震动。”白色神像的手腕隆隆作响，充满力量感。

“白色神像真厉害呀，居然还可以洗衣服。”苏西叶跑到迪安娜身旁，赞叹着。

“嗯，机器也可以是帮助人的道具，不只是能战斗而已。”罗兰亲切地抚摸着操纵杆，由衷地感觉到白色神像的实用。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决定机器用途的依然是人，”迪安娜转头对苏西叶说，“正是因为驾驶白色神像的是罗兰这样温柔善良的人。”

苏西叶脸红了。是呀，罗兰是多么温柔善良的人。

白色神像的手腕换了一个方向转动，声音更加有力，居然有许多泡泡从小池塘里飘出来。

“是肥皂泡耶~”迪安娜惊喜地捧着脸。

“真美呀。”苏西叶伸出手，接住一个泡泡。

“您放了肥皂吗？”罗兰也感到意外，白色神像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有这个功能。

“应该是马车里本来就放着吧。”大量泡泡蔓延到岸上，几乎把迪安娜和苏西叶围了起来。

“我不知道，说不准是神给大小姐的奖励。”泡泡飘进驾驶舱，敷在罗兰身上。

“是吗？我们也会引发这样的奇迹吗？”迪安娜张开双臂，任由泡泡将自己淹没。

罗兰一时间有些飘飘然，这样美丽的景象如同这些泡泡一样一戳即破，如同梦一般。

“是的，这肯定是奇迹！”

“呀哈哈哈哈哈！”苏西叶猛地抱住迪安娜，两人开心地跳起舞来。

神呀，求求你，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三人不约而同地暗暗祈祷。

白色神像一丝不苟地清洗着衣物，仿佛乐在其中。

夜幕降临。白色神像坐在河边，向前伸直的双臂上拴着挂满衣物的绳子，嘴部的排气口喷吐着烘干的强风。

罗兰，迪安娜和苏西叶三人偎依在白色神像腿间，看着缓缓挪动的天幕。

一开始只是罗兰与迪安娜共用一块毯子让苏西有些嫉妒，于是她调皮地挤进两人中间。

但是那股恶作剧的冲动过去以后，剩下的就是尴尬了。

就这么挤在一起，感觉着彼此的心跳。

三个人脸红起来，沉默地盯着星空，避免对视。

群星璀璨地闪烁着，河流波光粼粼。

“真美呀。”迪安娜感叹着。

虽然没有目光接触，但是三人却不约而同地把手扣在一起。

这种悠然自得的安详又持续了一会儿。

直到苏西叶打破了这种沉默。

“罗兰，如果战争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罗兰和迪安娜的心跳突然急促起来，把苏西叶吓了一跳。

第二次遇到这种提问，罗兰立刻明白了苏西叶的意思。他求助地看向迪安娜。

迪安娜同样焦头烂额。

自己真是个大傻瓜！原本自以为对这种情况有心理准备，迪安娜却忽视了最最简单而且概率最大的一种。既然姬艾尔会喜欢罗兰，苏西叶怎会例外？对迪安娜与罗兰过于亲近的抱怨本就是最明显的信息。

感觉到姐姐与罗兰反应如此动摇，苏西叶也恍然大悟地意识到了姐姐与罗兰的关系。

三人僵持住了，心脏的剧烈跳动让彼此的胸膛互相挤压着。

“苏西叶……”罗兰忍不住开口了。

“什么都不要说！”

苏西叶把头埋进罗兰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

“这样子就好……这样子就好……”苏西叶默默流泪。

“我……什么都比不上姐姐……姐姐又漂亮，又能干，又温柔，所有男人都想娶这样的女人为妻。我只是姐姐的小跟班，自己什么也做不好……”

“小傻瓜……”迪安娜轻轻抚摸苏西叶的头，“苏西叶就是苏西叶，为何要和别人比较呢。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呀……”不管是不是在扮演姬艾尔，迪安娜都已经把苏西叶视作自己的亲妹妹。

“苏西叶，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就像我没有回答姬艾尔一样，等到战争结束，我们会全部告诉你，好吗……”

罗兰和迪安娜一齐在苏西叶的双颊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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