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相伴

在抬頭的瞬間，基爾提亞看見了那個不應該存在的人，正在低著頭站在重新出現的橙色門前。

他看得出神，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眨了數次眼後，才發現結希安傑是真的存在。

「安…傑？」

基爾提亞見結希安傑沒有動作，連對他的呼喚也沒有反應，想了想，緩步走前，右手朝對方的臉伸去，「安傑？」

皮鞋踏在土地上發出聲響。

「呢……」結希安傑終於抬頭，疲乏的雙眼下，是淺淺的黑影，「基爾哥哥。」

這聲稱呼成功停止基爾提亞所有動作。

「即使這裏只是夢境……」

「安傑，你又想些－－」

－－鏘！

－－喀鏘！

清脆的聲響不斷響起。

結希安傑身後的門瞬間佈滿醜陋的裂痕，源源不絕的碎片從外圍分離出來，化為顆粒，飄散至空中。

基爾提亞急促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向結希安傑，「你做了什麼？」

－－鏘！

「請你…帶我走。」

隨著最後一塊碎片消失，空氣靜止了。

基爾提亞縮回手按在臉龐，雙眼變得赤紅，本能在告訴他－－這是一個剛逝去的靈魂。

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安傑，」基爾提亞深吸了口氣後，拉住了結希安傑的手臂，往前一拉，「你所看見的，只是我的表面。」

「那都是你。」

基爾提亞放開結希安傑，後退數步，道：「即使我是這個樣子？」

他的身體漸漸被白色骸骨取替，黑色的連帽長袍披在身上，身形同時變得巨大。又雙手虛握，一柄佈滿骷髏和薔薇雕刻花紋的大鐮刀出現在手中，刀刃直指對方，劃出風刃向著結希安傑擦身而過。

「害怕嗎？安傑。」

結希安傑搖頭，輕輕往前一躍，身體跳至半空中，捧住面前滲人的骸頭骨，吻在齒槽突往下的地方。

藍色的薔薇花瓣夾雜著數片橘色的花瓣吹向兩人，兩種花香包裹著他們。

「帶我走吧，基爾哥哥。」

基爾提亞抱緊結希安傑，身影隨著遠方走去，「嗯，我帶你走。」

……

基爾提亞橫抱著懷裡發出微弱光芒的橙色小球，剛逝去的靈魂已經虛弱得無法成為人形，而在他面前只剩下一條分岔路，通往兩個不同地方的道路。

伊芙早已察覺到動靜，在這邊等候著基爾提亞，「基爾，接下來的選擇，會回不了頭的。」

「嗯。」

伊芙嘆氣，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好友頑固的想法，但還是提醒一次：「不要擅自決定小傢伙的未來。或許，你可以問一下他。」

基爾提亞碰了碰橙色小球，意識進入去的那刻，結希安傑從誕生至今的記憶衝入大腦。

原本幸福的家庭，突然破碎。

父母雙方工作失利，開始互相指責、咆哮和吵架，小小的結希安傑害怕地躲在一旁。他嘗試安慰父母，卻被用力拋開，撞在地上，倒在一旁。

－－影像開始扭曲，亂碼。

之後的日子也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沒人再理會結希安傑。空盪盪的房間全是垃圾，沒清潔的碗筷外送盒四處堆放，發出難聞的味道。

結希安傑翻著父母吃剩下的殘羹填飽肚子。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窗外的樹枝在搖晃。沒多久，聽到樓下的開門聲，接著又是自己父母吵架聲。

他立即爬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雙手狠狠抓住手臂，哭著強逼入睡。

在夢中，結希安傑在灰暗的地方在哭泣。突然出現的鋼琴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小的腿順著音樂的方向走去，一對嫩橙色的門出現在面前。

打開一條小縫後，一枚藍色的薔薇花瓣飄在結希安傑的腳邊，將那片地方染上藍色。

門的另一邊，是基爾提亞的身影。結希安傑望著他停止了哭泣，就這樣靜靜的站著，目光一直在基爾提亞身上。

聽完一遍又一遍，臉上浮現激動的紅暈，放輕了腳步跨過門檻，走向另一邊，「……美麗。」

他喜歡上這個哥哥，還有那首曲子了。

在被基爾提亞趕回現實的第二天，因為飢餓而撐不住，在早上十點多再次進入了夢境。他沒找到基爾提亞，哭了一小會，蹲在薔薇堆旁邊哭泣。

看啊，這果然是夢境，是不存在的。

哭累後，便睡在地上。

身旁的藍色薔薇輕輕點了點結希安傑的額頭。

基爾提亞來了，生著氣，因為自己不聽話又來到這個地方。

結希安傑不安地捉住手。

不要，他不想被基爾哥哥討厭。

面前突然出現一隻手。

又要被打了嗎？

「不要！」他蹲下來發抖。

頭上傳來輕撫的力度，身體被抱起。

好溫暖……

快樂的時間再次結束。

結希安傑變得期待起每個夢境的到來。

直到某一天，他的房門被「嘭」的一聲打開，他的母親走了進來，捉向結希安傑，朝他臉上一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跟你爸一樣！」

結希安傑沒有反抗，他知道反抗後，只會被打得更多。

身體好痛……

基爾哥哥，你為什麼不在啊？

我好痛。

好痛。

如果可以的話……

想死。

－－影像再次扭曲，亂碼。

「這裏只是夢境。」

「等你夢醒來，便要回去了。」

「你不能留在這裏，明白嗎？」

基爾哥哥不要他了……

明明是我的夢，為什麼又要被抛棄？

我終究是不被愛的。

－－影像卡頓數秒，開始快播。

結希安傑開始上學了，他成績很好，卻一直被同班同學欺負。

沒有任何人幫忙。

在嘗試基爾提亞的方法也沒用後，他放棄了抵抗。回到家，他將家裡的垃圾整理好丟了出去，洗過澡後，躺在床上。

耳邊只有哭聲怒吼參雜。

睡不著……

結希安傑起床，來到廚房的藥箱翻找，拿著寫了「深度入睡」的瓶子回房。

兩顆紅色的膠囊被倒出，服用。

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掉下。

結希安傑很快入睡了。

他開始依賴紅色膠囊，不斷進入夢中。

膠囊的減少很快便被父母發現，理所當然被揍了一頓。

結希安傑將自己反鎖在房間，到第七天的夜裏才走出來。他平靜的洗澡後，再次來到廚房，把那瓶子帶回房。

他已經壞掉了。

無數紅色的膠囊被倒入口中，來不及嚥下的全砸打在地上，四處碰撞，轉圈。

結希安傑渾身發燙，慢慢地倒下了。

玻璃瓶子和紅色的膠囊在黑暗中發出幽暗的光。

夢裏的空間在崩潰，結希安傑來到門前，走了進去。

「至少，讓我在這裏……」

基爾，請帶我離開。

只想跟你在一起。

－－影像中斷。

基爾提亞安撫地摸了摸光球，「安傑，你想走哪邊？」，他看著光球朝某個地方一跳，「好，我們走那邊。」

【你的選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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