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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笨蛋,7

[db:作者] 2025-07-31 22:05 5hhhhh 4900 ℃

“黑手党。”兰堂突然开口,中原中也正色起来,“你可以理解成F国的黑手党,我曾经是那个组织的成员,因为与我的……搭档,发生了矛盾,不得不回国避难,那个时候,是你的父亲收留了我。”

“所以,为了报答他,你留了下来?”

“……对,遵循他的遗嘱,在你十八岁成年后,把公司交到你手中,我才决定出国,处理旧事。”

“这么说,”中原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因为有竞争关系的其他国家黑手党作为公司成员,他们认为我们和黑手党有特殊联系,是很好的载体,才选择了我。”

兰堂叹了口气,“很抱歉,中也君。”

“没什么好抱歉的,如果我足够强大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中原中也冷静的说,“你在两年前失去联系,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说来惭愧,或许中也君没了解,Y国港口Mafia首领是一位叫森鸥外的男人,也是这次阴谋的总策划者。”

中原中也记下这个名字。

“两年前他对计划开始实施初期,将我关在了Mafia的地牢……同时开始布置好一切,并劝说我在时机成熟时让出股份。”

“两年前……”中原中也知道那是兰堂出国半年后失去联络的时间点,而在此一年后太宰治回国进入演艺圈,并在几个月之后等来了与自己预谋已久的初次相遇。

陷阱布置已久,猎物毫无察觉,心甘情愿地坠入网中。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既然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为什么太宰治没有早一点回国实施这一切。”

“因为我,”兰堂低声道,“我一直没有松口,没有我的签署他们无法拥有股份,但是在那一年太宰君找到了一个人……我曾经将我所有的决策权都交给了他。”

“他是……你的搭档?”

“是的,他一直在找我,太宰君避开森鸥外与他达成了合作,并表示如果我的搭档愿意在他从你身边拿到属于我的那份合同时时,将股份转给他的话,就可以协助他把我从Mafia救出来。”

“很抱歉,中也君,我的搭档同意了与他合作。”

中原中也压低了帽檐,“这很正常,毕竟他与我无亲无故,就算是我也会选择同意合作,”他顿了顿,放缓了语速,“那么你现在,还好吗?”

“我与我搭档今天刚刚回到了F国,我想离开十多年,也是时候回去属于我的地方了,”兰堂笑了,“我很好,中也君,但是我现在脱不开身,没法回去帮……”

“兰堂,”中原中也打断他的话,“你是我的家人,不是下属,公司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 …”

中原中也笑着说,“好好回你的F国呆着吧,你欠的恩情早就还完了,放心,等我这边安定下来抽时间去看你。”

“……好,那我期待着,中也君,”兰堂想到什么,补充道,“太宰治是一个思维相当怪异的人,我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所做的事,包括背叛Mafia几乎都是一时兴起,他非常非常的危险,你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没有人会比我更明白他有多危险,中原中也心想。

他将礼帽放在手中把玩,指腹下的帽檐内侧有一块小巧的刺绣,顺着纹路描绘而过,中原中也漫不经心道,“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兰堂。”

“……我叫阿尔图尔·兰波。”

“兰波?算了,”中原中也撇撇嘴,“还是兰堂吧,叫习惯了。”

挂断了电话,他一根一根抽着烟窝在驾驶座上想了许久。

关于太宰治的计划他已经全部了解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他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太宰治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算最后太宰治架空他在公司的所有权利,中原中也也只是失去了一张好牌而已。他的骄傲从来都不是来源于家族留下的那庞大的企业。

他是Top Speed唯一的六连冠,是羊之王,是Blue God的创始人,是天才赛车手。

从来都只是因为——他是中原中也罢了。

就算被太宰治拉进尘埃里,他也能重新飞起来。

中原中也扔掉燃尽的烟头从黑色的跑车跃下,转身坐上了Rosewine。

Rosewine从十五岁跟到他现在,陪他创下了每一份奇迹,这么多年,除了他自己,只有太宰治坐过一次。

他开着车向曾经的山路赛道奔驰而去,日暮昏暗,这次,他赶不上那个美丽的落日了。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压抑了两周的情绪一丝一缕地从心底溢了出来,伴随着越来越快的速度,五彩斑斓地在整个胸膛炸开,他开始头皮发麻,呼吸都像灼烧一般。

他从喉间挤出扭曲的音调,被疯狂的车速模模糊成不知是喘息还是哭泣,最终大声地喊了出来,像曾经副驾驶座上那人葬在风里的秘密。

“太宰…太宰治——太宰治———!!!”

中原中也像发泄一般喊着他的名字,痛苦与愤怒混杂在一起,力气一寸一寸从皮肤下溜走。

太宰治,你他妈不是个东西。

在近乎能让人误以为奔赴死亡的速度中,中原中也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他曾无数次和Rosewine一起在这个赛道奔驰,这是他的国土。

可是现在,中原中也竟然觉得,自己被它掌控了。

他不懂他失去了什么,只是公司吗,情人吗?

他们同床共枕、他们抵死纠缠半年,却直至这一瞬间,中原中也才发现了

原来那是爱。

爱没有在唇齿缠绵的日日夜夜中察觉。

却在一个普通的日落后,一个乌云遮星的傍晚,凌厉刺骨的风中,他们站在图穷匕见的对立面……

直到这时,它才张牙舞爪地将花苞与倒刺狰狞着破土而出,它被背叛、阴谋和痛苦浇灌,根深叶茂,开成一簇簇鲜血浸泡般红艳的玫瑰,从中原中也骨血中榨取最后一滴养料。

它蛰伏太久,有朝一日终得以窥见天,便疯狂的生长起来,只消片刻便扎成了牢笼,用玫瑰与荆棘将神明囚在其中。

这是神明为爱画地为牢。

中原中也终于明白,在被杀死这件事上

——他从不只是受害人,而是帮凶

昏暗的山路,中原中也知道前方是悬崖,他挂档加速冲了过去,又熟练地将Rosewine的方向盘打到尽头,轮胎堪堪擦过崖边回到赛道,完成了一个疯狂的甩尾漂移。

但这次,却不知是六年的暗伤堆积下来对Rosewine来说已该是寿终正寝,还是羊之王失手打碎了王冠。

这颗创造了无数次奇迹的玫色子弹并没有在漂移后好好地驰骋在赛道上,而是发出了金属摩擦刺耳的声响,车身彻底失控,一声巨响后撞上了山体。

安全气囊弹出,在一阵天旋地转后,中原中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十章

像置身于一片无尽的青黑中,不知过了多久,中原中也在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中苏醒。

他眯起了眼睛直到逐渐适应光线,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窗帘不知被谁半掩了起来,病房中是温柔的昏暗。叫不出名的医学器械摆在他周围,入目是苍白空荡的天花板。

一个蓬松的脑袋正趴他枕边,中原中也尝试着动了动酸痛的手指,这个人就被惊醒。

太宰治那张矜贵俊朗,仿佛总在发光的脸上一片灰暗,下巴覆了层薄薄的未经打理的胡茬,漂亮的桃花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整个人仿佛坟墓里腐朽的尸体。

他抬头看到中原中也醒来,瞪大了眼睛,总算有了些光彩。可在一瞬间的喜悦后,又死死抿住嘴唇,鸢色的眸透出几分恐慌和绝望来,他张开不知多久没有喝水而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

“中也,你醒了。”

中原中也盯着他,疑惑地蹙起眉。他感觉到太宰治在害怕,他在害怕什么?

嘴里干涩的可怕,甚至有铁锈般的血腥味,中原中也清了清嗓子欲说话,太宰治便站起身给他递过来一杯水。他盯着玻璃水杯不为所动,太宰治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苦笑着喝了一口,又转过杯子,将嘴唇没碰到的那一侧杯沿递到他嘴边。

这次中原中也微撑起身接过水杯。

喉咙被水润过以后,他才能说话,脸上被撞击到的皮肉又胀又痛,一张口便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我要回家,”中原中也说,“我自己的家。”

“中也……你需要治疗。”

太宰治眸中溢出了几分痛苦,中原中也心脏突然“嘭嘭”地跳了起来,不是因为他见到太宰治这副表情心软了,而是他觉得太宰治很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太宰治不可能会为做过的事感到愧疚,更不可能痛苦,他只会陷在赢得游戏击垮对手的愉悦中喜不自禁。

他上下打量太宰治,又觉得这人此刻狼狈的模样着实入不得眼,索性不去瞧他,只说,“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磕了碰了不严重,我要回家。”

他话一出口,太宰治便沉默下来望他。

不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

不是太宰治不对劲,而是他自己。

中原中也全身的血凉了,寒意刺进骨子里,他动了动身体,接着坐起来要下床,却猝不及防整个上半身倾倒下来,被太宰治接在怀里。

“中也……”

不是伤的不严重,而是他没感受到伤的有多么严重。

“太宰,”中原中也愣愣地抓住他的袖口,连对这个人的厌恶都险些抛之脑后了,“我腿怎么了?”

太宰治咬着嘴唇不敢看他,要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却被中原中也缓慢地推开,他掀开医院纯白的被子,看向自己两条腿。

赤裸的修长的笔直的…被病床旁的医疗器械用密密麻麻的细管和仪器固定着,有液体在向肌肉里输送。

数个针头插在他皮肤里,甚至能看到它们埋在白皙的表层下凸起的痕迹,有大片的青肿,却没有明显的出血伤。

而就算被这么多仪器衔接固定,他竟没有一丝感觉。

“我的腿怎么了?”

他空洞地望向太宰治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太宰治俯身去一寸一寸亲吻他的眼睫,声音有几分微不可查的颤抖。

“中也……中也别怕,这只是暂时性的,会治好的,别怕……”

“暂时?什么时候能治好。”中原中也那总是跳动着生机与骄傲的蓝眸此时像一片死海。太宰治只能把他搂得更紧,他干裂的嘴唇蹭在中也眼睫处脆弱的皮肤上,刮蹭出一片红痕。

“当时,发现的时候,你的腿在变形的车门挤压下已经停止血液流通,我把你带回来以后做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手术,”太宰治哑声道,“保住了你的腿,膝盖以上三分之一处的部分神经受到了牵连,但是中也……你放心,恢复的概率很大你一定能……”

“Rosewine呢?”中原中也打断他的话问道。

“… …”

太宰治沉默了,怀中的人也像死了一般安静,突然有一股水流浸润了他的嘴唇,透过唇缝触及味蕾,又咸又苦又涩。

太宰治像荒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贪婪地舐去这来之不易的水份。

中也在哭。

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在流泪。

就算被他欺骗夺走公司,愤怒和仇恨将其淹没也没有掉一滴眼泪的中也,现在眼泪却像粉碎的钻石一滴一滴从冰蓝色的眼瞳中溢出,一只眼的流在太宰治的手心,一只眼的被他吻进了嘴里。

他哭的没发出一丝声响,仿佛只是机械般去做这个动作,精致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外漏的情绪,只是面无表情的,空洞的,止不住的流泪。

原来当人世间所有最强烈的情绪同时砸在一个人身上,唯一的感觉是空白。

他就这样不发一声的哭了很久,直到停息时,太宰治知道,不是他想停下了,而是已经没有眼泪供他挥霍。他推开太宰治,像一具漂亮的人偶般坐在病床上,许久以后才开口。

“我想回家。”中原中也说。

可是他还哪有家啊。

—— ——

最终太宰治与医生商讨过后将他腿上的仪器拆了去,选择了定期注射营养液的方式静养,他按照中也的体型定制了一把轮椅,将他抱上去,带他回到他们共同的家。

“中也,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太宰治打开门将他推了进去,一切都和他离开的那晚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配套的家居服和拖鞋整齐地摆在入口的架子上,家里的物件都成双成对,空气中充斥着他们一起生活的气息。

“谁让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中原中也面无表情道,“我说自己家,你听不懂吗?”

太宰治握住他靠在轮椅上的肩膀,“这就是你的家,中也。”

中原中也一把挥开他的手,嘲讽道,“怎么,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百分之四十多还不够么——港口Mafia的干部大人。”

太宰治僵了僵,脸色沉了下来,“从选择回国与你相遇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是了。”

“对,你当然不是,”中原中也勾唇讥笑,“你现在是国内一流企业的最高决策人,是当红明星,是板上钉钉的下一届影帝。”

“中也,”太宰治走到他面前俯下身,纤长的手指轻轻磨蹭他的下颚,“你现在情绪不对,不要刻意激怒我好吗?”

中原中也瞳孔骤然收缩,扯住他领带把他拉的更低,“告诉我太宰治,如果是平时你已经大呼小叫地跟我吵起来了,”他手指紧攥,指尖都显出失血的青色,“现在为什么没有,你在同情我么?”

在空白后,是不肯妥协的愤怒。

“因为我腿废了再也不能回到赛道而同情我么?”

“我说过你的腿没有废,这只是暂时的!”太宰治抬高了声调,“我能让你回去,我一定能治好你,也只有我能治好你!”

他们彼此凝视片刻,中原中也厌恶地松开他衣领,把他推离自己身边。

“我不想见到你,或者把我送回家请个贴身护理,或者你滚。”

“你知道这不可能,中也。”

太宰治置若罔闻地蹲下身帮他脱去衣服,压制住中原中也的挣扎给他换上浴衣,又将他好好的抱到沙发上。

“这段时间你昏迷,一直注射葡萄糖,今晚想吃点什么吗?”他笑了一下,“虽然我不太会,但应该也不会难吃到吐出来。”

“是你做的这点已经会让我吐出来了。”

太宰治挽着袖口的动作僵硬了一瞬,撇嘴道:“中也还真是过分,烩牛尾怎么样,会和红酒很配。”

太宰治给他打开了电视调到他出演的一部剧,亲吻了他的额头后走进了厨房。

真恶心,中原中也想。这混蛋就算自己不在他面前,也一定要逼他看见这张脸。这是太宰治出演反派的那部刑侦剧,当初成片刚做出来的时候他们腻歪在床上看了许多遍,对剧情已十分熟悉。

但是现在心境与当时截然不同,这种卧底背叛的戏码和屏幕里优雅禁欲的那张脸都让他的厌恶充斥身体,险些溢出喉咙呕吐。中原中也伸手抓过桌子上的醒酒器狠狠砸向屏幕,一声巨响后影像消失了,醒酒器的玻璃碎了一地。

太宰治听到声音从厨房快步走出来,看到沙发上的中原中也安好,才将视线投向一片狼藉的电视屏。

“中也,我有那么难看吗?”太宰治委屈道,走到沙发上坐在他身边,凑近了他,“你不是最喜欢了吗,我的脸。”

“别他妈靠近我。”

“……好吧,”太宰治说完猛的凑上去亲了一口他嘴唇,在拳头照着自己的脸呼啸而来的一瞬间站起身迅速躲开,“中也先休息一会,我做了牛尾和粥,好了叫你。”

他力道温柔地揉乱中原中也一头柔软的发丝,在对方恨不得撕碎他的眼神中躲进了厨房。

中原中也车祸后昏迷了足足有两周,长时间的昏睡让他无法立刻恢复身体机制,总是时不时就睡过去。室温是足以令人放松舒适的程度,他窝在沙发里,鼻尖弥漫着太宰治安置的不知名熏香,纵使满心提防与厌恶,中原中也还是蜷缩成一团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太宰治揉着脑袋叫醒,下意识的反应便是一扭头避开那只手,这才冷冷地看向他。

“中也这样让我好伤心。”太宰治装模作样的说着,想将他抱到长桌前,温柔却过分有掌控性的动作让中原中也身体僵硬。

所幸,在将他抱到餐桌以后,太宰治就像平时那样坐在了他身边,没在提出类似于喂他之类的要求。

如果太宰治真的提出,中原中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餐刀捅进他胸腔——那不是悉心照料,而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是在提醒他现在是个废人。

中原中也从未如此弱势过,生活不能自理,屈居背叛者之下,无论是哪一件都能压得他发疯。

他面无表情地吃下太宰治做的粥,勉强尝了两口牛尾,便皱着眉将它推到了一旁。太宰治注意到他的动作,不服气地吃了一口,随即难以忍受地吐出来。

“虽然很咸也不熟……”太宰治皱着鼻子委屈,“可是中也不应该给我说没关系,只要是我做的你都爱吃吗?”

中原中也不去看他,冷着脸喝掉平淡无味的粥,堪堪达到饱腹的程度就停下动作。

胃有了暖意,他又想睡了。太宰治注意到他疲惫的表情,便放下了碗筷,去浴室泡好温度适宜的水,将中原中也抱进浴缸里,不等他说话,吻了吻他的额头便走出浴室,体贴地掩上房门。

“好了叫我,中也。”

中原中也本以为他会做些什么,虽然现在无论什么都可能导致自己出现应激反应,却不想太宰治除了帮他进行力不能及的移动之外,态度与过去没有丝毫改变。

太宰治看上去漫不经心甚至在故意逗弄他,实际上分寸拿捏得相当精准,既让他无法拒绝,也不会产生心理落差。

一朝被蛇咬,中原中也不禁开始怀疑,太宰治究竟对自己还有什么企图,才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

可是他还有什么可供掠夺的吗,剩下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抑或是Blue God?

中原中也心里清楚,以太宰治如今在公司的地位和手段,想要股份简直轻而易举,那Blue God呢。

澄澈的蓝眸暗淡下来,自醒来以后,出于隐秘的恐慌,他并没有刻意询问Blue God现况以及自己的车祸会对其产生多大影响,他猜测太宰治将这件事瞒了下来,不然第二持股人变成残废这件事,必然会让公司发生动荡。

太宰治不会如此不珍惜刚刚窃来的羽翼,中原中也讽刺地想。

他看向自己的双腿,伸手用极大的力气掐了一把,白皙的皮肤迅速红了一片,可是没有丝毫痛觉。中原中也支着手臂将身体从浴缸撑起,伸手拿到台子上的刮胡刀,取下刀片随手在大腿划了一道。

不会痛,血液却争先恐后地涌出,融在水里稀释成清浅的粉色,伤口虽不是很深,却因为浸在水里无法止血。

中原中也突然有一个令他全身冰冷的想法。如果在睡梦中,太宰治锯下了自己的腿,他就会毫不知情的因流血过多死在梦里。

即使沦落到这种地步,中原中也依旧想活着。疼痛缺失,可看到血液从身体流走也会有生命消逝的错觉。

那太宰治呢?他想。太宰治身上无数道深深浅浅的伤痕,他无数次的自杀,太宰治不疼吗?在忍手巨大的疼痛看到血液流出,在没有遇到自己之前,太宰治前二十年的人生都在想些什么呢。

他对太宰治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中原中也懒得去思考这些答案,他冲洗过以后还没开口叫太宰治,浴室的门便被敲了三下,时间掐得正好。

“中也,我进来了。”

太宰治推开门走向他,扯下一旁的浴巾要将他抱起来,却一眼看到浸在水中,破口处已经泛白却仍在止不住流血的伤口,柔软的笑意僵在嘴角,情绪慢慢从他脸上消失。

瞧,回来了。这个虚伪的混蛋隐藏的真实。

中原中也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意,因为太宰治终于体会到了,半年来无数次将他从突发奇想的自杀中救回的自己的心情。他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中原中也从浴缸抱起,用浴巾包裹着扔到床上,转身就去拿从来只为他服务的医疗箱,沉默地上药,包扎伤口。

中原中也眯起眼来看太宰治的动作,即使知道自己毫无感觉,依旧温柔且小心翼翼,报复的愉悦感从他们决裂那一夜开始第一次出现,于是他满怀恶意地提醒道:

“这么轻做什么,不用做样子给我看,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中也,”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将最后一层绷带绑在他腿上,娴熟地系了一个结,鸢色的眸直视他,抬手捧住他脸颊,“不要再这样做,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已经没有更差的后果了,太宰治。”

“… …”太宰治沉默,却又故作轻佻地笑了起来,像曾经无数次戏弄他时一样恶作剧般道,“当然有,中也,我会把你锁起来,只要你醒来就操得你脱力晕过去,从此以后你活着唯一能体会到的就是我的占有带来的快感。”

“这样,中也就没心思也没力气去伤害自己了。”

太宰治开玩笑似的半弯着嘴角,可中原中也仍从他望不见底的瞳仁中品出了偏执的味道,于是他知道,这是太宰治郑重其事的警告。他怒极伸手扼住对方绷带下的咽喉,“你别找死。”

“怎么会,”他漫不经心地反驳,“只要中也不想死,我就不找死。”

又是一次没有结果的对峙,最终他恶狠狠地收回手,索性一翻身背对着他躺下作势入睡,全当太宰治不存在。太宰治也不介意,笑盈盈地将医疗箱收起,开始清理中原中也砸碎的玻璃碎片,又将入眼所有尖锐物品藏了起来。

等他打理好一切,洗浴后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中原中也已经沉沉睡过去。太宰治在他身边躺下,眯起眼抚摸着中也毫无知觉的大腿,最后将他拦腰抱进怀中,上瘾似地享受着全身血液沸腾的燥热,鼻息间是让他安心的熟悉味道,比药更像药,催他入眠,一夜好梦。

第十一章

在太宰治对中原中也显而易见的厌恶与冷漠视若无睹的情况下,他们单方面地回到了曾经的关系。

那时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态度也是讨厌的,但是讨厌中充盈着纵容和宠溺,他会对他笑,会在睡前与清晨交换一个亲吻,会与他边吵闹边用馥郁的红酒堵住他的嘴。

他会嫌弃他,却连嫌弃的眼神都发着光。

那时,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眼中有光。

但是现在截然不同,他像是筑起一道墙将彼此隔开,躲在自己的无菌舱,要么面无表情,要么傲慢嘲讽。太宰治偶尔看到他坐在轮椅上,依着落地窗注视万丈高空澄净的蓝色出神,精致漂亮的弧度被天幕勾勒,像是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一样。

每到这时,太宰治会心生恐慌,他走过去叫中原中也的名字,强行让他的视线投向自己。

明明他坐在轮椅上,只能抬头仰视,却依旧像无所不能,轻蔑又张扬。

这时太宰治会忍不住与他亲吻,被咬得满口血腥也不肯住手,疼痛能给他中原中也在身边的真实感。但是独占和掌控也无法令他满足,他想找回中原中也曾经看向他时眼中的光。

为此,他终日纠缠着对方把他的好与真心双手奉上,就像在阴谋刚刚开始的那三个月,中原中也为了追求他做的那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宰治推了绝大部分行程,为了陪他将办公的场所改成家里,就算他知道中原中也一眼都不想多看自己。

与此同时,他在拍一部剧本和制作都为拿到下一届影帝做准备的电影,实在没空才让他的助理中岛敦去陪护中原中也。

这位半年前中原中也亲自挑选的少年已经很有一副担得起事的模样,他第一次进这个家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中原中也时,也只是愣了一瞬,温和有礼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中原中也并不讨厌这个很有分寸又善良上进的少年,所以当太宰治不在家时会跟他聊天说笑,甚至还问起他和公司签约的潜力型歌手芥川龙之介的关系,这个时候中岛敦便会一脸嫌弃又忍不住上挑的嘴角。

中原中也熟悉这个表情,这与曾经他对别人提起太宰治时,对方瞳孔中映出的他的模样如出一辙。于是他也不拆穿少年的伪装,笑着听他讲他与芥川是如何八字不合见面就吵,芥川吵不过就和他打起来,谁也不服谁。说到兴头上中原中也甚至还会教他几招散打招数,免得打不过受了委屈,又再三提醒一定要避开芥川那张木头脸,还指望凭那个给公司挣钱呢。

等太宰治拍完戏回来,中岛敦走后,他就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

“中也,敦君说你今天很开心,怎么也不对我笑笑?”太宰治把他抱在沙发上紧贴着他,看中也抱着笔记本面不改色地线上审批Blue God最近积压的文件,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离我远点。”他淡淡地说,手中打字的动作不停。

“看我一眼啊,中也怎么这么讨厌。”

太宰治拍戏时脸上的淡妆还没卸去,那张本就十足好看的脸被衬托得更加引人注目,他一撇嘴或是一弯眉眼,都是刻意做成他知道中原中也最难以招架的表情。

忙完Blue God的事,中原中也又打电话询问了梶井最近公司合作项目是否出现问题,毫不在意太宰治就在他身边,将其对太宰治的不信任表现得淋漓尽致。得到公司最近一切顺利的结果后,他才收起电脑,推开太宰治搂住他的手臂,倒头躺在沙发上就想睡过去。

太宰治被晾在一旁也不生气,过去将他压在身下想亲吻,还没碰到就被一拳砸在脸上,狼狈得从沙发跌落在柔软的地毯上。于是他也不起来,任由自己躺在地毯上,一只手伸上去胡乱摸索。

“中也……好疼,我起不来了。”

太宰治见他没反应,凭手感摸上了他的腰身,一把将他扯了下来,压在自己身上。

中原中也一只手臂迅速地支着地面,另一只手握紧拳,用凸起的指节抵住了太宰治的太阳穴向内压。

“太宰治,你他妈找死?”

这种被抵住太阳穴的痛感异常明显,会像炸裂一般从着力点蔓延,太宰治脸眉头都没皱一下,搂住他的腰笑了起来。

“你终于看我了,中也。”

冰蓝色的眸子中满满映出他的身影,太宰治将中原中也的腰线与自己紧紧贴合,被他如此冷漠地注视着,身体却热了起来,声音沙哑。

“中也,我想要你。”

从决裂到现在,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做爱,这几周他每天陪在中原中也身边,要将他抱来抱去,还强迫他与自己肌肤相贴着睡觉,压抑的欲望简直要让他喘不过气,日复一日的更加暴躁且不能对中也表现出来分毫。

太宰治本来以为自己会有更大的耐心,直到中原中也能原谅并且接受他,可是一旦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任他如何加深自己的心理暗示都会在一瞬间瓦解。

太要命了。

太宰治压住他的腰与自己紧贴着,强迫他去感受自己的热切,于是身上被他的身体磨得无比契合的那人迅速有了反应。

“瞧,中也也想要我……”太宰治抬手摸上他的右耳,那里被扯掉耳钉造成的伤口已经愈合,长成略显粉嫩的新肉来,让他望在眼底心脏都忍不住兴奋到打颤。

“中也,”太宰治哑着嗓子喃喃道,“我就快疯了。”

纵使中原中也的身体给了他多么激烈的反应,这人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盯着他片刻,勾起嘴角冷笑起来。

“可以啊,”他看着太宰治眼中猝然汹涌起的情绪,恶劣地说,“如果你能忍受进来的时候,老子被恶心到吐你身上的话。”

于是太宰治鸢眸中的光被他一句话熄灭了,他沉默了片刻,起身重新将他抱回沙发,用力将他向怀里压了一下,才自己转身去了浴室。

中原中也懒得再给他一个视线,重新躺下,平息身体的余热,压下因为太宰治而产生反应的自我厌恶。

恶心透了。无论是太宰治,还是他自己。

—— ——

这天太宰治提前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回家,刚刚推开门就听见轻微的音乐声从录音室传出来。

“中也?”他唤了一声没有收到回应,走进录音室以后,隔着玻璃见中原中也正坐轮椅上,戴着耳机低头录歌。

他的声音独特优美,相处半年来,太宰治也偶尔会在里面录主题曲,但是他每次缠着中原中也也唱歌给他听的时候,那人便会一挑眉,调笑着说哪有金主给包养的小情人卖唱的道理。

所以他从来没有听过中也唱歌,他也不知道中也的歌声会这么好听。

中原中也坐在轮椅上,一手按着耳机,一手指尖轻轻点在乐谱上,低垂的眉眼漂亮得令他心惊,没有了面对他时的不假辞色,整个人像是发光体,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耀眼而自由。

太宰治不敢走上去惊动他,他知道自己一旦出现就会毁了这来之不易的画卷。

中原中也低声哼过闲暇之余打发时间谱写的曲调后,才摘下耳机,懒懒的地勾着唇抬起眸,就像曾经每个周末的清晨,经历了一夜缠绵,在太宰治亲吻中被闹醒,餍足又疲惫地投向他的第一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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