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决定了。”龙宫寺坚站起身来，“明天工作日，我们就去办理转接手续吧。”

　　“但——”

　　乾青宗跟着人到门口，龙宫寺坚依然不给他再次拒绝的余地，自顾自地打开门，说：“真斗还留在家呢，我就不多呆了。明天见吧。”

　　然后就走了。

　　乾青宗呆呆地站在玄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新店最后选址到了哪，都还没说呢。

　　虽然乾青宗一再拒绝着、试图说服他，但龙宫寺坚仍然固执地办理完了店铺转让的相关事宜。

　　等一切手续正式完成的这段时间，足够他把其他杂事也都安排妥当，最后剩下的、也是最麻烦的——真斗。

　　把真斗托付给三谷，是龙宫寺坚一早就决定好的。或许在他还是那个被同龄的毛头小子们敬仰、认为是可靠的“东卍”副总长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说过：“Draken以后一定也会是个靠谱的好爸爸吧！”

　　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里，好像烦恼和忧愁都能用非常简单的方式来解决，未来也是往前跨一步就能到达的彼方。

　　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样呢？

　　收拾好背包，真斗还在睡。身体跟不上急切的生长，医生解释过，需要比同龄人更多的睡眠来补足成长带来的疲劳，对真斗而言是正常的现象。

　　安静的睡眠，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啊。

　　龙宫寺坚坐在床边，慢慢梳理着小孩在睡梦中变得乱糟糟的头发。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从真斗身上看见属于Mikey的影子。

　　上午父子俩出门去附近的公园转悠了好半天，本来就体力欠佳的真斗，大概睡到明天才能恢复足够的精神哭闹吧。这样想着的龙宫寺坚轻手轻脚地把小孩从床上抱起来，一件一件地给他套上足够保暖的衣物、系上围巾、戴上毛线帽。

　　“我们去哪？”

　　在半路中，挣脱困意的真斗还是半醒了过来，看了看周围已经变得陌生的景色，小声地问他。

　　“去隆叔叔家。”龙宫寺坚换了一只手托他，“你忘了吗？我们约定好的，爸爸接下去有工作要忙，所以你得在隆叔叔家多呆几天，要听话知道吗？”

　　真斗抱住他的脖子撒娇：“我不想去。”

　　“这可不行啊，真斗，承诺过的事情，是不能反悔的。”

　　“和爸爸做约定的是当时的真斗，现在的真斗不想去！”

　　越抱越紧的小手让龙宫寺坚不得不仰起头，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真斗已经埋在他的肩膀里哭了起来。

　　“不去不去！我要回家！”这样哭闹着的真斗，一旦过度使用喉咙，很快就回嘶哑起来。周围的路人们也投来好奇或者疑惑的目光，即使龙宫寺坚试图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他，也没能起到作用。

　　把真斗剥下来放在地上，坚难得对他生起气来：“真斗，不可以再胡闹了！你已经满两岁了，知道吗？”

　　这样的话在过往的行人耳朵里听起来怎样都不可思议，可是龙宫寺坚却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想起：两岁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怎么都是可以尽情撒娇、任性、胡闹的年纪。

　　差点就忘了。原来两岁的自己，也是被遗弃的存在。

　　两岁的龙宫寺坚被自己从事着风俗业的Omega母亲所遗弃，而现在，他的孩子也即将在两岁的时候被他抛下。就算被切断所有联系，连长相都记不清，遗传因子却在这个时候发挥着作用。

　　至少，交给三谷，比起在风俗店长大的自己，也算是稍微……尽到最后一点责任了吧。

　　只要想到是和这孩子最后一次相处，龙宫寺坚就不忍心再责怪他什么。顶着那些打量探究的目光，回绝了上前关心的好意，他抱起仍然哭个不停的真斗，步履匆忙地走出车站。

　　“老远就听见他在哭了。”

　　才拐进走廊，三谷隆就已经开着门趴在栏杆抽烟了。在龙宫寺坚抱着孩子靠近之前，他把烟随手摁灭，扔到门内玄关旁的垃圾桶里。

　　柴八戒泡好了茶端上桌，模特的工作时间并不固定，正月里他有大半的时间都泡在三谷隆这边。现在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小孩的啼哭，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在三谷隆身旁坐下。

　　“你看看，这根本就离不开你嘛。”试图把小孩从龙宫寺坚手中接过来无果后，三谷隆头疼地喝了一口水，“我说，分店这种东西，不开也没什么所谓吧。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龙宫寺坚任由怀里的孩子哭着，只是笑笑：“还是要给未来做打算嘛。”

　　叹出一口气，三谷隆往后倒靠在沙发上，半真半假地抱怨：“你知道因为这孩子，我周围邻居投诉过多少次吗？房东都说要多交噪音扰民的管理费才行。”

　　“还是多陪陪他吧。”三谷隆劝道，“大人所认为的工作上的忙碌，对小孩子来说，太难懂了。不要以为年纪小就会记不得，越是小时候的事情才越会记得清楚呢。”

　　但龙宫寺坚只是回以抱歉的笑，他把哭到没有声音，只能抽抽噎噎的真斗从怀里挖出来，擦干他变得黏黏糊糊的脸颊：“隆叔叔家你不是都来过很多次了吗？还有Mana姐姐、Luna姐姐和柚叶姐姐她们陪你玩。”

　　回应他的，是真斗赌气地把自己再次埋进他的毛衣里。

　　三谷隆示意柴八戒去帮他把柜子上还差几个针脚才缝好的布偶给拿下来，姑且粗糙地进行收尾，把两个玩偶拿在手里，走到龙宫寺坚的背后，对着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说：“看看，真斗，这不是你在我家认识的新朋友吗？还记得之前你们都有做过哪些事吗？”

　　尽管小时候就见识过三谷隆带妹妹的场景，但或许因为那时候他们也是半大的小鬼，柴八戒除了“能让吵闹的小女生这么快就安静下来的小隆真厉害”这样的想法，并没能有更多体会。直到这一瞬，对“厉害”这个词，所包含的耐心、温柔与智慧，才有了深刻的了解。

　　只可惜任性的小孩并不领情。

　　真斗只露出红红的双眼，瓮声瓮气地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不一样！爸爸每次都是当天就来接我了。”

　　这还是三谷隆第一次听到真斗说这样长的句子，印象里他很少说话，是连同身高发育都非常迟缓的小孩，偶尔也会在心里想，会不会以后连Mikey的身高都长不过，白白浪费了Draken的基因。

　　原来已经说话这么流畅清晰了啊。

　　三谷隆很快抓住小孩话里的重点，尽量让一切听起来简单：“这次也只是需要多数几次太阳和月亮，数到第6次爸爸就会回来了。”

　　真斗仍然不理会他，固执地抓着龙宫寺坚的衣服，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约定好了吧，第七天，爸爸就会来接我。”

　　“……当然啦。”龙宫寺坚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笑得很勉强，他看着真斗这样固执而反常的表现，就像继承自Mikey的野兽直觉一样，仿佛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全都明了。

　　就这样好不容易等小孩抽抽搭搭地因为过度疲惫而睡着，三谷隆一边感叹着还好没有引起什么紧急病症，一边将龙宫寺坚送出了门。

　　“安置好了会搬家过去吗？”他问。

　　龙宫寺坚模糊地回答着：“大概吧。”

　　于是三谷隆回头看了一眼正僵硬地不知道该如何照看一个睡着的小孩的柴八戒，往外更走了几步，抽出烟来点上：“横滨呐，怎么会想到去这么远的地方开分店？”

　　没有拒绝三谷递过来的烟，带了这么久的孩子，龙宫寺坚几乎都快忘记尼古丁的味道。他把烟叼在齿间，却并没有过进肺里：“嗯，那边离常合作的一家材料零件工厂很近，成本会更低。”

　　“这样吗。”三谷隆说。

　　“是啊。”龙宫寺坚点点头。

　　三谷隆是一个很难瞒的人。尽管自己的话一直错漏百出，但大家都愿意去相信、并共同维护着这份真实、平淡却又荒谬的假象。龙宫寺坚不知道，把真斗交给三谷，对方会用多久反应过来他的打算。

　　他挥别三谷，从走廊向楼梯，每一步都越跨越大。和真斗、和过去、和这份Mikey所希望的“幸福”背道而驰。

　　恍惚间好像还能听见孩子的哭声，明明已经确认过睡熟了才对。

　　他把兜帽紧紧拉了上来，却没能制止冰凉的水滴脱落下颌坠进水泥里。龙宫寺坚有生以来第一次去想这个问题：他的母亲当初抛弃他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她也曾有过如此不舍吗？

23

　　想要混进不良组织对龙宫寺坚而言是驾轻就熟的一件事。两年的时间、无休止地扩张，曾经的条令、规矩在现下的“梵天”早已在更新换代中，从记忆里被洗去。

　　不允许牵扯原“东卍”成员的禁令，在这些时代的旧影已经刷上新漆后，就更没有人再提起了。

　　所以龙宫寺坚只需要做非常简单的准备——简化曾经的花名，用披散的头发遮住最具代表性的纹身、抡起拳头——就可以加入“梵天”刚收入麾下、远在关西的“愚连队”。

　　“喂——D，走啦！”

离成年还差一段时间的青少年，三五成群地勾肩搭背在一起，走路拽得不成样子。背靠“梵天”，好像给了他们充足的欺负大人的底气。

　　龙宫寺坚走在最后面，衔着烟。这个小分队的队长对他能打的身手颇为倚重，从第一次龙宫寺坚在两个小队斗殴之时，以一人之力横扫对方20人后，他的地位就迅速从“好像打架还蛮有用的大个子”晋升为了小队队长的“副手”。

　　最底层的小队伍里，都只是虚张声势的家伙。可是也只有这样的队伍，才能最快时间松口让他获得从属“梵天”的身份，而不用经过更严苛地审视。

　　所以自然，分到这样队伍头上的，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任务。连收店租，都不会把最有利可图的“上等”名单分到他们手里。

　　甚至都不用说什么威胁的话，仅仅是龙宫寺坚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块头站在店里，老板们就战战兢兢地点好数额双手将钱递了上来。

　　啧。要想接触到更高层，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做更多的事情。

　　从风俗店出去，背后毛躁的青少年还在为眼花缭乱的成人世界而叽叽喳喳个不停，向来对此免疫的龙宫寺坚只觉得这家店过于浮夸，空气中香水跟低劣的合成信息素味儿混在一起，光是站在门口就让人鼻子过敏一样的难受。

　　位于街道最里侧的店铺，外面也是一派纵情声色的场景。拉客的、调情的、吵架的，不管在哪里、什么年代，这种地方总是这样。

　　“……求、求你，不要这样！啊啊，救——！”

　　旁边戛然而止的呼救声吸引了龙宫寺坚的注意，他快步跑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前卫的瘦弱男孩被好几个人围在一起，手臂被人拉扯着，强行被捏着嘴正在灌着什么，周围这些人都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微弱的信息素浮在空气里，告知着来人被欺凌的是一个Omega。

　　“喂！”龙宫寺坚喝止住了在夜色中任意妄为的混球们。

　　动作停顿下来的人转头看向他，面色不虞：“你在和谁大呼小叫呢，不长眼的家伙？！”

　　在龙宫寺坚冲过去之前，被他甩在身后的小队长及时赶上前拉住了他：“误会、误会。”

　　小队长对着那个正准备大发雷霆的人赔着笑脸：“这不长眼的家伙是才刚加入我们的，不太了解附近的情况，打扰您的兴致真是非常抱歉！可不要因为他破坏我们良好的合作关系呀城田哥！”

　　“呿！”对方吐了一口唾沫，摆摆手，示意他们赶快滚蛋。

　　于是，明显能把这几个人打趴下的龙宫寺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拉走了。

　　“我以为，‘梵天’不允许属地内有这样的事情……”至少曾经，承载了他的一切的那个时代里，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整日好似游手好闲、只会作奸犯科的不良群体，他们都是有着自己所认定的“道”所在的。

　　“唔，或许以前是吧……”小队长活动着繁忙了大半夜而僵直的脖子，“现在嘛，咱们关西马上就要开启新航道了。知道为什么最近走查这么严么？‘梵天’顶上的高级干部、甚至可以算是现在‘梵天’的二把手，最近都在这边谈生意呢。”

　　他不无得意地看向龙宫寺坚，迫不及待地和对方分享着这个好消息：“听说，这笔生意谈成了，整个关西分部，得到的利益，能立马压过关东那些家伙的嚣张气势呢！”

　　高级干部和二把手……谈生意……这样的关键词，不难想到至少有九井一的参与。但龙宫寺坚此时无暇顾及这些他还暂时没有途径接触到的事，他更关心那个求救的Omega。

　　“抱歉，我想起还得去买点东西。你们先回去吧。”随意找了借口，在和小队汇集之前，他绕了另一个方向，往回跑去。

　　“……真是有够独来独往的家伙啊。”

　　背后人的议论，根本传不进他的耳朵。

　　刚回到事发地点，就看见那个Omega跪在地上，周围人七手八脚地来回抛接着什么东西，逗狗一样引着他伸手四处环顾着争抢。

　　真是恶劣的渣滓啊——

　　还不等龙宫寺坚出手，从另一个方向跑出一个人影，嘴里喊着“你们在做什么呢！”，就冲上去跟人扭打了起来。

　　尽管那些个只知道挑软柿子捏的低等人渣并不难对付，但人数上的优势还是让见义勇为的人有些招架不住。

　　龙宫寺坚在混乱中加入战局，他随意地扎起头发，三两下就将那群放着狠话的人给揍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没有去管落荒而逃的废物，他活动着筋骨想要去扶起那个被欺负的人，却看见对方一脸狂热地趴在地上舔舐着散落在脏兮兮的地面上的、白色的椭圆药片。

　　是——

　　“真可怜，染上了这样的毒瘾。”

　　那个见义勇为的青年确认完作恶的人已经跑远，才又返了回来。他对已经堕落的瘾君子评判完，才看向龙宫寺坚：“真是谢谢啊，刚才——”

　　在龙宫寺坚也抬起头的瞬间，他惊讶地叫出：“Draken？！”

　　皱眉打量着对方，龙宫寺坚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考虑到这里是梵天的属地……他想起自己为了打架方便而束起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纹身……

　　“你认错人了。”他否认着。

　　不管怎样，已经解了围，他能做的也到此为止了，就让这个热血的人去处理后面的麻烦事吧。这样打算的龙宫寺坚， 准备利索地离开。

　　但是对方再次靠近他，做出安抚的手势：“你别担心，我不是——啊，你知道武道君吧？”

　　听到熟人的名字，龙宫寺坚停下，他听对方继续说：“花垣武道，他的女朋友，橘日向，是我的姐姐。”

　　“我是橘直人。”

　　橘直人向龙宫寺坚伸出手，作出自我介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认识自己，但龙宫寺坚在握住那只手的时候，才想起久远的记忆中，橘日向所提到的，关于花垣武道通过和橘直人握手变能穿越时空、改变过去的奇幻事件。

　　所以这样的作用并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啊。

　　收回手的时候，龙宫寺坚为这莫名其妙的妄想而失笑。

　　“总之，先把他送到警局去吧……也不能丢在这里不管。”橘直人建议道。

　　两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神志不清、行为失常的人送往附近的警局。一路上光是控制住对方的动作已经很困难，无法再进行自我控制的Omega更是随意地让自己散发着一种近似发情期的信息素。如果不是两个人左右护着，再遇上自制力差的Alpha，可以预定一整周的社会新闻版面。

　　橘直人还在里面进行登记，警局会负责将这个Omega送往戒毒辅助治疗所。龙宫寺坚先一步出来，刚刚在路上还不觉得，进到警局把人送走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信息素诱导，阻隔剂开始失效起来。

　　他拿出一直备在身上的短效抑制剂，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被直人给夺走了。

　　“不要用这个！”直人把东西拿走，才意识到空气中隐约能闻到的气味，他急匆匆跑回警局，给龙宫寺坚拿来一盒医疗专用口服抑制剂。

　　没有惊讶于对方的Omega身份，看着龙宫寺坚熟练地咽下药片，他把抢过来的药拿在手上打量着：“这个Liber，Draken君是一直在用吗？”

　　“不，”龙宫寺坚不解地看向他，“最近因为不太方便去药局，所以买来应急的。”

　　橘直人像是松了一口气，非常严肃地告诉他：“不要用这个牌子。根据调查，它和现在正流行的毒品有联系，还是少接触为妙。”

　　说完后又难免抱怨：“虽然卫生局那帮人一再声明是经过什么合格验收标准的……”

　　不太了解这些情况的龙宫寺坚应和下来，道过谢后，两人的交集似乎也到此为止了。但是龙宫寺坚突然，不由自主地，在分别的路口，问向对方：“直人你知道武小道的事吗？”

　　话出口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厘头。虽然直人是触发的条件，但怎么看，也只有武小道一个人有这样的能力和记忆吧？

　　但是橘直人却回答了他：“你是说，关于武道君时空穿越的事吗？”

　　龙宫寺坚被这样的肯定反而变得呆愣起来：“日向说，武小道和你握手以后就可以……”

　　橘直人转过身来，表情变得和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年龄：“是啊，我和那家伙，真是经历了有够多呢。”

　　“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些……那些未来？”龙宫寺坚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颤动了起来。

　　直人在旁边空地的椅子上坐下，示意坚也不要干巴巴地站着。他低头回忆着：“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世界线已经更改了，但我和武道的记忆会一直保留，尽管还没到‘那个’约定的时间，但每一年都会有不同的、纷杂的记忆出现在大脑里。老实说，捋清这些记忆就已经有够让人困恼了，只有武道君心大地觉得自己记性不好、或者做了奇怪的梦。”

　　“不过，连握手就能穿越这种事不也发生了吗？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这么说着，他又笑起来。

　　坚犹豫着该不该开口，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这个未来，算是……改变了吗？”

　　“我也不知道。”直人又变得沉重起来，“在那个‘十二年后’的武道君回来的那天为止，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或者说，就算是武道回来了，未来仍然充满了不安定的变化。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至少在那个未来到来之前，不断修正着那些可能会再次触发不幸的错误道路。”

　　错误道路，成立了“梵天”的Mikey，到底走在哪条路上呢？坚为此陷入了沉默。

　　“稀咲已经死了，”直人接着自己的分析，“可是‘东卍’并没有真正解散——”

　　听到这句话的坚，从座椅猛地站起来，情绪激动地纠正着直人的话：“‘东卍’已经解散了！在7年前就解散了！”

　　那个他所拥有的、承载了他的一切的“东卍”，早就被Mikey亲自解散了。无论过去多久，想到这件事，都还是能回忆起当时的不甘、不舍和痛苦。

　　是因为想到Mikey会更痛苦所以才强撑着支持他的选择，是因为想让Mikey不再痛苦，才同意的这个决定。

　　不属于“东卍”的直人，不能明白这样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喂，D，你在这呆着干什么呢？不是说只买个东西吗？”

　　小队的人溜达着从附近经过，恰好被这深夜里的动静所吸引，转头就看见了熟人。

　　对这几个人结成的群体稍微有印象的直人，很快就想起他们最近才加入了“梵天”，再看到他们对坚挥手催促的样子，不可置信地问：“你还在‘梵天’？！”

　　根据他从武道和姐姐那里得来的消息、以及从警局这边的资料来看，龙宫寺坚怎么都是早已脱离不良，循规蹈矩地过日子的普通人才对。

　　龙宫寺坚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并不想再和对方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了。可是直人再次拉住他，走到前面跟那群吊儿郎当的小子们说：

　　“我是九井组的，有事要和Dra……D说，你们先回去吧。”

　　听见“九井组”这几个字，那些原本还嬉笑打闹的青少年立马变得神经紧绷起来，还像模像样地对着橘直人鞠躬大喊着：“是！您辛苦了！”

　　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些宽松世代的小兔崽子规矩学得有多烂，坚同样不敢置信地看向直人——日向的弟弟怎么会在“梵天”里？！还是九井一的人？！

　　等那些夹着尾巴的小鬼头走远，直人才放松下来和坚坦白：“我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还是实习刑警。但……抱歉，任务方面的内容我不能多说，总之，目前我正在‘梵天’进行卧底工作，准备清缴毒品犯罪组织‘Cobra’，以及找到‘Cobra’跟梵天勾连的关键定罪证据。”

　　不知道该敬佩对方年纪轻轻就敢卧底黑社会的勇气，还是震惊这份毫不保留的信任。坚消化完这段信息，才反应过来解释：“我也是最近这个月才进入‘梵天’的，如你所见，我现在根本还只是最边缘的非正式成员……我，想要带回Mikey。”

　　得到这样回复的直人，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我没有信错人。”

　　于是坚也放松下来，打趣他道：“你也真敢放心，就不怕我回去就上报吗？”

　　可是直人非常认真的告诉他：“Draken君不是这样的人，我隐约有过感觉，或许我们在好几个未来都打过交道，我相信你。武道君说你是‘东卍’的良心一样的存在，直到现在，我也认为他不会看错你。”

　　“原来武小道是这么评价我的啊，”坚自嘲地笑笑，“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还有没有‘良心’这样的东西。”

　　欺骗朋友、抛弃小孩、不听劝阻地再三加入犯罪组织。这样的人也是可以被称之为有“良心”的吗？

　　但直人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和他谈论起“梵天”的现状：“之前最难抓到证据的军火走私已经被牵制住了，九井一和三途春千夜正在跟‘Cobra’的人接洽毒品生意，现在‘梵天’的关系网十分庞大且复杂，涉及到的犯罪活动也并不只是这两种……我认为，还能阻止佐野万次郎的人，只有你了。”

　　坚垂下眼：“可是之前那些未来，我都……没能够阻止下来Mikey吧？”

　　虽然他没有和Mikey一起听武小道完整地讲过那么多发生于未来的不幸，但花垣武道一次次地回到过去，本身就足够证明问题。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直人说，“但是，在那个‘未来’到来之前，我们总得试试，不是吗？”

24

　　橘直人在九井的队伍中也并不是什么能拿到重要信息的中心角色，但多少通过有限的情报和人员安排，能推理出不少的线索。

　　他以“九井组”的名义在小队中把龙宫寺坚给调离出来——两天后，他们一行人将会回到关东，九井一主导的合作下，佐野万次郎和“Cobra”将会有一场谈判会，由于兹事体大，会需要更多执行盯梢、站岗、隐蔽防备工作的人，以及威慑对方的数量级手下，所以三途春千夜和九井一本来也是从关西这边挑了一部分合适的人选要跟随过去的。

　　那场谈判会，无疑是他们能拿到更多关键信息、甚至于也许能和佐野万次郎进行交涉的最佳时机。

　　返程那天，“梵天”的队伍浩浩荡荡。为了不显得那么高调，他们分了好几批不同的路线将于关东总部的酒店汇合，然后由关东的临时队长来安排各自的任务。

　　橘直人和龙宫寺坚并不在一个线路的分组里。大概是看在龙宫寺坚身强体壮，一看就不好惹的外形上，负责分派批次的人将他安置在跟随高级干部的押尾队伍中。

　　等到载着九井一和三途春千夜的高档车已经出发20分钟有余，才轮到他们这群押尾的“杂鱼”集合跟上。

　　原本是跨上不起眼的面包车后，就能混入杂乱的人群，非常简单的步骤。但由于身高而站在队伍后面的龙宫寺坚，还在待命的状态，前面就传来了领队夸张的声音。

　　“九井先生！”

　　九井一回来了。

　　因为走得匆忙，昨夜怎么看怎么来气的文件被他扔到了床头柜的下面，走之前完全没有以前的谨慎和细心，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他没工夫理会手下人毕恭毕敬地态度，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大厅，却在门口的时候，余光瞥过旁边待命的人。

　　不知为何感到有些眼熟。

　　想着还有更重要的事，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刚刚那个人，在低头的时候，虽然披散着头发，不知错觉还是眼花，总之瞥过去的那一瞬间，黑色的发丝间，似乎隐约有同样黑色的纹身。

　　九井一停下步伐，转身看向门口，跟在他身后的副手不明所以地也回头望去。

　　还保持着鞠躬姿势的部下们规矩地候在那里，整齐的西装间，少有的几个高个子显得非常突兀。

　　“喂，”九井一证实了自己的警觉，他走到那个人面前，“你，跟我过来。”

　　龙宫寺坚抬起头，对上的是九井一眯起的蛇目。

　　这家酒店自然是属于“梵天”的，早先电话通知过的客房经理恭敬地把文件交给九井一后，便忙不迭地离开了气氛凝重的现场。

　　九井一让龙宫寺坚报了自己的番队和加入时间，就像例行询问一个普通的成员情况，即便听见龙宫寺坚的胡编乱造，也面不改色。

　　“我有别的工作安排给这个人，你们先在外面守着。”九井一随便找了个由头，把其他人也给屏退。

　　门合上后，他沉下声来，盯着面前的男人：“这可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Draken，你什么时候也成了会出尔反尔的人？”

　　龙宫寺坚无法回答这样的质疑，只能别过头，回答道：“抱歉，我还是……”

　　“还是什么？还是想来送死？”九井一冷笑着打断他，而后又心烦意乱地喃喃自语，“你这样，阿乾也这样，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呢……”

　　“阿乾？”龙宫寺坚不解，这两年乾青宗应该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才对。

　　可是九井一毫不留情地打破他所看见的假象：“是啊，你还不知道呢吧？阿乾一直在为我、为’梵天‘服务，你的踪迹、信息，能这么快从黑道市场上被隐下来，也是多亏了阿乾。”

　　在龙宫寺坚表达自己的震惊之前，他继续破开浮在表层的泡沫，把下面掩藏的事实挖出来：“而’梵天‘回报给阿乾的，是毒品……你知道不同类型的毒品混合使用在一个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吗？你知道在你一个月前蠢到加入关西分部的时候，阿乾因为戒断反应差点死在公寓吗？！”

　　比起指责龙宫寺坚，九井一更难以原谅的是自己。但他仍然无法不去想，如果Draken当时愿意劝解阿乾，如果Draken能放下自己的执念，是不是阿乾也能被说服呢？

　　好在酒店的最高规格套房对隔音层毫不吝啬，将九井一愤怒的声音阻断在了这间屋子里。

　　龙宫寺坚花了好几分钟来理清九井一所说的事，尽管知道“梵天”已经裹在无尽的黑沼里，但连身边的朋友也被如此波及，这让他感到无以言状的愤怒，和自责。

　　他郑重其事向对九井说：“阿乾的事，对不起。”

　　九井一反倒对他认真地态度不自在起来，摆了摆手转过身：“你没有必要和我道歉，这本来也是跟你没关系的事。阿乾现在在我那里，我只是想说，趁早离开吧，就算你挖空心思进入’梵天‘，也是没有意义的，最终只会和’梵天‘一起腐烂而已。”

　　“如果是Mikey的选择，那就让我跟他一起被’梵天‘吞噬，”龙宫寺坚说，“但至少，在此之前，请让我帮你和阿乾，从这个牢笼里出去，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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