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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灯熄灭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隔着厚重的门板也能听见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九井感到身旁的人呼吸一窒，他们都意识到，或许迎来的会是最坏的结果。

　　门被打开，先是七手八脚推着保温箱的护士们，手里还拿着好些精密的仪器，在其中一人地指挥下，飞快地从走廊拐走了。后面跟着的一位护士出来确认他们的身份，向他们告知情况。

　　“非常幸运，虽然不足1千克，情况也还十分危急，但目前的状况来说，龙宫寺先生和孩子都平安度过了手术。孩子的第一性别是男，由于缺乏Alpha父亲配合治疗，接下去我们将会使用医院的综合类合成剂，辅助Omega父亲的信息素，为孩子提供稳定的再生长环境，以确保尽快脱离危险状况。未来两周到一个月，由于早产儿不具备——”

　　“哦哟，你终于赶上了啊？”那个嘴毒的主治医生也慢慢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走了出来，擅自就打断了护士的话。他对护士摆摆手：“这些情况后续等病人清醒了直接和病人说吧。”

　　于是护士非常礼貌地跟他们道别离开。

　　“我还以为这么半天联系不上人，是终于可以见到那个人渣Alpha了呢。”留下的医生看看乾，又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九井，“原来不是哦？”

　　“不、不，这位是……”乾青宗笨嘴笨舌的解释，但支吾了半天也还是没想到定义两人现在关系的词汇。

　　九井被这么莫名其妙地讽刺了一番，经历了太过混乱的一晚，也懒得和这个医生计较，越过乾，问：“Draken现在怎么样？”

　　好在医生也没有和病人家属斗嘴的兴致，也可能是平安的手术让他心里的大石得以放下，所以语气缓和下来：“这场手术比我们预想的结果要好很多，龙宫寺君目前已经被转入加护病房进行观察，没有了腹中胎儿给他的负担，相信以他的底子，恢复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难题，等过两天，他转回普通病房，你们就可以进行探视了。”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腕表，对两人说：“虽然还不到探视时间，不过现在护士们应该也安排妥当了。你们去看一眼孩子再回去吧，6楼新生儿科，我会和护士安排好让她在电梯口等候领你们过去。”

　　终于在主治医生这里感受到一次善意，乾青宗忙不迭说着感谢，待医生先行离去后，两人才搭乘电梯直达六楼。

　　护士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因为新生儿科的小婴儿太多，一旦被吵到就会连锁反应地哭闹起来。

　　此时已经凌晨4点，新生儿科的轮班护士们依然仔细地巡视查看着每个床位，偶尔碰见哪里传来即将起势的哼哼唧唧声，便会轻手轻脚地赶过去，慢声细语地进行安抚。

　　这是他们全然陌生的地方。

　　无论是过去、抑或是两人计划中的未来，几乎都没有想过自己会站在医院这个区域的范围内。这些才诞临于世的新生命，整整齐齐被安放在一个个小格子里，对这个世界的危险、痛苦、不幸都一无所知，少有的没睡着的小脸上睁着葡萄似的眼睛，跟随着路过的身影而转动，眼睛里只有天真的好奇。

　　他们终于来到对于新生儿的“加护病房”。

　　龙宫寺坚和佐野万次郎的孩子被更为庞大、复杂的仪器包围，在小小的玻璃箱中，插着管子、戴着对他而言有些大的呼吸机，姑且算是安眠的状态。

　　乾青宗小心翼翼地将手贴在玻璃壁上。

　　“好像也就比手掌大一点呢。”他几乎是用气音感叹着说出这句话。

　　于是九井也俯身，更近地靠拢着观察。

　　皱巴巴、全身还泛着一层青紫、脆弱到离开这个箱子就会面临巨大的死亡风险的小肉团，可是他的心脏依旧顽强地跳动着、呼吸也非常用力的样子，为自己争取着活下去的未来。

　　在纯白的被褥上，在消毒水的气味中，在电子仪器轻微地发出规律的声响包围里。

　　两人都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中，看到了被呵护的、被保护着的、寄托了浓厚的爱意的，名为希望的种子。

　　即便那天从医院出去，九井一也说不清是什么意味，把已经彻底无家可归的乾青宗带回了自己家先行安置——当然不是梵天众所周知、人人都可以不请自来的高级公寓。

　　但两个人现在的相处连普通朋友都嫌尴尬。

　　龙宫寺坚的探望时间放行那天，医院给乾青宗来了电话。九井左思右想，怎么都认为这是最后能把话说清楚的机会，于是答应了一同前往。

　　——当然是指跟Draken说清。阿乾这样的死脑筋，自己根本就拿他没办法。

　　趁着乾青宗被医生叫走继续以病人家属的身份进行各项手续、告知书的填写办理，九井一站在空荡的单人病房中和龙宫寺坚面面相觑。

　　他清了清嗓子，把早已在肚子里翻了个滚瓜烂熟的说辞拿出：“你也知道摩托店被烧毁的事件了吧。现在已经有别的人、或者帮派盯上了你们。”

　　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像对这样的现状一点也不在意。

　　九井只好接着说：“我知道你早就把命交给了Mikey，可以为他义无反顾的去死。但是，你也不想你们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来到世上，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又离开吧？”

　　这下坚的表情有所松动，但九井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算你现在可以保护他，但只要你不肯放弃，迟早会有人知道这是梵天的首领、‘无敌的Mikey’的孩子。当‘无敌的Mikey’有了这样一根好拿捏的软骨，你觉得，这些毫无顾忌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呢？你能接受，他们用这孩子来威胁Mikey吗？”

　　最后，他又奉上一条早已安排好的路：“摩托店的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会把这里的一起都处理好。在你出院之前，我会在远离梵天——最好是离原东卍那些人更近一点的地方，替你们重新安置一家店。之后，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

　　这样的话的确让坚产生了动摇。不管是他的身体状态、还是眼下亟待处理的各种事，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混乱。他沉思片刻，还是说：“让我再考虑一下。”

　　九井耸肩，对他这个回答毫不意外。比起对方的那个Alpha伴侣，龙宫寺坚本人的想法要好猜得多，所以九井非常有把握对方最终会同意他的安排。

　　最后，他才补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再劝劝阿乾，让他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可是听到这话，坚却立刻做出了回复：“这是阿乾自己的意志，我没有办法干涉。如果你都说服不了对方，我的劝说又怎么可能有用呢？”

　　“更何况，一昧地逃避，九井，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差劲的懦夫吗？”

　　被这样指责了。无话反驳的九井阴沉着脸走出病房，刚打开门，就看见靠墙而站、似乎等着他的乾。

　　啊，全都被听到了吧。

　　九井面色不虞地瞥开眼，故意当作看不见对方，自顾自地往楼梯走去。

　　“我一直是个一无是处的笨蛋，对吧。”跟在身后的乾这样开口了，“面对天竺时也好、现在也好，总是得依靠别人才能对可可传达出自己的想法。”

　　九井顿住的脚步不欲再留，但下一刻，身后的人就冲到了自己面前，拦住了去路。

　　“当初觉得和可可分开才能让你回到正常生活的我是笨蛋，现在还不自量力想要拯救可可的我是笨蛋，一直没能向可可传递出最真实的心意的我是笨蛋……”乾激动地剖白着自己，“就是这样蠢笨的我、我……”

　　“我一点也不想和可可分开！”

　　他拉过九井的手，急切地说着：“可可现在也很缺人吧？我在鹤蝶那里听见了，你需要可靠嘴牢的人……让我们回到从前的合作关系也好，可可是聪明人，应该也知道，我的话，怎么也比其他人好用吧？”

　　乾说：“让我成为可可最有用的赚钱工具吧。”

　　“我们不要‘拜拜’……好不好？”

　　都这样说了啊。

　　九井把手抽出来，冷冷地看着对方：“我不需要很快就会被折损的工具，成本太高了。最好用的工具应该学会好好保养自己，让自己拥有最大限度的使用值。一件工具，只有使用时限越长，它的性价比才越高。”

　　最后，他露出如在黑龙时期一般，乾最为熟悉、也最具标志性的恶劣表情：“你能做到吗？”

　　望月莞尔正在做本月的工作汇报。

　　佐野万次郎垂首坐在那个对他过分宽大的椅子上，实在让人难以分辨他的心情好坏。

　　“……对方承诺，梵天只需要小部分的投资，以及提供符合需求的实验人体，就能进行入股。虽然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各类药品都有，但他们这次针对第二性征进行的专门研究，一定可以在市场上引起轰动。而且目前已经结束了最初的开发阶段，梵天加入后，收回成本、坐享盈利的时间成本也很低。‘让梵天那个赚钱能手判断一下吧，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合作’，他们是这么说的。”

　　万次郎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这让望月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冷汗密密地渗出。

　　“毒品……吗，”终于，梵天的王用手撑起下巴，看向自己的手下，给出答复，“不了。至少在梵天的膨胀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之前，不论梵天的成员、还是属于梵天的领地，都禁止做这样的生意。”

　　“是。”望月干脆利落地应答，而后又确认了一些别的安排事项，才带着人收起那堆文件离开。

　　“答应的话，我们离开辟新世界，说不定就更近一步了吧。”三途手上还留着一份对方给出的资料，的确从各方面来说，这好像都是对梵天百利无害的合作。

　　他翻到最后，视线停在这个新秀组织的帮会名上：Cobra。印在其上的，是一条口衔其尾的眼镜蛇图样标志，夸张的设计下，那露出的一只眼仿佛正死死盯着看客。

　　“不良世界的问题在不良内部消化，”万次郎说，“黑暗也理应由更强大的黑暗来吞噬。毒品的波及范围并不受梵天所控，如果连光的世界也被搅乱，梵天的存在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于是三途春千夜不置可否地将那份文件放入碎纸机中，看着整齐的纸张，最后变成一块块小小的碎片、残渣。

　　落入空荡的回收箱里。

——上半部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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