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就行。”卡尔玛微微探查了一下阿卡丽现在的身体状况。之前被药物侵蚀的部分逐渐摆脱了控制，伤痕也缓缓痊愈，包括被凌虐的下体，现在也慢慢恢复了从前的样貌。卡尔玛心中喜悦，语气也轻快了起来。

对于阿卡丽来说，虽然卡尔玛待自己无微不至，但还是有些不适应如同老妈子一样嘘寒问暖的感觉。她在卡尔玛开口时一般不说话，除非必要，才会回答一两句。

不过，卡尔玛盯着阿卡丽吃早餐这样的行为，还是有些让后者汗毛倒竖，尴尬无比。

卡尔玛收拾好餐具，又叮嘱了阿卡丽几句。

“你的身体好不少了，但是还是尽量少下来活动，今天好像还有人来找我，我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阿卡丽巴不得卡尔玛先走，于是爽快地应承下来。

卡尔玛离开房屋，犹豫了一下，还是照旧锁上了门。她向来知道阿卡丽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要是不锁上，就凭她已经恢复不少的身体，可能晚点再来，就找不到人了。

今天她确实有事。不久之前，守卫就来通报了有人求见自己，只是这人没有介绍自己，更没有说明来意，只说是卡尔玛的朋友，这让她有些好奇。她内心细数了一下与自己来往亲密的人，一时间并没有猜到来者的身份。

当然，即便如此，作为长存之殿的主人，她还是有必要见一下这个神秘之人。

从阿卡丽处出来，她便径直走向了访客等待的偏殿，一般如果自己临时有事不能立即接见，都会安排来访者来这个偏殿稍等。

她走到门前，对守卫略略示意，便走入了殿内。

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名身着黑袍的男人。他抿着端上的茶水，一言不发。

“我是卡尔玛，您是？”

卡尔玛略施一礼，面前黑衣人遮蔽自己容颜，她一时间没法看出究竟是谁。但她确实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卡尔玛，连我都不认识了？”

沉重的男声响起，兜帽落下，露出了一张卡尔玛无比熟悉的面容。

“慎？！”

卡尔玛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明白了慎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连忙环顾四周，驱散了守在附近的守卫。

“你来长存之殿，倒是稀客。”

慎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抬起头。

“稀不稀客再说，我来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吧？”

“不太知道。”

卡尔玛装傻。

慎鼻尖抽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

慎沉默，检查了周围有没有多余的人存在，良久，才开口。

“阿卡丽。”

卡尔玛无奈地笑了笑。她不知道慎是怎么得到阿卡丽在这里的消息的，但无可否认，他已经在这里了，而且很明显就是奔着阿卡丽来的。

“阿卡丽现在和你们教派没有关系了吧？你还来找她？”

“我来只代表我一个人，并不是均衡的意思。”

“你就不怕阿卡丽不想见你？”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慎的痛点，只见他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摇了摇头。

“怕，但是只要我能看看她就够了。”

卡尔玛笑笑，慎和阿卡丽之间确实有过过节，这早已不是什么秘闻。她稍微想了想，既然阿卡丽在这里，对于慎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没有什么阻拦的理由，于是耸了耸肩，开了口。

“那，你跟我来吧。”

慎点头，拉起兜帽，起身跟在了卡尔玛身后。长存之殿认识他的人不少，要是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跟卡尔玛悄悄前往某个地方，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转过几个弯，二人便站在了阿卡丽居住的房门外。

“就是这里。”

卡尔玛指了指屋子，示意慎。

慎上下打量了一下：“你们长存之殿的环境，还挺不错的。”

“那是自然。”卡尔玛没有多扯别的，“你不进去吗？”

“进，当然要进。”

嘴上这么说着，慎却一步也没动。卡尔玛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也有些犹豫。她能理解慎现在的心情，于是也没有催促，只是站在一边。

卡尔玛不适合跟着慎一起进去，慎自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虽然自己很想见到阿卡丽，但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还是会不由得心跳加速。

均衡？在最诚挚的感情面前，有几个人能控制得住？

许久，慎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卡尔玛便帮慎解开了门锁，男人推开房门，走进了屋子。

正在闭目养神的阿卡丽听到声音，本以为是卡尔玛，没打算有什么动静，却听得脚步声仅仅响了一两下就不再传来，她心下一动，才睁开眼。

“阿卡丽……”

慎看到了阿卡丽几乎不加遮掩的身躯。即使经过了数天的治疗，那些伤痕也并没有完全消去。淡淡的淤青和黑斑点缀在阿卡丽的皮肤上，犹如恶魔的獠牙，触目惊心。慎只觉得自己脑中似被电流刺了一下，手臂不由得微微颤抖。

他从来没有见过阿卡丽如此狼狈的样子，遍布全身的伤痕令他痛心不已。这哪还是她认识的顽强的阿卡丽？他早已得知这是诺克萨斯下的手，来的路上他本以为仅凭诺克萨斯的小伎俩，并不能给阿卡丽留下多大伤害，听到的消息也多半是唬人。但如今，站在阿卡丽面前，他彻底地被激怒了。慎紧握双拳，眼中不知含着是泪水，还是烈焰。

他甚至忘记了教条。“无惧，无恨，无爱。”这是均衡教派一直以来的信仰，也是慎身体力行多年的准则。他本以为自己早已达到这一境界，然而如今，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没法忍耐自己在意之人的受难，所谓的均衡，瞬间便已抛在了脑后。

“慎？！”

阿卡丽的惊呼唤回了他的神志。慎本要向前，却立即被阿卡丽喝止。

“阿卡丽，你……”

“你来做什么？！出去！”

阿卡丽面对突然出现的慎，这个曾经的师兄，师父，本来冷静的姿态顿时被打破。她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惊慌了，连忙卷起被褥遮盖自己丑陋的身躯。她不愿看到慎，更不愿让慎知道自己现在如此落魄。

阿卡丽是个好强的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脆弱。

慎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站在原地，对阿卡丽轻轻地说着话。

“阿卡丽，我只是来看看……”

“看什么看？！”阿卡丽又是一声大喝打断了慎的言语，眼中带着敌意，“出去！我不想见你！”

“我……我……”

慎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状况，说话也有些结巴。

“你出不出去？！”

阿卡丽着急了，径自下床向慎走来。

她可不是要好好说话，没走几步便摆开了架势。

“这可不是说着玩玩。”阿卡丽压低声音，却没法遮住言语里的颤抖，“你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不，你没必要……”

慎摆着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卡丽死死盯着慎，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经过刚才突然的惊慌，她现在正逐渐安静下来，因为热血冲头而临时麻痹的躯体，此刻也开始一阵阵发软。阿卡丽只是硬撑着，眼前已经开始有点眩晕。

“不，阿卡丽，你听我说。”慎慢慢开口，“我只是听说了你的情况，想来看看你而已。”

“我很好，不需要你担心。”

阿卡丽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她眼中也含着不知是什么样的光芒，但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能让慎看到，她无法接受。

她对慎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她自己也说不清。但阿卡丽只觉得，自己早已跟教派划清了界限，就没再有必要见从前的故人。

她是那么想的，但不知为何，她又不敢下定决心那么做。

“阿卡丽……”慎叹了口气，“你何必逞强呢？”

“我没有，请你离开这里。”

阿卡丽的反应，与那天见到卡尔玛一模一样。

“我只是想……”

“出去。”

“我……”

“出去！”

阿卡丽的声音几乎要撕裂了一般，她一拳向慎打去，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阿卡丽栽倒在了地上。

她喘着气，还没有恢复完全的身体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紧绷，跌坐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全身都在发抖。

“阿卡丽！”

慎见状，再也忍不住，连忙上前抱住阿卡丽的身躯，想将她扶住，但不可避免地一并倒在了地上。

“你……你放开我……”

阿卡丽咬着牙，她眼角几乎要流下泪来。

现在的她，不知道心里涌动着的究竟是什么情绪。是懦弱？还是惧怕？抑或是什么别的？她不明白。

“阿卡丽……阿卡丽。”慎抚着阿卡丽的背，“好好休息吧，休息一下。”

阿卡丽想挣脱，但脱力的四肢无法违抗慎强有力的怀抱。现在的她，活像等待拯救的少女，被迫依偎在慎的怀里。

这个男人，这个紧紧抱着她的男人，曾经是她的师兄，是她的师父，更是最珍爱她的人。她无法承认，她没法面对二人争吵、隔阂的过去，她在担心，她在害怕。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她也无法说清了。

思绪翻滚着，阿卡丽眼角的泪珠逐渐成线，缓缓地从鬓边流下。

“阿卡丽，你受苦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把阿卡丽抱得更紧了。

阿卡丽终于在慎的怀里卸下防备，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沾染在慎的身上。

——

——

在长存之殿休养许久之后，阿卡丽的身体终于彻底恢复过来。从前的苦难对她的影响已经尽数散去，如今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精神的面貌。

她和慎在卡尔玛的伪装下离开了长存之殿，走在了艾欧尼亚的森林里。

“今后，有什么想法吗？”

两人就那么并排走着，许久，慎才说了一句话。

他在长存之殿陪了阿卡丽很久，即使如此，有时候对阿卡丽说话，他还是会犹豫。

“没什么想法，之前怎么过，以后就怎么过。”

阿卡丽倒是直白。她没有固定想去的地方，也没有自己给自己设计好的未来，她有独特的行事风格，就连自己，也说不准。

慎点点头，这倒符合他的预料。

“你不怕吗？”

“怕？有什么好怕的？”

阿卡丽笑笑：“那帮诺克萨斯的狗，我撕碎他们都来不及，怎么会就这样退缩？”

慎也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他担心就这次之后消磨了阿卡丽的激情和勇气，现在看来，情况还不错。

不过，说不有些担忧也是假的。

“没被吓倒就好，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卡丽。”慎扭头看着身边人，“只不过，要是再出什么问题，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没想好。”

“没想好？”

“准确来说，是不用想。”

阿卡丽仰着头，看起来依旧是那么无拘无束。

“我，这段时间其实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两个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慎等待着，等待着阿卡丽的述说。

“有时候，或许死撑着是没有用的。”

阿卡丽看向慎。

“如果再有问题，我身后不是还有你嘛。”

慎一愣，随即长出一口气。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我啊。”

他们重新迈开了脚步，向着远方走去。

只不过，两人的身形，贴得更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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