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故事较长，三段也搞不玩，因此分成四段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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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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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女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你怎么样。我说你精神着呢，不仅四肢健全、而且能打又能吵，一大清早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把我赶了出来，没什么可担心的。后来她就没再问别的了。”

“……哦。”

听取宁科斯的汇报后，克鲁格思索了片刻，然后哦了一声作为答复，接着继续朝营地走去。科宁斯完全听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见，或者有没有意见。

修女的话看来也没有引起克鲁格的过多注意。

那你他妈的还问个屁呀，宁科斯满肚子怒火地想着。不过，其实他也能看出克鲁格对修女的话还是颇为在意的，只不过得到的信息不多，没什么值得分析的内容罢了。

回到克鲁格的营地，科宁斯受到了莉莉安的热情欢迎（呈上了一杯荨麻茶）和阿虎视而不见的一瞥。其余的战士们则好像根本没注意到科宁斯消失了一整天。

克鲁格简要讲解了作战计划：白天休息、晚上出发，开车行驶四十公里，然后下车步行，天亮前进入森林。之后见机行事。

时间还早，科宁斯再次钻进了他的小帐篷，打算睡一会儿为晚上的行军做准备。但刚躺下就感觉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腿。

科宁斯坐起身一看，来人竟然是阿虎。

“昨天去教堂了？”阿虎的目光看着远方，仿佛不是在和科宁斯说话一般，就连声音都让人感到缥缈。

“是的。”

“见到修女了吧。”

“是啊。”

阿虎这才把脸转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科宁斯一眼，然后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远方。

“呆会儿医官如果问起修女的事情，什么都别告诉她。”

说完，阿虎再次拍了拍科宁斯的腿然后离开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科宁斯。

这段对话与其说是发人深思，倒不如说是驴唇不对马嘴。这家伙什么意思？科宁斯暗自琢磨着。让自己什么都别告诉她，为什么？

不过科宁斯知道阿虎是个惜言如金的人，从来不会说多余的废话。既然他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理由。

……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科宁斯心想。

果然，没过一会儿，科宁斯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小碎步的声音，一听就是医官来了。

“记者！”科宁斯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说道，“记者记者记者！”

“啊啊，怎么了？”他连忙再次坐了起来。

“你昨天去村子里了吧？”莉莉安钻进科宁斯的帐篷，嗖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兴奋地问道。

“啊……是啊。”科宁斯立即在心里提起了警觉。

“村子里怎么样？”

“还好。不，就那么回事吧。也没什么。”科宁斯含糊其辞地说道。

“你是在教堂过夜的吗？”

“哦，那个。是啊。”

“修女在教堂吗？”

“修……”

想起阿虎的忠告，科宁斯的神经立即绷紧了。

“修女……我没看到……”

“不可能！那个人可是寸步都不会离开教堂的庭院的，你要去了教堂一定会看到她才对！”

“是看到了。但是她忙着照顾伤员，我也没和她怎么……”

“她和你说话了对吧。一定说了吧？”

“就是随便说了两句……”

“她问克鲁格的事情了吗？”

“没有……”

“她都问什么了？”

“我说没有啊？”

扑通。

娇小的医官扑到了科宁斯身上，把他压在下面，脸也凑到了科宁斯的面前。科宁斯闻到一股香皂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莉莉安的面容精致秀美、身材也很妖娆，丰满的胸部紧贴在科宁斯的胸前，里边起伏的沟壑清晰可见。面前的光景真可谓秀色可餐，但科宁斯此时却兴奋不起来，因为医官那把兼做手术刀使用的战术折刀正紧抵在他的脖子旁边。

“快告诉我吧，记、者、先、生——”

莉莉安用发颤的声音轻轻在科宁斯的耳边说着，科宁斯能够感到她因为兴奋而变得灼热的呼吸。

“喂，喂喂你你你要干什么——”科宁斯惊慌地大声呼喊道，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医官割开颈动脉了。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压在他身上的医官忽然不见了。

科宁斯一手扒开帐篷然后翻身跳了起来，看见医官已经被人用擒拿技按在了地上，手里的匕首也被缴下了。而按住她的人，正是克鲁格。

“告诉我，快告诉我……”虽然已经无法行动，但莉莉安依然在嘴里小声说着。

“莉莉安！”克鲁格大吼一声，医官仿佛被从梦中叫醒了一般忽然回过了神。

“啊。我又……失态了吗……”她弱弱地说道，“对不起，上士……”

克鲁格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捡起折刀合起来放在了她的手里。

“不要在营地里胡乱摆弄这种危险的东西。”克鲁格冷声说道。

“是。”医官把匕首塞进兜里，低着头慌忙离开了。

“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惊魂未定的科宁斯叫到，“她怎么突然就……”

“对不起，医官在某些方面……有些敏感。”克鲁格略带歉意说道，“所以我建议不要在她的面前提起‘修女’二字。”

“为什么？”

“……”

克鲁格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那是科宁斯第一次见到克鲁格那样欲言又止的表情。

“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颈动脉。”说完，克鲁格离开了科宁斯的帐篷。

科宁斯弹了一下舌头，他觉得克鲁格的事情让他更感兴趣了。

这家伙以及这个营地里的人，绝对不只是一群临时扎营此地的士兵那么简单。

要是问克鲁格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刚才他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满脸的无可奉告。但科宁斯知道该去问谁。他可不是在这里白呆了一个月的，这个营地里人们的脾气秉性，他也稍稍了解了一点。

科宁斯从背包里翻出一包骆驼牌过滤嘴香烟，不舍地摩挲了一阵，然后放进了裤兜。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余粮，本来是准备留着返程路上抽的，但是看来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他要把这东西作为交换信息的商品。

科宁斯起身钻出帐篷，然后朝着营地里的瞭望台走去。说是“瞭望台”，其实那只是用木板搭起来的一个一米多高的台子，两米见方，背对村庄、面朝开阔的方向。

台子上站着一个士兵，正端着枪沉默地望着远方，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那个士兵正是阿虎。

“喂，阿虎。”科宁斯走过去说道，“又是你在站岗啊。”

“唔。”

阿虎的目光没有离开他看着的方向，只是鼻子哼了一声，表示注意到了科宁斯。

阿虎不喜欢闲聊，科宁斯知道。虽然这个年轻的中士是克鲁格队伍里的头号战斗力，但性格却相当沉默寡言。

但要是科宁斯想听点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么阿虎是最佳选择——当然，前提是他肯说的话。而这段时间以来，科宁斯已经大概摸清楚该如何让阿虎开口了。

“刚才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科宁斯拆开兜里的烟，掏出两根，把其中的一根递给阿虎，“要不是听了你的建议，我现在说不定连小命都不保了。”

阿虎微微扭头看了一眼科宁斯，接过了他的烟放在嘴里点上。

“命还在就好。”阿虎抽了一口烟，说道。

“不过可把我我吓坏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医官就骑在我的身上、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她和修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可奉告。”阿虎又抽了一口烟，淡淡地说。

“别这么冷淡，告诉我呗。”科宁斯不死心地说道。

阿虎没出声，只是抽了一大口烟。然后他扭过头，看了科宁斯一眼。

“我不接受采访，你知道的，科宁斯。”

“这不是采访，我不会做记录的。”科宁斯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带录像机或录音笔。

“那也不行。你只是暂时被容留在这里的外部人员，我们在你没有妨碍到我们的行动的前提下，顺便保护你的安全。所以你的身份基本和战俘是一样的，没有问任何问题的权利。”

“别那么无情啊，兄弟。”听到这样的答复，科宁斯笑了起来，“有时候我对你们也会有点用处吧？”

“有吗？”

“会有的。”科宁斯点了点头，“你也知道了吧，克鲁格决定去边境的难民营寻找那个向导的家属，今晚就行动。”

“所以呢。”

“作为和难民营交涉的中间人，我也会同行。”

“……这可不是什么美差。”

“是啊，我知道。如果懂得明哲保身的话，我会选择呆在安全的村子里。但我好歹也受了你们不少照顾，如果能够帮上你们忙的话，我不介意跑一趟。”

“呵，那还真是非常义气。”

“我想这次行动结束后，我们大概就该真的各走各的了。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组织，但好歹也相处了一个月，我们之间还不至于生分得连家常都不能谈吧。等我回到德国，回想起在这里经历的这些，我却对你们一无所知，这样真的有必要吗。”

阿虎没有说话。但科宁斯从他的神色看出，阿虎的态度稍稍有些松动了。

“我只是想问些个人问题，不会涉及你们行动的机密。”科宁斯忙适时地把兜里的一整盒烟都递给了阿虎，“你告诉我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阿虎看了科宁斯一阵，然后微微笑了笑。科宁斯不明白那个笑容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因为他从没见过阿虎笑过，但阿虎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好吧。”阿虎接过科宁斯的烟，点了点头说，“你说得也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想知道什么呢？”

科宁斯好像听见阿虎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外国话，不过他没理会那些。

“克鲁格说莉莉安医官对某些事情有点敏感。她到底是……？”

“医官……”阿虎想了想说，“有过一些心理上的创伤。她曾经和克鲁格一起落入敌人的手中，经历了一些非常黑暗的事情，那时是克鲁格保护了她。从那起她就在某些方面产生了对克鲁格的依赖，并且对和克鲁格密切接触的异性非常敏感。而黛雅……总是对克鲁格有些过度的关注。”

“她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完全无异啊。”科宁斯惊讶地说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阿虎淡然说道，“那次我们是从一个被遗弃的集装箱里找到克鲁格和莉莉安的，同时找到的还有其他七个战友的尸体——在某个潮湿炎热的地区。当我打开那个集装箱的时候，里面的尸体已经严重腐败发臭了。我唯一看到的是包括克鲁格和莉莉安，所有人都是全身赤裸的，而死去的人死法各异。”

“……”

科宁斯没有说话。光是想象阿虎描述的那副景象，就恐怖得让他感到窒息。可在谈论这些如地狱一般的事情的时候，阿虎甚至就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在说的只是一些稀松平常的东西。

“关于那次事情，你从来没有问过他吗。”

过了一阵子，科宁斯才继续开口说道。

“没有。我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克鲁格和莉莉安也没有说过。”阿虎说，“不过从那之后，莉莉安对克鲁格就有点不太一样了。”

“……怎么听你说起这些可怕的事情时，好像在说一些无所谓的东西一样？”

“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这种事虽然算不上家常便饭，但也不足为怪了。”

“这么说来你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如果你指的是死里逃生，很多人都有过。”

“像克鲁格和医官遇到的这样……十分糟糕的呢？”

“差不多也有吧。”

“差不多？”

“我们面对的绝大多数情况，就是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但战斗并不只是两帮人拿着枪对射那么简单。所以面对几个死人、或者尸体堆得和山一样高，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要说到底有多糟糕，则要看当事人的感受了。”

“那对你来说呢？”

“没什么。”阿虎看了科宁斯一眼说道，“既然我还活着，就说明我的敌人都死了，不是吗。”

科宁斯没有出声，因为阿虎的话让他感到不寒而栗。面前这个年轻的士兵到底杀死过多少人，才能活着和自己平静如水地谈论这些？

科宁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和身边这群人的不同：他只是一个新闻记者，来到此地是来发现一些人们所未认知的事情；而阿虎和克鲁格却是战士，他们是为战斗而来。对于克鲁格他们这些人来说，在丛林还是在沙漠都是一样的，他们所关注的不是自然环境和风土人情。在他们所处的名为“战场”的丛林之中，杀或被杀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会用枪吗。”

正当科宁斯将要陷入沉思的时候，他忽然听到阿虎说道。

“啊。呃……会。”

作为记者，很多事情都要会一点，所以科宁斯也知道枪械的基本操作。但他只在城市里的室内靶场用过。

“拿着这个。”阿虎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递给科宁斯说，“就当做那盒烟的回礼吧，你可能会用得着。但别让克鲁格看见。”

“谢谢，但是不必了。”科宁斯没有去接那把手枪，“我是个记者，不是士兵。”

“这个地方没人会管你是干什么的，这一点，在那些叛军用RPG攻击你的车队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了。”阿虎把枪扔在了科宁斯面前，“里面有8发子弹，用不用或者怎么用，你自己决定吧。”

“……好吧。”科宁斯想了想，把那把枪捡起来塞到腰后面，“希望不会用到它。”

“呵，兵不血刃当然最好。”阿虎冷笑了一声说，“但一般来说，麻烦通常来自弹药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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