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指針跨過十二的數字，踏進零時零分，又長了一歲。手機響起密集的簡訊音，Argonavis的成員從群組裡發來生日祝賀。滿懷謝意地仔細閱讀後，手指快速的在螢幕上跳動著，把回覆發送出去。字裡行間表達著對團員的感謝，再附上一個笑臉的貼圖，秒速獲得三個已讀。

　　當中不包括航海。已經睡了嗎？不太可能吧——他是天生夜行性的動物，熱愛熬夜。航海堅稱夜晚較容易集中精神做事，的確，他住的公寓附近一過十點便安靜得嚇人，街燈疏疏離離的。結人有去過好幾次，記得只有風扇吹拂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航海一瞬便能埋沒在自己創作的世界裡，特別是準備新曲的那幾天，他總是在深夜才開始作詞。等寫到一個段落可以稍作休息了，晨光從窗邊透入，寧靜的空氣被鳥鳴的聲音打破，都不甘願去睡。

　　如此日夜顛倒，若是有朝八必修課，總是掛起一對深紫色的黑眼圈。等到開放選課以後，結人也只得一起迴避十點前的課，不然沒辦法跟他一起上課。他一向穩重小心，這樣的失序的航海顯得特別可愛——結人很樂意包容這些小任性。不為什麼，大概是獅子座的野性直覺，就是覺得航海還沒睡。自邀約那天以後，對方便變得怪怪的，跟自己說話時眼神閃縮，不時迴避自己的視線。說是約好日子，也沒有實際講幾時幾分要出去。

　　想了片刻，決定私下發封簡訊過去，生怕對方忘記。萬一忘記了的話，就算是開朗的結人也是會受到打擊的。

　　「明天五點鐘在你家樓下等，不要太晚睡了。」

　　五稜結人呆望屏幕數分鐘後，最終轉成了已讀，卻沒有得到回應。

＊　　＊　　＊

　　自家離航海家並不遠，大概是十分鐘的步行距離，但今日的結人比平常還要早到達航海家樓下。直到約定時間的五點都得不到回覆，人也沒有出現，焦急的再等五分鐘之後，他便撥了通電話給航海。

　　「你所撥打的號碼暫時未能接通……」

　　這個異樣的撥號音不是關機，而是被秒掛線。知道航海是刻意拒按電話，就決定走樓梯上去。鞋子還在玄關，不像出了門，人應該還在家。

　　結人有航海家的有後備鎖匙——樂團集齊五人沒多久後，得知航海也是一個人搬出來住，怕獨居的多是意外，美其名有個照應，便互相交換後備鎖匙，偶爾也會在對方家過夜。但願沒有出什麼意外，便試探性地按下門鈴。「航海？在家嗎？」邊說再邊扣門。啪塔啪塔的腳步聲接近了門邊，過了好幾秒，才傳來青年深呼吸的氣音，穩重低沉的聲線道：「嗯。」

　　「沒什麼事嗎？身體不舒服？」

　　「沒有。」航海只是冷淡的，無感情地回著。聽到這句，結人便很肯定他的好搭檔在鬧脾氣了。航海算是容易焦慮的那種人，雖是很有耐性，卻會為些小事而生氣。凜生時不時都會惹火他，但一般而言很快便會消氣，去全家買個甜點或者冰品疏通就能解決。因此，團員間都沒什麼事發生。但事情變得嚴重時，航海卻是傾向什麼都不說的類型，自己窩在角落生悶氣，跟自己一樣，看起來就像沒事發生。

　　「若是你真的不想去的話，沒關係……」結人不擅長說謊，生日正日被放鴒子的感覺不好受。但也無計可施。

　　「你跟桔梗去吧，就不用算上我了。」

　　「就說，我沒有約其他人！」門後的依舊是無盡沉默。五、四、三、二、一。心中默數五秒後，只得開口說自己要回家了。

　　「嗯……我回去了。」正當要轉身離開，踏出那一步之際，門後的人又接了話。

　　「等等……阿結……」

　　「航海？」

　　「呼……」對方只是嘆氣，雖然什麼都沒講，但態度似是有所軟化。

　　「航海？」再叫喚一次名字之後，對方的聲音再變近了點。

　　「聯誼什麼的……不喜歡。」結人得知理由後哭笑不得。他猜自己該是說錯話，沒想到是這一件事。

　　「你在亂想什麼……好好的談談可以嗎？」屋裡的人終於開了門。航海頂著一頭亂髮，隨便套著常穿的白色帽衫，眼角微腫，估計琴晚睡得不好。

　　「是阿結說要去邂逅緣份的啦！關我什麼事，我又沒有要交女友。就叫你去找桔梗那傢伙陪你嘛！」

　　「我沒有這樣的想法，你誤會了。」

　　結人禁不住拉過航海的衣袖，把人抱在懷裡。棉麻浴衣的質感很親膚，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對方肌膚上升的溫度。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航海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腦子完全當機，反射性地把人推開。

　　航海的反應像是靦腆又像是生氣，低下了頭，然後後退幾步。　

　　「我去就是。」他小聲地說著。

　　哐的一聲，門閉上了。「你在外面等。」五稜結人才發覺自己過於衝動，開始擔心就這樣壞大事。門再次打開的時候，航海換上同樣是白色的浴衣。平常穿得密實，鬆垮垮的領口露出了平常不見光的白晢鎖骨；紫色的帶纏在腰間，意外地顯瘦；雪淨的足踝穿起木屐，右肩掛過放了隨身物品的布提袋。碧綠的雙眸望向自己，紅髮已經整理好了，他把頭微微側向一邊，像是在問：還沒有要出門嗎？

　　結人也沒想到航海真的有準備，自己差一點沒堅持下去，運氣不好就錯過了。他是打從心底裡覺得航海穿得好看的，但這個時點講出稱讚的話又有點兒別扭，只得裝回平常的語調打罵混過去。幸好對方已平靜下來，沒有注意到自己有點失禮的視線。

　　從側面看過去那比自己矮6公分的青年，那豔紅的赤襯托著純潔的白，實在無法把視線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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