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餐厅里，莫德雷德突然停了筷子，目光随着拉门后面两个女人的脚步声移动着，注意到这点的凛问道：“诶？小莫？你……”

谁知，似乎是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局外人了，莫德雷德转过脸来以吓人的表情吼道：“不许这么叫我！Archer的御主！”

“啊？所以你更喜欢‘Saber’这个称呼是么？”

“圣杯战争不就该这么称呼么？”

凛看了一眼莫德雷德面前的空饭碗跟几个能反照出人影的盘子：“所以你要是到外面下馆子的话……你要人家怎么称呼你？”

“呃……”

莫德雷德一时语塞，没有意识到凛刚刚凭借这个问题跟她的反应确定了几件事，首先Saber缺乏对日本的常识，真以为在日本餐馆侍者会对食客有特定的称呼，而且她真的打算去外面吃饭却没有相应的准备，这说明她的食欲可能不仅仅是出于兴趣。

“话说，卫宫君……”

凛突然抬头对还在洗碗的士郎说——

“……有时间的话我们带她去吃自助餐吧，这样能省下不少伙食费。”

“嗯？”莫德雷德一脸迷茫地问，“自助餐是什么？”

凛惊喜地发现圣杯给这个从者的常识范围比自己想像得还窄，但她没注意到一听见“自助餐”这个词士郎差点在洗碗池里摔破一个盘子。

“自助餐就是……”凛竖起一根手指给莫德雷德解释，“一般的餐厅都是你付多少钱吃多少对吧？”

“啊，这不是废话么？”

“但自助餐是你付很多钱进去，然后想吃多少吃多少。”

“！”

士郎扭头，眼见莫德雷德脑后的辫子要像火苗一样跳起来了，立即制止道：“等等，远坂！不能带她去吃自助餐！”

“嗯？”莫德雷德的双眼和话语里都带上了几分敌意，“为什么啊？”

“总之就是不行！”士郎斩钉截铁地说，“要吃的话我来做就好了，自助餐厅不要去！”

“切……”

莫德雷德不知是同意了士郎的意见还是暂时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论，立即转向凛问道：“喂，Archer的御主，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

“啊？什么‘什么事’？”凛过了一秒想了起来，“哦，你说Archer……”

士郎也想知道为什么一回家就看到Archer在道场里被母亲殴打的情景，而显然那也不是因为他袭击她，不然凛不可能放过那个男人或者母亲也不会让凛住下来。

而凛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士郎说：“卫宫，今天下午伯母是去爱因兹贝伦城堡了吧？”

“是啊……但是……？”

是的，士郎注意到了回家后的违和感……或者说放学前就感觉到了。

早上阿尔托莉雅送完自己跟莫德雷德去学校就说要去义姐伊莉雅丝菲尔那儿拜访，可能的话士郎还希望把她接过来住，之后阿尔托莉雅却没有来学校接两个孩子，而是由大河来送回家的。

而且自那以后，直到现在，母亲都没有提过有关伊莉雅的事情。

这不禁让士郎担心了起来。

“伯母回来之后表现得很奇怪……”

凛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她用魔力通讯对Archer说：[Archer，去看一下卫宫的妈在哪儿？]

[喂，我还在疗伤啊，我的大小姐。]正在别栋凛房间的法阵里正坐跪着的Archer以不满的态度回道，[要看你自己不能去看么？]

[又不是从肩膀到腰被劈成两半的伤，起来去看！]

[好好好，真是的……啊，她们在她的房间商讨着什么……要去听么？]

本来凛出于谨慎不想惹麻烦，但过了一会又被自己的好奇心驱使着说出命令：[去听，等他们结束之后再告诉我内容。]

然后她开始对面前的士郎和莫德雷德解释，下午阿尔托莉雅一回家没多久就要求把Archer借走给自己练练手。凛判断这个遗留从者可能也或多或少怀疑自己这十年来荒废了一些战技，或者说在试图提升某些东西，就很痛快地同意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Archer居然真的在对练过程中受了点轻伤，而且阿尔托莉雅的表现并不像是仅仅想“练练手”而已——回来之后的她心情特别糟。

“卫宫，”凛以严肃的语气问道，“如果那是你姐姐……她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住？”

平日里人前的她绝不会跟一个才正式认识没两天的人问出这种问题，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加上看出来士郎的性格特点，她觉得自己就算问了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很有可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可是凛没想到一个意外的人阻止了士郎说出那个答案。

“喂，御主，”莫德雷德盯着正要开口的士郎说，“不要告诉她。”

“哈？小莫你捣什么乱啊。”

“不要叫我小莫！叫我‘Saber’！”

“我已经被伯母认可为同盟者了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搬进来住还半个白天都给你们看家啊？”

“我可还没认可你哦！”莫德雷德大方方地一摆手说，“而且就算是同盟者，双方也有各自坚守的底线吧？打个比方，你会告诉我你的从者Archer的真名么~~~？”

“……”

凛脸上的假笑抽了起来，Saber提出的这个问题非常要命。

不光是凛确实不想这么快就把底牌给这个看上去非常暴躁情绪不稳定的少女剑士看，而且更关键的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牌是什么——Archer说过他不记得他的真名。

而且一想起自己那个从者让人不爽的态度，结合现在这个少女粗中有细难以对付的行事风格，凛先是低头要紧牙齿握住拳头，像是要一口气向莫德雷德打过来似的，让后者产生了警惕心。

但结果，在士郎和莫德雷德眼前，穗群原学园高中二年级的有名优等生转身锤起了地上的榻榻米，翘起来摇摇晃晃的屁股让她一只如同上半身卡在老鼠洞里出不来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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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

凛也确实发出了深陷入懊悔和不甘中难以自拔的哀叫——

“……越来越觉得可惜了！为什么我没有抽到Saber啊！这简直天大的浪费啊——！”

“喂，远坂，”士郎带着尴尬的表情用沾着肥皂泡的手指着自己的脸，“你这是在说我不合格么……？”

然后莫德雷德以冷漠的眼神摊手说道：“是的哦~~~御主你确实太没用了，所以人家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啊？”

在士郎意识到自己被两人同时冒犯之前，凛却突然一撑地面四肢并用地朝莫德雷德爬过去。像是被猛兽盯上的莫德雷德立即倾斜身体并作出防御的手势。

“喂，干嘛……？”

“你果然也觉得卫宫是个菜鸟吧？”

“呃话是这么说……”

凛一口气抓住的莫德雷德的手，双眼闪烁着知性的光芒说：“那么放弃这个笨蛋，跟聪慧又体贴的姐姐我签订契约吧！”

士郎作为莫德雷德的现御主看着这个策反行动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眼前进行，却像是在看自己家的房子颠倒了过来一样，被事情的不合逻辑性首先冲击到大脑空白。

可是莫德雷德不耐烦地一抽手，把手按在凛鼻子上将其推开：“切，才不要！”

“诶？”

“我才不要会因为别人一句请求就把从者借出去当沙包给别人打的御主！”

“哎呀，伯母也保证过不会下重手了不是么？而且你看卫宫这么善良无知的样子，他能做好你的御主么？我退一步，就让他待在家里给你供给魔力，但你要听我的指挥出去打圣杯战争，好不好~~~？”

莫德雷德没说话，继续抱臂闭眼保持沉默，但接下来凛贴在她耳边低语道：“我会做卫宫不会的中国菜哦~~~”

莫德雷德睁开一只眼睛斜盯着凛：“唔？就是那些油很大量很足味道丰富的？”

“是哦是哦，怎么样？令咒就给卫宫留着没问题啦，但你听我的命令……”

莫德雷德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会做土豆泥么？”

“啊？”遭遇突然袭击的凛一时语塞，“呃……这个……”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凛震惊地发现Archer靠在门外抱臂站着，而阿尔托莉雅正推门进来，身后跟着藤村。

“诶？”阿尔托莉雅看着凛几乎以抱着莫德雷德的姿态跟她靠在一起，微笑着问：“一下子感情已经这么好了么？”

“啊，”凛立即应道，“是呀，伯母……”

莫德雷德突然笑着说：“喂，刚才远坂跟我提了个要求，说她想……唔——！”

她的后半句被凛狠狠堵在了嘴里，这一瞬间莫德雷德表情上的惊讶并不完全是装出来——她没想到，自己用普通人而非英灵级别的力道居然完全敌不过凛的力量。

而且凛漂亮蓝眼睛里的光此刻却如同要把自己吞噬进去的魔性镜子，仿佛在说“敢说出来的话就杀了你！”

然后，在莫德雷德要动真格之前，凛迅速装作被莫德雷德挣脱倒到了一边，又无奈地哀叫着：“唉，说吧说吧，小莫，反正早晚也会知道的。”

“啊刚才……”莫德雷德犹豫了一下，但刻意看了眼大河，像是在给自己找信心，接着没好气地说：“远坂说她还想吃昨天你做的土豆泥！”

“哦这样啊，我以为什么呢。”阿尔托莉雅俯视着凛笑道，“在这里住的话，想吃的话随时都行哦，只要有材料，我随时能做。”

“唉……”

望着满脸笑容走进厨房里的阿尔托莉雅，士郎低声叹息——母亲的厨艺被认可的时候，自己心里却有种挫败和欣慰共存的复杂感情。

“抱歉了伯母，”凛顺着莫德雷德的谎言往下说，“真是麻烦您了~~~”

“没什么没什么，同一个屋檐下，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

不过此时莫德雷德注意到刚回来的大河以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自己，于是不示弱地盯了回去，问道：“喂，干嘛这样盯着我看啊？想打架么？”

“喂，莫娜，”阿尔托莉雅回过脸来，“不许对长辈这么没礼貌！”

“但是……”

在莫德雷德为自己辩解之前，反倒是大河冲着阿尔托莉雅摆摆手：“啊啊，没关系没关系，阿莉姐~~~毕竟是小孩子嘛~~~”

“喂你说谁是小孩子啊！”

“那你今年多大了啊小莫~~~？”

“……”

面对这个问题，莫德雷德把怒气憋了回去——她就像白天在旁人面前从头到尾都没有自我介绍过一样，现在也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年龄，除非阿尔托莉雅提前说出来自己多少岁。

而很快在厨房里刨土豆的女人就叹息着说：“16岁的孩子进入青春期后就是这样呢，大河你还请多担待。”

“没问题没问题，阿莉姐，我一定会照顾好小莫的~~~”

凛看着大河的眼神，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士郎也是——放在平日里，要是一个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在目前这种大河的主场气氛下对她出言不逊，这只老虎早就发作甚至主动要求比试剑道了，但现在大河却摆出一副跟凛有些接近的态度。

凛也觉得奇怪，所以用魔力通讯跟守在门外的Archer问道：[Archer，刚刚伯母……跟藤村说了什么？]

[那个啊，真是极端无聊的想法——她们有个计划，是打算让Saber能毫无破绽地跟着那小子出现在外人面前。]

[具体是什么？]

等Archer把大河跟阿尔托莉雅在主卧室里的谈话概括一番之后，士郎就匪夷所思地发现，凛看莫德雷德的眼神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而莫德雷德现在就如同被一头凶猛老虎和一只狡猾黑猫同时盯上的幼狮，尽管完全不理解自己陷入了什么状况，但是她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变得很不妙。

“干……干嘛啊？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

“莫娜，”厨房里的阿尔托莉雅叫道，“等我做完这份土豆泥你就跟我到房间里去，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谈！”

“哈——？”莫德雷德站了起来，“也就是说我吃不到了？！”

“诶？不是说只有远坂想吃么？我只做了一人份的……”

“！”

莫德雷德立即望向凛，仿佛这全是她的错而不是自己说话不经考虑不留余地的责任，而敏锐察觉了冲突气氛的士郎立即说：“那之后由我来接手吧，小莫你回来之后就能吃到了。”

“怎么连你也叫我‘小莫’啊！不许叫我‘小莫’！”

“哈哈哈……唔——”

看着莫德雷德急得跳脚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的凛在发出了三声大笑，不过在大河带着惊异的表情转回头来之前，她又及时把嘴遮住换回淑女的端庄姿态。

而趁着莫德雷德的注意力转向士郎那边，凛转过头望向客厅朝着玄关的出口。

刚才樱是从那里出去的，而且带走了随身物品。根据这个，阿尔托莉雅跟她说了什么是不难推测的。

想到这里，凛从心底感到一阵愧疚的罪恶感，以及明明知晓情况却无能为力的失落。

毫无疑问，卫宫家的女主人知道她俩实为姐妹的亲缘关系……她不可能连这个都没调查清楚……而樱会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原因，凛以前还抱有侥幸，现在却因为樱的默默离去而确信了。

阿尔托莉雅不会让一个间桐家的人留在这里。即便是在凛眼里，明明比自己房子里的人多得多夜里却显得更像鬼宅的间桐府，恐怕藏着十年前就埋下的秘密。

她过去从未试图进到那里面去打探秘密——这不光是御三家，也是魔术师界棋逢对手的势力之间普遍存在的基本礼仪，建构大圣杯体系时的那份盟约还残存了些许部分，除非平衡被彻底打破，比如间桐家再也没有可用的血脉继承人，把竞争者赶尽杀绝都是不可取的。

不……平衡已经被打破了。凛紧张地想到。

爱因兹贝伦家很有可能已经被这个上届的Lancer控制，而自己也主动“投怀送抱”……卫宫家的女主人没把樱留下而是将其劝走，这说明间桐家虽说未必被当成敌人，但起码也不是朋友。

那么，樱会怎么样呢？

凛担心了起来……她当然一直在担心，只是想到了目前的这一层才开始意识到，樱的处境可能比自己之前想得还危险。

是该主动跟那个女人提出来么？让樱先暂时也一起住在这里？大河不用考虑，士郎绝对不会有意见，他母亲要是自己尽力去说服的话应该也会同意，但是……

凛望向了莫德雷德。

说到底，她还是不知道这对长相几乎一致的从者“父女”的真身到底是什么……这个银色盔甲的持枪女性Lancer看上去是古代的贵族，可即便是算上只有神秘界知道的暗影历史，过去声名赫赫能被纳入圣杯召唤范畴的女英雄都是少数的，而且为什么小的那个要管大的叫“爸爸”？ 难道这个“阿德丽娅•卫宫”的历史真身是一个男人的异装？或者是“无辜的怪物”让她以完全的女人形象现界？

“好了……”

阿尔托莉雅将土豆泥从锅里往盘子里倒的时候说道——

“……小莫你跟我走吧，士郎，你来做下一份。”

“好的。”

士郎在站起身的瞬间想到，似乎从自己被那个黑色的从者刺伤开始，这几天自己在家就是没完没了地做饭。

他享受这个过程是一回事，但谁来为这突然多了两张嘴……如果樱还会来的话……的伙食费买单呢？凛要住下来的决定是经过了母亲同意的，那么她会交房租么？

这十年来跟母亲共处的时光，已经让士郎在某种程度开始为当正义伙伴的成本精打细算了，不论是莫德雷德对自来水账单的潜在影响还是凛做中华料理必不可少的额外调味料花费……他都从一开始就在考虑了。

但当莫德雷德三步一回头地瞪着正被凛吃着的土豆泥，跟着阿尔托莉雅离开客厅的时候，士郎还没意识到，若不是切嗣跟当地豪族早早打下的关系，母亲跟大河谈过，现在即将跟莫德雷德谈的那件事，又会导致一笔不菲的额外花费。

但士郎没注意到而莫德雷德却注意到了的是，就在士郎开始继续做另一份土豆泥给她的时候， Archer的气息从卫宫宅内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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