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21

　　深夜的市集依舊人聲鼎沸，有不少人會在祭典前逛街，也有不少人會在祭典結束後悠哉地漫步或來上一杯酒。

　　而レオナ是屬於這個時間應該回家的人。

　　他牽著方才追到手的小情人穿梭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徑裡，因為小時候時常往外跑，城裡有哪些暗巷他都一清二楚，在避開其餘人視線的情況下，他們筆直地朝王宮前進。

　　ラギー回頭看了看入口的方向，道：「レオナさん不是要去找奶奶說什麼嗎？」

　　「先跟我回去，那個明天再說。」

　　「這也在レオナさん的計畫裡嗎？帶著身份落差這麼大的另一半回家，不是一般小說才會有的劇情嗎？」

　　「哼，就你也知道愛情故事嗎？」

　　「ジェイドくん他們有時候會說一點，好像家裡擺了不少。」ラギー想了想，說：「不過國王陛下怎麼會同意？怎麼想王族做出這種決定，不管是誰都會大發雷霆吧？」

　　「那你可以好好地問他。」

　　「我怎麼可能當面問他？」

　　「都得同桌吃蛋糕，說點話也沒什麼。」

　　「啊——原來レオナさん是要趕著回家過生日。」ラギー露出狡猾的表情，說：「那我要跟國王陛下說レオナさん有多懶散。」

　　「你不會說，那傢伙不是能讓你說這些話的人。」

　　「不然呢？」

　　「他就是跟你奶奶一樣的角色。」

　　「哈啊？レオナさん在說什麼？」

　　「盡是說一些正向的話，朝著你說教，喜歡當和事佬，是個極端正派的人，和我們可不一樣。」

　　ラギー露出了無所謂的表情，說：「那也沒關係，我很擅長交際，而且我不覺得當壞人有什麼不好的，那太主觀了。對了，我聽ジャックくん說，他們國家再往北走，可以看到比煙火還漂亮的景色，レオナさん知道嗎？好像是叫極光來著。」

　　「啊啊，書上看過。」

　　「真的很漂亮？」

　　「誰知道你所謂的漂亮指的是什麼？反正那就是掛在天上，像簾子一樣的東西。」

　　「嗯……所以只是形狀跟煙火不一樣？」

　　「差多了，他沒那麼多顏色。」

　　「完全不能想像。」

　　「找到書的話再翻給你看。」

　　倏地，レオナ停在距離王宮門口幾公尺的地方，煩躁地抓了抓頭。

　　「怎麼啦レオナさん？」

　　「再等一分鐘你就知道了。」

　　ラギー困惑地張望著，四周比起熱鬧的市集可以說是悄然無聲，他張開嘴，露出了獠牙，正想問レオナ是不是在耍自己的時候，急促的奔跑聲從遠處傳來。

　　「おじたん！ラギーくん！」

　　啊——チェカくん啊。

　　ラギー瞬間明白了レオナ躊躇不前的理由。

　　▶▶▶

　　「等好久了，想要吃おじたん的生日蛋糕！」橘色毛髮的小獅子蹦蹦跳跳地扯著他們兩人的衣服，嗅了嗅，說：「ラギーくん的味道跟おじたん一樣。」

　　「呀，因為用一樣的洗衣精嘛。」

　　和二王子及未來會繼承王位的小獅子走在王宮的長廊上，ラギー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不真實。腳下踩著的地毯材質和花紋是一等一的高級，牆上的畫作看來也是古董，雖說不及カリム那裡金碧輝煌，卻還是散發著高級的氣息，總覺得只是站著，空氣都被自己搞得混濁。

　　不過這麼大也沒見多少人，他想。侍衛都在王宮周圍待命，召使寥寥無幾，這也太冷清了。

　　「我也想要一樣的味道！」

　　「這我就不能答應啦，チェカくん這個身份不能用這麼廉價的東西。」

　　「おじたん可以為什麼我不行？」チェカ鼓起臉頰說這麼說。

　　「因為レオナさん都住在學校，這樣對我來說比較方便啊。」

　　「那我也要住在學校！」

　　レオナ聞言「哼」了一聲，露出有些睥睨的眼神說：「你還早呢。」

　　「我已經五歲了！」

　　說著，チェカ朝長廊深處跑了過去。突然，一扇雕塑著華麗花紋的門被開啟，一個穿著王族傳統服飾、看上去比レオナ更壯碩的獅子從裡面走了出來。チェカ抓住那人的衣角，說：「我也要跟おじたん他們一起住學校！」

　　「好了チェカ，等你以後開始唸書就可以住……」

　　「我不要等以後！」

　　ラギー的視線有些無法從那生得滿頭橙髮的男人身上移開，並不是他特別帥氣溫柔，而是他身上有太多珍貴的銀飾。有多少錢？幾萬マドル？ラギー不禁計算了一下，表情顯得十分認真。

　　「喂ラギー。」レオナ用手把他的頭轉向自己。

　　「欸？啊……レオナさん怎麼啦？一臉可怕的表情。」

　　「你還敢問？現在是一直看著別人的時候嗎？」

　　「レオナさん這是吃醋了？シシシッ。」

　　「可別太得意了你這隻鬣狗。」レオナ動了動耳朵，沒有否認方才那句話。

　　「レオナ，回來的話就先去找你大嫂吧，對了，你不是要跟我討論……」

　　「不要在這裡說。」

　　翠綠色的眼睛瞇成一條線，他不敢相信自家大哥居然差點暴露自己的計畫。

　　「啊、對哦……ラギーくん在，那之後再找你吧。」

　　「啊啊，真囉嗦，不是給你看過照片嗎？不要再犯這種低級的錯誤，我們先去餐桌那裡了。」レオナ說著，再次拉起ラギー的手。

　　然而，就在兩人準備要離開的時候，ファレナ扯住了レオナ的領口。

　　「等等，既然是ラギーくん，我就有必要和他打個招呼。」ファレナ留下レオナ後，轉身和ラギー說：「你好，我是ファレナ，レオナ的大哥。」

　　ラギー眨了眨眼，覺得完全無法加入這個對話。他斜眼瞄了一下二王子，但是並未得到任何幫助，這個狀況讓ラギー有些困惑，不過奶奶有教過他，做人的基本是「禮貌」，除非對方於你不利，否則都得收起在貧民窟養成的劣根性。

　　「您好，國王陛下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啊？」

　　原本ラギー也沒打算聽到什麼特別的回答，他一派輕鬆地面對ファレナ，直到他張口說完句子，ラギー才覺得事情已經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レオナ有跟我提過，ラギー是他想選擇的人。」

　　對於ファレナ為什麼對「ラギー」這個名字印象深刻這件事，其實是有一個故事的。

　　時間快轉到レオナ回家那天，那時他坐在餐桌前，用叉子玩弄盤子內剩的一顆番茄，對面就是夕燒草原的王——他的大哥。

　　「我當然可以讓你選你想要的女孩子，但你總要告訴我為什麼。」

　　ファレナ每次提起レオナ的婚事就十分嚴肅，因為十張雌獅的照片他總能挑掉十張，身為家人他絲毫摸不透弟弟的心思，卻也不想他隨便找一個許諾終身。

　　「啊？ラギー是男的。」

　　「哈啊？」

　　只是這事實過於衝擊，讓ファレナ不禁做出了有些激動的反應。

　　兄弟倆面面相覷，他自然對於レオナ最近常常偷偷回來幫忙感到高興，可這理由竟是為了一個雄性？

　　「嘁，不管你信不信，我要去換衣服準備出門。」

　　「你要去哪？今天是你的生日，不在家裡過嗎？」

　　「我去貧民窟帶那傢伙來看煙火再回來。」

　　「給我站住。」

　　レオナ站在桌前，尾巴顯露出不耐煩。

　　「我想跟誰過生日你也要管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在想，你不讓我看看ラギ—くん嗎？」

　　「真麻煩。」レオナ打開手機，指著自己放在SNS上的照片，說：「看到沒，這就是ラギー，你不是每天都在我的照片下面留言嗎？」

　　「我根本無從得知他是ラギーくん吧……」

　　ファレナ仔細地看了看，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隻三不五時出現在レオナ動態上的鬣狗原來就是ラギー。

　　他會如此驚訝也不是沒有理由，畢竟レオナ太過懶惰，每次發動態都只發照片，不帶任何一條說明。不過仔細想想，被「告知」要拍照給家裡的人確認狀況時，有好幾次似乎都是別人拍的，莫非掌鏡的人就是這個叫ラギー的嗎？

　　「今年式典服的照片是他拍的？」

　　「嗯。」

　　「所以……你現在會吃蔬菜也是因為他？」

　　「要是叫那傢伙去準備午餐，盤子裡就少不了，嘁，都說過幾次不要蔬菜。」

　　「那你身上的味道……」

　　「是ラギー慣用的洗衣精。」

　　「你的頭髮……」

　　「ラギー編的。」

　　「那……」

　　「宵夜是那傢伙煮的，衣服是他洗的，房間是他打掃的，每天叫我起床的是他，說要讓我當王的是他，受傷的是他，唯一沒有對我感到害怕的也是他。」レオナ有些咬牙切齒，他說：「大哥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你知道有很多人找你談婚事。」

　　「那我便帶著ラギー一個一個拒絕掉那些上門的女人，假如我有一絲動搖，和他在一起這件事就此作罷。」

　　「去找他吧。」充滿威嚴的女聲從門口傳來，王后靠著門，說：「ファレナ，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樣，這世界上或許再也找不到能讓他處處妥協、心服口服的人了。」

　　「我明白了，去吧，也帶他回來一起吃蛋糕。」

　　レオナ吞下那顆番茄，安靜地走到門口，站在王后身邊。

　　「我知道還有很多要做的事，但無論是我還是他，都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失望。」

　　▶▶▶

　　ラギー面對著缺了一角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塊搬到盤子上，推到一旁，又切了一塊放在ファレナ面前，最後才在自己的盤子裡添上一塊。

　　現在餐廳裡只有ラギー和國王陛下，チェカ吃飽後就被召使帶回去睡覺，王后說她不想變胖也早早回去了，至於レオナ則是不想吃符合草食動物口味的蛋糕，就一邊打哈欠一邊離開了。

　　「國王陛下請用。」

　　ファレナ看了看擺放在面前切痕漂亮的蛋糕，盤子右邊還附上了叉子，就召使的等級來說，ラギー做得很不錯。

　　「你的表現出乎我意料之外。」

　　「國王陛下說的是擺盤？之前打工有在餐飲業做過一段時間，西餐的餐具擺放我也很熟練，那些有錢人總是擺著架子。」

　　「總覺得好像被教訓了，哈哈哈。」ファレナ吃下蛋糕，王后做的不是很甜，就是水果放多了，所以レオナ才會如此抗拒，這點他完全能夠理解。

　　「啊、我沒有這個意思……」

　　「和你說笑的，讓我看看你真實的樣子，ラギー。」國王把手肘靠在桌上，他撐著頭，橘色的髮尾鋪蓋在桌上，彷彿天空中渲染而開的日暮。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獅子可怕嗎？」

　　「シシシッ，鬣狗的牙齒也不輸獅子哦。」

　　「所以你才不怕レオナ，是嗎？」

　　「レオナさん也沒什麼好怕的吧。」ラギー接著說：「他的魔法是我見過最厲害的魔法。」

　　「你因為レオナ受過傷嗎？」

　　「嗯，但我只是做我該做的，レオナさん是サバナクロー的王，失控的時候總不能所有人都逃跑吧？」

　　所有埋藏在レオナ心裡的祕密正一個個被挖掘出來，事情的來龍去脈，ファレナ一個都不想錯過。關於失控的事他知道得很淺，頂多聽チェカ說過レオナ在保健室，如此而已。

　　「他果然很討厭我這個哥哥吧。」

　　「以前很討厭。」ラギー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說：「但是レオナさん也知道自己無法改變這件事，事情結束之後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對您也沒那麼反抗了，討厭的程度果然還是排在蔬菜之後吧，シシシッ。不過……レオナさん還是在努力，他有新的夢想了，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不過一定是很偉大的夢想。」

　　ファレナ思忖了一下，說：「レオナ他真的很喜歡你。」

　　「嗯？為什麼說這個？剛剛不是還在說レオナさん的夢想嗎？」

　　「因為這是有關連的。」ファレナ接著說：「他讓你打理他的一切，不只是看得見的外貌，還把心也一併傾向了你，或許他正想著怎麼回報。」

　　ラギー停下了拿著叉子的手，說：「其實……レオナさん在的話，這一切才有可能。您說鬣狗怎麼能當王，所以我把這個推翻世界的夢想加諸在レオナさん身上。所有不可能的事情只要レオナさん出手就能解決，我沒有給レオナさん什麼，反倒是他啊，雖然看起來很懶散，卻給了我一輩子都沒想過會得到的東西。」

　　「恕我好奇，是什麼？」

　　「未來、希望、所有美好的事。」ラギー說：「レオナさん就是我的王，我的世界。」

　　聞言，ファレナ笑了笑，說：「你有問過レオナ，為什麼非你不可嗎？」

　　「唔……」

　　「我這個做大哥的，難得這時候可以得意地說：『我比你更清楚レオナ的想法』。」

　　「確實……我沒有聽レオナさん說過他對我的看法。」

　　ラギー總是在逃，因為鬣狗的身份而不斷地逃跑，不斷地打斷レオナ說出無法改變的諾言。他掂量著幸福和地位是否能達到平衡，就連昨日接受的愛情能不能到達幸福，說實話ラギー也不能預知。

　　但是只要レオナ在，就沒有什麼做不到的，當時接吻的時候，他腦袋只有這個想法。

　　「你可以去問問看，我認為你們十分相似。」

　　ラギー點了點頭，默默地舔了舔沾著巧克力的叉子，說：「國王陛下，レオナさん選擇了我沒有關係嗎？」

　　「我已經確認過ラギーくん真正的心意了，沒什麼問題。」ファレナ爽朗地笑著，說：「一點都沒有讓我失望。」

　　ラギー捧著從召使那裡借來的托盤，在レオナ回房時總會經過的那個畫廊前進著。「八點後這裡就別點燈」是レオナ的命令，這樣可以防止有人打擾夜晚的安寧。召使們都很膽小，自然不會違背這個規矩，因此到了深夜，這條長廊什麼都看不清，和白天的王宮相比有種陰森的感覺。ラギー小心地前進著，絲毫沒有注意到牆上的畫作。為了不讓手上的肉湯涼掉，他匆匆地照著ファレナ的指示，穿過外廊又進了另一條長廊。他認真數著自己經過了幾個門，最後終於找到了レオナ的房間。

　　叩叩。

　　「レオナさん，一起吃蛋糕跟宵夜啊，我還拿了沙拉。」

　　「嘁，蔬菜不用。」

　　「不能都吃肉啦。」ラギー說著，用身體將門關上。

　　問到熟悉的調味，レオナ總覺得肚子餓了起來，他勉強把視線從窗外移開，坐在床沿，順手拍了拍左邊的位子，待ラギー蹦跳地坐下，就馬上用尾巴圍住他。

　　「真是的，レオナさん從以前就習慣對我動手動腳的。」

　　「那又怎樣，除非你不喜歡。」

　　「倒也沒有到那種程度。」

　　「你跟大哥聊得如何？」

　　「懶散這個詞還是說了，但是就跟レオナさん說的一樣，完全抓不到機會告狀。」ラギー拉了拉對方的衣服，說：「我想看看レオナさん的眼睛。」

　　二王子放下已經喝了一口的湯碗，滿足了情人的要求。

　　他微微低頭，和ラギー四目相對。

　　「怎麼，有這麼好看嗎？」レオナ問。

　　「當然好看啊，シシシッ。」鬣狗動了動耳朵，說：「問我好不好看的聲音也很好聽。」

　　「說吧，你到底想幹嘛？」

　　ラギー伸出手，將五隻手指的指尖抵在レオナ的左胸前，說：「我想把レオナさん的心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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