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糸 - 2

[db:作者] 2025-07-25 23:53 5hhhhh 7770 ℃

  日本圍棋史上第一個五冠王,名譽名人塔矢行洋,是二十世紀末的傳奇之一。集五冠榮耀之時,因身體問題急流勇退,將日本棋壇留給新一代棋士發揮,塔矢名譽名人則出乎意料地轉往國際舞臺,在中國與韓國間大放光明。

  兩年前,塔矢名譽名人開始減少飛行時間與距離,直到去年終止旅居國外的生活,回到日本定居。雖已退役十九年,對新生代棋士的影響較輕,但曾與之交手,或受過指點的棋士皆對這則消息感到難過。

  雨很大,伴隨雷鳴,劈得人心惶惶。

  加上進藤倉皇離場,像震後波津抽去人們的思緒和行動,讓人想拔腿追上他,伊角也不例外,甚至可能比在場所有人更想。

  面對塔矢行洋的逝世,伊角右手扣在棋罐邊沿,棋子冰涼的觸感滑過指尖跟心尖,在雨聲中發出細微卻異質的音色。冰涼與燥熱在胸臆裡碰撞,化作嘆息。

  伊角朝長島二段伸手,「棋譜。」

  對方一愣,立刻起身遞上棋譜,這一來一往僅有一絲聲音的舉止,如逆向推波終於扯回眾人飛走的心思,人們開始擺脫慣性各自行動起來。

  到昨天的封手為止,局勢還算平均,或許白更好一點,但進藤今日的狀態似乎一開始就不太好,尤其午休打掛後到剛才那一著,瞬間讓局面變得更加詭譎。

  說起來,進藤本人就是股怪風,棋學得晚,卻開竅的異常快速,進入圍棋社到考上職業棋士不過三年,這股不受拘束的旋風揉雜著初生的驚異與隨年齡耳濡目染的溫雅,漸漸地在這十幾年間被廣為人知。

  作為循環圈常客的伊角並不是第一次在頭銜賽上挑戰進藤,卻是第一回移師海外,進藤早些年也是名人戰挑戰者,和塔矢棋聖一塊來到臺北對弈,那年他們已經攜手席捲整個棋界。

  是的,攜手。

  打從進藤自不勝敗後重新振作,他們的距離就越來越近,先後在新的升段制度中取得七段、獲得四小戰頭銜升上八段、取三大頭銜之一晉升九段都在同一年內。棋力特別突出的兩人常常一塊參與各家棋士的研究會,從九段到初段的邀約,只要有棋,連推廣活動他們都大量參與。

  漸漸地連同最反感塔矢的和谷都習慣找了進藤,多半會附帶塔矢的事實。

  但縱橫阡陌突然廣闊起來,原本已經認了兩人交往事實的一票好友們,開始私下討論進藤跟塔矢這三年來究竟是什麼關係,又是怎麼回事。

  不過現在不必再猜了,再不擅長理解情感流動,只懂棋盤上變化的人,見了進藤的反應都能明白,那兩個人的情誼,只要棋盤上的線與線仍存有交點,能落下棋子圍起地來,就不可能斷裂。

  伊角分神想到和谷知道這件事的臉,死亡的陰鬱似乎淡了點。

  廳外的餘波盪漾變得規律,連原先索討棋譜,假意閱讀的伊角,舉動都轉化為真,細細閱讀起來。

  不一會他把棋譜還回去,抬頭覷眼時鐘,臺灣時間下午兩點四十三分。

  秒針往右撥了一格。

      ●○●○●○

  下午兩點四十四分,他必須盡快回去。

  進藤癱坐在地倚著床邊,手機螢幕最下方顯示最新一句話,上方卻標著2018年10月15日(月)。他沒有回應訊息,遺憾伴隨著疼痛揪緊心臟,他費了好段時間平復心情,直到沿玻璃沖刷而下的雨幕不再粗暴狂亂。

  他把鈴聲轉成靜音,掐熄螢幕,身體前傾單手撐地一鼓作氣地站起身。

  下午兩點五十分,進藤離開房間,他記得所剩時間不多,不記得最後驚嚇的那一隨手;就像記得塔矢離開家門的聲響頻率,不記得離開前塔矢有多久沒有笑過。

  重新回到弈廳,進藤目光銳利,臉上的肅穆告訴大家他已經做好心情調適。當靠近棋盤,他赫然察覺伊角尚未走棋,致意地點了點頭趕緊入座,伊角隨後捻子下棋,耳畔邊喀地一響,長島二段按下計時器。進藤重新投入棋局,觀賞直播的棋友言論也跟著回歸比賽本身。

  局勢因驚訝驟變,許多計算與導向都和上午不一樣,縱使進藤的棋感和實力極佳,在高度專注的狀態中能思索出十數種,甚至數十種變化,每一手都還是要花不少時間。

  進藤左手握著扇柄,一小時半,一小時,五十分鐘、四十分鐘、三十五分鐘……能透徹思考的時間越來越少。

  黑子白子交錯進行,盤面棋子密度一路增加,進入讀秒前,進藤的敗勢已頹不可擋,終於在第一百九十五手黑投子認輸。

  進藤閉目吐氣,壓制大意輸棋的不甘,和想起身離席的衝動,職業棋士的職責與崇高之處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用如滲入呼吸般的言行告訴他的,每回坐在棋盤前,進藤都比前一天更明白:下好每一手棋,面對內心深處的恐懼有多麼重要。

  圍棋作為競技,作為技藝萬不可輕浮,不可怠忽。

  以前的進藤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在伊角還沒說話前,進藤率先比出了敗著的那手,沿著這點他們開始了一連串的感想戰,直到工作人員來請他們前往大廳與棋迷會面接受採訪,才收拾掉凌亂的盤面。

  弈廳內早在進藤認輸聚集起的記者們,似是按耐不住一個接著一個發言,彼此都忍著好奇不將話題延伸出棋盤外,中規中矩地對整個局勢及比賽感想一問一答。

  而不知何時停的雨,現在又下起來。

  好像都知道彼此還有一場硬戰要打,此處的採訪很短暫,毫不戀棧地結束。

  伊角偕同青木九段早一步跨出鏡頭外,到一旁跟工作人員對話,一直在外頭與來場求下指導棋的民眾交流的高橋三段,和全程在場記錄的長島二段一同完成最後工作。

  進藤悄悄移動到一旁,掏出手機,與塔矢的對話視窗內沒有新增任何下文。他瞥眼螢幕右上角的時間,晚上六點零四分,傳了自冷戰以來的第一則訊息,「等我回去。」

  他本預想塔矢現在定是忙得不可開交,卻沒料到塔矢立即讀取回了訊息。

  進藤盯著那句話半晌,想不出請節哀以外的更多言詞,也不想輕易送出這句,拿捏不定的情緒像火焚燒著他,他決定不再多言,手指一滑一點,打開網頁搜尋班機資訊。七點的肯定趕不上,那麼只能試試看趕九點半那班,再晚就得跨夜了。

  他收起手機離開角落,想找工作人員幫忙改機票,就見伊角朝他招手。

  進藤走近在大廳外頭等待他的伊角和青木九段,三人慢慢移往活動大廳。

  伊角邊走邊低聲說,「順利的話,或許可以趕上九點半的飛機,已經請工作人員去改機票了。」

  「啊,謝謝伊角學長。」進藤嘴角拉得僵硬,意識到這細節,他一面調整,一面想將話說的圓點,卻是洩露焦急「剛才」二字才脫口,就急忙深吸口氣止住情緒。

  走在兩人前頭的青木九段極輕地嘆息,「等會還請進藤老師鎮定點,雖然工作人員喧嘩得太大聲擾亂比賽有錯在先,但棋局中那樣跑掉實在太莽撞了。」

  「抱歉、抱歉。」這一叮嚀,進藤只能再加深一次呼吸,壓制滿心的焦慮。

  前方轉角處後就是群眾聚集地,等在那的工作人員替他們開了道,將三人引到臺上。

  進藤跟伊角都不需要翻譯,但作為本次大盤解說的兩位旅日棋士謝八段、葉三段還是會時不時替兩人翻譯觀眾的提問。

  氣氛大多是良好的,但仍有些浮躁。當對棋局的提問結束,進入自由互動環節,有一觀眾舉手發言。

  「請幫我把麥克風給後面那位穿著5字樣的觀眾。」葉三段的聲音輕盈,盡力維持整體氛圍。

  以往進藤看見這打扮總是很開心,好像見到年幼的自己,對世界昭示自己對圍棋的喜愛。

  「謝謝。」觀眾接過麥克風,「首先恭喜伊角老師獲得一勝,但剛才日本傳來令人哀傷的消息,作為一位老棋迷,我非常喜歡塔矢行洋老師在行棋上的氣魄。幾年前老師來到臺灣參與活動,有幸跟老師下到一盤指導棋,那時真的很開心。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聽聽兩位老師對塔矢行洋老師的緬懷呢?謝謝。」

  一股前功盡棄的無力感襲上進藤心頭。

  顯然沒見過太多突發狀況的葉三段愣在當場,謝八段當機立斷欲接過話,卻慢進藤名人一拍。

  「塔矢老師是我又敬又愛的老師之一,我受老師很多照顧,他對後輩既嚴厲又寬容,雖然對塔矢那傢伙特別嚴格,但我感謝塔矢老師對圍棋的執著,才能讓我站在這裡說這些話。」

  他的聲音不自覺帶上水聲,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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