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香穗子拜托仁科和都丸守在校门口，如果看到志水，马上把他拦下来打电话叫她过去。两人满口答应，还问需不需要下课时就把人直接带过去，但被香穗子婉拒了。她想他大概不会直接回去，可能的话，她还是希望由自己来找。

【这次轮到我来说对不起了。】

教室，没有。屋顶，没有。练习室，没有。图书室，没有。森林广场，没有。操场，没有。讲堂，没有。枫楼，没有。哪里也不在。香穗子不停地寻找，终于在校舍背后的墙边看到了一个蜷起来的白色身影。那里是练习室的窗下。香穗子喜欢那间练习室，因为外面景色很好——就在那里，最接近也最远的地方。她悄悄地靠近，像接近一只警觉的猫。这次她的运气很好，在对方惊觉要逃掉之前，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抓住了！

“学姐——”

声音也变成女孩子的了。之前仁科他们说，虽然能感觉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声音也改变了。所以才不接电话。香穗子完全明白了。

【你应该告诉我的。】

眼圈泛红。长长的睫毛不断闪动。眼睛湿润。视线飘忽不定。似乎想看她，又故意不去看。淡金色头发的少女抿着嘴唇，一脸痛苦的表情。手已经伸出来了，却没有推开香穗子。像个洋娃娃一样任由她抱着，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脯证明这是个活人。

【胸部，好柔软啊。】

“学姐……你看到了……对不起……我这个样子……”

有些沙哑的声音，微微带着哭腔，又拼命地忍着。为什么呢？香穗子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呢？

发觉对方不会再跑了以后，她轻轻地，轻轻地抚摸少女的头发，软软的带点自然卷，手感很好。她摸了一遍又一遍。

“对不起，”香穗子终于开口，“对不起，让你一个人。”

她尽量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但是少女猛地用手挡住了脸。

“香穗……学姐……我不想……我不想离开你……”

她在哭了。香穗子凝视着那张脸，用唱歌一般的声音说：“不会的，我不让你离开我。我喜欢志水君，比谁都喜欢，比什么都喜欢。所以不可以离开我。要是再从我身边逃跑的话，我也会哭的。”

那张脸上只有嘴没有被手挡住，所以香穗子直接亲了上去。有一点点咸味，但还是熟悉的感觉。即使没有回应，她还是把舌尖探了进去。

“唔……不行……停下……”

含混不清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虽然说着拒绝的话，却并没有反抗。所以香穗子没有停下，反而抱她抱得更紧了。好怀念的气息，暖暖的，靠过去就觉得安心。有一只手搭在香穗子的背上，只是放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此刻只要有这样的回应就足够了。

“香穗……学姐……”

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想要说什么，香穗子松开了她的嘴唇。两人恢复了相对而坐的姿势，志水的手已经不再挡住脸了，虽然眼睛和脸颊还是润湿的，但她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香穗子，像是要把她记在心里永远不忘一样。

“学姐，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香穗子点点头，没有接话。

“我想过，我想和香穗学姐在一起，想过如果向你求婚你会怎么回答，想过结婚典礼要采取什么形式，想要和你组成家庭，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每天晚上闭上眼睛之前最后看到的人是你……虽然有点早，虽然你可能会觉得好笑，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香穗子注意到她用的是过去时。她什么也没说，只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可是，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害怕，如果万一我以后都是这样，香穗学姐有一天会选择别的男人，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就算是你说还可以做朋友，我受不了……我受不了的……可是我还抱着一丝希望，既然莫名其妙变成这样，万一只是一个恶梦，明天早上起来就一切恢复原状了呢？可是无论怎样向神祈祷，每天早上醒来我都还是……这副身体要如何留在你身边，要放弃你又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软弱到这个地步……”

“那么，志水君觉得怎样才是不软弱呢？干脆利落地和我分手吗？”

香穗子的声音不辨喜怒。志水愣了一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缓缓点头。

“笨蛋！志水君大笨蛋！”

香穗子猛地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笨蛋！你就不能问问我是怎么想的吗！？什么事都自己钻牛角尖，也不和我商量，自作主张地躲着我，还口口声声说想和我一起……志水君到底有没有身为恋人的自觉啊？”

“可是……”

“你问都不问就觉得我会不要你，我说过那样的话吗？何时何地什么情况下我对志水君说过过分的话，如果有你说出来，我马上道歉——我明确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你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呢？男孩子也好，女孩子也好，你是什么样子我就喜欢什么样子，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只是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你，明白了吗？不明白我再说一遍——说多少遍都行，说到你明白了为止——除非是志水君不喜欢我，只要你说不喜欢我了，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

眼泪不受控地滚落下来。香穗子的嘴唇上覆了一只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泪水模糊的视界之中，淡金色头发的少女在摇头，缓慢而坚决地摇头。

“不，我没有，我不会……别这样，香穗别这样……我没有不喜欢你，不要……我说不出来的……”

香穗子用力眨了眨眼，挣脱开那个怀抱。

“男孩子有男孩子的喜欢方式，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喜欢方式，只要真心喜欢有什么关系呢？你做不了的事我可以做，我可以的……想要结婚可以去国外注册登记，想要孩子也有其他手段，只要想做没有什么是实现不了的……我都不介意你到底在介意什么，为什么只是变成了女孩子就开始怀疑我的真心，我有说不行了吗？我说过不想和身为女孩子的你谈恋爱了吗——”

淡金色头发的少女的脸颊已是绯红一片。她摇了摇头，再次抱住了香穗子。

“对不起，我不好。我没想到你不讨厌。伤害了你，对不起。”

“那么，就接受我的喜欢——”

“嗯……”

香穗子的嘴唇，再次吻住了面前的人。他或是她，都好，没有任何不同。她的手指抚过那滚烫的脸颊，沿着脖颈的线条，一直滑到对方胸前。那里柔软又温暖，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深处有力地跳动。

“什么都不用做，交给我……让我告诉你，作为女孩子……喜欢……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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