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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喚名者的力量,3

[db:作者] 2025-07-25 14:24 5hhhhh 8020 ℃

可惡,痛死了,真的好痛。

四周傳來獵狼犬特殊的吠叫聲,幾聲狼嗥夾雜其中。

「嘿,再幾年你更有經驗以後我應該就贏不過你了。」狄龍教官伸出手來將我拉起來。「抱歉我下手有點重,你不是可以不拿出全力應戰的對手。」我就把這當成是恭維了。

「雖然匕首都沒有開鋒但是我那個力道你應該都受傷了。」他指向我被戳了個洞的白色汗衫。「去醫務室看一下。」狄龍教官拍拍我的背離開,一群獵狼犬蜂擁而上,以獵狼犬特有的儀式慶祝他衛冕了冠軍寶座。大部分的大灰狼往左甩了一下尾巴就離開了,少部分跑過來安慰我。

「非常值得期待呢。」月牙在大家差不多走光後來找我,灰色的眼睛散發著興奮的光彩。

「你就別嘲笑我了。」我按了按右手手腕,確認有沒有骨折。

「大灰狼這邊可能都不知道吧,狄龍是整個團裡頭白刃戰和徒手格鬥最強喔。」月牙好像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笑了一下。是真的嗎,那隻纖瘦的獵狼犬?「我第一次挑戰他的時候,被他打到肩膀脫臼還有兩處手臂骨折,讓我綁了幾個月的石膏。我很肯定他是故意的。」他說完以後,我擺出懷疑的肢體語言回應,但是月牙拍了拍我肩膀給了我一個肯定的表情。

「你跟夜眼是怎麼了?」什麼?

「你那什麼驚訝的樣子,把耳朵放下來,我不想讓獵狼犬們把鼻子湊過來打探。你以為我們都看不出來一定有什麼問題嗎?」我沒有回應他的問題,月牙不太開心的嘆了口氣,放低右邊的耳朵。

「需要我和三葉教官說嗎?」什麼?

「不是叫你把耳朵放下來了嗎?」月牙有些懊惱的說道。

「不,沒有什麼問題,我可以自己處理。」我嘗試唬弄過去,盡速結束這個話題。想想其實也很正常,作為軍官學校大灰狼學生的領袖,三葉不可能沒有跟他聯繫。

「好吧,有什麼問題一定要讓我知道。」他比了比自己的尾巴,我大概了解他的意思。

「我覺得該是時候邀請你來命名儀式了。」月牙說完以後,我抬起一邊眉毛向他尋求更明確的解釋。

「在不偏袒你的前提下,我只能跟你說,依照你自己的節奏,覺得準備好了再下場就好。每個滿月都是新的機會,不要急。」月牙拍拍我的手臂之後便離開了。

我大概知道月牙在說什麼。三葉有特別和我提過,歐洲這邊狼群的習俗。繼承自狼之帝國時代留下來的儀式,每匹狼擁有父母給予的名字之外,可以以某些事蹟贏得新的名字,甚至還能對其他狼發起挑戰奪取對方的名字和地位。

在這裡,名字對狼有著許多種意義,你使用的名字以及你的名字是如何得到的,不論是繼承、授予、贏取還是讓渡,基本上選擇了哪個名字或是稱號就反映出了你的本質。三葉說過這理論上在學院中是禁止的,但是大多數的時候教官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免年輕氣盛的大灰狼們嘗試以別種更加暴力的手段證明自己。

我終於被狼群接受了嗎?就算一樣是大灰狼,這幾年其實我還是一直被當成外來者。即使都已經進入現代社會,大多數動物們的本能其實都仍然根深柢固的影響著我們日常生活的行為。狼群間的領域性和排外在這裡就很明顯,至於中央國,最常看到的就是總在擔驚受怕的自然動物了。

三葉建議我不要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但是這種獲得認同的感覺讓我有一點輕飄飄的,我也想看看其他大灰狼都在做什麼。

好吧,我承認最主要的原因是我需要從夜眼身上分心。好不容易進入軍官學校以後,本來很期待住進雙人寢室瞬間提升的居住品質,但是和夜眼現在這麼詭異的關係我真不知道該做何感想。算了,不要想他了,今天晚上一定拿出最好的狀態!我甩甩頭,往醫務室的方向走去。

「嘿,你看起來壓力很大呢。」我對夜眼說道,嘗試緩解這尷尬的氣氛,夜眼坐在書桌前讀書沒有回應。「如果需要同族的碰觸,只要跟我說一聲我隨時都可以提供幫助喔。」我輕輕碰了夜眼的手臂,但他除了往左邊甩了一下尾巴沒有其他反應。什麼嘛,這是什麼態度。我坐回自己的桌子前,嘗試專心下來閱讀,不過顯然一點效果都沒有。

唉,都說不要想他了,我這是在幹嘛。大大的滿月在我們頭上灑下銀色的光芒,基本上讓可視距離和白天沒什麼差別。月牙走進了中央的空地,四周的大灰狼在他的帶領之下齊聲嗥叫。

呃,我以為我們應該要低調一點。不過狼群同調所形成的旋律實在是太壯麗了,那難以形容共鳴,像是在歌頌月光下的居民們一樣,美到只能在其中載浮載沉。我無法控制的加入了合唱,本能的知道如何完美同調,那個瞬間,群狼是一體的。集體的嗥呼結束之後我仍然沉浸在美好的回聲之中好一陣子,沒有注意到空地中央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又是一陣齊聲歡呼將我拉回現實。

月牙銀色的毛皮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他微微瞇著眼睛,歪著頭看向另一匹狼,抬起的尾巴緩緩左右搖擺著。我沒有見過另一匹狼,棕色的粗硬毛髮滿布全身,他微微彎下腰,將尾巴完全立了起來。

啊,是首領挑戰嗎。月牙也微微彎下身,將尾巴豎起。四周瀰漫著微妙的氣味,狼群的情緒都開始高昂了起來。不知道是月光的作用還是什麼,所有狼都顯得莫名亢奮。

我也受到這股力量影響了,如同某種魔法一樣,奔騰的血液衝撞著鼓膜,讓我情緒激動,牙齒微微的顫抖著。

就像收到開始的訊號,兩匹狼都向對方衝過去。過程非常短暫暴力。棕狼嘗試咬住月牙,但是這樣反而露出了自己的下巴,月牙揮出一記重拳讓棕狼轉了兩圈飛了出去,四周又響起一陣歡呼。

近身肉搏時不要露出下巴應該是基本的防禦技巧,但是我理解現在這個氛圍完全就是召喚著我們血液中最原始的力量,最純粹的狼,不夠堅定的意志力都會使自身失去控制。

棕狼野蠻的攻勢讓月牙濺出了一些血液,隨著血腥氣味的散發所有狼群都顯得更加的亢奮,月牙的挑戰者也是更加狂暴的發動攻擊,但是被本能宰制的身體無法做出具有決定性的有力一擊,而月牙則是保持游刃有餘般的冷靜。

最終,月牙將棕狼摔倒在地,抓住他的口吻直到棕狼冷靜下來。棕狼將雙手擺在胸前做出臣服的姿勢,並輕聲咽嗚著,四周傳來狼群的歡呼聲。

月牙將棕狼拉起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拍了拍他的背。棕狼有點尷尬的抓抓頭,尾巴稍稍彎曲著的走回狼群中。附近的大灰狼們給與友善的接觸碰了碰他,棕狼低垂耳朵接受大家的安慰。

當狼群安靜下來後,在月牙的示意之下,幾匹大灰狼走到了空地中央。月牙深深吸了一口氣,率先發聲,優美的狼嗥在夜空中迴盪。隨後,狼群加入唱和。我也是群狼和聲中的一員,像是被那共鳴牽動著一樣,我本能的能夠理解狼嗥的意思,是「踏影」。一匹接一匹,狼群以嶄新的名字慶賀新成員的誕生,歡迎著夥伴們的加入。「月步。」狼群齊聲呼嗥著。「長牙。」

我提前離開了儀式,許多感受在我腦海中翻騰。雖然說沉浸在狼群的合唱中那強烈的歸屬感,一時讓我忘記了孤獨,好像找尋到了這個世界上屬於我的位置。但不知道為什麼,在被狼群們包圍的歸屬感,反而提醒著我某種難以理解的寂寞。

夜眼。就像是胸口中的空洞一樣,覺得有什麼東西,應該在胸腔跳動著的地方,但是如果伸手去抓,卻什麼都沒有。

不行,如果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瘋掉,我要去找他說清楚。葉片折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真是差一點點就忽略掉了。我迅速轉身,一雙躲在草叢裡頭的眼睛顯然嚇了一跳,又刮到了灌叢的樹枝發出了一點聲響。是擁有一隻藍色和一隻棕色異色眼的大灰狼,黑色、棕色和白色夾雜的毛,看起來是正在換毛的年紀。

異色眼在大灰狼中相對於其他動物算是比較常見的了,但仍然不是很普遍。我記得預備軍官學校有幾匹吧,看起來是因為好奇偷偷跑出來的,我不太相信月牙會邀請他。

「如果被三葉教官發現偷偷溜出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呢,你聽過關於尾巴的故事吧。」大概是想要展現前輩的風範吧,讓我不自覺的講出了奇怪的話。誰知道幾年以後傳聞是不是會變得更加誇張。「不管你是抱著什麼好奇的心態跑過來,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喔,幾年以後收到邀請再過來吧。」大大的異色眼眨了眨,唰的一聲就消失了。真是有趣的小狼崽。突然風向改變,我才聞到另一匹狼的味道。什麼?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是唰的一聲,一陣疼痛感自尾巴上傳來。

「你這不知死活的小狼崽!」我吼了出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我腳邊迅速一閃而過,飛快的往營區的方向跑去。

「讓我逮到你就死定了!」雖然嘴巴上是這麼說,但我並沒追上去。逃出我視線範圍前小狼崽還回頭確認了我有沒有追上來,藍色和棕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對我吐出舌頭。

當小狼崽們離開我的嗅覺範圍之外後,我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居然今年是選上我,真是太有趣了,不知道多年之後想起來今天這個場景,是不是也會笑得這麼開心呢。撫平了尾巴上的毛以後,我回憶著幾年前還在進行預備軍官訓的事情。

這算是預備學校大灰狼間的小傳統吧,為了挫挫鋒頭比較旺盛新生的銳氣,會用一些胡亂編湊的藉口讓小狼崽去拔高年級學長尾巴上的毛。我居然被跟蹤了這麼久都沒有發現,以後他們一定會成為優秀的追蹤手。

那時我嘗試偷拔尾巴毛的前輩,已經畢業離開了學院。天真如我可是被當場逮個正著,踢了好幾下屁股讓我很丟臉的夾著尾巴逃了呢。想到這些幹過的蠢事,又讓我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心情好像也輕鬆了一點。

在月光下,伴隨著不遠處傳來的狼嗥,我哼著與之同調的旋律走回營區,我的影子輕輕的擺動著尾巴。

回到房間之後,我尋找著夜眼的蹤跡,看起來是去洗澡了。我脫下上衣丟進洗衣籃,準備盥洗用品。等一下我該說什麼呢?下定決心要說清楚,結果連要說什麼都沒想好,是要怎麼說啊。

我還在懊惱的時候,夜眼回來了。我的尾巴瞬間豎了起來,過於突然讓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聽著夜眼關上房門,走到衣櫃前開始收東西的聲音。我一邊祈禱他沒有注意到我的狀態,一邊慢慢的把尾巴和耳朵放下。

我到底該說什麼,說什麼才能傳達我的想法讓他知道,而我的想法到底又是什麼?剛剛的決心好像一瞬間又通通流走了,就從我胸口的那個空洞中。

我嘆了口氣,感覺到耳朵無力的下垂。就這樣吧,反正我遲早會回去中央國的,不要對這邊的狼群有太多依附或許才是明智的選擇,在皎潔月光下的道別也是挺詩意的。

此時,一股異樣的感覺從我肩膀上擴散開來,像是一陣風暴沿著我的皮膚颳過,我全身的毛以該處為起始向外擴散,紛紛豎了起來。我轉過身去,差點碰到夜眼的吻端,但他完全沒有動,漆黑的雙眼對上我的視線。

「對不起。」沉默了許久以後,夜眼如此對我說道。胸口的空洞在那個瞬間滿溢了出來,多到無法訴說的情感和著淚水不斷滑落,伴隨著我低聲的啜泣,地板上傳來滴滴答答的小小聲響。

夜眼調整了項鍊的位置,確保我不會再次被掛墜刺傷。

他緊緊抱著我。

我被他的溫暖所包覆著。

我回應著他的擁抱。

我們的溫度融為一體。

情緒比較穩定以後我張開眼睛,看到夜眼開著的衣櫃。

「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置物櫃裡面的照片。」我緩緩的說著,深怕碰觸到夜眼的傷口。「我也認識一個大灰狼與紅鹿的混血,雖然說他是紅鹿就是了。」夜眼的反應居然是笑了出來。

「我爸是加拿大馬鹿喔,不是歐洲馬鹿。大家總是搞錯呢。」夜眼解釋道。喔,原來是這樣。不過我怎麼這個時候是先提到「我也有認識」呢,真是十分有下定決心的表現啊。

「我其實是想要告訴你……」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從來沒有跟其他動物說過這件事。「我是大灰狼和侏儒兔的混血。」夜眼輕輕撫摸著我背上的毛。

「難怪我一直覺得你的味道有點不一樣,」他將鼻子靠上我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說出口以後並沒有什麼特別如釋重負的感受,或者是突然拉近了我們的距離。但就是某種自我揭露中展示脆弱的部分,露出腹部,讓對方看見自己真正的樣子。

「不要再這樣了好嗎,我很害怕被丟下的感覺。」我摸著夜眼漆黑的毛髮,感覺著指尖上所傳來的細緻觸感低聲說道。不管過了多久,發生了多少次,我都無法習慣被丟下的感覺。

「我不會再逃走了。」他輕輕舔著我的脖子。

「你是我的。」他雙手在我的背上撫摸著。

「我是你的。」他吻著我,我熱切的回應著。

「說好了喔。」有點濕濕的感覺。

「你是我的。」麻癢刺激的感覺自舌頭上傳來。

「不可以再跑走。」溫暖,又感到安心。

「不可以丟下我。」是這熟悉的細緻觸感。

熄燈的時間又到了,學院內的建築紛紛暗了下來,但只是讓夜空中皎潔的滿月更顯得明亮。第一次,身處在銀白色的月光之下,夜眼緊緊抱著輕聲啜泣的我。

我抽出獵刀刺進黃昏胸口的皮膚時,他驚愕的耳朵直豎,瞳孔瞬間放大。

「我是怎麼跟你說的,『我能動了以後一定會把你的皮給剝下來』?」好像是之類的吧,意思有到就好。我將獵刀往下劃去,割開黃昏的皮膚,他發出咽嗚聲並微微的發抖。我刺得稍微淺了一點,但還是有些血流了下來,聚集在刀尖上頭,和被切斷的毛髮一同掉落到地面。

那個是滴滴答答的聲音嗎?

帳篷外,大約四百公尺處,一陣光芒閃爍,是黎明。

「你為什麼不逃跑?」我將刀尖停在黃昏的跨下處,我是真的打算剝了你的皮啊。

「我……我……我們不能丟下少爺。」他好像快要哭了出來,幾滴鮮紅的血又滴了下來。他無助的發抖著,尾巴蜷縮在雙腿之間,但是沒有移動。我沉默的看著血液自傷口匯集,然後落到地上,噴濺開來,像是綻放的花朵。先前滴下的血珠都已經結冰了。

「我比較喜歡有溫度的毯子。」我收回獵刀,將殘留的血液擦乾淨。黃昏用力喘息著,過度緊繃的身體在放鬆以後微微痙攣著。

「黎明,回來幫你哥縫合,我來處理大概會感染。」我看向黎明鳥巢所在的位置說道。我幾乎刺到肌肉層了,這一定會留下很大的疤痕。

「你為什麼不開槍?」當黎明匆匆從外面跑回來以後我問道,他一邊縫合著傷口,看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要保護你愛的人的時候,絕對不要猶豫。有聽到嗎?」黎明點點頭回應我,繼續幫黃昏縫合傷口。我看著被黎明匆忙間丟在地上的裝備。

狙擊手是非常小心保護自己的裝備的,有些甚至會展現出難以想像的偏執,當你需要在好幾公里之外孤立無援的守護整個隊伍的時候,狙擊手唯一能依賴的就是自己身邊的裝備。

「對不起。」黃昏和黎明的耳朵立了起來轉向我。

「我們根本沒有準備在雪地裡紮營,因為我的任性才在這個鬼地方多待了那麼多天。」一陣暈眩感湧來,讓我差點吐出來。看來腦震盪還沒好。

「黎明你的瞄準鏡也不是凍原專用的,這麼多雪上的反光讓你的位置暴露了。不要再出去,靠動作感應器維持警戒圈就好。」我坐回睡袋上。

「等我能行動以後,先回中央市補給和休息。」我啟動筆記型電腦,瀏覽著紀錄。

「不,先去一趟哈爾濱吧。畢竟任務都已經規劃好了,剛好順路,又是低風險目標,應該花不了什麼時間。」我將整理好的資料發給黎明和黃昏的個人終端。

「是的,少爺。」黎明已經完成了縫合,開始收拾裝備。

「還有,不要再叫我少爺,或是大人了,你們都知道我的名字。」我將獵刀收好,放回提箱中,黃昏和黎明露出訝異的情緒。

「為什麼要擺出那個表情?」我在第二波暈眩感襲來時躺進睡袋,並向他們問道。

「不……沒有……只是……」我不太確定黃昏想要表達什麼,黎明收拾好以後檢查了一眼動作感應器,碰了碰黃昏的尾巴試圖安撫他。

「我冷了。」我說完,黃昏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黎明,黎明的表情則是有點複雜。

「你有看過毯子自己長腳跑掉嗎?」我耐住性子解釋,嘗試指出明顯的事實。黃昏搖搖頭,來到我身邊躺了下來。我在不碰到傷口的情況下撫摸著黃昏的毛髮,感受著那令人安心的觸感。一開始我的碰觸讓黃昏打了個冷顫,但是他慢慢放鬆了下來,輕輕的撫摸著我的手臂回應。我嗅了嗅黃昏的脖子,他轉過頭來模仿我的動作。

「你剛剛是不是笑了?」黃昏眨了眨他的異色眼問道。

「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我回答道,思緒則飄到了兩匹有前途的小狼崽。黎明也鑽進了睡袋,趴在我胸口上。他伸出右手,安撫似的摸著黃昏側腹的毛髮,手臂隨著動作在我胸腹部來回刷過。我以指尖感受著黎明背上傳來的熱氣,而他則是緩緩舔著我的喉嚨回應。

「我都不知道你把雷克斯的聖牙給戴了回去。」我發現了黎明掛在脖子上的項鍊,用指腹摸索著牙齒掛墜的輪廓。

「我最近了解了一些事情,讓我找回了信仰。」他對上我的視線說道。「我已經對掛墜做了消光處理,不會影響我的行動。」伴隨著說話聲,胸腔傳來了有節奏的震動,和心跳相互呼應著。

「不會影響到你的安全就好。」我回覆道,同時停止抗拒,讓某些熟悉的感受流入。在冰天雪地的凍原之上,我卻是如此的溫暖與安全,是那如此細緻的毛髮,是被需要的歸屬感。

「你們是我的。」我閉上眼睛,一邊繼續撫摸的動作一邊說道。「知道嗎,黎明和黃昏,你們是我的。」就好像暫時,不再是孤身一匹的感覺。我找到了我的狼群。

「是的,」黎明和黃昏齊聲說道,像是相互同調著的旋律。「我們是你的,」像是鏡面相互照映。「你是我們的,」像是影子相互跟隨。「夜眼。」

就像是,孤獨之外,還存在著什麼東西一樣。

「你也是生物系的對吧,電影馬拉松見過?」坐在我前方的孟加拉虎轉頭對我問道,語氣、動作和氣味都散發著興致昂然的好奇。不過我還在黑市裡頭目睹你肉亢奮發作呢,記性是有多不好。

「對啊,你是住學七舍二樓的吧?」不過既然被主動搭話了我還是不要說出什麼可能不討喜的話好了,所以我挑了個保險的中性答覆。

「你居然記得,記憶力真是太好了吧。」孟加拉虎露出大大的微笑,尖牙都露了出來。

「我是孟安,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是孟加拉虎吧。」他拍拍胸口說道。巨大藍鯨啊,這傢伙自我意識也未免太過剩了吧。

「春雄,大灰狼。」我對他回應道。

「哈,你很有幽默感呢。」孟安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我只能說有娛樂到你我很榮幸。

「你昨天居然在課堂上對大家露出獠牙,真是很猛欸。」從他那神采飛揚的樣子我猜他是真心的嘗試給出正面評價,但這種狀況我真的不知該作何感想,只能尷尬的笑著,因為現在犬科的天然呆還在冷卻。

「才剛回答出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問題,就擺出攻擊性的表情呢。這根本是表示你們這些小廢物我完全不放在眼裡吧?我最欣賞這種霸氣了,我還以為犬科都是喜歡裝天然呆的軟腳蝦。我很欣賞你喔。」孟安神情非常認真的說道。到底為什麼我們這屆可以這麼多大貓啊,我真的不適合作為替犬科代言的存在,整屆只有我一匹犬科動物是也未免太異常了吧。

好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回應前,授課老師湯氏瞪羚就進來了。我指了指正在操作電子講桌的老師,孟安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笑容以後轉了回去。

我大概有從同學們間的閒談稍微了解孟安的一些事情。作為第十七區有名望家族的獨生子,放棄了該區的醫學系公費生名額,跑來拿諾姆大學的師資培育公費生資格。這算是十分罕見的行為,本來對他還有一些好奇,但是剛剛這麼幼稚的發言讓我興趣大減。

「各位同學,今天有重大消息要宣布。我們的社會參與議題已經決定了,因為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行程有許多的改動。」老師向教室外面揮揮手,一隻黑色的大冠鷲走了進來。

「本來安排在下禮拜的嘉賓演講,因為下周的課程直接移到周末的遊行現場,所以演講會再順延一個禮拜。」老師繼續說道,而大冠鷲對大家點點頭致意。「或許有些同學已經認識家威先生了,不過不認識也沒有關係,之後會有時間讓大家熟絡一下。」有些動物笑了出來,不過我真沒聽過這號動物。

「本來演講是要提前到今天的,但是剛剛臨時召開的秩序委員會請家威先生到場,因此今天家威先生只是來先和大家打聲招呼。」大冠鷲在老師介紹他時,微笑著走到教室前方。

「我很期待兩周後和大家的分享。」他本來好像還有打算說些什麼,不過家威先生突然看了眼手機,和老師致歉後便離開了。

「看起來時間表又改了。不過回到我們剛剛課程安排的問題。」老師調出了更新過的課表大綱。「我先稍微和大家解釋一下來龍去脈。前天,家威先生提出的釋憲案聲請被接受了,並且大法官會議已經做出決議,當然這部分政府方面是打算周五的時候做出詳細的公告。」資訊好像有點過多,不過至少大部分動物都和我一樣滿臉疑惑。

「三十年前,家威先生於中央市地方法院聲請公證結婚的時候,被公證人以不承認有毒生物和無毒生物婚姻結合為由拒絕為家威先生和他的伴侶公證。當時社會上還是廣泛流傳大冠鷲就是鴆這種現在看來或許愚蠢至極的『常識』,因此許多動物都把大冠鷲當作是有毒生物。

感到莫名其妙的家威先生在幾次訴願之後獲得平反,畢竟大冠鷲並不是有毒生物,所以其實過程並沒有太大的困難。但是在提起訴願的過程中,家威先生發現了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的事情,原來有這麼多種組合的婚姻在我國是不被承認的。

異種結合沒有補助金之類的,其實對於家境不錯的家威先生來說,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所以他之前從來沒有特別關心過婚姻法規平權的問題。但是直到被誤會是有毒生物,使得法律拒絕承認其婚姻效力,以及在訴願過程中發生的種種光怪陸離事件,終於促使家威先生做出這個決定。」

又到了每年這個時候了。我把已經簽核完成的訴願申請書,大法官釋憲聲請書文件準備好。還有兩杯花草茶,我祖母的祕方,這是我至少能做到的。

兩隻雄性大冠鷲走進大廳,帶著申請文件朝我走來。

「每年都這麼準時,家威先生?」我接過文件,迅速的瀏覽著。

「風雨無阻。」他給了我一個應該是微笑的表情,鳥類嘴喙的動作不是很好判斷。

「如果家威先生用光了我國不承認合法性的婚姻組合,到時候有什麼打算嗎?」我繼續著手邊的動作問道。每年他都會申請一個中央國不承認的婚姻結合案例,陸地與海洋、有毒與無毒還有結合對象是不被中央國承認存在國家的公民等等,我挺肯定組合已經快要被用完了。

「重頭再來一遍。」他語氣堅定的說到。我真是十分羨慕這種意志力強大的動物。作為一隻小小的花栗鼠,我基本上對於生命中所有的事件都是無能為力的。

高中畢業以後考上了自然動物為主的大學,拿到了文憑,很幸運的第一年就通過公務人員考試,進入戶政機關工作至今。沒有什麼特別的波瀾起伏,也沒什麼特別的不幸,就是一個普通中階職員的生活。

「今年是同性伴侶結合嗎?」我在文件上熟練的簽名,最後蓋上拒絕章。這件事情我做過多少次了?

「家威先生,如同往年一樣的,我必須以中央國戶政局的立場通知您,您申請的婚姻登記無效,因為我國法律並不承認相同性別動物結合的婚姻。」我將所有文件還給他,並給他我準備的訴願和釋憲表單。

「如果對於行政機關的裁量有所疑慮,這裡是訴願和釋憲的必須文件。我都已經幫家威先生填好了,」畢竟我已經做了同樣的事情快要三十次了吧。「您可以直接送交法院。」他接下文件,一如往常,沒有特別的情緒反應。

「謝謝。」不要謝我啊,我只是個什麼都做不了的中階公務員啊。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嗎?

「啊,家威先生,請收下這個。」大概我們見面的十次以後,每年我都會在這個時候替他準備花草茶。

「這是我們家的祖傳秘方,有安定心神的功效,每當我情緒低落的時候都會來上一杯,總是能幫助我打起精神喔。」我在說什麼啊,我真的懂什麼叫做情緒低落嗎?因為擅長背誦,即使不是最頂尖的,但是求學階段從來沒有遇上什麼問題。大學階段其實我也沒有找到我的熱情所在,方向和目標什麼的,那種定立遠大志向實現從來就不是我這種弱小的動物的事情。

「謝謝妳,薩利亞小姐。每年喝到妳用心準備的花草茶,都讓我好像有種可以繼續戰鬥下去一整年的力量呢。」家威先生接下我的茶,小小的杯子那大大的手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那個瞬間,我的內心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滿了出來。其實每年都是吧,從家威先生進來,遞交申請,我蓋上拒絕戳章,他接下我的花草茶,對我投以鼓勵的微笑,然後有那麼一點落寞的轉身離開。

每一次,我的胸口都會裝進一點點我無法形容的感受,每次都是,一點一點的,只是在此之前我一直能夠忽略罷了。沒想到我小小的身體,居然可以裝得下這麼多情感。直到今天,終於滿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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