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律保守的戒備》

「切丁的工作交給你，我想應該沒有問題吧？」

每當這種時候，在她面前我會不知所措。

「好......好的，老師。」

坦白說，沒什麼自信。

但是不能逃避。

「番茄、洋蔥、紅蘿蔔、蘋果、甜椒，就這些吧。大概......切成這麼大就好。」她用拇指跟食指對我比出一個圓圈，就在她的太陽穴旁──簡直像是綻放出了一圈煙火，稍縱即逝地點綴了她眼中的明亮晶燦。

「不用太心急，慢慢切也沒關係。」

「......嗯。」

砧板的周遭排好了她剛才囑咐過的食材以及用來分裝的數個空碗。在她的注視下，陷入一時遲疑的我不得不盡快拿起菜刀，擺脫不安的緊張感──

第一刀下去就覺得搞砸了。

與其說是切不如說是剁，萬幸底下的砧板還沒有被我毀成兩半。

「不是那樣，」她輕巧地鑽到了我跟桌面之間的縫隙，簡直像野生動物一樣靈活，「這把刀很利，你不需要花什麼力氣，就當作是『放下去』就好了。」右腕被她輕柔地撫過，電流般的觸感使我的五指不自覺地鬆開了握柄。她輕鬆接過被我落下的菜刀，再將我的右手抬起、貼在她自己持刀的右手上。因為她的手即使全力伸張也不及我的大小，所以這麼做能讓我適當地包覆住她的手，去感受掌心裡抬起與落下的力道。

每個指結的凹縫都被恰如其分地填滿，每根手指的弧度都緊密貼合在一起。這讓我想起了昨晚：以另一種不同的形式，將她的十指緊緊扣住。從指間能感受她也不想分離的渴望──無論這是不是自我美化的錯覺，我是這麼想的。

「像這樣......懂了嗎？」放下菜刀後她轉過身──是的，在這個極其狹隘的縫隙。我們不得不貼得很近，幾乎覺得她有一半的身體融化在身後的桌檯，然而也只有在這個角度下，近得能將她細微的表情變化絲毫不漏。

我勉強點了點頭。

「慢慢來就好。」嘴角沒有勾起，但是眉頭稍稍舒展了開來，眼角堆積了些許的皺褶。我知道，這是輕鬆愉快的意思。

──我也知道，只要她的臉頰上再透出多一點點的蘋果紅，就能更加芬芳迷人，甚至能從她輕喘的鼻息間聞到溫熱的甜味。

無法專心。

有一股衝動想要延續身體熟知的記憶，探詢她嘴中嘶啞的嗔叫。左手不知不覺地，已經準備好封住她脫離的退路。

但是她又輕盈地從腋下的空檔溜走了。

我只得恨起自己五年來沒有道理茁壯的身高給了她這麼大的漏洞。

「亞斯克有這麼多豐富的食材跟香料真是太好了。」她的說話聲很自然，腳步聲沿著桌面在廚房走道上輕快起來。我深呼吸後閉上眼睛，重新握好了菜刀並將焦點凝聚在砧板上待切的食材，一邊回應她：「......老師想做什麼樣的料理呢？」

「不知道呢。隨意挑了挑、試試看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成品，似乎也是不錯的挑戰。」她在櫃子前停下了腳步，拿出我們昨天一起準備的那鍋牛肉擺到桌上，研判經過了一晚已經醃得差不多了。

「希望是道能讓法嘉斯國王滿意的料理。」

「即使由老師獨享，我也無所謂的。」

「既然請你來幫忙，怎麼可以做出這種失禮的事情呢。」

「其實要幫忙，我想應該有比我更好的人選......」

從以前我就沒辦法處理太細膩的調理步驟，而只要是試味的工作就不得不百般推託。腦海中閃過了前陣子剛被召喚到這裡來的熟悉身影，在這裡他想必能毫無顧忌地施展廚藝，讓更多人體會達斯卡料理的獨一無二吧。

「畢竟這五年來......抱歉，雖然當上了國王，我的廚藝好像還是跟在加爾古‧瑪庫時一樣生疏。」

我還是有很多說不出口的事情。

關於這五年中我過著怎樣的生活，關於那五年後她帶給了我怎樣的生活──那些都是，現在這個尚未被女神浸染成翠玉色的她還不知曉的事情。

「沒關係，」不知何時她又走到我身邊，掌心按在了我的右手上。明明上下交疊的位置不同，舒適的溫度依舊不會改變、靜靜地從碰觸的中心擴散開來，「慢慢來就好。」

她恬淡的笑容像黃昏時分的霞彩，澄黃的金線在空中千絲萬屢、不冷不熱，但能成為人心中最為眷戀的景色。

這樣就好，我奢求的只是這樣的東西。

心情終於得以平靜下來，我順利地完成她交代給我的任務。

切丁後其實就沒什麼我能做的事情了，我只是看著她將各式食材與香料依序加到平底鍋裡翻炒、加水，最後轉小火，上蓋靜候。

看來這是一道燉肉料理，不過用了大量的蔬果跟香料，味道應該會很豐富吧？幸好我已經仔細地看過她選了哪些食材下鍋，如此一來，等到試吃的時候，就不至於只能以口感或香味做出簡陋的感想。

燉煮還需要一些時間。我們在煮鍋前並排等候，手臂相接鄰。只是靜待完成的話似乎不需要站得這麼近，何況也並不是無事可做，料理過程中產生的必然雜亂仍在桌上原封不動地保留，等著誰去收拾。

可是我沒有開口說這些。

整個空間都充斥著食物的熱氣，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多，這種誘惑對喪失味覺已久的我來說沒什麼用，卻似乎刺激了她的味蕾，以致於喉嚨嚥下了明確的口水聲。

令我想起另一種水音被擠壓在收縮的腔道中，隨前後律動短促而連續的釋放，帶著清澈的泡響與黏膜的綿密感。

......這才是真正令人喉頭顫動的飢餓吧。

直到時間差不多了，她饒有興致地打開鍋蓋並拿起湯杓，只撈了小小一口的湯汁，遞到我面前，我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還是一樣怕熱又怕燙？」

「抱歉，還是一樣。」

湯勺中散著水蒸氣的茶色液體在我面前搖晃了幾圈，最終被收入她的嘴中：「嗯，不錯。」她很滿意地放下湯杓，接著拿起了串肉用的金屬細叉，特意挑了一塊被淹沒在湯汁與佐料下面、顯然會特別入味的牛肉塊，在鍋邊稍微瀝了下湯汁，再次舉起到我面前，我還是只能對她苦笑。

「老師......」

「光看著我吃就不無聊嗎？」

「不會，看著妳吃東西很有意思。」

此時她嘴邊浮現了一抹微笑。

她將雙唇噘起，從山形的洞口送出了與體溫一至的暖風，落到了滾燙的肉塊上，連同吐息聲一起拂進了我的耳邊，那股酥麻的感覺沒有起到冷卻的作用，反而隨著她吹氣的次數使身體升溫。

然後她張嘴，卻遲遲沒有一口咬下，只是將肉塊擺在唇邊，刻意地不讓牙齒出鏡，只讓舌尖在唇瓣收攏出的圍欄裡輕觸前方的物體，有時是輕輕的點觸，有時是沿著肉塊的表面做大幅的移動，就像在舔拭一塊不會融化而只會成長的龐然巨物。

我好似能知道她想表達什麼。

「這樣看著還覺得有意思嗎？」

「......還是很有意思。」

不過是另一種意思。

「我希望你能更積極參與，畢竟......」她刻意用力地吸吮了那塊肉，導致輕脆的氣聲與水音充滿了我們之間的狹隘空間，聽覺記憶引起的反饋讓我感到股間不自覺地一緊，「我找來幫忙的人是你。」

腦中的記憶越來越鮮明，因為她正在重現昨晚令我無法分心的劇目，還挑了我最印象深刻的一幕：那是她將頭部倚在我的雙腿間，一邊舔拭著用體溫燉出的灼熱，一邊露出了像是在品嚐美味佳餚的悅色。

只為我一人，而非他們其中的一個。

「但是......」

「但是？」

說完後她咬住那塊肉，將鐵叉抽出扔進了水槽。或許是已經吹涼了，所以她能這樣安穩地咬著，又或許還是很燙，所以才沒有立刻吞下。

──果然每當這種時候，在她面前我會不知所措。

張著大嘴卻不能說出半句話的她，眼角流露了笑意，隨後踮起雙腳，將我迷戀的臉龐再往前推送，從清楚的距離變成過近的失焦。悄悄地，她的雙手勾搭上來，引導我的背脊彎下，讓我們之間除了曖昧的誘惑，再也找不到足以逃避的縫隙。

那麼就不要抵抗吧？身體的記憶如是說。

陸續有聲音傳入我的耳中，鼻腔換息、口水吞嚥、齒間碰撞、舌尖交纏。混合的唾液中夾雜了某種碎末，而且比平時更帶了一些類似勾芡過的黏稠感，但不管過了多久，依舊沒有吃下了任何東西的口感，我一直到睜眼時才發現那塊燉肉早已落到了地上。

「真的很燙呢，我太心急了。」她有些懊悔地看著我，舔了一下嘴角，但是位置不對，沒有將嘴邊的湯汁完全舔去，「......果然還是該慢慢來的？」

我不再猶豫，低頭吮去她嘴角的那抹茶色口紅，同時複習她今天教我的東西：放下──不使用什麼力氣，只是順從重力與慾望，輕輕將她的身體放倒在還沒收拾乾淨的桌面上。蔬果切下來的根蒂、調味罐、還未清理過的碗盤全都散在週邊，營造出比鍋裡沸騰的燉肉料理更加香氣瀰漫的饗宴。

唯恐她又從哪個我掌握不住的空隙鑽出，我趁她將雙手攤放在頭部兩側的時候，緊緊抓住了他們，像昨天一樣，把指間的縫隙填滿，每個指節之間如鎖扣一般聯繫住。明亮的燈光下能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仔細，作為主菜的她好整以暇、嫵媚的雙眼從容不迫地凝視著我，緩緩用雙腳夾起我的腰，無聲的字句塗抹在她開闔的唇形：來。

慢慢地，慢慢地來吧。

在色欲的最高戒律面前不需要自制力。

我們應當細細品味彼此的性器，令他們燜爛如熟透的果實，榨出香醇的體液沉醉於交媾的上癮性。

直到妳的子宮完全飽足前，這都是僅有妳我共同享受的高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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