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苔男桑预定的房间是五人间，也就是说没有给绵芽桑准备的床。但是绵芽桑似乎在听说我们来的消息后就把整栋宾馆包下来了，所以不用担心她的住宿问题。这座宾馆虽然并不是特别豪华，但却有专门的人工温泉。疲惫了一天的我们三人急急忙忙地脱光衣服，争先恐后地扑入热气腾腾的池水当中。刚刚好的水温仿佛要将毛孔里的每一丝污秽蒸发殆尽，整个人沉浸于弥漫的白雾之中。大脑的感觉就像吸饱了水的抹布在一瞬间被挤干，浑身的沉重感在瞬间便一扫而空了。

我心满意足地趴在池边的台子上，发出悠然的感叹声：

“啊~果然日本人就是需要温泉啊，已经有多久没有泡过了呢？”

“那个伪娘大妈偶尔也会做点好事呢~”

“真是极乐真是极乐~”

“你是老婆婆吗？”

“稍微给我揉一下胸部。”；“啊我也要。”

“不要啊，你们去摸自己的啊……啊抱歉。”

“为什么突然道歉？”；“你这家伙刚刚想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

“骗人绝对有在想吧。”

“在想什么啊？”

“可恶……嘛今天就放过你了。”

“诶嘿~”

彩芽游到紫苑的身后，伸出胳膊环住紫苑的脖子。紫苑则有些不爽地把嘴埋在水里，鼻子前方随即破开不少泡泡。彩芽把下巴压在紫苑的头上，用软绵绵的语气说道：

“生气了？”

“没生气哦。”

“那就好。”

“喂！”

被彩芽这么一噎，紫苑一个鲤鱼打挺从水中抬起头来。彩芽顺势把头斜着搭在紫苑的肩上，使脸蛋与紫苑贴在了一起。

“抱歉啦紫苑，白天的时候态度有些差，原谅余吧。”

紫苑的脸上浮现出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水温而形成的红色，她犹豫了一会，终于放弃抵抗，却特地抬高了声调说道：

“你那副态度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真的吗？”

“真的啦。”

紫苑在水中轻轻转了个身，反过来环住彩芽的脖颈。

“你以为我跟你认识多久了啊？”

她看着彩芽的眼睛，用特地抬高了的音调继续说道：

“反正你是想告诉来梦小姐，对再亲密的人也要懂得拒绝，即便这会令人不爽，对吧？”

“你才是想借势迫使来梦小姐妥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吧？”

彩芽学着紫苑的声音反问，顿时遭到了紫苑的反驳。

“才不是我迫使的，她已经答应了吧？而且那可是佛跳墙哦，彩芽也很想吃的吧。”

“那种状况一看就明白了吧？”彩芽不以为然，“佛跳墙的话，下次和愛繋璃桑一起，四人来吃才有意义啊。”

“是是~您说得对。”紫苑不紧不慢地点头调笑着，“居然在那种场合说出完全不给绵芽桑面子的话，应该说不愧是彩芽吗？”

“谁让林檎是那种好好先生的态度呢？哪边都不想得罪~”彩芽瞥了我一眼说道，“和她不同，余可不想看到来梦小姐被迫向她人妥协，即便是母亲也一样。”

“等等，为什么顺劈到我了啊？我也是在为来梦小姐着想的啊！”

我终于听不下去，扑上去与她们扭打在一起。可彩芽的嘲笑却还没有停止，紧接着连紫苑也加入了讨伐我的队伍当中。

“你明明一直跟在水静小姐旁边吧？”

“那是……”

“林檎真是喜欢水静小姐呢~”

“不对！我是在……”

“贴贴捏~”

“喂！”

“打扰了~”

“啊。”×3

门外突然响起来梦小姐的声音，毛玻璃制成的滑门被拉开，水静与来梦正托着浴巾站在门前。稍一偏头，我们三人暧昧的姿势便如字面意义般赤裸裸地呈现在她们面前。

此时我们的皮肤和头发上沾满了无数晶莹的水珠，大好春光尽收眼底。倘若来者是恋爱动画中的冒失主人公，此时便可以用少女的尖叫来掩盖内心的羞耻感。然而同为女性，这种做法只能显得做作而矫情。

紫苑和彩芽早已默默地把脸的身体一并沉到水下，只留下我一人承受水静和来梦的目光。虽然她们并没有如漫画的男主角一般兴奋不已，但水静小姐宛如湖水般平静的目光和来梦小姐和煦的微笑仍让我感觉耳根发烫，想要说话却又卡在喉咙之中，最后只能发出近乎于哽咽的声音：

“那个…这个是……”

好…好难为情…不行…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关系真好啊~”

似乎是为了化解我的尴尬，来梦小姐微笑着走入水中。水静小姐尾随其后，两人安静地坐在了我们的对面聊起了天。我们三人见状，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紫苑和彩芽从水中起身，学着水静小姐和来梦小姐的姿势坐在池边。不过由于我们手中没有毛巾，不能像来梦小姐一样将叠好的毛巾顶在头上。

“说起来小时候经常被千真姐揉O呢~明明大家都是女生为什么会想摸呢？”

来梦小姐忽然想到什么事情，露出了一脸好奇的表情。水静小姐听罢，忍不住开口道：

“来梦桑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会被欺负成这样，试着强硬一点如何？不喜欢的事情就直接拒绝。”

“欸~没有被欺负哦，千真姐人很好的。”

来梦小姐连忙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

“上个月还邀请我去她的游戏中心玩。感觉好厉害啊~一个人经营那种大公司什么的。”

“我不是说千真姐啦，是你自己的问题。”

水静小姐皱了皱眉，继续说道：

“来梦桑并不想成为Vtuber对吧？那就直接地说出来啊，绵芽桑肯定也会理解的。”

“就算你这么说……”

来梦小姐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纠结。

“母亲她…明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希望我能够继承她的工作，成为‘角卷绵芽’。但是我…比起亲自担任虚拟主播，更喜欢向他人介绍不同虚拟主播的特点。换句话说就是…像是‘科普’一样的工作。如果有人因为我的介绍而喜欢上了某个虚拟主播，我也会感到开心。”

“原来如此，所以来梦小姐才会选择成为导游吗？”

彩芽忍不住开口发问，来梦小姐点了点头，随即冲她微笑道：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彩芽桑。那样的话，换成我的话肯定说不出口，你真的很厉害啊。”

“没事……”

彩芽摇了摇头，开始用质疑的眼神盯着来梦小姐的眼睛。

“只是……”

“只是？”

“就这样下去真的好吗？”彩芽继续问道，“我明白来梦小姐不希望与母亲发生矛盾，但是有些话不直接说出来是不行的。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着，即便可能会伤害到对方也必须说出来的话的。”

听完彩芽的话后，来梦小姐并没有立刻表示肯定，而是露出了与白天时相同的忧郁表情。她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

“我…欺骗了母亲。”

“欸？那是指……”

“母亲明明一直很希望我选择主播专业，毕业后就接替她的工作，成为新一代的角卷绵芽。但是我却以此为借口，将自己的专业调整为商务汉语……”

讲到这里时，来梦小姐的语气变得有些发慌，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发抖。旁边的水静小姐连忙扶住她的肩膀，这才使来梦小姐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母亲听说我‘选修’商务汉语时，非常开心地带我去她的工作单位逛了一圈…也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结果我一毕业就立刻通过本科生招聘，进入了旅游公司任职。由于过于害怕被母亲所责备，我欺骗母亲说这是在旅途中增长见识、积累社会经验。母亲听到我的谎言时，依然如往常那般欣喜地叮嘱我要好好努力，即便是导游的工作也要全力以赴。这样一来……”

“就能够更好地继承‘角卷绵芽’这一形象了。”

“来梦小姐……”

彩芽目光闪烁，看向来梦小姐的眼神变得有些同情。来梦小姐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编织出各种各样的谎言欺骗着母亲。加入虚拟主播社团也好、在校内举办的主持人节目中获奖也好、参加歌手大赛取得优异成绩也好，全部都是骗人的。实际上我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导游工作的学习当中，对虚拟主播的技能根本是一无所知……”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呢？”

彩芽轻轻发问。

她捧起那张朝下的脸颊，映入眼帘的却是来梦小姐眼中涌现出的朵朵泪花。彩芽浑身一震，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了来梦小姐的呜咽声。

“一开始…我只是想让母亲高兴而已……因为每个月才能见母亲一次…她总是向我介绍她工作上的趣事……所以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这么优秀的虚拟主播…当我说出‘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像母亲那样优秀的虚拟主播时’，母亲激动地热泪盈眶…她告诉我‘来梦的话肯定能做到，因为来梦是妈妈的女儿嘛！’……”

随着来梦小姐的讲述，她的呜咽声也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化作了梨花带雨的哭声。她一边流泪，一边用发抖的嘴唇抽泣着。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编制着各种各样的谎言…因为那样一来母亲就会开心…如果谎言被拆穿的话…她肯定会很伤心吧…我…我不想对母亲露出伤心的表情！”

水静小姐和彩芽安慰着因内疚不已而泣不成声的来梦，紫苑低头不语，似乎是在反省自己白天时的过错。我的脑海里却在恍惚间劈下一道闪电，一种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情感从心底里逐渐弥漫到全身。

没错…这种感觉…这种心情…和母亲如出一辙的选择……

明明只从愛繋璃阿姨的口中听到过的话，如今却仿佛是母亲在我耳畔轻语。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声音越来越清晰，几乎要将我的大脑填满一般。我无法思考，也没有暂停键，只能任凭这道令人哀伤的声音在脑中回响，却又无能为力。

“请让我演到最后吧。”

我头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或许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了愛繋璃阿姨那种痛失挚友的心情。

明明就在自己面前，明明能够触碰得到，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痛苦。

我的母亲，那个湊-阿库娅，至死都在拼命守护着她撒的谎言。也因此，创造了一个名为“湊-阿库娅”的时代。

然而，这真的值得吗？

付出自己的金钱、付出自己的贞洁乃至付出自己的生命，她抛弃自己的一切所捍卫的那个谎言，编织出了我们如今生活着的这个时代。

多么伟大的人啊！

伟大到被写入教科书，伟大到被后世所敬仰，伟大到成为一门学问被人所研究。

然而，这真的值得吗？

作为被她所抛弃，却又享受着她所带来的荫庇的人，这个世界的存在简直就像对我的嘲笑一样。

比起自己的女儿，湊-阿库娅更爱自己的粉丝们吗？

连哪怕一段文字或录音都没有给我留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

神爱世人，一视同仁。

被称为大天使的你，连对待自己的女儿也不曾有一丝偏袒吗？

阻止啊…绝对要阻止……

这种事情…这样的事情毫无疑问是错误的。

虽然我接受了母亲的选择，但那只不过是被迫妥协而已。

我真的很想与母亲一起生活啊！

即便不是湊-阿库娅也好，即便只是普通的上班族也好。

与母亲对话，与母亲约会，与母亲争吵。

那种事我也想做啊！

然而我…现在的我却只能看着屏幕前那位紫发蓝挑染的冒失女仆，看着铺天盖地的阿库娅海报，看着秋叶原中随处可见的阿库娅专卖店，看着商店里琳琅满目的阿库娅周边。

只是看着！

只能看着而已！

为什么你们非要为了一个谎言纠结到那种程度啊！

骗人…

母亲是骗子……

还给我……

湊-阿库娅……

“把母亲还给我啊！湊-阿库娅！”

我终于忍不住向来梦小姐扑去，无视旁边露出错愕表情的彩芽与水静小姐，我掐住来梦小姐的脖子，眼睛发红，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随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小说相关章节：夸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