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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之空-钻石与锈铁(01-06),2

[db:作者] 2025-07-24 23:10 5hhhhh 9730 ℃

  「你和你的男友在同居吗?」

  「不,我结婚了。」

  「啊……?」两人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你不是……还在上大学吗?」

  「上大学也可以结婚啊。」仓永梢把腰间围裙解开,头发盘起来的她确实很像一个家庭主妇。「我也只是假期回家才是这样的。你们来的真是时候,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知怎的,两人松了一口气。他们觉得这才是一个真正温馨的家庭才有的样子,钟挂在墙上滴答滴答走着,家里有烟火气息,到饭点了,灶台上有炊烟和饭菜香味儿,家里并不整洁得令人恐惧,但也不是很乱,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在房间的细节里展现……「多谢了,班长。」悠下意识仍然叫她班长。

  仓永梢笑起来:「我早就不是班长了啊!」她把饭菜端上餐桌。

  「你丈夫不回家的吗?」

  「穗司他中午回不了家,只能在单位吃饭。」这个名叫穗司的人,就是班长的丈夫吧。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穹顾不上吃菜,抢先问仓永。

  「半年前。但是如果要说我和穗司交往,应该是大一结业的暑假。这之后不久我们就开始同居,然后就订婚了,订婚后我们两家出钱买了这间房子。他在隔壁镇的兽医院工作,我继续上学,每年的假期才能回来和他团聚。半年前我为了处理他弟弟的一件事情回来,顺便就把婚结了。」

  「可是你们没有办婚礼哦……」悠睁大了眼睛对她说。

  「没有必要啦,正经的婚礼,等我毕业回来再办也不迟的。话说回来,小悠,你和小穹现在怎么样啊?」

  悠和穹倒是一下子尴尬起来了,两人都有些扭捏:「我们俩,我们俩……还是那样的关系。你,你不会……」

  仓永梢继续笑着说:「没事,当年的误会不是早就解开了吗,那之后我知道了,横加干涉别人之间的情感是最讨人厌的行为。而且,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感情,心里也不能有对爱的隔阂。所有人的爱情都是平等的。如果换成当年,我肯定是去选择报告长辈或者老师,但是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不瞒你们说,我在学校里宣布自己成婚的时候,受到的非议也不小呢!」

  看来梢她也是自己作出了很大的一个突破啊。悠在心里暗自想着。而穹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断吃东西。

  「但是呢,你们两个是肯定不能和我们相比的,毕竟过得了我们这一关也过不了法律这一关啊,该做的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保险工作也一定要做好的啊。」

  「保险工作……?」两人隐隐约约觉得坐在对面的仓永梢有点不对劲。

  「避孕啊。你们也不想生出长猪尾巴的小猴子吧?难道从来就没注意过?」

  「啊……」两个人羞红了脸,「怎……怎么……我们……」

  「不是,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羞没臊,连门都忘了关,为什么坐到我面前,就羞成这个样子?」仓永梢调笑着对二人说。

  穹低着头,声音已经低到几乎听不见了:「吃,吃药……」

  「你一直在吃药?别呀,药多多少少对身体有点害处的。」仓永梢走到卧室里,片刻后走出来,手里捏着几个小袋子,「呐,给你们试着用用。」

  「这是什么?」悠接过这几个小袋子,细细端详。

  「也不用我多解释,按着袋子上的说明去做就好了。真是的,明明在大城市,却不愿意多开眼看看世界,果然陷入爱情的女人是盲目的啊!别愣着,接着吃哦,我可是专门为你们加了一个菜的!」

  「哦……」两人满头大汗,尴尬地拿起筷子。但仓永梢大方地和他们交谈,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最后当他们三人放下饭碗的时候,就好像和多年交往的好友一样,因为一句俏皮话笑出声来。

  「一定要记得试着用一下!」二人走出仓永梢家门的时候,她还不忘嘱咐他们,像个多嘴的大妈一样。

  「我的天……」两个人暗叹时间的威力,学生时期最保守的仓永梢居然变成了一个开放而且善于交际的少妇,这他们是没想到的。

  「下一个……去哪里?奈绪还是瑛?」

  「你傻吗,瑛住在山上,想上山要先经过奈绪家。」

  「哦哦……差点忘了这个。」两人直奔奈绪家。

  不过迎接他们的,是奈绪的父母。

  「奈绪还没有回来呢,说是要参加一个招聘会,然后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

  几年过去,奈绪的父母肉眼可见地变老,脸色也愈发慈祥,提起自己的女儿,总是满脸笑意。

  「这孩子学习没有穹那么用功,天分也不够,她考取的是普通的一所大学,读历史专业,今后也准备长期在外面活动了。」

  「奈绪姐准备今后不回来了吗?」

  「她一开始想的就是要到外面去打拼,我们也支持她。毕竟在这个小村镇守着,不会有什么前途,她自己喜欢什么,就自己去做吧!最好能给我们找一个好女婿哟。」

  「……」

  太阳已经斜在半空中。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二人专挑树荫下走,但还是热的流汗。

  「去瑛的神社看看吧。」

  他们从山脚下慢慢沿着石板铺成的小路走。两人手牵着手,听树林幽静处的蝉鸣。

  「瑛和亮平在一起了。」悠说道。

  「唔。」穹并不对此感到惊奇,甚至是早有预料一般,毕竟自小认识,长大后走到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亮平最后跌跌撞撞念完高中,虽然留级一年,但好歹还是毕了业。瑛也是,她一边上学一边当巫女养活自己,怎么可能保证成绩呢。二人都没去考大学。

  亮平毕业后回到自己家开始为家里的田地操劳,等他父母百年之后,他就要继承中里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这几十亩稻田。而瑛呢,明面上她是叉依姬神社的巫女,但背地里和亮平的感情逐渐升温。按照神社的规矩,只有未婚女子才能任职巫女,所以她的职位也正准备留给下一任了。叉依姬神社的收入近年来逐渐走高,巫女一职算是个肥缺。

  她现在的状态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也不对,神道教没有和尚。算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亮平的家里人不同意他们两个。」

  「为什么?」

  「无非是嫌弃瑛的身份吧,还有收不到嫁妆。」

  「……」穹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巫女的地位其实不高。尤其是叉依姬神社这种并没有被官方认可的民间神社。因为迷信,也因为贫穷。

  很令二人意外,瑛不在神社里,但很显然没有搬出神社。她忘了锁门,他们看到瑛的房间里仍然有生活用品,当然,几乎是一贫如洗,所以也没什么东西可偷。

  悠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和亮平在一起啊?」

  「……」穹有些烦躁,「下山。」

             第四章尚未修成正果

  两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都很渴了。「悠,我去买一点喝的。」穹指指山脚下伊福部八寻的那家小卖部。

  「好的,你买完后在店里等我一下,我去趟厕所。」悠大踏步走向小树林。

  穹从衣兜里翻出零钱,然后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上次来这里还是将近一年前,叉依姬神社举行夏日祭典,兄妹二人跑到这里休息。看来一年的时间没有给这个老房子留下什么印迹,这也很正常,毕竟这房子有些年头了。伊福部卖的零食种类也有些年头了。除了都市传说可以中奖的雪糕,这里的老式汽水口味经典,价格还便宜,外面的店很早之前就不卖了。

  伊福部在看店,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细杆香烟,正百无聊赖地吹着风扇看电视。听到门口挡蚊蝇的流苏门帘有响动,她转过头来。

  「是小穹!你回来了?你哥哥呢?」

  「在外面,等一下就来。」穹查看货架上的零食和饮料,「八寻姐,你家店里的老式汽水还有吗?」

  八寻走出柜台:「在冰柜里,我找找……」她添了一个专门用于冰镇饮料的冰柜,打开冰柜后,一股冷气从下往上冒,穹把手和头伸出来,接住这股缓缓向外飘的冷气。

  「嗯,在这里~ 」伊福部拽出镇在最下面的老式汽水,想要递给穹,却又突然收回手仔细看了看瓶盖:「嗯……没过保质期。给!」

  穹把早已查好的零钱给伊福部,然后接过饮料,略有些吃力地拧开瓶盖,然后咚咚咚地喝起来。

  「小穹,你和小悠是来找小瑛的吧?」

  「是的。我们刚才上了山,但是她不在。八寻姐,瑛现在不住在神社了吗?」

  「她现在不是每天都住在神社的,时常会去亮平家。」

  「我听悠说,亮平的家人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啊……这个啊……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听亮平自己说,他父亲不喜欢瑛的身世和身份,嫌她没有嫁妆。亮平因为这件事暂时离家出走了。」

  「他们难道要住在你这里吗?」

  「当然不是。亮平自己盖了房子!」

  「盖了房子?他居然还会干这个?」

  「他除了不会读书什么都会。我还真是得说一句,小瑛没有看走眼。当时我对他挺有成见,也不支持他们两个在一起来着,但是后来……他直接在他们家的田里建了房子,我是彻底服气了。」

  穹又想问些东西,但这时悠进来了,撩起门帘发出唰唰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交谈:「下午好,八寻姐!」

  「下午好,小悠!你妹妹可是一直没怎么变呢,还是怎么可爱……」

  「是啊,哈哈……」悠尽量打哈哈搪塞过去,然后问道:「八寻姐,瑛今天去亮平家了吗?」

  八寻徐徐关上冰柜的门:「她没跟我说,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啊……我们要不要给他们买一点礼物?」

  「如果一定要买的话,我建议你们买一些饼干之类能在高温下放几天不变质的食品。现在他们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生活挺窘迫的,最近如果不是我救济,连吃饭都有问题。」

  「这么严重吗……」悠下意识想这或许是伊福部急着要推销自己店里的零食才顺口编出来的,但这事关瑛和亮平的声誉,她应该不会信口雌黄。于是三人合力为这对新人买了一堆零食和饮料做见面礼,伊福部把他们殷勤地送出去时,悠提着一大袋,穹提着一小袋,装着满满的小食品。

  悠知道亮平的家,具体在什么地方,而穹只是刚刚和伊福部的对话中知道那间小屋在中里家的田里,只知道一个大体方位。「快些走吧,这儿距离中里家可不近呢。」

  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中里家的田地旁,绿油油的稻杆长得非常好。

  二人一眼就看见了亮平和瑛的小屋,虽然和名字一样非常小,而且歪歪斜斜的,但这可是亮平一个人搭建起来的,这就足够他们暗自咋舌了。他们顺着田埂小路走过去,看到亮平正坐在小屋门口,赤着上身干活。

  亮平也看到他们了,他向二人摆手,大声招呼道:「嘿!小悠!小穹!」

  「亮平的变化好大……」穹喃喃道。学生时期,亮平的皮肤就是黝黑的,但那时的他可比现在瘦弱不少。赤膊坐在门槛上工作的他露出古铜色皮肤和棱角分明的肌肉,和绝大多数常年高强度劳作而营养充足的农民一样,强壮、灵活,没有青春过劳攒下来的疾病。他没有在房子的阴凉下工作,所以太阳直射到他身上,他热出了一层汗,亮晶晶的。

  他们走近才看出来,亮平正在做一把椅子。

  中里亮平用力把一根钉子敲进凳腿和坐板的连接,然后用砸进去,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看前来拜访他的两人:「小悠,小穹!你们来了。」

  「我们来了。——你们家里有桌子吗?」悠指着自己和穹手里的塑料袋说道。

  亮平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有的,但是没做好,只能摆着看,放不了东西。你们把东西放在床上或者地板上就好。」

  悠和穹走进这间小木屋。很简陋,连窗子都没有,里面有一股非常浓的蚊香味,而且及其闷热。最大的家具是摆在屋角的床,床上有一只二人制大蚊帐,还有两个枕头和一张薄床单。桌子占据了地面的绝大多数位置,只能靠着墙在勉强不一头栽下去。因为没有内外的空气交换,滚滚热浪从屋内不断生成,翻滚着飘去屋外。他们把零食放在床上,立刻走出去。

  「白天家里很热的,晚上才能好一点。」

  「小瑛呢?」

  「她马上就回来了。呐,你看!」亮平遥指远方,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穿着巫女服的天女目瑛提着一个桶走向木屋。

  在那一刹那,穹觉得,他们的生活是清贫且欢愉的。恬静的奥木染,生活节奏很慢,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建起一间小屋,有足够的精力照顾彼此。他们可以慢慢争取自己想要的,好像这里和外面的世界时光流逝的速度不一样。她常年在外居住,心中填满了有线列车的轰鸣,偶一回头时,视线搭到少年的玩伴身边,恍惚间甚至觉得他们身处两个世界。或者说,本来他们和自己的命运线就本该是不一样的,亮平和瑛都是不折不扣的乐天派,惯于用宽容对待全世界,而穹自己因为病痛和孤独,早早就培养出多愁善感的性格,还有极强的占有欲。在面对情感的抉择时,她自问做不到有眼前这对未婚夫妇的耐心。

  「小悠!小穹!」

  仍然是天真烂漫的性子。

  天女目提着木桶歪歪斜斜地走过来。

  「这个木桶也是你自己做的吗?」穹不可思议地问亮平。

  「嗯,虽然有点漏水,但勉强还算是个桶。」亮平用手背揩去额头的汗珠,起身迎回自己的爱人,顺手接过木桶。

  天女目瑛走进屋里拿出晾衣钩,然后把木桶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拧干,晾在之前准备好的一杆横木棍上,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

  「小悠啊,怎么突然会想起来给我们送这种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呢?」

  「我们两个刚才去山上的神社找小瑛,发现她不在后去了伊福部家开的小卖部。她告诉我你们两个离家出走后连吃饭都是问题。」

  「没她说的那么严重啦……」

  「我看还是挺严重的。你们这房子里连灶台和锅都没有,连最基本的热饭都没法做。你们每天在哪里吃饭呢?」

  「瑛在神社有炊具的,你忘了吗?我们去那里做饭,有时候也在八寻家里吃,有时候去田里摘一点东西吃吃野味。」

  「还没成熟吧?!」穹大吃一惊。

  「有熟了的,番薯和野菜,你找不到而已啦……」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家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就这样让你离家出走?」

  「这个嘛,我心里有数。家里人从小开始教我这些东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从家里分开后能带着老婆养活自己。而且我算着呢!看到这些田地没有?」亮平指着周围大片大片的稻田,「这些都是我们家的。如果我家人真的彻底不同意我们俩,怎么能容忍我们把房子建在自己家的田里呢?而且他们口口声声说着今年收获用不着我帮,背地里还是多种了十几亩。」

  「所以他们到时候肯定会找你,然后你们就坡下驴?」

  「子女和父母的矛盾,大都是这样化解的……」亮平小声地说。

  「所以说,你回自己家,也就是在今年收获的时候吗?」

  「差不多吧,我这里还算是比较……比较稳定的,实在撑不下去了还是可以搬到神社,当然如果真搬去神社,神社就必须关门,瑛也就彻底没有收入了。」

  「为什么?」

  「哈哈哈……傻妹妹,神社的巫女怎么能有男人呢?」

  「哦……」穹闹了个红脸,她忘了这一层。

  瑛拿出几袋零食,他们四个人共同享用。

  「亮平,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就定在今年。反正我们俩已经定好了,就算家里人不让我回家我也有地方挣钱。」

  「你怎么挣钱?」

  「当协警。我正在和警察局的渡边警官写申请书,申请书通过后我就是他手下的协警了,可以领国家工资的那种。」

  「渡边警官?你说的是那个渡边一郎?」

  「对,就是他。」

  「唔……」

  「你们见过他了?」

  「见过了,今天早上我们去他那里做了登记。」

  「什么?登记?!你们登记结婚了?!」这下大吃一惊的人换成了亮平和瑛。

  「什么呀……是户口登记。你们不都登记过了吗?」

  「啊啊……对,户口登记。这东西我们一两个月前做过了。」

  亮平终于做好了椅子。他站起来试一试椅子的强度,然后坐在上面,很牢固。看来这次椅子做的比桌子成功得多。

  「歇一会儿吧,亮平。」瑛递上一瓶饮料,还有刚洗干净的湿毛巾。太阳不那么毒辣了,亮平靠在椅背上,惬意地长舒一口气,喝了一小口饮料。

  「好甜啊……」

  好甜啊。

  「你们今天晚上准备在哪里吃饭?如果可以的话,去我们家吧!」

  「啊……那个,对不起啊小悠,我们昨天和渡边警官有约定,今晚他要请我们吃饭。」

  「嗯?」不过联想到渡边太郎对他们兄妹的态度,可能中里家也和渡边太郎有特殊的故事,而且,请自己今后的下属吃顿晚饭还是还是挺正常的。现在太阳已经斜斜地照射,小木屋的影子正拉的越来越长。春日野兄妹向二人道别,然后准备回家,料理这一天中的第一顿正餐。

  「我们也该走了。」中里亮平擦擦汗,然后随便从晾衣杆抓来一件T 恤衫套上——衣服已经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半干。他略微收拾一下工具箱,然后四个人一起离开这间小屋。

  四个人分两路走向不同的地方,穹想买冰淇淋,二人遂拐入超市。亮平拉着瑛的手,在街上慢慢地走。

              第五章旧事重提

  警局只是一间修改过后的民房,渡边太郎白天在这里办公,晚上也在这儿过夜。除了大堂外其余的房间都是生活用,厨房卫浴也都不缺,不过,几代警察用了足足三十多年,很多都不好使了。

  渡边太郎正在铺桌布。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地说:

  「去厨房帮我把菜端上来。记得先洗手!」

  十分钟后,小小的宴会开始了。

  渡边深知他们最需要什么:一锅炖肉、一盘炸鱼、一盘炸虾,加上蘑菇汤和土豆泥,肉和淀粉是最主要的,其余都在其次。在经历只有盐渍野菜的日子之后,他们肯定是不想再多吃蔬菜了。

  渡边吃的很少,心思似乎没有完全放在菜肴上,而是盘算着什么。他在两人咀嚼和吞咽的间隙询问近来的状态。

  「反应大吗?」

  「不大。」

  「是好事。」渡边太郎点点头。

  他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看着两人只顾着吃饭,遂不再多说,而是自言自语起来。

  「要是多做了一个人的份就好了……」他撩下筷子,「最近你们吃的不太好吧?」

  「不太好。」亮平大口大口吃着炖肉。「我们隔三差五会去伊福部家里吃饭,但是大多数时候只能吃玉米面,蔬菜只有番薯叶子。瑛隔一天回一次神社开火做饭,把干粮带下来……」

  「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但没有饥饿。是不是?嗯……」

  渡边太郎从兜里摸出几张钞票:「拿着。不单单是给你的,也是给孩子的。孕妇需要补充营养,我可不想看到你俩的孩子和你们一样傻。」

  中里亮平接过这卷钞票,然后不无尴尬地说:「……谢谢大哥,你已经给我们不少钱了。」

  「没关系的。先吃饭。」

  接下来三人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顾着吃饭,直到风卷残云。

  「吃饱了吧?」

  「嗯!谢谢渡边大哥!」

  「吃饱了,也是时候谈正事了。你们应该也多少能猜到的吧?我今天来请你们吃饭可不仅仅是吃饭而已。」

  「嗯。」

  「你们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简直不是清贫,是赤贫!孕妇缺少营养,对胎儿发育不利倒在其次,怎么把孩子生下来本身就是个问题,不去医院,她这体格不难产才怪;去医院,住院的钱怎么办?医院费用怎么办?就算把孩子安安稳稳地生下来,又要花多少钱把孩子养大?你们真应该好好算一下这笔账……中里,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你家里人到底要你怎么样。那可是亲儿子!」

  亮平胸有成竹地对渡边说:「不要担心啦,顶多一个月,我们的生活就会恢复正常。我向你保证。」

  「我从来只听说过知子莫若父,没听说过知父莫若子。你们俩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完成你家里明面上的要求比较好。」

  「可是如果我们能完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本来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但是你们运气真的很好。」

  「啊?」

  渡边把桌上的筷子头拨到瑛的方向:「她父亲。」

  两个人沉默了。

  「没明白?还是怎么?」

  中里亮平低声说:「这种事情……」

  「别急着反对,因为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他说的是等瑛的父亲病死后拿到他的一份遗产,然后借着这笔钱获得家人认可。

  用逝者换取生者。

  三个人灯下的脸色好像瞬间老了十岁。

  许久,瑛摇摇头,「如果拿到这笔钱的代价是要我父亲的命,那我宁可自己把孩子养大……或者堕掉。」

  「别说傻话。」渡边太郎淡淡驳回了她的请求,然后接着和中里亮平说:「有这种想法本身确实不是很光彩,但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好好想想,她父亲——」

  「——是急性胰腺炎。」瑛喃喃道。

  「正是如此。这种病还好一点,人走的比较快。」

  「你好残忍。」

  「彼此彼此……你丈夫家人对你现在也是这么残忍,你们俩现在对你肚里的孩子也是这么残忍。将心比心想一想。」

  长久的沉默。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瑛的父亲在遗嘱里给她留了遗产。」中里亮平终于开口了。

  「你同意了?」瑛问他。

  亮平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只是探讨一下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成功。」

  「这个当年的渚家少爷秉性如何,我比你们清楚。瑛,你去看望过你父亲吗?」

  「没有。」

  「很好。亮平,你之前认识的渚家人有联系过你吗?渚一叶或者是他们家的女仆?」

  「没有。」

  「很好。我现在告诉你们,指望瑛父亲良心发现给她留遗产,不现实。我敢肯定遗嘱里没有瑛的名字。」

  「为什么?」瑛问道。

  「因为他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是他的家族。他死后,渚一叶要接他的班,他们家族的声誉不容有失,贸然插进去一个私生女,这在政界可是极大的污点。我觉得,他会把所有的财产留给渚一叶,然后口头叮嘱渚一叶把一部分财产留给你。」

  「这不也是很好嘛!」

  「但是我认为,你们两个人都拿不到这笔遗产。」

  「……我不明白。我们俩为什么都……?」一叶指着自己和亮平,问向渡边太郎。

  「不是你们俩。」

  「那还能有谁?」

  「……」渡边太郎大翻白眼,「一叶!刚说完的话转头就忘,你真是完美地继承了你爸的情商和你妈的智商。」

  「什么?」

  「我说,你的情商和你爸一样高,智商和你妈一样低。」渡边用及其尖酸的语言解释刚才那句话。

  亮平皱了皱眉头:「大哥!这话太过分了。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的母亲。」

  「哦?难不成你比我还了解她母亲?当年的事情,你们比我还知道吗?」

  这句嘲讽一般的话反倒激起了二人的兴趣。

  「和我们说说吧,当年的事情。」

  「……」渡边太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也可以,给你们一个缓冲的时间。听完他们当年的故事,再做定夺吧。」

  三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又轻松下来。渡边太郎去冰箱里拿了一大盒橙汁,倒满三杯。

  「那年,我十岁,已经记事了。」

  渡边太郎呷了一口饮料,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某一点,开始回忆起来。

  「但是很多事情发生在深夜,我没有亲眼见到过。很多事情,以及茫茫多的细节,都是当时在现场的我父母和我说的。」

  「但是呢,你们俩还请不要和我争辩什么所谓『爷爷的版本』。记住,不管是你爷爷,还是那个姓伊福部的小卖部老板娘,还是渚一叶的家里人,他们都是这场事件的利益相关者,肯定要大肆宣扬对自己有力的部分,大幅删减对自己不利的部分。我家和你们两家都是非亲非故,也没有利益瓜葛,不会去弄所谓的春秋笔法。我看到的,和我家人当年看到的,向我复述的,应该就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了吧。

  「渚家不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奥木染的居民,这很容易看出来——一叶的父亲是议员,还在商界有很大的势力,农民家族里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一个人呢?」

  「既然这样,这个家族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瑛问道。

  渡边向她点了点头:「我等一会儿再回答你的问题,你先耐心等一会儿,听我讲完前情提要。」

  「他们是在一个晚上搬过来的,当然啦,之前几天,村子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外地人。你们也是在这儿从小长大,应该也知道,很少有外地人来。

  「我们都很好奇,他们买下一幢房子,匆匆忙忙地住进去,然后闭门谢客,先是粉刷外墙,然后不断购买家具和其他的东西,很快,这个家便越来越豪华。这家人现代化的、奢侈的生活风格,和我们这些老实淳朴的农民没有任何相同之处,而且也绝对能看出来,他们家特别有钱。

  「风凉话就不胫而走了。

  「经过几个消息灵通人士多方打听,我们才知道这家人姓渚。而且也打听到,渚家其实是一个同时横跨商界和政坛的家族。这家的男主人,当时六十多岁,是议会中知名的议员。按理来说,这样一个大家族,本应在京都或者大阪这种各方面都要更加便利的城市定居,为什么偏偏要来到奥木染这个交通不便、发展也不好的小村子来呢?我们心里都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后来,我们知道他在搬来奥木染之前在东京活动,就多方打听东京的亲戚,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好玩的东西来。结果,没想到还真打听出一个都市传说。原来这家人是受了少爷的拖累,才不得不跑来隐居。」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渡边朝天女目瑛点点头,然后接着说下去。

  「其实细细说起来,那少爷犯了一个男人都可能犯的错误,或者说,一开始根本算不上错误,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少爷在大学期间和一个女生交往,但是毕业后回到家却发现家里人给自己定了婚约,于是只得和外面的女友分手。本来嘛,一个露水情人而已,断开联系也没什么,婚约的女方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有前欢,如果少爷就此结婚,然后老老实实地经营家庭,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但这时候,事情起了变化。

  「那个情种少爷,要么自认为能毫发无损地脚踏两条船,要么被爱情迷了心窍,总之,他还是对前女友念念不忘,甚至结婚后还偷偷和她幽会,要记住,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他的妻子和情人,都怀孕了。妻子在前,情人比她晚了一个月。妻子怀孕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情人怀孕的理由非常蠢:她想借着这个孩子,提升自己在渚家人心中的地位,想要少爷重视她,给她一个名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渚家少爷知道自己捅了个大篓子,于是和情人干脆利落地断了所有关系。

  「但是那情人知道渚家人住在哪里。她上门去闹,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大城市终究人多嘴杂,渚家小有名望,而且在政坛有一定地位,肯定是有狗仔的风言风语传出来的呀!为了保全家族的名声,渚家人只得暂且搬到农村,就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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