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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散仙(4.24:劫兆),3

[db:作者] 2025-07-23 20:22 5hhhhh 4810 ℃

  小鬼脖子被锁,挣扎着咿呀地乱叫,也不知要说什么。

  武翩跹玉手真气轻吐,将地上的那角暗青色碎片卷了过来,捏在指间。

  黎姑姑擒着小鬼回到武翩跹身旁,两人凝视着暗青碎片,半晌不语。

  红叶见她们神色凝重,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武翩跹朝黎姑姑瞥了一眼,眸底似有询色。

  黎姑姑点了下头,低声道:「是了,没错了。」

  武翩跹望向小鬼,冷声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有虚诈,定然叫你后悔。」

  小鬼拚命点头,泪汪汪地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黎姑姑将扣住它脖子的手稍稍松了点劲。

  虚耗小鬼立马嘶声哀求:「小的叫做阿并,诸位上仙道高德隆,且怜小的百载辛苦,方才化去横骨,饶却小的一命,万年感德!」

  黎姑姑喝叱:「闭嘴!」

  虚耗赶忙紧紧地闭上嘴巴。

  武翩跹掠了眼手上的碎片:「此物从何处寻得?」

  虚耗哭丧着脸道:「是……是……就是……哎哟,那个地方的名字万万说不得的,否则天诛地灭,仙妃娘娘还是把小的杀了吧!」

  武翩跹面色苍白,又道:「你去过那个地方?」

  虚耗道:「小的自幼便在那里长大,逃出来后,方才学得人言。」

  「胡说!」武翩跹厉喝,「那个地方有大结界封禁,即便是太乙大罗也难以穿越,你这小小毛怪,又如何能从里面出来?」

  「小的也不晓得呀!」虚耗叫道,「那年小的在山中玩耍,忽然远远瞧见对面山上有头从未见过、而且大得不得了的大鸟!小的心中好奇,便跨峡越涧摸了过去,结果发现大鸟早已死去多时了,然后又在它尸身的不远处瞧见了个奇怪的洞口,内里云光流耀,小的忍不住探身去瞧,岂料稀里糊涂便给吸入其中,然后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这花花世界……」

  武翩跹同黎姑姑对望了一眼,瞧见了彼此眸底的惊诧之色。

  「大得不得了的大鸟?」小玄听见这几字,心头一动。

  「唉,说来也是霉到家了,小的在这花花世界里快活没几年,才学得人言,识了礼仪,便给一个凶巴巴的仙姑捉住,硬斥小的是妖邪,将小的捉回去关了起来,以恶法日夜熬炼,委实生不如死,好彩小的身上有样宝物持护,方才未给炼化。直至近日,终又得以逃出,岂知又……又给几位上仙捉住!」虚耗说到此处,不禁伤心欲泣。

  「你说的宝物便是它?」武翩跹晃了下手上的暗青碎片。

  「就是它,已救了小的无数回,委实是小的救命之宝!」虚耗答。

  「此物便是从哪里边带出来的?」武翩跹问。

  虚耗点了点头。

  「是怎么捡到的?给我细细招来!」武翩跹轻喝。

  「上仙莫急,且容小的慢慢说与你听。」虚耗道:「小的在那山中,自幼便知那里有个没了脑袋的大王,传闻原是世间的一位大英雄,因与天神战败,方才身首分离,被困山中。」

  「继续说。」武翩跹沉声道。

  「那无头大王……」虚耗接着道,岂知倏给黎姑姑拍了下头,喝道:「大王便大王,莫要乱加别的字!」

  虚耗一惊,连声应是,继道:「那大王一手擎着大斧,一手提着巨盾,有时见他舞着兵器对天怒吼,有时又在山中开峡劈岭,所到之处惊天动地,总之无比的凶厉勇猛,山中没谁敢近。小的初时惊惧,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怎么怕了,还时常躲在远远的地方瞧他。」

  「一手擎大斧,一手提巨盾,且被天神斩了首……」小玄心中一动,立时想起传说中的一位远古战神来——刑天!

  武翩跹深深呼吸,身子微微轻颤。

  小玄察觉,偷眼瞧去,见她眼角光亮隐闪,心中暗暗惊讶。

  「可是后来……」虚耗道:「后来便好久没见到那位大王了。小的还特意去他时常出现的地方寻他,也没觅着踪影。」

  武翩跹身子微微一震,失声道:「不见了?」

  虚耗道:「小的心有不甘,便又寻了许多地方,某日沿溪玩耍,忽在一道巨瀑下瞧见了这角碎片,仔细辨认其上的颜色纹印,似乎就是那大王盾上的一块,因其坚硬无比,小的便长寄其中,以此躲避那山中随时袭至的惊雷剧电恶风厉雨。」

  武翩跹浑身轻颤,黎姑姑轻轻扶搂住她。

  小玄愈加惊奇,心底悄忖:「师父怎么如此激动,难道同那无首大王有什么干系?」再一回想之前的件件见闻,心中越发疑惑。

  「你先回去,七日后再来。」武翩跹忽对他道。

  「师父,你……」小玄见她面色颇为难看,隐隐知觉这其中关系重大,然却未敢贸然乱问。

  「这小怪是虚耗一类,喜窃生灵的精神为食,颇为险恶,且留此处,我也还有话要问它。」武翩跹道,又催促了一声:「去吧。」

  小玄虽然放心不下,然却不敢不从,只得告辞离去。

  武翩跹待红叶将小玄送出药阁,方将目光转回虚耗小鬼身上,忽从身上取出一丹,命道:「把这吃了。」

  黎姑姑接过丹丸,送到虚耗嘴边,冷声道:「张口。」

  「这是什……」虚耗问了半句,见面前的仙姑面笼寒霜,焉敢再吱一字,张口乖乖地将丹丸服下。

  「此丸名曰拘心丹,一旦服下,我便知你心思,如起异念,纵于万里之外,一个真言,便能霎时叫你肠穿骨化心胆碎裂。」武翩跹淡淡道。

  虚耗面如土色,连声叫道:「不敢不敢,小的决计不敢!小的往后全听仙妃娘娘的,仙妃娘娘叫小的往东,小的绝不向西……」

  「我问你。」武翩跹打断道:「如果回去那里,你可记得怎样进去?」

  「仙妃娘娘,那里万万去不得!」虚耗脸色大变。

  武翩跹面色一沉。

  「那秘境当中虽有珍奇无数,可是也有万千可怖的凶兽魔物,更有随时来袭的惊雷剧电恶风厉雨,时时都有丧命之虞呀!」虚耗哆嗦道。

  武翩跹只是静静地盯着它,面无表情。

  「而且小的经过的那条秘道委实奇异之极,似乎介于实虚之间,内里光怪陆离幻化不定,小的逃出来时,已觉时时都有坍塌的危险,重新进去,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虚耗说到此处,似犹惊魂未定。

  「你,是不是想听听拘心丹的禁制真言。」武翩跹冷冷道。

  小鬼冷汗涔涔,面无人色。

  ◇ ◇ ◇◇ ◇ ◇◇ ◇ ◇◇ ◇

  太华轩北高绝处。

  武翩跹凭栏远眺,裳发被风吹得徐徐轻舞。此处是迷楼的最北边,视野广阔,举目便是千里。

  她凝目静立,久久不语。

  「你想提前了?」旁边的黎姑姑道。

  武翩跹沉默片刻,微点了下头。

  「可是你还尚未修至大罗之境,身上的伤也还没有全好,实在太过冒险了!」黎姑姑急道。

  武翩跹轻叹一声。

  「那小鬼的话也未必可信,按理说,天庭决意将那里打造成一座永不开启的陵墓,是不可能留下任何通往外界的缝隙的。」黎姑姑道。

  「委实蹊跷。」武翩跹轻声道,「但那角碎片,该做如何解释?」

  黎姑姑一时无语。

  「那小鬼说大王没了踪影,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祥之事,不容再等了!」武翩跹道。

  「此去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覆,凭那小鬼的几句话便如此涉险,着实令人难以安心。」黎姑姑停了下,道:「据传天庭在那里筑下一殿一坛,布设了个异样凶厉的大结界,非但能将内外完全隔绝,且令界内光阴如梭,万一行进间秘道发生坍塌,抑或进去后无法及时撤离,那便糟了……」黎姑姑道。

  「只能冒一次险了,而且我也没有将筹码全押在那小鬼身上。」武翩跹道。

  「就算秘道还能通行,但以我们收集到的消息判断,大王的首级应是给封印在那一殿一坛之中,以界曜石锁镇,威力超凡,据传非先天三元不能近之,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道。

  「先天三元……」武翩跹轻声低吟,平静道:「已经找到其一了。」

  黎姑姑身子一震,吃惊的望着她。

  「就在他身上。」武翩跹道。

  「谁?」黎姑姑错愕。

  武翩跹抬起眼皮,朝雍怡宫的方向掠了一眼。

  黎姑姑怔了少顷,方才回过神来:「小玄?」

  武翩跹点了下头。

  「他真的是……他的后人?」黎姑姑失声道。

  「也许是后人,也许……他就是他。」武翩跹轻语,眸底萦绕着一缕化不开的迷雾。

  黎姑姑满面讶色。

  「但先天太玄的的确确就在他身上。」武翩跹道。

  「难怪总觉得他的眼神如此熟悉,难怪北溟玄数能上手得那样快……」黎姑姑叹息般道。

  「玄狐来龙去脉的奥秘,怕是永远都没有人能够弄得明白……但‘玄狐惟一’之说由来已久,且是出自一位大先圣之口,因此极有可能他就是他!」武翩跹轻声道。

  「少主已拿定主意一定要去?」黎姑姑道。

  「我要找到大王的首级,并将他从那里带出来,以了结他万千年来所受的身首分离之苦。」武翩跹沉声道,「我有种预感,倘再晚去一点,便要永远迟了。」

  「那么……少主打算带他一起进去?」黎姑姑道。

  武翩跹没有吭声,似极犹豫般凝眸远方,许久之后,有些无力地闭起了眼。

  ◇ ◇ ◇◇ ◇ ◇◇ ◇ ◇◇ ◇

  这日终于到了卫国公扈鉴堂回京之时。

  宰相汤国璋受命,带领吏部尚书楚琮泉、户部尚书李翰馥、礼部尙书蔡渊涣、兵部尚书阚勋、刑部尚书阁洛俨、工部尚书朱仁俭、骠骑大将军唐凤山、左光禄大夫宋彦明、太常寺卿林寿柏……等文武百臣出城十里迎候。待接着卫国公一班北征将帅,也不入玉京城,便即簇拥而行,浩浩荡荡地往迷楼来觐见天子。

  这一路花果相迎旌旗云涌,百官朝服整齐,将士衣甲鲜明,真个无比之威武风光。

  小玄顶戴通天冠,身着九章衮龙袍,戴着七绝覆,端坐于天武殿中,面上宁定,心底却是惴惴不安。

  过不多时,有当驾官来报,曰宰相率众臣已接卫国公到了,正在殿外候旨。

  小玄道:「宣。」

  旋闻钟鼓齐鸣,文武百臣拥着卫国公踏入殿中,齐至丹墀俯伏叩拜,山呼万岁声震殿宇。

  小玄定睛望去,见那卫国公扈鉴堂面若红日,目似虎睛,海下乌髯垂胸,两道浓眉挑鬓,顶戴宝云金焰冠,身穿大红袍,腰悬紫金锏,体魄雄魁,立在那里,便是不怒自威霸气四迸。

  「这老儿竟带兵器上殿!腰头那根棍子,定是老皇帝赐的八宝紫金锏吧……」他暗皱了下眉,清了清嗓子,按前些日皇后所教,朗声道:「国公不辞艰辛,为皇朝远征北境,今大胜而归,着实令朕心怀甚慰,值当庆贺!」

  卫国公奉笏叩拜,声如洪钟道:「臣久沐君恩,长存报国之心,奉敕提师征北,不过尽绵薄之力,纵千里风霜万里尘土,亦未敢片刻懈怠,今得平定北境,实托万岁之洪福,臣不敢居功!」

  「这便是皇后那权倾朝野的老子了!果然厉害,眼睛只这么稍稍一抬,怎就瞪得小爷心慌意乱?」小玄见他双目炯炯,心中乱跳,又道:「如今各地作乱,烽烟又起,幸得国公归来,正可为朕分忧解难!」

  汤国璋在旁笑道:「万岁尽可宽怀,国公今日归来,一切迎刃可解!」

  两边文武纷纷欢颜应和。

  「看来这些臣子都惧怕老头子,竟然当着朕的面大拍马屁!」小玄心忖。

  孰料卫国公竟道:「今山河颠簸,社稷狼藉,非一时之疾,如何收拾整冶,尙须痛下功夫从长计议!」

  小玄见他虽然神色恭敬,言词却颇含犀利,心中暗凛:「这老头的话什么意思,是在给朕来个下马威么?」

  君臣见罢,宫人流水排上筵席,小玄遂按仪程同众臣入席,为久征归来的卫国公接风洗尘。

  君臣在殿中把盏言欢。

  宴上,小玄见卫国公与别个臣子谈笑风生和蔼有加,对自己这个九五之尊却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言语甚少,心中愈发笃定:「这老儿根本不把朕放眼里啊,定是说书人口中那欺君罔上的大奸臣!」

  忽有人提起南方局势,诸臣俱是面有忧色,纷纷向卫国公问计。兵部尚书阚勋曰:「今南方方逆兵锋甚急,据传三日一县,五日一城,其势甚至盖过南宫叛贼,今于诸路烽烟中忧患最钜!不知国公有何应对之策?」

  卫国公泰然自若地放下酒盏,沉吟道:「目下局势纷乱,究竟是先平定北疆叛军,还是征讨大泽方逆,尚需仔细斟酌,再作区处。今三军久征方归,甚是疲惫,亦需整饬休养,诸公莫急。」

  小玄如坐针毡,熬到了戌正时分,终才宴罢。

  他心中烦闷,快步从天武殿出来,在众宫宦簇拥中上了驾辇,回到雍怡宫时,已是汗透里衣。

  小玄进了屋,歪在椅上让珰儿侍候更衣,正长舒口气,忽见邓斐飞步进来,报曰:「卫公国来了,已至禁止门待宣,欲要觐见万岁与娘娘!」

  「这不刚刚才见过么!怎就又来了?」小玄吃了一惊,心中七上八下。

  旋见皇后快步从里间出来,满面欢喜,朝他轻声喝道:「爹来了,还不快快把衣服穿好!」

  小玄仿佛从她脸上看见「瞧你怎么死」几个大字来,只好让珰儿侍候重新将衣服穿上,心底暗叫道:「不好!这刁妇定是要倚仗她那恶爹给朕好看!不妙!不妙!大事不妙!」

  他战战兢兢,心中忽地一阵悲凉:「晁紫阁不但自个昏庸无道,还有外戚干政,这江山不丢才怪!」

  「还不快请国公进来!」皇后朝邓公公喝。

  邓斐急奔而去。

  卫国公进入阁中,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先是朝皇帝俯身叩拜,小玄方才请起,却见他又对着皇后曲膝跪下,俯身叩首道:「臣叩见娘娘!」

  「爹,此处又非朝堂,何须行此大礼!」皇后惊道,赶忙上前将父亲扶起。

  卫国公冷着脸徐徐起身,立定,忽对立于一旁的邓斐道:「老夫有事呈与皇上,公公且去。」

  邓斐竟然低眉顺眼地躬身一鞠,缓步后退,出阁而去。

  小玄微愕——这老头赫敢对宫里人指手画脚,而那人竟然也乖乖的俯首听命!

  卫国公缓缓转身,竟对皇后道:「既然娘娘嘴里还肯称一声爹,那么老夫今日便斗胆做一回你爹吧!」

  皇后听愣住,听他口气大是不对,呐呐道:「爹爹今日怎说这样的话儿来,孩儿永远都是爹爹的孩儿,养育之恩孩儿从未敢忘……」

  「跪下!」卫国公倏地一声厉喝。

  皇后唬了一跳,满面错愕的呆在那里。

  小玄也骤然愣住。

  「你是跪还是不跪?」卫国公沉声道,声音不高,威势却是无比慑人。

  皇后娇魇涨赤,身子一颤,双膝一弯,终于跪了下去,唬得身后的簪、珰两丫鬟慌忙跟着下跪。

  「你好大的胆子!」卫国公沉喝,「吾将你送入宫中,为的是要你辅佐君王,为的是要你操持宫闱,什么时候轮到你牝鸡司晨,竟敢自拿主张,阻挠君臣相见,敢情是要把持朝政耶?」

  皇后目瞪口呆。

  小玄也是瞠目结舌,大感意外——敢情是汤国璋唐凤山向她老子告状了?

  卫国公怒道:「君王外须泽披天下,内须雨露均沾,方得开枝散叶千秋万代,宫闱之中方无怨怼,帝君榻侧方得安宁,你却裹挟上意,独霸君王,是何道理!」

  皇后脸上阵青阵白,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分辩,然却还是没敢吱声。

  小玄嘴角微微抽动,心中直呼:「真真是个刚正不阿的大忠臣!真真是个公平厚道的老丈人!朕怎今日才见着他老人家!」

  「还有,你们贵为帝后结发夫妻,自该相濡以沫同当一体,然却跋前疐后动辄龃龉!这分榻而眠,各自饮食,又是谁的主意?」卫国公痛心疾首道,目光自两人脸上徐徐扫过。

  皇后同小玄面面相觑,俱是心惊脉跳,焉敢答话。

  「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这后宫之中定是有老头子的眼线!」小玄悄忖,一转眼,见皇后恨恨地盯着门口,心中忽地一动:「莫非是邓公公?这雍怡宫里的事,就数他知道得最多!」

  卫国公愈斥愈怒,森然道:「既然娘娘还肯叫老夫一声爹,今日老夫便要在万岁跟前行个家法,教你这个不忠不孝不识大体的孩儿记牢今日之训!」

  皇后惊恐地抬起头来,颤声唤道:「爹……」

  卫国公言罢,竟从腰上解下先帝赐的八宝紫金锏,一锏便朝皇后身上鞭去。

  小玄大吃一惊,他最见不得女人受苦,见这一鞭甚是疾厉,没多想便急扑过去,搂护住皇后身子,生生地受了一锏。

  卫国公万料不到皇帝竟然如此,急收宝锏,然已在皇帝肩上轻触了一下,口中迭声告罪。

  皇后浑身哆嗦,泪珠夺眶而出,顺颊滴落。

  第五回

  昏君看打

  小玄微微一惊。

  「老臣受先帝之托,辅佐陛下扶危拯困。」卫国公沉声道:「先帝临终,曾再三嘱咐,倘若新君失政,便要老臣不可箝口锁舌,须得披肝沥胆不吝谏言,即使触怒陛下也在所不辞!」

  小玄心中生凛,不觉遥想当日君臣托孤情景。

  卫国公继道:「臣奉诏远驰北境,于千里之外竭力报国,不想却时闻陛下废弛朝政沉湎酒色之语,心中甚是疑惑,不知是真是假?」

  小玄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分辩。

  「臣听闻,陛下收罗恶器,常在炼心殿以酷刑虐杀宫人取乐,不知可有此事?」卫国公轻声问。

  小玄脸色发白。

  「臣听闻,因门下侍郎江应存反对各地采选,不过言词稍激,陛下便以立殿忤君之罪问斩,并将前来劝谏的程贤妃废去册封打入冷宫,不知可有此事?」卫国公一字一句道。

  小玄冷汗涔涔。

  皇后悄抬起头,眼中满是忧急之色,生怕此君一个忍不过,便要露出马脚来。

  「臣还听闻,陛下无端踹毙德妃,又以叛逆之罪为名,将其兄大将军秦湛打入天牢,因而逼反了北疆将士及大泽令方少麟,不知可有此事?」卫国公盯着他道。

  小玄头皮发麻,心里叫道:「不是我不是我!这些统统是晁紫阁干的好事!怎就算到小爷头上来了……」

  「陛下近之所为,委实令老臣痛心!」卫国公颤颤巍巍道,显然心中怒极。

  小玄想通此节,心中惊惶渐去,面上却仍装做愧畏,口中连声道:「委实是朕昏了头,国公训斥得是!」

  「先帝当日赐臣八棱紫金鞭,为的是要保陛下江山永固千秋万世,可如今,陛下竟然糊涂如斯,以致山河颠簸社稷狼藉!今日,臣便要依先帝所托,动用一回此锏了……」卫国公愈说愈急,不觉怒气勃发须发俱扬,颤颤举起锏来。

  「这……咱不过是个顶包的呀,怎要挨打?」小玄心底叫道,虽忖这锏多半打不坏自己,然却按不住地阵阵发怵。

  「老臣拼着担那犯上之名,也要为先帝爷打醒你这昏君!」卫国公厉喝,一锏鞭落,只闻「呯」的大响,却是击在皇帝袍角,隔衣砸在地上。

  原来卫国公虽怒,却然哪敢真打皇帝,只是以衣代躯,鞭了一锏。

  皇后花容失色,双膝急挪,跪挡在小玄身前,含泪央道:「皇上一时昏了头,该当警醒,可皇上毕竟是那一国之主,万一打坏了,如何打理朝政,爹爹又如何向列祖列宗满朝文武交待呀!」

  小玄微感诧讶,不禁有些感动。

  卫国公犹怒未止,盯着小玄道:「万岁既然知错,可有悔改之心耶?」

  「改改改!」小玄满面诚恳,慨然道,「今得国公之训,朕已幡然醒悟,定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往后决不辜负国公之望!」

  「望陛下牢记今日之言,臣告退。」卫国公叹道,收起紫金锏,深鞠一躬,便要辞去。

  「国公慢且。」小玄叫道。

  卫国公伫足,道:「陛下有何吩咐?」

  「国公久别方归,今日宴上犹未尽兴,且小酌再归,容朕问些治国之策。」小玄道。

  皇后讶然望着他。

  卫国公微微动容,道:「臣敢不从命!」

  小玄遂命宫人在阁中摆设小宴,邀卫国公入席。

  君臣坐定,小玄道:「因朕昏聩,以致上天见责,近来各处灾祸频发,如何是好?」

  卫国公叹道:「陛下失政,民怨日生,天心不顺,灾祸自多。此非天之不仁,合该有今时之灾劫,只要陛下毋肆荒淫,勤修仁政,以仁德泽布天下,庶可挽回四海之清宁矣!」

  「国公所言极是,朕定改过自新!」小玄愁道:「只是目下灾祸已生,府库空虚,委实无力赈救。」

  卫国公道:「臣今趟归来,从北方带回来诸族朝贡的皮货、牛羊及金银器皿,为数颇丰,可同各地大户筹换些钱粮,暂解燃眉之急。」

  小玄圣怀大悦,欢喜得高捧觥盏,连敬卫国公数巡,又问治国之策:「除了云州南宫阳,今又有大泽方少麟、陵州何晏在、甘州费白云及北疆司马原反了,天下已乱成锅粥,依国公看,该从何处着手?」

  「陛下且容臣把话说重了——病入膏肓,东剜个疥疮,西敷帖膏药,又有何用。」卫国公道,「只有国君自强,广施仁政,令天下归心,方为上策,否则平了这一方,又反了那一路,烽烟不绝,臣等纵有三头六臂,亦难以挽得万一。」

  小玄听得心悦诚服,连连称是。

  卫国公道:「陛下痛改前非,如众逆仍不归心,老臣定提师前去,纵千辛万苦亦降伏不赦!目下,这各路烽烟之中,当以大泽方少麟危患最大,须得皇朝上下结心全力以赴,方有转机!」

  「正是这小子!」小玄忧心忡忡道,「方少麟强援太多,据悉玄教、天道阁、辟邪宫及蜀山这些化外势力皆在帮他,甚至……」

  「甚至上天亦在暗中相助是吧。」卫国公沉声道,「这些臣已有所耳闻。方逆助者虽众,但吾朝亦是人才济济,只在陛下识不识用,善不善用。除了安逸侯林航,宣威将军王俊胜、潮城太守曾立、怀仁校尉游浈武,云骑都尉米南、右骁卫大将谢洲峰、神武军统领李宏概、安南大都护蔡建鹏,俱是师承高人的良将名帅,可为陛下分忧。」

  小玄喜道:「国公言之甚是!」

  卫国公继道:「另外,臣回京之前,亦已向老师讨教过了,老师言——乾坤洪洪天地有衡,只要陛下视民如伤以仁治国,天亦未必一定要亡吾朝。」

  小玄眼睛一亮,他已从皇后口中知晓卫国公之师便是那个天地无宝之主、截教遗圣空空老祖,修为已臻大罗之境,但凡开口,决非随意之言。

  卫国公停了下,淡淡道:「老师还言,造化玄奥,运数莫测,这天地中的事,并非某方孤意可为。皇朝今后之兴衰,全在陛下为所。」

  小玄身躯微震,这些日一直萦绕心头的惶惑与不安霎时挥去不少,细嚼话中之意,不由宁定了些许。

  自从被鬼使神差地推到这个座位之上,面对如山压力,他一直都有种孤家寡人的感觉,直至此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用一个人强撑独抗,而是有了依靠。

  这个依靠,抑或就是眼前的老人及其身后的强大阵营。

  他心中舒畅,问过些许治国方略,又兴致勃勃的向卫国公讨教排兵布阵等沙场攻略,听到欢喜处,不禁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卫国公印象里,这小皇帝虽然有三分畏惧自己,然素来好高骛远狂妄自大,何时曾似今日这般虚心好学,只道他已决意改过发奋图强,不觉心怀大慰,便欣然将所知所学慨然相授,见其有不明处亦仔细剖析耐心指点。

  皇后在旁静静听着,见翁婿俩相谈甚欢,心里比什么都高兴,之前的种种委曲与忧烦早已消去大半,从侍娥手中接过酒来,亲自在席间捧壶侍候。

  饮至更深,卫国公起身告辞。

  小玄意犹未尽,按不住出言挽留。

  皇后忙道:「爹爹年岁高了,熬不得夜,你们爷俩有什么话也别一时说完,来日方长呢。」

  小玄只好作罢,起身相送。

  卫国公语重心长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矣。老臣征战多年,愈来愈感之凶险酷烈,亦委实亏败国力之至,倘非万不得已,不可行之。以仁治天下,以德安社稷,以兵筑基石,方为国祚永延之道,还望陛下深思。」

  小玄微微一呆,沉吟须臾,方躬身长揖,亲将卫国公送至雍怡宫外。

  ◇ ◇ ◇◇ ◇ ◇◇ ◇ ◇◇ ◇

  卫国公走后。

  皇后洗漱毕,便命簪儿唤小玄入房。

  小玄负手进了里间,笑容可掬地望着皇后。

  「你可是得意极了?」皇后轻声道。

  「哪有哪有,看夫人受委屈,朕委实心疼极了。」小玄道。

  「还装!你还装!」皇后出手如电,倏地掐住他腰眼拧。

  小玄捂住她的手连声呼痛。

  「以为本宫不知么,看我挨训,你肚子里不晓得多高兴哩,怕是只差笑出声来嘞!」皇后发狠加力。

  小玄龇牙咧嘴,仿佛在挨受世上最可怕的刑罚,咝咝抽气道:「冤枉冤枉!夫人轻点,此处使不得劲,哎唷,肩上也痛起来了!」

  皇后冷冷道:「别跟我装模作样!你有不坏锁,那轻轻一锏岂能伤得了你!」

  小玄脸色愈苦:「伤得了!伤得老重哩!国公修为超凡,神威凛凛地一锏下来,岂是吾等一介凡夫禁受得起的?」

  皇后「噗嗤」一笑,脸上的冰霜终于化开,把手一甩,放开了男儿。

  小玄揉捂着腰眼,长舒了口气。

  皇后低声道:「如非你扑过来替我挡下那一鞭,今日断不与你善罢甘休!」

  「夫人乃朕心头之宝,焉舍得任夫人受那一锏!」小玄笑咪咪道,「夫人不也为我求情么,实是情深意重,教人感动!」

  「感个鬼!」皇后幽幽道,「我就是那个暂凑一起的!」

  「那不过是气恼时的胡言乱语,夫人大人大量,莫往心里去。」小玄正容道,深深一揖。

  「你就别哄人了。」皇后黯然,「我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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