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岡義勇一向很早到校，而且是校園裡數一數二的早，能比他還早的人大概只剩開門的工友。不過他倒也不是為了什麼深刻的理由而早到，只是因為在家沒事做，來學校反而輕鬆罷了。所以當他一進辦公室發現他的辦公桌上放了一封未屬名的信箋時，他著實嚇了一跳。

很顯然這信是今早才被人放在桌上。他想，面無表情的將信打了開來。信的內容很簡單，就只有一句「請來頂樓一趟」──當然也是沒有屬名，不過那蒼勁有力的字跡對義勇來說不用屬名也知道是誰寫。

是他的同僚「煉獄　杏壽郎」。

他唯一不清楚的只剩為何煉獄老師要如此神秘的要他去頂樓。

還是說煉獄老師遇到了什麼麻煩事？有人拿刀抵著他的脖子要求他寫下這些東西？義勇腦裡突然浮現昨晚看的刑事影集，正巧就是這方面的內容。他花了幾秒任由腦內恣意妄想了一個以杏壽郎為主的恐怖刑事案件，不自覺握緊信箋二話不說便抄起竹劍往頂樓衝。

＊＊＊

當忐忑不安的推了開門，義勇不意外看到杏壽郎正背對他，倚著圍欄望向前方發楞。男人的金髮被徐風時不時吹了起來，陽光曬不到的白皙後頸若隱若現。

幸好不是真碰上甚麼案件……該說是自己想太多、還是不意外會是這樣的結果？義勇呆了呆，來不及思考是要反省自己誇張的反應或是要指責杏壽郎這知法犯法的舉動前，杏壽郎聽見了沉重的鐵門被推開的聲響，轉過頭朝義勇一笑：「早啊，富岡老師，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請你來一趟！」

「不……所以說煉獄老師要我來這的原因是？」

「本來是想在道場，不過宇髓老師說這是不適合在道場，閒雜人等太多。」

……那個宇髓嗎？想起了PTA榜上有名的問題教師（卻完全無視他自己不但榜上有名，還是榜首程度），義勇感到無力。別帶壞煉獄老師啊！他忍不住在內心大喊，出口仍是溫吞吞的話語：「所以到底是什麼事情？」

「本來是想問為何富岡老師不再繼續朝劍道方向精進，不過其實我是想再跟富岡老師比劃一場。」杏壽郎從身後的牆角拿起兩把被布巾包裹的嚴實的武士刀，不是平常練習時的木刀，而是是未開封的真刀。「不知富岡老師還記得當年高中聯賽比完之後，我曾經說過想與富岡老師再比劃一場？」

「嗯，記得。」他當然記得，杏壽郎是一團足以燒盡萬物的烈火，當年那場他與杏壽郎打得難分軒輊，場上杏壽郎毫不留情的逼迫他，讓他不得不提起精神追趕上對方腳步，到最後甚至打到斷刀，換刀再上。

結果則是不意外由煉獄獲得了最終勝利，而他也因課業關係從社團主將退了下來。

「真是一場令人難忘的比賽，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有機會能與富岡同學再比試一場──用真刀。」那時滿身大汗的杏壽郎摘下了頭盔，彎起笑對他說出怎麼樣聽起來都像是「勝者才有的從容」的話。

也許是笑容過分真誠的關係，那番話並未讓人感到不快。

「所以煉獄老師大費周章要我來這只是為了這個？」輕易接下杏壽郎丟過來的刀，義勇腦子轉了一大圈，最後仍然語氣淡然的又問了一次，口氣聽起來就像是不滿杏壽郎這種強人所難的麻煩事，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根本沒這意思。

杏壽郎一愣，眨眨眼將刀鞘插進了腰帶，弓起了身子：「當然還有其他事情，不過我覺得事有先後，還是得一件一件來才行！」

那是居合的預備姿勢，很顯然杏壽郎打算一擊結束這回合。同為劍道出生的義勇只消一眼便清楚杏壽郎的盤算。是該拒絕對方的！明明腦子清楚這才是最佳解，可「拒絕比試。」這番話他卻怎麼都說不出口。握在刀柄的指尖正因面對強敵而微微顫抖，但不是為了害怕、是因為興奮。

他在杏壽郎期待的眼神之中敗陣下來，握緊了刀柄回應對方。

不過他也不認為有誰能從那日輪之中獲得勝利。

＊＊＊

後發先至。

在聽見杏壽郎的刀出鞘的尖銳金屬聲後，義勇才動手拔刀。他在杏壽郎的刀尖所帶來的熾風逼近眼前時將刀抬過額前，化開了這第一輪攻勢。杏壽郎也沒繼續追擊，被擋了下來後他便重新站直了身子，在義勇一臉茫然的神情中笑瞇瞇的將刀收回刀鞘裡。

「富岡老師果然很強！」

「不、是煉獄老師手下留情吧……」義勇低頭看了眼依舊顫抖不停的手輕輕嘆了口氣。他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杏壽郎會突然為了這事找他出來，不過他得承認這感覺意外的還不錯。

他謹慎的將刀收好，正當他打算把刀還給杏壽郎並說出：「下次還是別這麼做，這種違反校規的事情不適合煉獄老師。」前，杏壽郎又搶先他一步開口。

「那、我還有第二件事情，想拜託、嗯……想跟富岡老師、討教……還是請教……？」

難得的、總是不需麥克風就能從操場這端吼到操場那端的杏壽郎，居然扭捏了起來。義勇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杏壽郎，想把刀交出去的手也停了下來。

「……什麼事？」

「那個！」杏壽郎深吸了口氣，義勇甚至覺得自己看到杏壽郎在金髮髮鬢之後若隱若現的耳尖透出一點淡紅的錯覺。「我喜歡富岡老師，能請富岡老師跟我交往嗎？」

「啊！」

這下杏壽郎不止耳朵，整張臉都紅了。在義勇腦子還沒轉過來之前杏壽郎近乎是用搶的接過義勇懸在空中的刀，身子僵硬的往樓梯前去。「我只是想跟富岡老師說這話，不好意思造成富岡老師您的困擾，非常抱歉！」他背對義勇繼續補充，可腳下的速度卻愈發加快──完全就是說了就想跑的態度。

義勇的腦子總算在杏壽郎打算逃下樓前回過神，他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一手搭在杏壽郎的肩上，把杏壽郎一把轉了過來。

他想他應該也臉紅了，但在看到只因為他而神情縹緲的那雙杏眼，他清楚他得做些什麼才行。

「呃、富岡老師？」

「這個……」他必須好好的、認真的告訴杏壽郎，他也喜歡他，可是一瞬間他怎樣都想不出該怎麼表達他這份心意，情急之下只好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串鑰匙。「你先收下……」

「……這是？」

「我家鑰匙！」

「！」

「……我也喜歡你！所以請、請跟我交往吧！煉獄老師！」義勇一把把鑰匙奮力塞進杏壽郎掌心裡，低下頭紅著臉說。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握住了那抹熾焰，他本以為會更加的灼熱到足以燒傷世人的程度，實際上卻意外的溫和，且讓人眷戀。

他緊張的盯著那隻被他塞了鑰匙的手，直到那對方將他的手連同鑰匙一同握緊。

「……唔！那接下來請多多指教了、富岡老師！」

義勇循聲抬起了頭，見到了那雙火紅的大眼，露出了從在他人面前未有過，如朝陽般剔透的神情。

＊＊＊

《後話》

「富岡老師，已經不早了你怎麼還在？不早點回去休息嗎？」

隨劍道大賽的日子愈發逼近，身為指導老師的杏壽郎當然也就多花不少時間陪學生練習。等他確認學生全部離去後，他才走回辦公室，意外的發現義勇仍在辦公室。

「……因為我家的鑰匙在你手上。」義勇語氣淡然的回答，語氣裡聽不太出來喜怒。但這內容仍足以讓杏壽郎腦子裡衝過一早的瘋狂而涮紅了臉。

「啊、那個……真的非常抱歉！我居然做出會如此失策的事！」

「……」義勇搖了搖頭，他望向紅著臉，同手同腳的走向位置，慌慌張張打算撈出鑰匙的杏壽郎，輕聲笑了出來。「有空的話，等等來我家坐吧？煉獄老師。」

「……好！」一瞬間杏壽郎停下了尋找鑰匙的動作，思索了一下便答應對方，並一把將鑰匙撈了出來。

他在義勇的期盼的注視下將鑰匙丟還給義勇，輕輕點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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