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几个月过去了?懒得记，太阳升起又落下，一天就过去了。

塔露拉还算严格履行着我们之间的约定。把我们浓缩成她地图上的小点的话，现在得移动了有一大截。

但还远远不够啊——乌萨斯的国土面积也太恐怖了!我来到了塔露拉的帐篷里，看着桌面上的地图皱着个眉。

“愁眉苦脸的。”塔露拉披上外套，“招呼都不打就闯进女性的帐篷?”

她起的比太阳都早，我怕个甚么。我没法长久地保持精神高亢，乌萨斯前路漫漫，一路走走停停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龙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给出的建议是这条，还有上边那条走公路。”她凑到地图前用指甲刮出道浅痕，“当然我没法和你们一起去……你俩要这么走的话，时间会缩短一倍甚至更多。”

“你是没个被通缉的自觉……”我调侃道，自知干着急也没用。

“通、缉?够书面。”塔露拉吧嗒下嘴，“没那么严重。”

“感染者纠察队的能耐也只对村子里的人管用了。他们死掉，上头的人记个殉职都是优待了。”

“我放过的人，也只会汇报是一位用火的德——瓦伊凡女人。”塔露拉用肩膀撞了下我，“真不考虑考虑?我认真的。把你们困在这个严寒之地也不是办法。”

我沉默。怎么解释我和展览师是被通缉的事实?与银灰分开前他明确地说明了我俩的通缉令各国都做了记录，对外人不要提到关于哥伦比亚的一切。

“算了算了，太遭罪。”我搪塞道。“而且我也想多看看这里，越来越壮大了。”

这几个月塔露拉“拜访”了许多村落，有时候我会跟去看看，有时不去。绝大多数取得了正面收益，但也有例外——

“……把他们安葬。”塔露拉脚下的冰雪飞速融化，裸露出潮湿的黑色土壤。

我，展览师还有几位感染者战士相顾无言。面前的白屑堆被风吹散了不少，仅存的残垣断壁挡不住冷风的肆虐。

这个村子我没来，塔露拉前些日子去过没等到回音，想着抽空再去看看，他们不愿的话也不强求。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纠察队的“杰作”。把人处理掉又放了把火。

这件事发生后塔露拉较从前更为忙碌，每一个村落拜访后再观察两天已成为她生活中的常态。她不可能保护其他感染者一辈子，这已算仁至义尽了。无心插柳，我们真的又救下来过其他人一次，我还记得当初把我狠骂的那位老顽固，握着我的手结结巴巴道歉。

“三十?我看你都快八十了?”当晚营地前我直接喊了出来。

“嗝~”他捋了捋下巴上的大胡子打了个酒嗝(我就奇怪饭都吃不上哪弄来的酒精)，“胡说！老子、老子年轻得很。”

“来，喝!”他一巴掌拍到我背上，差点没把我的脸拍进酒壶。

“去去去!酒鬼啊你!”我用更大的力气推开他。当晚我同他们村子里的其他人聊天，才知道他们背地里早就称他为“酒鬼”了。邋邋遢遢不修边幅，不喝醉的时候人还不错。

回忆中最后的样子有点模糊了，温暖的火焰，其乐融融的聊天打闹声，同我参加过的其他宴会别无二致。

“算上小鹿，一开始就四个人发展成了这副景色。”我放开地图，“要多多感谢你才是，塔露拉。”

塔露拉背对着我，用手梳理着双角周围凌乱的头发。“我没做什么。这些只是每个人都该有的，我们要讨回不仅于此。当战士们亮起手中的武器，他们才会发觉自己错得有多么愚蠢。”

“不用谦虚。行，我也没别的事了。现在回去正好赶上早饭……”为了防寒，布制的帐篷门有两层。

“再见，稍后我也去。”塔露拉回应道。

展览师双手叉腰，在帐篷外“迎接”我。“走吧。他们告诉我早上你来了这里。”

他们?我视线扫一圈，人早就溜之大吉，雪地空留一串脚印。

“起火了起火了快跑哇——”

“大哥保重——”

这些家伙。早上饿着没控制好力道，左手下意识拍的我额头一阵疼痛。生活暂时稳定下来就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塔露拉名声都败坏光了。但追根溯源，这把火还得算塔露拉头上，她本人都不在意我才懒得管。

————

“给你们换了顶大帐篷。”某一天塔露拉对我宣布了个大好消息。

“哇塞。”我踢开准备钻进去的睡袋，“好耶！”

“跟我来。”她招招手。

“够气派。”我看着眼前的大号帐篷由衷夸赞道。

“不至于形容得那么浮夸。”塔露拉双手抱胸，“但确实是我能弄到的最好规格，晚安。”

“时候不早了，散了散了各位。”这句话是她同其他人讲的。

“你好。”展览师怎么在帐篷里!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帐篷同我想象的差不多，宽敞的内部，昏暗的灯火，一张小桌。除了多一位女士，还有并拢的两张床。和展览师待了这么久，也穿着衣服在一张床上睡过，我不至于惊慌到喊出声。

“阿，阿丽娜跟我说的……”展览师褪下了大衣，右手轻抚微红的脸颊，“都这样了……”

“嗯，那就先这样。大晚上的不好麻烦人家。”我抢着说完了话。

我不是木头脑袋，可在乌萨斯，在塔露拉这分不清轻重缓急脑子才有大问题。

“合格。”展览师左肢一卷就叠好了外套恢复正常，“不愧是我看上的——”

“咳咳，我是说，帐篷。”展览师意识到不对改口道。

“切，给我点遐想空间好不好。”我垮着脸，“要是我真的……”

“馆长同志，那我就要给你上一整晚的思想政治课了。”

我俩凝视着彼此，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晚安。” “晚安。”

两床被子，他们还干点正常行为。

“这也是好事，今天我就看到一位小伙子在追求人家。”熄了灯展览师没着急睡。

“说明塔露拉的面包，以及火兑现了。”我不评价太多。

“尚有不小差距。孩子怎么办？他们还小，这种环境下被感染的几率很高。”展览师明显不想放过讨论的机会。

什么孩子？我听得一愣，半天才想过劲来。“村子里都这样不限制的。不然哪来的劳动力?”

“你知道我想问的重点不是这个。”

的确，宽泛的问题从不同角度切入会有不同的答案。“朝不保夕，我想这么描述他们。”我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展览师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一声喟叹之后未再多言。

“塔露拉!”第二天一早我就冲到她的帐篷，“你干了些什么!”

“冷静。”她的头发还没梳显得散乱，脸上保持着微笑，“阿丽娜回去了，是她出的主意。”

“不像，我不信。”闹归闹，我发发牢骚后这事就这么定下没改变过，毕竟大帐篷让人无法拒绝。

————

展览师知根知底，自然不在意这些。“问了些什么?”

“咱们行进的速度算快了，可还差得远。”我把脚下的雪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们已经很幸运了，这一路走下来看下来。”展览师左肢勾了下让我慢些走，“横跨整个乌萨斯……要以年为单位计算了。”

“是啊。”营地嘈杂的说话声传了过来，吃饭向来是营地最热闹的活动。“我希望乌萨斯之旅能以半年为期。”

“你觉得呢?我们已经来快三个月了。”展览师快速讲完，“阿丽娜!我在这!”

小鹿不随我们行动，偶尔会来营地找找塔露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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