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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牙,1

[db:作者] 2025-07-23 02:22 5hhhhh 1950 ℃

1.

夏油傑快到靜音室時,看到家入硝子已經靠在門邊,而且表情十分奇怪,他難得看到硝子露出這種表情。

“怎麼?”他愣怔了一下,隨即加快腳步走過去,“悟的情況不好?”

雖然他聽說五條悟這次的任務不輕鬆,中途有精神失控的跡象,但這幾年他和五條悟這兩名單身哨兵都是這樣過來的,大家差不多都習慣了。上個禮拜夜蛾正道還像個催婚的家長一樣對他們淳淳教誨,中心思想是如果他們再不找到老婆……哦不,嚮導的話,下次出任務可能腦子就要壞掉,但他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會先走一步的那個人,怎麼都輪不到五條悟。

“不,”家入硝子打消了夏油的擔心,“他好得很。”

“那你……”

“他用不著我了,你自己進去看看吧,不要太驚訝,”硝子終於調整好了表情,拍拍手從他身邊走過去,但兩步後又回轉頭,“啊,對了。”

硝子把一管嚮導素拋了過來:“他用不著,你還是用得上的,留著吧。”

夏油傑隨手接住揣進兜裏,又因為硝子的話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才推開了眼前的門。

“悟,我進來了。”

然後他看見那個年輕的哨兵手拿漫畫盤腿坐在床上,他的精神體是只巨大的成年雪豹,正在追著自己的尾巴玩,在他進門後一人一獸都抬起頭來看他,見期待的黑蟒不在,雪豹失望地趴了回去。

“傑!”但五條悟興奮地對他揮了揮手,“快恭喜我,我不用被催婚了!”

“…………”夏油傑沉默了片刻,乾巴巴地說,“哦,恭喜。”

不管是對於普通人還是哨兵嚮導而言,不用被催婚好像都是一件喜事,特別是他們兩人,自從進入塔開始就一直被迫參與各種基因匹配和相親大會,只可惜各位嚮導都對著他們望而卻步,表示無福消受。

一開始五條悟的評級比他還高一級,入塔即頂層,再高就要破表,這表示著他更難找到可以相融的嚮導,一切都得看緣分,所以高層集中火力圍攻夏油傑,創造出了一個星期到基因庫匹配十次的最高紀錄,讓五條悟嘖嘖稱奇。

直到後來夏油傑的評級也更上一層樓,他倆就雙雙成為了塔內著名大齡剩男哨兵,至今也只能住在單身宿舍,並且享受所有人都對他們敬而遠之的待遇,因為傳說中他們這檔的哨兵到三十歲還未婚就會變成人形凶獸——算算時間沒幾年他們就要在沉默裏變態了,萬一提前暴起呢?

“不是變成魔法師嗎?”那時五條悟還這麼說。

“你應該少看點那些亂七八糟的輕小說。”夏油傑評價。

但萬萬沒想到看了很多輕小說的五條悟沒有在沉默裏變態,他變異了。

夏油傑坐到床邊,伸手撥開五條悟的額發,他頭上纏著繃帶,正浸出血色。

“受傷了?真難得。”

“是吧,”五條沒有在意他的手,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因為精神失控,屏障被撕開了,差點一刀捅進去。”

“這是已經捅進去了吧。”

夏油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傷口上,指腹也蹭上了暗紅的血跡,他收回手放在嘴邊舔了舔,但那一點鹹腥的味道很快就在齒舌間消散了。

他用舌頭抵了抵犬齒,嘗到了自己的血。

“沒傷到腦子,”五條悟丟開漫畫,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不過因禍得福,我在快死的時候突然明白了怎麼梳理自己的精神圖,不用匹配嚮導了。”

夏油傑稍微愣了愣,雖然也有極少數不用嚮導的哨兵前例,但他們都和五條悟的情況不太一樣,那些哨兵天生擁有的極端的自我控制力,而五條從來不克制自己,他對自己的精神是放縱的,任由他們到處亂跑弄得一塌糊塗,再自己收拾起來。

可惜五條悟只能為他自身服務,他沒辦法放出自己的精神觸覺幫助其他哨兵,得知這一點的夏油難免覺得有些可惜。

“那你是怎麼做到的?”於是夏油傑不恥下問。

“大概是生死關頭突然掌握了另一種精神力的運用方式?”五條悟比劃了一下,“比如混亂的精神觸覺也會互相排斥,那麼沿著他們排斥的路線去梳理,就能趕著讓他們回到圖景的正路上?”

“…………”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應該不是嚮導使用的方式,別人也學不來,可能也聽不懂。

“他們沒想把你送去研究研究?”夏油傑笑了一聲。

“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五條悟也露出了稍微有些惡劣的笑容,“我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他們一定會全力撮合你和硝子,畢竟她是唯一和你同等級的嚮導了,雖然你們的匹配度不高,但總比沒有強。”

“別開玩笑了,悟,”夏油傑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我和她都沒這個意思。”

“我沒有開玩笑,”五條悟收起了笑意看向他,“你已經很久沒在我面前放出過精神體了,它怎麼了?”

像是終於聽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趴在地上的雪豹終於揚起了它的頭顱,並且小跑了兩步到床邊,把頭擱在床沿上,眼巴巴地看向夏油傑。

夏油傑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腦袋。

“它沒什麼問題,就是最近攻擊性有點強,”夏油傑說,“不想讓它惹麻煩,特別是在塔裏。”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也不行?”五條悟直視他的眼睛。

“不行,”夏油傑說,“也許它會想吃了你。”

雪豹眨巴了一下眼睛,發出了不滿的咕嚕聲。

“哦對,”夏油傑轉過臉看向它,“是吃了你。”

“哇哦,傑,你在恐嚇我的精神體,”五條悟用毫無起伏的語氣說,“它現在覺得很害怕哦。”

對於主人這種信口開河、胡言亂語的行為,雪豹選擇閉上了眼睛。

“它會先緊緊地纏住獵物,巨大的力量甚至會擰斷獵物的四肢骨骼,獵物會因為斷裂的肋骨插進肺部,或者更乾脆的喉管破裂而窒息,如果運氣很好以上情況都沒有發生,那麼就會因為擠壓傷或者疼痛休克而死,”夏油傑平靜地說,“你知道它能吞進多大的獵物嗎?”

“我只知道精神體不用進食,”五條悟似乎對聽到的一切毫無興趣,“我第一次見到你那條小蛇時,它只能纏在我手腕上。”

“你的小貓也能被我一手擰起來。”

也許是覺得這樣的互相攻擊毫無意義,夏油傑站起身。

“你還要在靜音室裏待多久?”

“不知道啊,”五條悟洩氣般躺回,“等那些老傢伙確認我是真的沒問題吧。”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夏油傑想了想又說,“要帶什麼東西給你嗎?”

“多帶點甜食,”五條悟說,“我現在熱量消耗得很快。”

“他們不至於在吃上虧待你吧?”夏油傑笑了。

“外面買的比較好吃,”五條悟說,“還要我來告訴你我想吃什麼嗎?”

“那倒是不用了。”

夏油傑走到門口,又被五條悟叫住了。

“傑,”五條悟在他身後說,“記住,在我被放出來之前,別再接任務,我已經讓硝子轉告夜蛾了。”

“好的,”夏油傑轉回身來,笑著說,“我記住了。”

夏油傑獨自一人走在走廊上,透過巨大的玻璃窗依然能看到遠離塔的東京,作為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哨兵,他們的對手是普通人類的精神力溢散造成的怪物,還有反叛塔的哨兵嚮導,甚至還能去城市裏購買五條悟想要吃的松餅。

一條巨大的黑蟒遊弋在他身旁,昂起上身,對他吐出蛇信。

“啊,抱歉,”夏油傑笑著看向它,“沒讓你見你的朋友,但你也真的想吃了它,沒錯吧?”

還有我,夏油傑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微微張開了嘴唇,吞咽了一口唾沫。

乾涸的還有我的喉嚨。

2

夏油傑仰躺在一片海裏,浸泡著他的是濃稠的、猩紅的液體,像是一片豔麗而又死氣沉沉的血海,卻又沒有血的腥味,如同某種蟲藻在不停地繁衍和侵蝕這片海面,它們瞬息而生,續而死亡,變成的軀殼攀附在他精神世界的細枝末節上。

或者說,這裏又像是某種神話生物的巨大胃囊,他被浸泡在胃液裏,等待著被緩慢消化,失去皮肉,失去筋骨,最終變作一具枯骨,再沉入海底。

大概是因為最近他常常在想,消化一個人需要多久的時間。

雖然這個想法有點危險。

所以夏油傑睜開眼睛時,只覺得饑餓。

他從床上起身,繞開盤踞在床邊的黑蟒,打開冰箱挑挑揀揀了半天,最終只拿出了一盒霜淇淋,這還是五條悟留下的。

他以前一直搞不懂為什麼五條悟喜歡吃這種東西,現在倒是明白了一點。

會輕易地在口腔裏融化,變成粘稠的、冰涼的、甜膩的液體,再順著喉嚨滑進食道,可以澆滅饑渴的灼燒感。

他想起五條悟垂下頭時露出的後頸,同樣是乳白的、冰涼的、滑膩的。在他的精神體還是一條小蛇的時候,常常從五條的領口滑進去,遊過他起伏的蝴蝶骨和背肌、腰窩,纏繞到腹部,緊貼著他精瘦的腰身。

仿佛察覺到他的情緒,黑蟒伸展開身體,遊過來一起注視著那盒霜淇淋。

夏油傑在蛇瞳的注視下一勺一勺地吃完了霜淇淋,再順手摸了摸冰涼的蛇頭,意有所指地說:“你長大了。”

長大了,不能再隨隨便便纏到別人身上去。

他第一次見到五條悟時兩人都只有十五歲,屬於青春發育期裏最難搞的年齡,那個時候他們剛剛覺醒成為哨兵,被送到一起集中學習,他隔著窗戶看到了那個遲到的少年,他帶著墨鏡,頭上頂著一只貓,看上去很不嚴肅。

當然後來他知道那不是貓,也知道了這個年輕人出身在哨兵和嚮導結合的實權家庭,也許天生就和他們這些普通家庭出身的人不太一樣,但除了他破表的評級指數和打眼的外表,夏油傑沒覺得他和自己有什麼不同,後來家入硝子說,那是因為你們都很混蛋。

確實挺混蛋的,混蛋到其他哨兵都支支吾吾地向當期負責人夜蛾表示不願意與他們為伍,所以他們被分到一組互幫互助,但雙方都有些看對方不順眼,於是發生了一段歷史性的對話,直到很久以後還被其他人津津樂道四處傳揚。

“你的眼睛真的很小誒,劉海也很奇怪。”

“哦,你其他地方的毛也都是白色的嗎?”

然後他們打了一架,非常單純的肉搏,沒有動用一切特殊的能力,像最普通的青春期男生那樣,只想將對方揍個鼻青臉腫。

所以他們的精神體也打了一架,看起來還是幼貓的雪豹按住了還像一根麻繩的黑蟒,用力撓對方的頭,而對方不甘示弱地用尾巴啪啪敲著雪豹的爪子。

這一幕實在太好笑了,連帶著讓夏油傑和五條悟的肉搏也顯得好笑了起來,於是他們只能停下,去把兩只動物拉開。

夏油傑拎著雪豹的後頸,五條悟掐住了黑蟒的七寸,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彼此都很憋屈地交換了人質,也沒辦法再打一場了,因為夜蛾來了。

第二天夏油傑看見五條悟的時候,對方正把腳擱在課桌上玩手機,手機螢幕的光映在他臉上,幾乎能從白得通透的皮膚下照出血管,也顯得自己造成的傷格外礙眼。

“看我幹嘛?”五條悟頭也不抬地說。

“你沒處理一下嗎?”夏油傑指了指自己嘴角貼了創口貼的傷口,“傷口。”

“忘了,”五條悟無所謂地說,“因為沒人揍過我,你是第一個。”

“哦,我該說我很榮幸嗎?”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像是突然回過味來:“你居然是第一個?”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後來夏油傑知道,五條悟在還沒進入塔之前就已經會設置精神屏障,而且甚至可以做到物理隔絕,也就是說他的精神只要不失控,可以做到讓任何人都碰不到他。

所以自己確實是第一個揍到他的人。

也是他第一個朋友。

直到現在也是,唯一的一個。

只是他們在少年時期都沒有想到,在成人後直到現在,最困擾他們的居然是求偶問題。

夏油傑把霜淇淋盒子拋進垃圾桶,準備出門去給五條悟買吃的,剛走了沒幾步卻見家入硝子遠遠走了過來,肩上站著她的精神體,一只油光水滑的紫貂。

黑蟒立刻揚起身體,吐出蛇信,發出威懾的嘶鳴,而在硝子眼裏,它漆黑的鱗片縫隙裏夾雜了仿佛血絲一般的脈絡,散發出了一絲讓人反感的腥氣,從蛇尾開始,正在往頭部蔓延。

硝子立刻停在了幾步之外,上下打量了幾眼才說:“它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

“只是餓了,”夏油傑隨口回答,“找我有事?”

“給你的嚮導素用了嗎?”硝子揮揮手讓自己的精神體回了圖景裏,在剛才那一瞬間,它是真的感覺到了殺氣。

夏油傑沉默了半晌,但還是如實回答:“沒有。”

“我知道你討厭往自己身體裏注射別人的味道,但我勸你還是用起來,”硝子叼了一根煙在嘴邊,但沒有點燃,“否則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夏油傑適時想到了五條悟說的撮合言論,警覺道:“夜蛾說什麼了?”

“他倒是沒說什麼,”硝子笑著說,“但上面那些老傢伙不這樣想,他們不想失去你這個哨兵,到時候說不定會把你和隨便一個嚮導捆起來送進新房哦?雖然匹配不到合適的,但他們也會試一試的。”

夏油傑也笑了:“誰有這個本事能把我捆起來?”

“五條悟啊。”

“…………”

這真是個不好笑的笑話,在夏油傑千里迢迢跑到市內給五條悟買完甜品後都沒能從他腦子裏抹去,以至於他拎著大包小包推開靜音室的門時,五條悟看到的是夏油傑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仿佛自己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

“?”五條悟愣了一下,“你吃壞肚子了?”

“沒有。”夏油傑收拾好了面部表情,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

五條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隨即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興高采烈地去桌上拆包裝,雪豹趴在桌沿上動了動鼻子,又回到夏油傑身邊,圍著他轉了兩圈。

“抱歉,”夏油傑又摸了摸它的頭,“今天它也不在。”

雪豹不滿地嗚咽了一聲,回到五條悟腳邊趴下來,不動了。

“它都快抑鬱了,”五條悟坐在椅子上,把一塊蛋糕塞到嘴裏,頭也不回地說,“是不是青春期到了?”

“悟,”夏油傑走到他身後,看著他柔軟的發旋,“我有一個問題。”

“嗯?”

“如果有一天上面那些老頭子要求我必須和嚮導結合,但我不願意的話,你會把我捆起來送到床上去嗎?”

五條悟被嗆到了,咳嗽了好幾聲後才揚起頭看他,不可置信地問:“你怎麼會想出這麼噁心的問題??”

夏油傑低下頭:“如果不結合我就會瘋呢?”

五條悟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夏油傑用手撐住了椅背,湊得離他更近了一點,他耳後沒有紮起的碎發垂了下來,落在了五條悟的臉上,冰涼的觸感就像當初那條小蛇一樣。

“也許他們會給我用藥,或者是給嚮導用藥,強迫我們進入結合熱,我也許會忍不住,會把他按在床上,撕開他的衣服……”

“閉嘴,”五條悟忍無可忍,“我覺得噁心。”

“那你會嗎?”夏油傑繼續問。

“不會,”五條悟一把推開他站起身,“你就算是瘋了,我也不會把你捆起來送去跟人上床的。”

雖然以前他們常常用找不到嚮導這件事互相調侃,但現在他只要順著夏油傑的話想一想,就噁心得甚至想把之前吃下去的那塊蛋糕吐出來。

“那就好,”夏油傑像是松了口氣,甚至笑著對他說,“我不會跟別人睡的。”

3

五條悟做了一個夢。

他很少做夢,更多的時候他的夢境與他的精神圖景聯繫在一起,那是一片空白的、無喜無悲的、萬物不侵的領域,他可以完全安靜地呆在那裏。

但這天他卻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站在半空,身下是一片黑紅相間的海,一個看不清面容和身形的人影仰躺在水面上,似乎穿著一身寬鬆的白色浴衣,一條碗口大的黑蛇向著他遊弋而去,順著腳踝慢慢地纏繞而上,透過浸濕的布料,甚至能看到蛇身在衣物裏聳動。

而在那一瞬間,五條悟幾乎也感覺到了冰涼的觸感,他熟悉這種感覺,夏油傑那條黑蟒還在幼體形態時,就會常常鑽到他的衣服裏,跟雪豹玩捉迷藏。

所以他熟悉蛇類開合的鱗片刮過皮膚的觸感,冰涼、滑膩,還有一絲刺痛。

他無法動彈,只能看著黑蛇糾纏著水面上那具身體,蛇尾在衣服下擺外卷著小腿,蛇身纏緊了身體,而蛇頭從衣襟裏探出,露出了尖利的牙,一口咬在了喉間。

好痛。

明明是旁觀的那個人,他又一次感覺到了尖銳的疼痛感,就像自己的皮膚被蛇牙刺破,鮮血泊泊湧出,而蛇信輕掃著喉結,留下麻癢的錯覺。

隨即是被緊縛住的窒息感,黑蛇收緊了身軀,要碾碎他的血肉,或者說要嵌入他的身體,即想要進入他,又想要吞噬他。

失血過多的眩暈感包裹了他,在失去意識前,他看見那條蛇依然束縛著那具身體,蛇身隨著水面驚起的波瀾起伏。

夢裏的他最後一個想法是,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而醒來第一個想法是,這都是夏油傑的錯。五條悟躺在床上思考了片刻人生,依然恨不得立刻沖出靜音室,沖進單身宿舍,把夏油傑從床上拉起來,左右開弓賞他兩下全力耳光。

都是因為這兩天他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他才會做這種亂七八糟的夢。

五條悟煩躁地掀開被子想坐起來,但剛起身又僵硬了一下,再低頭看了看自己下身。

“…………”

他抓了抓頭髮,一頭毛燥地下了床,脫了褲子直接扔進垃圾桶,雪豹湊過去聞了聞,再轉頭看了看他,咬著自己的尾巴跑開了。

“幹嘛,”五條悟走進浴室,“還不是因為夢到你那個朋……”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

原來那條蛇是自己熟悉的那一條嗎?但大小不對啊,他上一次看見夏油傑的精神體時,那條黑蟒已經有拉麵碗那麼粗了,而且夏油傑的精神體怎麼會……

五條站在原地愣了許久,最後自暴自棄地打開了水閥,溫熱的水流兜頭淋了下來,片刻後蒸騰起一片白氣。

他在水霧裏解決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卻忍不住想起很久前,他好像也旁聽過夏油傑幹這件事。

那時候他們剛成年沒多久,從塔的教育機構畢業,開始接手任務。為了讓這二位獨立特行的哨兵能更好地融入集體,大概也……出於相親的目的,所以夜蛾給他們安排的前兩個任務都是集體任務。

問題就出在第二個任務上。

他們被派去一個遠離陸地的遠島,某個反叛塔的組織在那裏建立了一個基地,據說在研究把普通人轉換成哨兵和嚮導的方法,他們的任務是非常普通的攻打和逮捕,以雙方的人數差距而言,並不困難。

嚮導都在船上待命,而哨兵趁夜潛入,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攻破了對方稀鬆的防線。五條悟在主控室裏找到了已經自盡的首領,正在思考要不要把屍體弄回去交差時,夏油傑的聲音就從耳麥裏傳了出來。

“悟,”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到地下室來,有點麻煩。”

五條悟剛踏入地下室,就看到夏油傑正單手抓著一個哨兵的衣領,把人擂到牆上狠狠撞了幾下。

他注意到夏油傑擋在一扇房門前,那條已經生長到碗口大的黑蟒橫在他身前,昂頭怒視著其他圍過來的哨兵,雪豹立刻撲了過去,撞翻了兩個擋路的精神體,轉頭從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

“哇,”五條悟在樓梯上吹了個口哨,“好大的陣勢。”

“別開玩笑了,悟,”夏油傑往門內偏了偏頭,“他們不知道在這裏做什麼實驗,裏面有好幾個正在發結合熱的嚮導。”

“好幾個!?”五條悟轉頭看向那些已經有些神智不清的哨兵和躁動的精神體,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油傑,露出狡黠的笑意,“所以你們這是像野生動物紀錄片裏那樣,正在爭奪交配權?”

“…………”夏油傑氣笑了,隨手把一個哨兵往他的方向摔了過來,“是,你要參加嗎?”

“我現在聞不到,”五條悟接住了那個哨兵,兩下敲暈在地上,“你不是因為這個才叫我來的嗎?”

五條悟的精神屏障和普通哨兵不同,在展開時能隔絕一切他想隔絕的東西,在進入基地後他就一直遮罩了氣味,本來是為了預防毒氣陷阱,但這時他甚至還生出了幾分可惜的意思,似乎作為一個哨兵沒有因為嚮導失控過,人生就不那麼完整。

“是什麼味道的?”他一邊動手收拾其他哨兵,一邊回頭問夏油傑。

“像過期的香料,”夏油傑看上去也不太好受,他聲音壓得很低,還有些沙啞,但說出的話卻很容易讓人打消興趣,“放在櫃子裏的過期香料,用來對付老鼠的那一種,但因為潮濕所以慢慢發黴,長出綠色絨毛,周圍還堆積著死掉的蟑螂屍體。”

“………………”

五條悟徹底失去了好奇心。

他們收拾了所有哨兵,接著將那些嚮導打包起來,由五條悟帶回船上交給其他嚮導照顧,而夏油傑先他一步回了房間。

接送他們的只是一艘普通遊船,條件十分普通,所以他們兩人只能共用一間狹小的船艙,五條悟要低頭才能走室內,否則就會撞到額頭。

而現在雪豹和黑蟒一起擠在兩張床之間僅有的空間裏磨磨蹭蹭,顯得這地方更窄了,幸好夏油傑還在浴室裏,要不然會讓這間船艙像個被塞滿的沙丁魚罐頭。

“傑,”五條悟仰躺在床上,無聊地問了一句,“你還在洗嗎?”

過了一會兒夏油傑才回答,他的聲音在水聲裏顯得有些失真:“嗯。”

“就算那個味道很難聞,你也不至於洗這麼久吧。”

這一次夏油傑沒有再回答,而五條悟也沒再問,因為哨兵敏銳的聽覺,能讓他聽到除了水聲以外的聲音,比如壓抑的、粗重的喘息,和另外一些聲音。

五條悟是個很不容易覺得尷尬的人,這時卻有些不自在,他原本想立刻展開屏障隔絕自己的聽覺,但又覺得做這事情稀鬆平常,沒有必要特殊對待。

可這裏的浴室也很窄,五條悟想,站在裏面手腳都伸展不開,洗澡水裏還會有一股海水的鹹腥味,粘在頭髮上也很難聞。

他想起了夏油傑黑色垂肩的頭髮,又去想他腦子裏裝著什麼,那幾個被他們帶回來的嚮導嗎,可是五條仔細回憶起來,那幾個嚮導因為長期被關在地下室裏,都一副瘦弱蒼白的樣子,至少自己是提不起一絲興趣。

五條在床上翻了個身,古舊的床墊嘎吱作響。

這時浴室裏的水聲停了。

夏油傑圍著浴巾出來,見五條悟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

“怎麼?”

“……沒什麼。”

我只是在想,你剛才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

4.

夏油傑像往常一樣來到靜音室時,看見五條悟眼下掛著黑眼圈,並且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著自己。

“沒睡好?”

“睡得可太好了,”五條悟磨了磨牙,再看向夏油空空的雙手,“怎麼,今天沒有慰問品嗎?”

“因為我來轉告你,他們同意讓你出去了,”夏油傑伸手按住立刻站起來的五條悟,“但是有一個條件。”

“好吧——”五條悟又坐了回去,無聊地架起腿,“那群老傢伙還有什麼見教?”

“他們希望你同意讓一個嚮導用精神觸覺進入你的圖景。”

“哈?”五條悟皺起眉頭,“不要。”

似乎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回答,夏油傑歎了口氣。

“幹嘛,你不是也一直不願意嗎?”五條悟歪頭看他,“你甚至不喜歡用嚮導素,我還比你好點呢。”

“但現在你的情況不一樣,他們必須確認你的圖景是真的擁有了自我修護的能力,萬一有什麼疏漏,”夏油傑頓了頓,“他們怕你出事。”

“是怕我哪天瘋了把整個塔都拆了吧,”五條悟無聊地玩著自己的手指,“怕我出事的人是你……你真的有點奇怪,昨天還叫我不要把你綁起來送給嚮導,今天就來說服我幹這事?”

“只是檢查,”夏油傑皺起了眉頭,“不做別的。”

“是嗎?”五條悟敲著桌子,“我最討厭你的就是這一點,總說你覺得正確的事情,單方面的‘我是為了你好哦’,”他甚至做了個作嘔的表情,“這樣真的很煩,懂嗎?”

夏油傑沉下了臉:“悟,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你也懂點事吧。”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吵架,而且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夏油傑深知這一點。

雖然一言不合就吵起來已經算得是日常了,但他們第一次吵得塔內人盡皆知,也是因為和現在差不多的事情。

那次是夏油傑第一次在任務裏精神失控,在場的人裏只有五條悟有壓制他的能力,於是按著他紮了一針嚮導素。事態雖然平息了,但之後五條悟卻發現夏油傑在衛生間裏吐。

“有那麼噁心嗎?”五條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夏油傑只吐出了一些反酸的胃液,他沒有回答,漱完口後只是撐著洗手池的兩側,任由水龍頭的水流嘩啦作響,垂著頭閉上了眼睛。

真的很噁心,他在心裏說,原來不管是哪一種味道都讓他反胃。

“我說,”五條悟接著道,“你這算不算精神潔癖啊,能治嗎?”

夏油傑偏過頭,看向五條悟張合的嘴,接著空空如也的胃開始痙攣,被胃酸灼燒過的食道開始蠕動,疼痛的喉嚨開始收緊、乾渴,這是他第一次在嘔吐後產生了吞噬的欲望。

“水。”他低聲說。

五條悟雖然看起來有點不滿,但還是去屋內端來一杯溫水。

“對不起哦。”把水遞給夏油傑時,他嘟噥了一句。

夏油傑拿著水杯愣了愣:“為什麼道歉?”

“因為我不知道你真的這麼討厭嚮導素啊,”五條撓了撓頭發,“下次我不會這麼幹了。”

“你沒做錯,不要道歉,”夏油傑喝了一口水,“下次也該這樣。”

“為什麼?”五條悟皺起眉頭,“你明明就很討厭。”

“但也不能放任事態發展,如果我影響了任務怎麼辦?”夏油傑平靜下來,“萬一傷害了平民呢?”

“管那麼多呢,你既然不喜歡,就想其他辦法唄。”五條悟無所謂地說。

“沒有其他辦法,在我們匹配到合適的嚮導前,都只能這樣緩解精神失控,”夏油傑慢慢道,“悟,你不是小孩子了,總懂得分清主次吧。”

在說出這句話前,他就知道會激怒五條悟,兩人一定會吵起來,但是那個時候,他不知道除了和對方吵一架外,還能怎麼回答五條悟,還能怎麼結束這一次對話。

直到後來很多次,當他不知道如何面對五條悟的直接和純粹時,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激怒對方。

但這一次他似乎失算了,五條悟並沒有生氣,反而平靜了下來。

“如果你覺得進入精神圖景沒什麼大不了的,”五條悟說,“那我們先試一試吧?”

“……試一試?”

“對啊,”五條悟點了點自己的額頭,“讓我進入你的精神圖景,試一試。”

“你不能放出精神觸覺,沒辦法試。”夏油傑儘量冷靜地說。

“我們可以試試觸碰額頭,”五條悟突發奇想,“或者試試接吻?”

夏油傑立刻站起身來:“我走了。”

“攔住門!”不等夏油傑邁開步子,五條悟就喊了一聲。

雪豹似乎對夏油傑積怨已久,聞言立刻飛身撲到了門前,用自己身軀擋住了整個去路,夏油傑猝不及防,只能愣在原地。

“我說要試一試,就一定要試一試,”五條悟活動了一下手腕,“就算動粗也一樣。”

“悟,”夏油傑捏緊了拳頭,“別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

說完這句話,五條悟已經一步邁前,抓向他的手腕。

夏油傑不想跟他糾纏,閃身躲過後先沖向門口,但雪豹弓起背,對他呲出牙齒。夏油只能招出黑蟒:“引開它!”

粗長的黑影橫沖出來,卻沒有像他命令的那樣去引開雪豹,而是昂起半身,注視著那只守門的猛獸,直到對方放鬆下來。

夏油傑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就這一刻背五條悟抓住了機會,一手鉗制住了他的肩膀往地上一慣,夏油傑反射性地勾住他的腳,兩人雙雙倒在地上,但五條悟一個翻身,立刻騎到了他身上,按住他的兩手。

“我贏咯。”五條悟露出勝利的笑容。

夏油傑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悟。”

“嗯?”

“如果成功了,無論你看到什麼,”他慢慢說,“別逃。”

為什麼會逃?五條悟一開始完全不明白。

但直到他們額頭相貼,五條悟放開自己的的精神圖景,想與夏油傑的精神觸碰時,他突然懂了。

他看見自己正在落入巨大的蛇口。

任何人在這種時刻,都會下意識地想逃開,但五條悟沒有掙動,任由自己落入了那黑洞洞的口中。

但預想中的墜落感並沒有來臨,他感覺到了柔軟的蛇信卷起了自己,粗糙的舌面摩挲著皮膚,涎液沾濕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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