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回合。

十個魔法。

在有限的時間、有限的選擇內進行博弈，遊戲一樣的對戰試驗。

Jamil在心裡沙盤推演著自己跟Kalim的魔法要如何搭配，抬眼看向對面。

監督生站在那裡。

五個投影。

十個選擇。

即便是遊戲，Jamil也會做到最好，觀察、預測、誘導，讓雙方的行動像齒輪一樣咬合。

監督生的運動神經一般，操作投影行動跟讓自己移動不能同時進行，用其他學生比喻的話就是只能站在原地使用魔法、動起來魔法就會潰散的類型。

有著這樣那樣致命弱點的人，因為投影魔法能與思考同步才可以在對戰中搶到優勢、站在舞台上成為對手。

想著他的下一步會是什麼。

在他進攻時，他防守，場上瀰漫的魔素被塑造成他或他期望的模樣，或曲折或直接的攻向對手的要害。

偶爾的，彼此的視線會落在場上、看向同伴或者尋找下一個突破點，但最終還是會回到對方身上。

彷彿正在共舞一樣。

當然，Jamil沒有忘記這是在試驗場上，以寮為單位的對抗，他這方還有Kalim在，對面監督生周圍也站著投影。

只是有一點，想做些什麼。

輪到攻守交替的瞬間，退到Kalim後方的Jamil放出禁療詛咒，魔素生成的黑蛇橫越戰場，沒能命中負責回復的投影，這局監督生應對的很完美，但沒注意到落空的黑蛇遊走消散時蹭過自己的後腰。

Kalim的魔法如流星般傾瀉，在那炫目的光輝中，隱密的心思就這樣消融在強光下的黑影裡。

那台古典相機就像學生們綁在手臂上的寮徽一樣，成了某種獨屬於監督生的象徵、標誌，用灰色跟黑色相間的帶子掛在監督生頸上。

「用這個相機拍照可以把被拍的人當下的狀態保存在照片裡，」站在HeartsLabyul寮生之間的監督生捧著相機說明，又拿出已經拍好的照片，「再用照片叫出投影，就可以借用那個人的魔法。」

「投影可以持續多久啊？」

「唔，每個人都不太一樣呢，不過越常使用的投影好像維持的時間會變長一些。」

這樣說著，監督生用那張Ace被曼德拉草追的照片叫出了另一個Ace，然後伸出雙手擺出擊掌的姿勢，投影笑著跟他擊掌了。

「喔喔！」Deuce驚嘆。

「感覺真是有夠奇怪的……」Ace的表情一言難盡。

「我們是親友啊，」那邊監督生已經跟投影勾肩搭背起來，「Ace跟Deuce的投影超友善的！」

「看起來好像Cater前輩的獨有魔法啊。」

「做不到Cater前輩那樣啦。」

——說著這樣的話題，很快樂的樣子。

Jamil只看了他們幾眼便移開視線，聲音倒是一字不差的聽了進去，雖說有段距離，他的聽力很好。

「Jamil！我們回去吧，今天打的真是漂亮，回去開慶功宴吧！」Kalim的興致很高，「Jamil果然超厲害的！」

這次統一試驗Scarabia可說是狠狠的出了一次風頭，Jamil的禁療詛咒與Kalim純粹的傷害輸出在防禦戰場上壓制了絕大多數的對手。

「Jamil有沒有什麼想要的？什麼都可以喔！」

沒有必要，這是Asim家從者的本份……以往的話，Jamil會這樣回答吧。

但這次不一樣。

「啊，那就謝謝了，」Jamil對訝異又驚喜的Kalim笑了一下，「我確實有想要的東西。」

統一試驗的熱鬧持續了有幾天。

Jamil沒有立刻去找監督生，只是隨時的做好準備然後等待機會，所幸這個機會沒有讓他等太久。

「監督生，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Jamil前輩。」

Jamil看了教室編號，這邊上一堂是魔法史，然後一年級的課表……

「你們應該是飛行課。」

監督生點頭。倒也不用再解釋，他已經明白為什麼監督生會單獨在這。

從窗戶望出去就能看到操場上的一年級生，總跟著監督生的魔獸也在操場上。

「反正也只能在旁邊觀摩，我就跟老師申請留在教室裡整理筆記跟一些別的。」

監督生面前攤著那本相冊，一張一張不同姿態的、不同人的照片整齊的排在裡面，監督生將之前試驗用到的照片整理回原位，仔細擺正，翻頁都很小心。

也是，這些照片一張底片都要30顆魔法石。

而那台相機就放在邊上。

Jamil走到監督生旁邊看他動作，看的監督生的動作越來越慢。

跟和那幾個一年級生一起時的樣子不一樣，一群人在一起時還好，單獨相處、主導權又不在自己手上時，監督生就會謹慎起來。

「Jamil前輩接下來沒有課嗎？」

「下一堂自習。」

表情、聲音、動作，Jamil仔細收集監督生從反應中流露出的情報。

跟總是一起行動的HeartsLabyul寮生和叫Grim的魔獸比起來，監督生更為安靜、被動，但對社交的反應正常，不吝於付出或回饋。

普通的人。

面對不普通的環境也能做出普通回應的人。

但是對周圍狀況又有意外警覺的地方，在回應的同時也時刻注意著變化、保護自己，擁有素質但沒有打磨過的

鑽石原石。

「監督生看起來總是很小心謹慎的樣子，是什麼興趣嗎？」

「……這個問題前輩應該清楚原因才是？」監督生對上他的視線，意有所指。

為了安穩的在夜鴉學園生活，本就不該存在這所學校裡的監督生隱瞞了不只一項需要「小心謹慎」的事情。

Jamil覺得想笑，也笑了出來。

明明因為他的靠近緊張，卻又敢這樣直接看他的眼睛。

「所以是說，你害怕我嗎？」

「什麼、不是那樣！」

監督生一下子便急切起來。

Jamil沒有真的以為監督生害怕他，只是這樣說的話，監督生會更加專注在他的眼睛上，迫切的要解開誤會……就這樣露出破綻。

暗紅從蛇的眼底滲出、落入獵物的眼中，將瞳孔渲染成胭脂的顏色。

「我不是……害怕……」

「不是的話，監督生，借我用一下相機吧？」

「……好的。」

就他所知，還沒有誰獲得監督生的同意碰這台相機，老舊的即時顯像型，稍微摸索就明白了運作機制。

「裡面沒有底片……」

「沒關係，底片的話我有準備。」統一試驗的獎勵，十張一組的底片，Jamil將他這幾天一直隨身攜帶的物品塞進相機裡。

喀嚓。

第一張照片裡的監督生端坐在位子上，目光略微渙散的望著他的方向。

喀嚓。

「監督生相冊整理的很漂亮，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喀嚓。

「……我的世界有、被拍攝的人會有一部分靈魂留在照片裡的傳說。」

喀嚓。

「無稽之談，但這樣說的話，你是抱持這種的心態想法持有、使用我們這些人的照片？」

喀嚓。

「……不這樣做，我沒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我必須要好好的、更小心的對待……」

喀嚓。

「原來如此，你也會用我的照片叫出投影嗎？」

喀嚓。

「……會。」

喀嚓。

「我的投影是怎樣的感覺？跟你的朋友一樣、很親近你嗎？」

喀嚓。

「…………」

「看來不是，也對，照片反映的是拍攝當下的狀態吧。」

照片一張一張從相機中吐出，Jamil將它們排在桌面上，每一張的表情都有點不一樣，聽他說話的模樣、回答問題的模樣、看著他的模樣。

現在還不是情緒高昂的時候。他在心底告誡自己，他需要更加小心、謹慎的做完這件事。

為了想要的那個東西——

「Yuu，你確實應該害怕。」

喀嚓。

偶爾面對Jamil Viper時，監督生會有種奇妙的、坐立難安的感覺。

並不是所有時候都這樣，監督生通常看到的Jamil都是穩重的、可靠的前輩，以前Jamil隱藏自己的本性時還會有種禮貌疏遠的感覺。不再隱藏、忍耐之後，Jamil變得更為張揚。

冬季假期那時對上Over Blot的Jamil監督生就他的強大有深刻的體會，就算有Azul等人在依然是命懸一線——監督生覺得自己這次統一試驗能拿到B絕對也與Jamil交手那次受到刺激有關。

後來監督生參加合宿訓練都特別認真。

雖然統一試驗對上熱沙主從時的成績還是很難看，監督生挑戰了好幾次，相比其他項目，挑戰無屬性關卡的次數是壓倒性的多。

原因除了無屬性的分數最低、提升空間最大外，就是那一點點私心。

對戰場上的Jamil說不出的耀眼，說著「一切都會順利進行」時那自信中帶有些許邪惡感的聲音，而後操控寶石中溢出的詛咒黑霧、毒蛇一樣的纏上目標。

當監督生不幸被黑蛇禁錮、接連失手，他會勾起嘴角、嘲弄的笑，而當監督生漂亮的迴避詛咒予以反擊時，他的表情又變的讚賞而期待。

在妖精祭典時監督生就知道Jamil的運動神經很好，這點也反映在交手的時候，像是突然俯身從意想不到的低位放出範圍魔法、用假動作迷惑判斷，每個動作都能感受到他肢體的張力與說不出的美感，像是跳舞一樣。

監督生貪戀著Jamil Viper在戰場上的身姿，甚至捨不得移開視線，為此重複一次又一次的挑戰。

幸好戰鬥中盯著對手看是很正常的行為，回想自己過分膨脹的私心，監督生都覺得汗顏。

自己一定是有哪裡變得奇怪了。

「……我真的、沒有害怕前輩，真要說的話——」監督生更害怕的是自己，怕在平常也一直盯著Jamil會被發現什麼。

光是這樣離的近一點說話都能令自己思維煩亂到有暈眩感，簡直無可救藥。

實在是不應該接觸更多，不該看、不該說、不該碰，監督生有太多不能再往前的理由，但至少不能讓誤會繼續下去。

「我很喜歡Jamil前輩。」

對面的人聞言挑起一邊眉毛。

「非常的帥氣、外型很好、很聰明、儀態也很漂亮、又強……我都覺得自己要看呆了……」

「……看來你還想再跟我交手一次？」

「絕對沒有這回事，我認真說的，我剛才就看前輩看呆了。」

Jamil似乎覺得這個說法很好笑，至少從表情看來並沒有不高興，回應卻有些微妙。

「你還是更謹慎一些比較好，破綻太多了。」

像是告誡一樣的話。

微瞇的眉眼跟勾起的嘴角讓監督生想起試驗場上自己誤中誘導時Jamil的笑，下一秒就要被咬住咽喉的感覺。

「比方說那個相機——以魔導道具來說那也是很特殊的類型，要帶出門的話隨時掛身上比較好，別就這麼放在桌上。」

認真又仔細的建言。

Jamil拿起桌上還沒收拾的、映著他的模樣的照片，看一看又放回原處。

「你不會魔法也沒有魔法抗性，重要的東西一不留意就可能被誰奪走。」

「……我會小心的。」

Jamil沒再說什麼，只是讚許的笑了笑後走出教室。

監督生拿起相機打開後蓋，裡面沒有底片，跟記得的一樣，之前用完了還沒買新的。

蓋好後蓋，監督生依著Jamil的建議將相機掛回胸前、抱住……獵物一樣的戰慄感還沒全褪，然而恐懼的同時又有一種感情混亂的心悸感。

監督生覺得自己更喜歡Jamil Viper了，在本能感到威脅之後，荒唐的加深了戀慕。

「……我果然，有哪裡變得奇怪了吧。」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太過順利，Jamil自覺都有些過頭了。

他本就打算在得手後警告監督生關於相機的事情——他能想到的手段別人也有可能想到，要盡量避免再有誰做一樣的事情。

但是態度不對，太明顯。

「Jamil想要的東西買到了嗎？」晚餐時間Kalim突然問他，「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是，買到了。」

「那太好了！是什麼？」Kalim明顯的高興起來，「Jamil第一次提出有想要的東西，我也想看！」

跟Kalim索要獎勵時Jamil沒有說是什麼，只要了可以運用的資金，可能也是這個原因讓Kalim分外好奇。

「——買了，但是還沒有到手，」Jamil沒有克制，放任愉快的情緒顯露在臉上，「等到手了再說吧。」

「喔喔，好啊！」直接將Jamil含糊的說法理解成等到手了就會給自己看，Kalim笑眯了紅眸，「真是期待啊！」

「是，我也很期待。」

「對了Jamil，明天來辦宴會！」

「不行，太趕了，要提前至少兩天才行，之前說過了吧？」

「那就這週末吧，可以吧？」盤腿坐的Kalim壓在膝上的那隻手開始打拍子，飾環碰撞發出叮鈴的聲響，「把大家都請來——還有把監督生也請來！」

Jamil頓了一下，「……週末的話可以。」

「這次試驗監督生的成績也很好啊！戰鬥比之前更上手了，對了！也給監督生什麼獎勵吧！」

Kalim的心情很好，像是在期待什麼，眼裡都有光，彷彿已經看見了令他高興的那件事，金屬飾品碰撞的響聲都成了小小的樂曲。

「Jamil，送什麼給那孩子他會高興呢？」

「……送什麼他都會高興吧，」而且，「也都不會收下吧。」

Kalim停下打拍子的動作，姆指無意識的在膝蓋上摩娑，「這樣啊，也是呢。」

監督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且一直在尋找回去原本世界的方式，因此監督生會接受善意，卻不會接受無法回饋的事物。

「Jamil，沒有什麼方法讓監督生收下禮物嗎？我還是想送點什麼給監督生，現在不收也沒關係，將來有一天會收就好，嗯……為了那個時候，先把禮物準備好吧！」

有很多東西都想給監督生呢。Kalim說著，又重新開始打拍子。

生來就擁有一切的Asim之子，太陽一樣的天惠之子，Kalim執著的事物很少，畢竟所有想要的東西都會送到面前。

但若太陽有意志的話，也會希望喜愛的事物永遠在自己的光輝之下吧。

而對優秀的從者來說，這段話的含意已足夠清楚——這也是Jamil希望的。

「你這麼希望的話……一切都會順利的。」

用過晚餐、簡單梳洗過後，跟Grim一起窩在破爛寮沙發上的監督生翻開相簿，拿起其中一張照片。

輕晃了一下，那有著艷黑色長髮的俊美少年就出現在談話室中，用深灰色的眼睛望著監督生。

「又叫那傢伙出來，那傢伙到底有什麼好啊！」

Grim抱怨著，踩過監督生的腹部移動到另一側、遠離那個面無表情的投影。

監督生讓投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此外，什麼都沒做。

這是今天Jamil碰過的那張照片，不是監督生拍的，是小賣舖的店主拍的……在冬季長假之前，對誰都維持著表面上的交際、對誰都很冷淡的Jamil Viper。

「前輩今天真的嚇到我了，」對著投影，監督生開始說起來，「雖然我覺得前輩應該不討厭我……畢竟會主動來跟我講話，不討厭……應該是像朋友那樣吧？」

投影沒有回答，但Grim回答了。

「你今天遇到Jamil了？」

「嗯，你跟Ace、Deuce他們去上體育課的時候。」

「呼喵！沒有怎樣吧？怎麼沒有喊本大爺，而且後來也沒說！」Grim竄到監督生肩上繞著蹭了一圈，像是在檢查有沒有什麼問題，「他沒對你怎麼樣吧？沒聞到什麼味道……」

「沒怎樣啦，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監督生把Grim抱到懷裡安撫。

「不是說嚇到你了，本大爺剛才有聽到喔！」

「就是提醒我要更小心注意一些，沒什麼，要說的話可能是我惹他不高興了，但我也不太確定。」

雖然沒有明確說過，但在Over Blot的事件過後，監督生覺得自己跟Jamil、Kalim都可以算是朋友的。

Kalim會邀請監督生去Scarabia參加宴會，或者是讓Jamil來邀請，在宴會上或者學校碰到也沒什麼異常，偶爾Jamil還會指導監督生學習。

但監督生依然抓不準跟Jamil應對時的態度，像是今天這樣，原以為知道了，其實還是不知道。

只是隱約從Jamil身上感覺到令人不安的氛圍，緊張卻不知道原因……監督生甚至懷疑是因為自己對Jamil有別樣的情愫才會有這類彷彿神經過敏的反應。

——畢竟監督生真的幾乎要以為，Jamil喜歡自己，喜歡到有意識地想要對自己做什麼。

多麼荒謬的想像。

「……我總有一天要回去的啊。」

「Yuu……」

Grim的肉掌抵上監督生的額頭。

「呼喵，那麼喜歡的話，去跟那傢伙告白啊，絕對比現在這樣好吧！」

「……不需要，」監督生還是搖頭，握住Grim的前腳掌輕輕揉捏，「現在這樣正好，沒有誰付出太多也沒有誰獲得太多。」

監督生只想這樣穩穩的走到結束的那一天，這之上、這之下都無所求。

「好了，我們準備睡吧。」

灰貓跳到地上，看了一眼監督生，然後嘟噥著什麼往寢室去了。

監督生轉向還坐在那裡的投影，遲疑的對著他抬起手，又放下。

「……晚安，Jamil前輩，也希望你今天有個好夢。」

監督生祈禱著，自己也有個安穩的夢。

小说相关章节：熱砂の太陽の下で、迷子と毒蛇の恋愛戦争熱砂の太陽の下で、迷子と毒蛇の恋愛戦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