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桐人帶著尤吉歐離開之後陷入錯愕的森林之家內，32無聲的轉過身子就朝屋外走去。原本與騎士對峙的克萊因連忙開口攔住對方，他們誰都擔不起弄丟這個讓桐人重視到當場與他們翻臉的Under World居民的責任。

「你要去哪？」

「我沒有繼續跟你們相處下去的理由。」

「什——」

「我勸你最好別這麼武斷。」推開門走入屋內的愛麗絲攔住騎士離去的腳步。「他重視這些人的程度可不比重視你們來的低，尤吉歐。」

騎士沒有回話。

「那個...愛麗絲小姐？能麻煩解釋一下嗎？」感覺兩人好像要進入旁人無法理解的對話的克萊因顫巍巍的想切入對話。「這個人也是『尤吉歐』？妳們的世界是可以這樣子同時出現兩個人的嗎？」

「我剛才就看到桐人帶著尤吉歐朝移轉門的方向飛去，大概能猜想出你們肯定起了爭執沒有把該說的說完。」愛麗絲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嘆了口氣。「......尤吉歐過去曾經短暫的作為敵人站在桐人的對立面。」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的，但現在這個尤吉歐‧Synthesis·Thirty-Two，無疑就是那時候的尤吉歐。」

「妳要說我才是那傢伙的複製品嗎？」

「不，如果只是單純的複製那倒還好辦。」金髮的少女面色凝重的搖頭。「即使是複製的搖光也會擁有不同的編碼，而且大多數的搖光在知道自己是複製的時候會在邏輯運行上發生錯誤而崩毀。」

「但你跟尤吉歐不僅沒有發生這個問題，還共用同一個Human Unit ID，這是不該發生的事情。」

「同一個Light Cube內無法相容兩個搖光，記憶體的儲存上限無法負荷這龐大的數據資料，更別提你的記憶數據很明顯地與我們三人所共同經歷的過去有所出入。」

騎士所無法理解的單詞一個一個迸出，早先少女與桐人在租借的旅館房間內初步釐清狀況時就感受到的隔閡感越發深重。

「Light Cube Cluster偵測得到你們的搖光，可你們的Fluct Light卻不存在於其中的任何一個Light Cube之中，Amusphere的儲存空間更無法負荷任何一個完整搖光的運行資料。」

那麼你們的搖光究竟在何處運行？

愛麗絲沒有說出口的問題明確地傳達給了在場每一個人，身為當事人的騎士卻仍是一副薄涼的神色。

「這些問題的答案是什麼都跟我無關。」停留了數秒確認攔在他面前的愛麗絲似乎沒有要繼續開說下去的樣子便側過身打算越過一身金黃鎧甲的少女。

「除了他之外我什麼都不需要。」被青銀色手甲包覆住的手握上門把的那刻，騎士扔下了一句再明確不過的佔有宣言。「也沒有打算跟任何人分享。」

「哈啊...等等，尤吉歐！」長嘆了一口氣的愛麗絲決定把騎士弄出來的問題全扔回現在不在現場的當事人身上，逃避現實一般的追上了騎士離去的腳步。

沿著來時的道路一路往外移動的32即使聽見了愛麗絲接近也沒有放緩速度，與他並肩而行的金髮少女直到青年在移轉門前停下腳步時才平靜的開口。

「你知道要去哪裡找他？」

「……」

觀察了一會沒有動作的青年，覺得自己開始能夠稍微讀懂這個只有數面之緣的騎士的想法。沒好氣地伸手滑開系統視窗，確認不久前自己重新登入時收到的訊息內容，愛麗絲跟騎士對上了視線。

「我帶你到附近。」

「為什麼要幫我。」

「喔？」對於青年的反問，操作起移轉門的愛麗絲頭也不回的應了一句「不然讓你一個人在陌生的世界像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找？還是孤單的坐在這裡等他回來接你？」

要是真那麼做的話，他可是會生氣的。

跟著愛麗絲一起移轉到其他的樓層，無須愛麗絲多說什麼騎士就像是有所感應的轉向了特定的方向。

「這是同位體之間的資訊串連嗎？」撫著下巴觀察青年反應的少女再一次的叫出視窗開始編寫訊息。「看樣子我不用帶你過去了？」

與尤吉歐相同色澤卻帶著不同溫度的眼瞳轉向了身邊的的同行者，以沈默卻嚴謹的態度向愛麗絲點頭致謝。

「等你們那邊該解決的事情都處理完之後，叫那個笨蛋看訊息。」

此刻正裹著被子睜著夜色的眼睛直直望向他、明顯對於他所說的話無法立刻反應過來的精靈青年一會一後露出了苦笑。

「我知道......根本沒有所謂的『如果』。」

「桐人…...」

眼前明顯沒有脫離低落情緒的青年與立刻上前安慰的『自己』讓騎士的心底一直灼燒著的煩躁感越演越烈，抱持著扯開眼前兩人緊貼的距離的想法，32這才開口傳達愛麗絲讓他轉達的留言。

「30叫你讀訊息。」

「咦？啊...我真的沒注意到。」認真讀完訊息的桐人看了眼分坐兩處的兩人面露難色。「呃...」

「Log Out...是在叫桐人登出嗎？」就貼在桐人身側的尤吉歐同樣看清了訊息，簡單而明確如同命令一般的神聖語確實是他記憶中那位不苟言笑的第30號整合騎士的風格。

「……對，可能是RATH那邊查到些什麼了。」操作著介面叫出登出視窗的桐人一臉為難的皺起眉頭。「你們可別在我不在的時候打起來啊。」

「才不會做那種事。」

即使得到保證，仍有些半信半疑的桐人也不好讓外頭的比嘉和神代凜子多等，只又囑咐了幾句讓兩人乖乖等他回來就點選了登出的按鈕。漆黑的青年的身體失去意識一樣的倒向身側的尤吉歐，後者動作輕柔的讓徹底登出前殘留在系統上的精靈身軀平躺下來。

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騎士看著青年一離開就變的渾身帶刺的『自己』發出了哼笑，直到親眼目睹了像是睡著一樣的精靈身軀碎成無數的光點消失無蹤之後才起身向起居室走去。

摘下臉上的Amusphere，不知是誰害怕自己著涼而披在自己身上的白袍遮掩了有些難以啟齒的部位。這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在RATH的六本木支部登入的狀況下主動邀約尤吉歐做出那種事情，徹底忘記了不久前登出後的生理反應的青年在心裡感謝了那位不知名的人士讓他避免了一場更盛大的尷尬，桐谷和人維持著坐姿不變抱著那件白袍轉向了在他身邊敲擊著鍵盤的比嘉。

「他們兩個的搖光資料不在Light Cube Cluster中？這怎麼可能.....」聽完了比嘉的說明，震驚的青年很快地想起了他曾見過類似的案例。「是變得像茅場那樣如同電子幽靈樣的狀況嗎？可是同一個ID之下存有不同意識的這件事情理論上來說真的是可行的嗎？」

「現在就真實的擺在你面前了啊，桐谷小弟。」雙手一攤的比嘉開始細數起從開始到現在的各種被實現的『不可行』。「被格式化的搖光重新擁有活性、不同的意識卻擁有相同的物件ID、而且還獨立存在在Light Cube Cluster之外，這麼多天方夜譚擺在一起我都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我跟菊哥做出來的那個Project Alicization了。」

「菊岡…這件事不是那傢伙搞出來的吧？」

「怎麼可能，菊哥再怎麼神通廣大也做不到這麼些瘋狂的事啊。」

「雖然說在你潛行的時候比嘉透過與你的Amusphere串連的訊號去回朔發現他們的搖光並不存在於Light Cube Cluster中的任何一個Cube中，但基本已經確保了訊號傳遞的途徑並將其同步到這個六本木支部的設備上能夠隨時監測搖光的運行有沒有異常。」在一旁端著馬克杯的神代凜子垂著視線凝視著杯中水面上的自己，不知是否是透過這件事情聯想到茅場晶彥現下的狀況。「要特定到這個搖光現在儲存的位置可能沒有那麼容易，但是從串流中提取資料複製下來保存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想不透的事情太多了，桐谷和人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一頭黑髮。

「總之。」同樣端著馬克杯的愛麗絲將手中的熱飲以不容拒絕的氣勢塞進了和人手中。「RATH會在著手追查犯人的同時嘗試將尤吉歐跟32的意識複製下來剝離儲存進不同的Light Cube中，在那之前你可得好好地盯著那兩個人。」

「現在看起來是以外部設備串接的方式存在在ALO之中，誰知道系統會怎麼判定天命的耗損，在有明確的辦法讓他們被系統判定為玩家之前最好不要讓他們參與遊戲內的戰鬥。」

「你可別想著帶他們去解活動任務或是下副本什麼的，真要發生了什麼我想你很清楚你自己承受不起。」

「當然，兩人之間的私鬥也禁止。」

「……是。」垂下腦袋老實聽令的桐人此刻無比慶幸自己登出前特別交代了兩人千萬別打起來的舉動。

朝著RATH職員鞠躬致謝後桐谷和人並不是很意外的看見在玄關等著自己的桐谷直葉。

「……我回來了，小直。」

「哥哥......」

「我有點累，先上去休息了。」

以十分不自然的方式逃離一臉欲言又止的直葉，和人在心裡向少女道了聲歉後開始在自己的房間內翻找起所有能夠用上的設備。

過去製作給結依最後卻讓木綿季使用的視聽覺雙向通信探測器、佈滿傷痕的NERvGear、有一段時間沒有使用的Augma，和自己目前在使用的Amusphere。

沈默了一會之後和人重新將Amusphere扣回自己的頭上，沒有急著重新登錄進ALO，黑髮的青年先是在五光十色的虛擬空間之內拉出系統選單呼喚那個存續在自己的NERvGear中的黑髮少女。

「結依，妳在嗎？」

大概過了一段時間，少女嬌小的身姿出現在他的眼前。

「爸爸！」

「抱歉，有點事想拜託妳幫忙。」

「如果是要追查犯人的話，結依已經在著手進行了喔！只是對方做了太多層的隱蔽，一直沒能抓出明確的線索......」

「謝謝。」看著低下頭有些低落的結依，和人終於軟下緊繃著的眉眼用手指輕輕的撫著女孩的頭頂。

「爸爸......不要緊嗎？那個時候...爸爸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會沒事的，一定。」攤平掌心讓結依能夠停駐在上頭，和人將少女捧到跟自己視線齊平的位置。「我剛從RATH回來，尤吉歐他們暫時都要跟我們待在一起。」

「他們跟愛麗絲不一樣沒有可以在現實事件使用的身體，所以跟結依樣只能夠待在系統之中，我希望結依能夠教教他們兩個怎麼串連和使用不同的設備。結依可以在我不在的時候幫我多照顧他們嗎？」

「如果是爸爸希望的話，我會加油的！」應下請託的少女很快地又無精打采地垂下眼睛。「尤吉歐的話應該是沒有問題，但是那位騎士的部分我沒有自信能夠......」

「他也不是完全不顧禮節的那種人，我會先跟他們兩個打過招呼，沒問題的。」並不清楚騎士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儼然像其他友人宣戰的行徑，青年安撫完少女不安的情緒後喚出了Alfheim Online的選單。「那麼，我先進去了。」

視野中登入的七彩光效散去之後，桐人翻身下了床。時間與現實同步的ALO此刻已經是星空高掛的夜間，本以為屋內沒有人的青年在踏進起居室後看見坐在椅上擦拭配件的騎士時有些訝異的眨了眨眼睛。

「吶、尤吉歐。」

身著青色騎士服的青年抬眼看向在自己身側坐下的青年，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開口諷刺。

「不喊我32了？」

「那是你們兩個同時在場時才需要的區別，你也不希望一直被以編號稱呼吧？」接收到青年不悅的精靈只是聳了聳肩，並不將其放在心上。「他呢？」

「不知道。」

簡單明瞭，明擺著對另一個自己沒有半分興趣也不想投注關切的態度表露無遺，看了一眼屋外的星空猜想尤吉歐應該不會離得太遠，多半是到了有紀沉眠的大樹那邊去的桐人也不急著去找人，決定先嘗試跟面前這位始終讓他心情複雜的騎士拉近點距離。

「你手中的是青薔薇之劍吧？」

騎士給了他一個「你在說什麼傻話。」的眼神。

「為什麼、會是黑色的。」

停下擦劍動作的青年沒有說話，只是沈默的將手中的漆黑佩劍遞到了桐人面前。愣了一會後接過長劍的桐人神色瞬間凝重起來，露在半長手套外頭的手指仔細的撫過劍身。

「ALO並沒有Under World中的心意系統，可是劍身上的這個......青薔薇之劍能夠吸取並釋放他者的天命......負的情感無法像天命一樣被釋放所以殘留在劍身上了嗎？」

「不知道。」取回自己的配件收入鞘中的騎士不平不淡的回應。「某天就突然成了這個樣子了。」「你應該沒有多少能夠使用記憶解放樹的機會才對啊，怎麼可能累積了這麼大量的負面情緒到染黑青薔薇之劍......」

「……」騎士沈默地看著面前喃喃自語試圖整理思緒的青年，察覺到直白視線的精靈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妙，但強壓下心底的警鐘讓自己留在原地。

「尤吉歐？」

騎士纖細的手指越過鑲在桐人大衣衣領處的白色絨毛貼上頸側，被撥開的衣領下的肌膚乾淨的沒有半點稍早另一個自己留下的情愛痕跡。

這也許是件好事。

他一點都不想在這個人的身上見到其他人留下的任何記號。

被扣住手臂拉近的桐人感受到騎士的鼻息噴在頸側時已經沒有了掙脫的可能，即使被痛覺遮蔽系統屏蔽了大部分的痛楚，被人狠狠咬住肩頭的痛楚仍是讓精靈一下扭曲了神色。

青年在手中的人的掙扎之中鬆口，用舌尖來回描繪自己留下的清晰齒痕，並從中嚐到了一絲的血腥味。

既然這副身軀上的記號能如此輕易的被洗去。

那他就會不厭其煩的，一次次在這具軀體上重新刻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騎士略微眯起自己的碧綠色眼瞳，挑釁的射向站在門邊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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