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來自南方

　　法伊亞穿越後降臨的這片大陸，被當地人稱為愛爾琴。

　　在愛爾琴的北部有兩個國度，一個是地處東北方的冰迪斯肯帝國，另一個則是占據了正北與西北方位的北域邊陲聯盟，這些生活在嚴寒北地的北方人都說只有在這兩個國家才能看見整個愛爾琴大陸獨一無二的雪景，並以此自豪。

　　這裡天寒地凍、物產凋零，絕大多數地區在每年雪水融化後可供耕種的時間通常只有短短的五個月，有些地方甚至是終年凍土、寸草不生，只有最頑強的苔蘚能夠在寒風中死死的攀附在岩石上。

　　對於從小就生長在這種嚴酷環境的北方人來說，除了夏季以外的日子，在這裡呼吸的每一天都是對自然、對惡劣環境、對上天的抗爭；那是流淌在他們血管中的本能，只有親自生活在這裡才能明白沒有這種意志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而那些生活在溫暖南方的其他人類則被他們共同認為淨是些意志軟弱或是無能腐敗之輩，僅有少數中的少數能被這些北方人認可；這樣的看法其實頗失公允且充滿偏見，但他們並不在乎，正如同許多南方人都認為他們是野蠻人一樣。

　　因為一些歷史遺留問題，這兩個國度的關係說起來是既簡單又複雜。

　　簡單，可以說他們代代世仇，北域邊陲聯盟正是曾經的北域諸國為了應對冰迪斯肯帝國的崛起而成立的。

　　複雜，複雜到這兩個平時互看不順眼的國度在面對他們眼中共同的南方懦夫時又會不約而同的聯手，讓不少不知內情的外國人以為兩國的關係很好。

　　爭鬥合作，再爭鬥再合作，在這兩個宿敵般的國度成立後至今仍不斷重複著這樣的循環，宛如凍土上恆古不化的冰雪般，沒有什麼能夠改變。

　　但在今天，有個在此地頗不受見待的南方人給這片冰雪帶來了一點變化；他踏過低矮雜亂的野草、穿越帶有微微冷意的朦朧霧氣、行走在粗礫石鋪設的簡易道路上。

　　長途跋涉雖然給他帶來了身體上的疲憊，已經習慣溫暖氣候的他也相當不適應這裡還沒完全離去的酷寒，但這一切都無法使他退縮或者放棄。

　　因為他帶著重大的使命而來。為了彌補獵魔軍團五百年來最大的失誤而來。

　　他們的疏忽讓一隻惡魔跨越了封鎖線、離開了安特亞迪並一路北上深入愛爾琴本土，那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魔獸，而是傳說中以人為食的惡魔。

　　光是想像就讓他感覺不寒而慄，因為這個失誤不知道會有多少普通人受害；消息還沒傳來北方，他還不知道對他而言更糟的事情已經在遙遠的南方發生。

　　從出發的那天算起，伯利恩與他的同伴從安特亞迪一路北上追蹤這隻惡魔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每次想到這個數字總讓他有種莫名的恐懼。

　　僅僅一個月而已啊，這隻惡魔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橫跨了近乎整個愛爾琴大陸，這是什麼樣的速度啊？他都不知道以自己的腳程是怎麼跟上對方的。

　　因為對方的速度，這一個月內他與他的同伴們不只一次的追丟目標。他們之所以能一路緊咬對方到現在還是因為目標的行進路線總會經過人類的村落或城鎮，他們只要在追丟時分兵朝附近的人類聚落前進即可。

　　就像他現在做的這樣。

　　但目標的行進路線似乎也證實了惡魔吃人的傳說並非謠言，伯利恩只希望他抵達下個城鎮時別聽見有人遭到惡魔捕食的噩耗。

　　他從腰包裡掏出地圖，比對了下周遭環境，蒙提法馬恩軍區就在前方半天路程的位置，在這裡他已經能遠遠的看見粗獷且高大的要塞城牆了，但距離抵達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伯利恩把地圖塞回腰包，緊了緊披風並加快腳步，希望一切都還來的及。

　　北方大地上，豎立著一座座以巨石砌成的龐大要塞，北域人以這些要塞為中心向外輻射出一座座的村落，以便於在戰爭或者獸潮來臨時集中平民進行保護，他們將以這種方式劃分開的領地稱為軍區。

　　這種稱呼是北域邊陲聯盟成立後才有的，聖戰後安逸沒幾年，冰迪斯肯的崛起讓北域諸國不得不抱團成立聯盟，厚重的城牆圍起、國都成了要塞、國王成為了議員。

　　這片曾被選定為國都的土地當時僅是個十幾棟木石築成的矮房形成的聚落，它沒有機會發展到能綻放出那獨屬於一國之都的繁華就已凋零。當厚重的城牆在聚落外圍起，國都成了要塞、國王成為了議員。

　　懷著憂慮的心情，伯利恩終於在正午過後抵達了龍特軍區的中心要塞，門口的衛兵得知他的來意並確認過他的身分後，分出一人帶他往要塞內走去。

　　衛兵還很年輕，不過十九歲的年齡卻已經長的比伯利恩還高，北域人的血統特色強烈的體現在這名衛兵身上，年輕人特有的活力讓他忍不住開口問了不少問題，目光中帶著好奇與審視。

　　而伯利恩也不厭其煩的過濾掉那些不該說的內容，只挑選能夠述說的見聞講上幾句；以北域人而言，這名年輕人的表現算是很友善了。

　　北域人雖然討厭南方人，但其中還是有某幾個人或群體是例外，比如說各國的聖域強者、聖戰時期的英雄、特定的強大冒險者，以及安特亞迪的獵魔軍團。

　　五百年前的那場聖戰，人類最後卻僅將惡魔驅逐至海峽對岸苟延殘喘而無力將其剿滅。而在之後的五百年間，陸陸續續有惡魔越過海峽捕獵人類。

　　這五百年來一直負責鎮守海岸的正是獵魔軍團，他們駐守在安特爾城，將跨海前來的惡魔擋在愛爾琴最南方的安特爾森林中，不讓他們襲擊後方的平民。

　　也因此在愛爾琴大陸的平民心中，獵魔軍團是一個具備特殊地位的名號；即便是北方兩國的人提起獵魔軍團通常也不會帶有那種對沉溺於安逸懦弱者的蔑視與不屑。

「你說你看過惡魔，牠們長什麼樣子？跟教廷聖典中描述的一樣醜嗎？」

「這個問題啊……啊嗯……不如說是褻瀆且怪異吧，令人本能的厭惡。雖然在獵魔軍團待久了，也就看習慣了。」話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後伯利恩才接著說下去。

　　聽見意料之外的答案，本來以為會聽見恐怖、醜陋、猙獰等形容詞的年輕衛兵感到困惑；或許也察覺到自己的用語很難讓人理解，伯利恩開口解釋。

「惡魔乍看之下很美，牠們的相貌比你見過的任何女人都美，那據說是為了獵捕人類而變化出來的外貌，通常男人見到牠們的第一眼很難不失神，然後就會因為大意而露出破綻。」

「但靜下心再仔細去看就會發現牠們身體很多部位都長著人類不該有的器官；像是動物的爪子或角、鳥的翅膀、植物的藤蔓甚至是蟲子般的外殼。」

「聽起來也不怎麼可怕，還以為會長的比魔獸難看。」年輕的看門衛兵並不以為意；女人的臉跟身體加上一些非人類的器官，光是想像確實會覺得相當奇怪，但他並不會覺得恐怖。

「能越過魔禁海峽前來襲擊愛爾琴的惡魔，通常都有劍師或者魔導士層次的魔力水平，最常見的鳥身惡魔則相對弱一點，偶爾會有實力低一個檔次的個體跨海，但牠們會成群出現。」伯利恩淡淡的提醒了不知危險的年輕衛兵一句。

「這才是最恐怖的。」

「哇。」年輕衛兵頓時明白了，惡魔可不可怕與長相的關係或許有一點，但對人類而言惡魔普遍強大的個體實力才更應該是去恐懼的因素。

　　如果以資質論，人類中有六成以上的人口都沒有修練的資質，這些人即使依靠勤奮努力勉強修練，也約有八成的人會終生止步於低階的魔力水平，只能停留在初階劍士或魔法師的階級上。

　　在那些具備資質的剩餘人口當中，又只有兩成的人有機會憑藉自身的天賦突破到劍師或者魔導士層次的高階水平。

　　但以上是只考慮資質的情況，現實情況是有資質也不一定會走上修練之路，就算開始修練了也可能因為意外身殞，也因此人類的高階職業者數量相對稀少。

　　而跨海而來的惡魔基本上隨便一隻都有高階水平的魔力，稍弱一點的中階水平又是成群出現。與之相抗的獵魔軍團實際上是以大量具備中階魔力水平的劍士配合精英小隊來彌補人類在個體實力上的劣勢。

「到了，龍特營長就在裡面。」領路過程中的對話也隨著抵達目的地而結束。

「謝謝。」

　　北域人似乎也沒想像中的難以相處。腦中閃過一絲不重要的念頭。伯利恩對年輕衛兵點了點頭，隨後便一腳踏入了巴托羅‧龍特的辦公室。

「哼。是獵魔軍團啊。」當厚重的木門關上，隔絕了辦公室內外後，最先迎接伯利恩就是一聲冷哼以及一種宛如被魔獸盯上的注視感。

　　很顯然的，巴托羅營長並不是很開心。也因此即使對方身著繡有一把單手劍刺穿一隻蝙蝠圖樣的披風，別著擁有相同圖樣、象徵獵魔軍團成員的徽記，巴托羅還是很不給面子。

不，也許看在對方身上滿是在旅途中沾上的塵土、顯然在抵達這裡後沒有稍作清理就直接來到他面前的份上多少還是給了點？

「看見那身制服就知道一定沒好事。說吧，你來做什麼？」各自交換完惡劣的第一印象之後，巴托羅問起來意。

　　聞言伯利恩不禁撇了撇嘴。他帶著善意前來，然而對方卻是一見面就是如此不友善的態度，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他不禁懷疑這名營長只是單純的看他身為南方人而不爽？

　　北域人，特別是能爬到高位的北域人絕大多數都是這種脾性，雖然伯利恩對此早有耳聞，但不代表能夠接受。

「那我就直接說了，在上個月有一隻惡魔成功突破防線入侵愛爾琴，我們正在追捕牠。現在需要你協助我們將附近聚落的居民們集中到這裡保護，以避免被惡魔襲擊。」伯利恩隨即開口，語氣中也沒了方才與衛兵交談時的淡然。

　　無論如何，他此行是前來示警的，要冷靜。

「避難啊，可以。但是要多久？」

「什麼？」

「讓村民們進來避難是我的義務，但最近這段時間還有農活要忙，不這麼做他們會在冬天餓死。我問你要多久才能把惡魔找出來？」

「這……」老實說伯利恩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希望能先將附近的人口集中，再藉由傳聞中惡魔吃人的習性，吸引對方靠近。

　　加上他其實也不好意思說，他們現在是追丟惡魔的狀態，他也不知道惡魔是不是往這個方向來。

「呵，看來獵魔軍團也不如以往了，連隻惡魔都找不到嗎？」見他久久不語，巴托羅不禁出言譏諷道。

　　伯利恩有那麼一瞬間很想斥責對方：你們這些活在離前線最遙遠之處，安逸過日子的傢伙有什麼資格嘲諷我們獵魔軍團？

　　但是再想想，惡魔終究是突破了他們獵魔軍團設立的防線，這是五百年以來第一次有惡魔如此的深入愛爾琴；他們確實沒有做得像先輩那樣的好。

「我會讓附近的村落加強防禦，如果沒其他事你可以出去了。讓他們幫你安排一個房間休息。」巴托羅並不打算再多說了，他拿起一塊令牌做為信物扔給伯利恩並下了逐客令。

　　在伯利恩離去後，巴托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手支撐著自己的臉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另一隻手則把玩著一根灰黑色的巨大羽毛。

※

埋了伏筆，如果是看過舊版的讀者應該能猜到這章的伏筆在哪裡，又是對應什麼的

為了把舊版的「果汁機太吵引來殺身之禍」事件改編的合情理，只好在改編之餘追加新設定了

※

小说相关章节：愛爾琴勇武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