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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听不到》,1

[db:作者] 2025-07-20 23:25 5hhhhh 8710 ℃

(荒村风炎博+葬博,隐藏银博all博)

(第三人视角,主要角色死亡注意)

1

“神啊,我向您祷告。”

“三个月前的宴会上,我的丈夫揽着别人的腰。”

“我无法忍耐我的暴怒,听从了魔鬼的怂恿。用这把刀——从他的喉咙到耻骨联合。我得到了他不忠的心脏。”

“但我也染红了我的手指。因此我被拥护他的一切驱逐,不得不流浪到此。”

戴着兜帽的男人坐在我面前,他把刀放在桌案上。兜帽严严实实地掩盖了他的表情,以至于我无法分辨这是不是威胁。而我的咽喉紧缩着,我几乎无法呼吸,就像这把刀也抵着我的喉咙,将做下它经常做的那样。

是的,我可以断定他不止做过一次。

所以我无法聆听神的旨意,而是选择了能延续生命的宽容。

“……多么令人悲伤的故事。”

我被魔女操纵了嘴唇,我听那声音从我口中奏响。

“不忠既是原罪。您的丈夫既然背叛了您,就应该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拔舌,剔骨,剥皮抑或火刑。他将为此付出代价,理所应当——”

“不驱逐我吗?”

男人打断我的慷慨陈词,将我好不容易找回的灵魂又吓飞了。

“当然,我无权左右您的去留。”

我说的是实话。

男人却因此放下了什么似的,他的肩膀松下来,叹气一样说出谢谢。

那一瞬间,我居然听出了感激。

2

都怪我谦卑怯懦。也怪这一切本就光怪陆离。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伦理道德可言。

就像我不得不离开家乡,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里一样。这里是所有罪犯的乐土。卡兹戴尔,光名字就能听出硝烟与血腥的气味。

所以我不意外男人选择留下来。

就像这样的镇上居然有教堂,卡兹戴尔居然还有这种能让我这类废物喘息的地方。只能说是各种原因吧。这座没有名字的小镇很少遭受天灾或战火的洗礼,也因过分隐蔽少有人烟。角落里的教堂一年四季见到阳光的次数我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哦对了,我忘了说,我只有六根手指。

所以男人注意到这点,并向我走来时,我险些落荒而逃。然而他只是接过我右手——我只有拇指的可笑右手中的水桶。然后沉默着陪我提到水库去。

“谢谢。”

这两个字居然那么快还给了他。

我在衣服上胡乱擦干手,对他笑了笑。

“要和我一起吃早饭吗?我烤了面包,虽然卖相不怎么好。”

他同意了。

他当然会同意,我早注意到他没有带半粒粮食。来这里的佣兵再不济也会有一到两天的口粮。而他只有刀。我便知道他没有像雇佣兵一样去掳掠镇上同行的物资,这让我对他抱有一丝好感。

或许不是同行呢?他看起来不像萨卡兹。

对着我烤的大列巴茫然的表情尤是。要知道萨卡兹总是饥不择食的,他们甚至会把我当成食物。虽然我很快就会让他们明白我是颗咽不下去的石子。

我的大列巴也是。

除非有我自愿分享的蔬菜汤。男人表现得很惊讶,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拿出的还算精致的餐具。

“漂亮吧?这可是我的私藏。主要还是因为卖不出去。如果你不来,我就只能跟圣母分享了。”

我这人向来不识时务,开玩笑不看场合。好在男人捧场。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拿起汤匙时,他开了金口。

“……你可以叫我博士。”

3

我能在这种地方生活,又怎会一无所知。

博士,或许该称他为巴别塔的恶灵。至少那些萨卡兹都是这样称呼他的,并在说起时伴有不同程度的恐惧、痛恨与大快人心。

我其实不怎么在乎。

卡兹戴尔的奇闻异事还少吗?今天魔王陨落,明日死者还魂。没一样是我亲眼所见的。更何况这些都是萨卡兹的事,与萨科塔有什么干系?

对,我是……我曾经是一个萨科塔。

比起我你更应该惊讶于恶灵的和善。他甚至会对他曾经所做的事抱有愧疚,还在饭后热心地帮我收拾碗盘,打算帮我洗碗。

我确实很久没有同别人一起用餐了,而我的右手也拿不起第二幅餐具。我沉默地吞咽食物,直到博士帮我捡起叉子,我才意识到今天的餐桌上还有别人。

“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可以马上离开。”

我为什么会介意?当然不!看这孩子脸上可怜巴巴的表情。

“啊抱歉只是太久没有人陪我吃饭了……我是说,我很欢迎您。只要您不介意这里房屋破败、采光极差、基本上也没有可以交易物品的市场的话。您愿意像今天一样陪我用餐,我不会收取任何报酬。”

“……感谢您的仁慈。”

我回报他一个尽可能开朗的微笑。

看吧,人不可能完全与传言相符。

4

博士是很和善的人。

和善得出人意料。他会对每一分获得致谢,会为我不要求任何回报感到诚惶诚恐。但我确实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我一个人生活惯了,他的出现已经算是生命给我的最大的惊喜。

然而更大的惊喜却在后面。

——尾随博士而来。

那晚天气依旧阴沉。蜡烛与电灯都难得,我向来睡得很早。博士还不怎么适应,所以我时常会听见他在隔壁走来走去。他的脚步很轻,走在这破败的屋舍里也不会发出太大声音。所以也算不上影响,反而常常伴我入眠。

只是为了安全,我反复劝告博士。不要在屋里点灯,也不要随便离开房间。

他答应了。

我确切记得他是答应了的。

那夜脚步声却在走廊上响起,沉稳而不笨重。我顿时清醒,却又不敢相信。

有人打开了我的房门。

“……怎么了吗?”

我宁愿相信是他。

“渴了的话桌子上有水。”

我翻过身去,摸索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来人拿起了门边桌子上的水杯,离开,还帮我带上了门。

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

我清晰地听到那杯水被泼在人身上,然后是一人拼命挣扎的动静。是博士,他轻缓的脚步乱了,我几乎能想象的他在竭力拳打脚踢。却又被人制住。而后是极其暧昧的水声与闷哼。

我当然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

但我没打算去救他。

笑话,这种时候当然要首先保护自己。别说是这种事了,就算是博士被杀我也……

我害怕。

我很害怕。那脚步声不可能是镇子里的老弱病残。他很强,隔着一个房间我都能感觉到威慑力。不要说是反抗,他杀死我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恐怕我去救博士,被杀之后他还会觉得我扰了他的兴致。

所以我不敢动。

我手脚都吓软了。在博士极力隐忍的呻吟中,我浑身发抖,甚至在期待博士能得到一点点欢愉。

我该现在逃走吗?

还是去后院为博士准备一个泥坑?

我最后什么都没有做,趴在床上攥紧了枕头。直到博士发出一声嘶哑又短促的尖叫,倒在地上。肉体与腐朽的木板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脚步声又从我门前路过,除此之外还有刀剑类武器拖在地板上的声响。他在威胁我,我非常清楚这点,甚至不怀疑现在开门出去,会看到他提着博士的头颅和满走廊蜿蜒的血迹。

我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那人在没有上锁的门外冷笑一声,下楼去了。

我的心脏从喉咙落回胸膛。我竭力呼吸,却不敢做出把头埋进被褥以外的事。

5

第二天我起的很晚。意料之外的,门外没有血迹,博士还在他的房间里,睡得很熟。

我依旧做了菜汤,在胡萝卜与土豆都炖的稀烂之后,我才回神,把切碎的大列巴丢了进去。

博士有点发烧,吃细软一点的菜粥刚好。

我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推说是大列巴烤的太硬,实在是咬不动。只有炖成这样一塌糊涂。

博士没有说话,我也不可能非要提起来说我昨晚什么都没听到。我已经好几年没那么尴尬过了。最后还是博士先开口,问有没有地方洗澡。

“……啊?啊,有的!阁楼里有个大浴桶!你不介意的话……”

“谢谢。”

他依旧是收拾完碗盘,甚至贴心地帮我拧干抹布。才拿起我找出的肥皂和毛巾上楼。

活被干完了。我僵在座椅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不如说还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样在乎。我没有朋友,陌生人被杀死与我毫不相干。刚来卡兹戴尔的时候,流民在身边被炸死,同行者被佣兵斩首,或是企图抢夺物资然后中弹。鲜血撒到我身上时,我也不曾这样无助。

大抵是那时麻木,而我那愚蠢的同情心如今又复苏。

我突然想起,大浴桶只能进蓄水池的冷水。博士现在应该是不能洗冷水澡的。我连忙打水,烧到较体感稍热的程度就给他送去。跑到二楼时就出声告知。

“博士,这里有热水哦……”

可我还是看到了。

我那该死的、屋顶破了大半的、只有单间的教堂阁楼。我刚刚爬上扶梯就看见博士满目疮痍的背——他意外苍白的肌肤上遍布的,全是崭新的淤青和咬痕。

“对不起!”

我把水桶放在楼梯口。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连忙转身向下逃,博士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带翻了水桶,温热的水同时淋湿了我们。桶砸在他背上,他抓住我的手腕。博士把我按在走廊的墙壁上,动作是一反常态的粗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

我不知道我该为哪件事道歉,昨晚还是现在,我的不作为还是太鲁莽。我只能一边道歉一边护住自己的脸和脖子,并做好被开膛破肚的准备。

然而他没有。

博士只是一直沉默着,直到我放下手臂,发现他在看我因为淋湿凸显出来的胸脯。

“……你是女人?”

我只能点头承认,尽管我不知道这对眼下有什么意义。

博士却松了一口气。像是把他攒起的狠劲儿都卸掉了似的。他抓住我的手依旧力气很大,每一个关节都瘦得凸起。

“对不起。”

他在发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威慑力。

“对不起……我还以为……”

“我……我重新帮你烧点水吧?你回房间等我……去我的房间,好吗?”

我不敢揭他的伤疤。作为什么都不了解却得知了密辛的外人,我只能给他热水,给他药物,陪他……不,和他一起因为恐惧瑟瑟发抖,做弱小生物能做的所有事。

正如他知道我的性别也不会侵犯我一样,我不敢看他的身体。

这大概给了我们一些安全感。但也只是一些。

6

我意识到我们应该聊聊。在博士不愿意吃晚饭,躲在房间里缩了很久之后。

我敲响了他的房门。

“你愿意出来走走吗?我烤了土豆小面包。”

他打开门,眼底有一层淡淡的淤青。

博士是很温柔的人。这不仅来自于他亲善秀气的面相,不属于某种文明但还得体的礼仪。还因为他在乎我的感受,并会回应我的关心。

其实从第一次见他时,他那撕去标志的制服就让我意识到他曾属于某个大型组织。并在很长一段时间……至少是在遇见我之前的一段时间都做着室内的、与纸笔和高科技打交道的工作。

可那又怎样呢?我不在乎这些。

他是如此可爱的人,值得我把烤大列巴的粗麦粉筛上两个小时,用来烤我久未经手的汉堡面包。

寒酸,但这已经是卡兹戴尔难得的奢侈品了。

博士穿好衣服下楼来,看见我准备好的野餐篮。他的眼神很复杂,然后开口问我,是否要出远门。

我出门,或者把他扫地出门。

当然都不是。我摇摇头。

“不是哦。我们俩一起,我有个地方想带你去。天黑就会回来,你放心吧。”

博士身上有种让人想回报他信任的魔力。否则我也不会那么早暴露我唯二的秘密基地。

——一片野火都不会烧到的小山坡。

我特意叮嘱过博士要穿得厚实,他还是被蚊子咬了耳朵。我大笑,然后帮他扣上兜帽。他一直在看我残缺的手指,想要接过篮子,却被我婉拒了。

“还是有一点难走的。你尽量节省体力吧,我可背不动你啊。”

如果这座小镇再繁荣一些,这时应该可以算作华灯初上吧。然而它只比废墟好些。挨挨挤挤的屋子倒的七零八落,到了饭点残缺的烟囱们飘起些炊烟,这已经算是最温暖的人气儿了。

我拉博士找草堆坐下,隔着他的手套递给他只夹了胡萝卜的汉堡。还有酒,虽然酿的很糟糕,充其量只算得上糖水罢了。不知道这让博士想起什么,他居然笑了,我问时他回答,我这手艺让他想起一个叫芙蓉的萨卡兹姑娘。

“她做饭也很糟糕吗?”

“不。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物质突然丰富,她还不清楚怎么运用吧。”

“确实会唉,现在如果给我胡萝卜和土豆以外的食材的话,我也会无从下手的。”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对啊,虽然都是撒了种子就不管了。”

其实如果没有战争的话,卡兹戴尔的土地还算肥沃。至少在以狩猎和放牧为主的情况下,再种些蔬菜也能养活为数不多的萨卡兹了。

然而摄政王不那么想,天灾不那么想。

我不想用我们聊了很多来搪塞。事实上我们几乎没有可聊的,博士更是用一句他失忆了绝了我探寻他过去的望。

思来想去,我只能讲讲自己。

“其实我不是纯血的萨科塔。”

博士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神情,我知道只要我说他就会听。

于是我说了下去。

我有一半的黎博利血统,来自我的母亲。我的父亲供职于拉特兰公证所,在一次任务中与我的母亲相遇。他们很快相爱,不顾生殖隔离生下了我,母亲因此身死也在所不惜。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也不知道父亲明明一年见不了我几次,却还敢说爱我。

而且,那时黎博利和萨科塔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么融洽。像我这样长着羽毛翅膀的半萨科塔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被凌霸的对象。我不很聪明,也不很活泼,成绩与体能都不上不下。只每年休假来看我的爸爸让那些坏孩子还不敢把我打死。

考上高中离开唱诗班时,我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到头了。

前线却传来了坏消息。因为卷入卡兹戴尔内乱,父亲战死在前线。留给我一间屋子和一笔不大不小的房贷——他承诺过要和我一起住的,奈何死神令他不能遵守诺言。

我在高中遭遇了更为残暴的凌霸,同学剪断我的右手食指,说我不配扣下扳机。又说我是低贱的杂种,待宰的鸡。要把我的两只手剪成鸡爪子。

但又怕我跑掉,没有动我被拷住的左手。而是把所有暴力都施加在了右手上。

我向博士展示了我的右手。那些年轻的暴徒技术确实不怎么样。我的右手手指有的齐根断掉,有的又剩下一个或两个指节。

我因此彻底失去战斗与书写能力,不久后被学校以参与社会斗殴为由退了学。我回去收拾东西时,我的所有课本、运动服和住宿换洗衣服都被撕碎踩烂。男生们带头把胸罩丢到我头上,说会来光顾我的生意,让我张开腿欢迎。

我没有办法,只能卖掉房子。拿着还房贷剩下的钱和爸爸准备送给我的成年礼离开拉特兰。走之前往校园里埋了五十公斤炸药,在校庆那天送大家去见了主。

博士看着我的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慈悲。

他只是看着我,像我看那些被炸死的萨卡兹一样。沉默中满是麻木。

我有一点尴尬。

“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想开脱自己或是逞英雄。我也不是这里的神职人员,只是躲进来的废物……我的过去比你不堪得多,如果这可以安慰你的话……”

真该死,怎么能对正经历不幸的人卖惨。

我把右手往衣袖里藏,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不会说话。

博士靠了过来。

他没有非要碰我残损的右手,也不打算触及我作为女性时常遭受猥亵的躯干。他只是揽着我的肩膀,沉默着。像早上我该给却没有给他的拥抱那样,隔着厚厚的布料,传递体温。

他没有被安慰,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只能这样彼此温暖片刻,连相依为命都做不到。

7

再不走蚊子就要把我俩抬走了。

下山时博士拎着篮子,我牵着博士。我的夜视能力比他好一些,对卡兹戴尔也比他更熟悉些。当然如果他没有恢复记忆的话是这样没错。我们有些幼稚地拌嘴,没有争论出结果。

路上他问我,发生了这种事我还不赶他走吗?

我其实无所谓。

害怕归害怕,如果因为害怕就夺走别人的避身之处的话,我会因为负罪感难以入眠。

博士沉默片刻,选择告诉我真相。

其实他是从某个大企业里逃出来的——是我没听说过的以制药为主要运营项目的企业。他正和当初的我一样遭受凌辱,不堪折磨便赌气逃了出来。

而昨晚那个人,是和他一起工作的人。所以只会做那种事,不会杀害他。

他看着我左腕上的矿石病结晶,说我应该接受救治。

我只能笑。

“这不是卡兹戴尔的特产吗?虽然我不建议你带这个回家。”

“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去。”

“当然不。家在哪里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你的丈夫也好,你的工作也好,还是昨天晚上那种人也好……你觉得日子没法过,决定离开他们。那是你自己的事,别人说什么都是假的。”

“我留在这里也是?”

“留在这里也是。所以我不介意你留下来,也不介意你走。”

我们回到教堂,还来不及睡下,楼下就来了不速之客。

是一伙佣兵。

我示意博士回房间躲好,而我拿上了我仅剩的酒。走到楼梯里去,对那群正在升起篝火的佣兵们吆喝。

“嘿帅哥们!要来一点酒吗?”

8

是我告诉镇上的人,如果有过路的佣兵就让他们到教堂休息的。我的保命功夫比他们好一些,也更会跟这些利益至上的人打交道。

不然呢?难道我应该像村子里的妓女一样反抗后被轮奸致死?还是说被夺走所有物资?

佣兵也是人,这世上放弃交流选择不必要牺牲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我没有任何可以被掠夺的东西。无论是破败的屋舍还是难以携带的粮食。且不说我看起来就是个干瘪细瘦的男性。就算再饥不择食,几乎所有佣兵都会在看到我的右手后失去兴趣。

而极个别的……都已埋进我后院的菜地。

这群佣兵显然属于大多数。所以我愿意款待他们,用酒,还有我粗糙的口粮。

“帅哥们,你们有没有杯子?我这里恐怕没有足够的餐具。噢我建议离圣母像远一些,看吧,又开始漏水了。”

外面开始下雨。雨声掩盖住了博士在楼上的动静。我帮佣兵们升起火堆,他们中竟有人表现出些不请自来的愧疚。这让我更愿意帮助他们了,毕竟据我所知,佣兵也不全是坏人。

毕竟在这样的卡兹戴尔,萨卡兹也是被逼无奈。我愿意相信他们的善良,但也不会完全放下防备——我是不会把博士叫下来的。这只是应酬,我没有与他们交心的欲求。

我把破旧的毯子抱给较为年轻的佣兵,看着他们围火而坐。然后注意到,在火堆照不到的地方,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你不去和他们烤火吗?”

“不必。”

“真是位健壮的先生。喝口热汤吧,晚上还会降温。”

“你一直这么热心吗?”

我耸了耸肩。

“……这算不上热心吧?总该有个能接待客人的地方。更何况我也是靠佣兵活的。”

这时火堆边有人招呼我。说不必搭理男人。我便只有去那边张罗,也尽可能地避免与男人独处。

我基本上能确定男人就是昨晚的来客。

我能认出他的声音,他所带的两把刀也符合我听到的拖曳。佣兵们却误以为我看上了他的相貌,咋咋呼呼地与我开玩笑。

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我得知男人叫做炎客。我当然知道那是代号,就算坦诚相待,记得自己真名的萨卡兹也极其稀少。

酒足饭饱,我安顿他们睡下。教堂大厅里的长椅刚好适合这些高大的萨卡兹。毯子有限,他们都让给体弱的队医和年轻人,甚至把最好的一张留给我。

我哑然失笑,非常遗憾地告诉他们我是夜行动物。

我当然是,为了活命,我可以是任何人。

我陪着守夜的佣兵聊天。雨声和淡酒都助眠,不多时佣兵被人踹醒。炎客让他滚去睡,自己坐到我的身边。

“你想要什么?”

“嗯……如果能换一些盐就好了。不过我刚刚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没有余裕的话不换也没有关系。”

“只有盐?”

“贪心是业内大忌,我的队长也好好教过我。”

炎客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是否触了他的霉头,又怕沉默太久,他觉得无聊就杀了我。

我只能自言自语。

“先生,我瞧您面生,您是第一次来吧?”

“会来这里的都是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又舍不得故乡的萨卡兹。可这里又太贫瘠了,除了我们这样的老弱病残,来个半大小伙子都能饿死。”

“所以大家都只是来这里寻个安心。摄政王打不到这里来,大家就都约定俗成在这里歇脚。谁来我都会招待的,有余裕的物资就分我一些,我来烧顿好饭。没有也没有关系,大家可以吃饱再走。”

炎客还是不说话,我只能自作主张地擦了擦我汗湿的手。

“我要去烤面包啦!先生,这里不会有人来,你也进去睡会儿——”

“有没有人说过,你还挺可爱的?”

炎客说这话时脸上没有笑,我无法分辨这是玩笑还是讥讽。但还是只能故作镇定地推开他压住我衣摆的手,笑着反击。

“讨厌!先生,不要开这种玩笑!”

幸运的是天亮得比预料之中的早。

早餐还是大列巴与蔬菜汤。佣兵们吐槽我的面包越来越硬,吃时又半点都不让。汤续了两次,又添了一次柴火。大家都是笑着的。炊烟里圣母也仁慈,炎客也仁慈。把他们送出教堂,我才觉自己保住了一条命。

9

我在阁楼的浴桶里找到了博士。

大概是因为我们在楼下太吵,博士到阁楼里寻清静。好在雨都漏在了圣母头上,阁楼积不起水。博士睡的浴桶还算干燥,只有一点点昨天浴后的潮气。

我给博士披毯子,动作尽可能小心,但还是惊醒了他。

博士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发现是我的残手后又急忙放开。看不出他力气还挺大,大概这是男性与生俱来的优势?我向来是乐观的,博士看起来状态还好,这已经很幸运了。

“……都走了?”

博士刚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哑,但意外的好听。

“走了,回房间睡吧?或者先吃早饭?他们给了我肉干,我炖了奶油浓汤,也给你留了一碗。”

“谢谢。”

“你吃完再谢也来得及,我可不敢相信我的手艺。”

博士被逗笑了。

我们一起下楼。刚下过雨,走廊里潮乎乎的,走上去吱呀呀地响。像是再踩就会断。博士有些迟疑,我在后面打诨。

“走吧,别怕。牢固得很,只是动静很大。”

“怪不得你不让我上走廊。”

“原因之一吧?响起来确实睡不好觉。”

“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我对博士确实是没有戒心的,又或许他就是让人想放下所有戒备交往的人。所以我一时间也没注意到他为什么停下,只自顾自地计算了起来。

“四年……该有五年了吧,怎么——”

博士推了我一把。

走廊很窄,我们离房门很近。博士的力气不大,只是将我推出了危险范围。而他被人拖进房间,吞噬了他的房门很快合上,肉体被掼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我几乎以为那扇门会就此断裂,又或是博士会因此碎做一地琳琅。

然而他没有。

里面立刻传出了声音。显然博士没有反抗,弱者被掠夺呼吸的亲吻隔着薄薄的木板演绎。我知道那是谁,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又或者,我该说,博士将被做什么。

我应该去砸开那扇门的,我应该去救博士。可是我不敢。

如果我敢插手——或许该说如果我敢发出半点反抗的声音。我就会像炎客原计划中的那样被杀死给博士看。作为对博士的警告,我这个残缺的死里逃生的废物将会被折断剩下的手指,以及手臂、双腿、还有我不懂察言观色的头颅。

我害怕,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在靠着博士房间的那面墙前坐下,把头埋进双腿之间。

门边的桌子上,前晚以及以往上千个夜晚我放杯子的地方,放了一袋白色的粉末。

我不用打开都能猜到那是什么。

那是食盐。

现在它却像洒在了我的伤口似的剧痛。因为我不够严谨的发言,我出卖了博士,就算我从没这样想过,可这又和出卖有什么区别?

博士却在保护我。

和我之前自以为是一样地在保护我。

我仗着自己的人脉,他仗着不会被炎客太过残酷地对待。博士在和追捕他的猎人接吻,和他拥抱,被他打开双腿,然后按在桌子或墙面上贯穿。

我哽咽到无法呼吸,却不敢出声扰乱。只眼角不断溢出泪来。像这十几年的坚韧都毁于一旦。

10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我和博士都不再主动提起炎客。我能为博士提供的只有房间、热水和足够柔软的食物。博士能做的,也只有强颜欢笑告诉我,别看炎客这幅样子,他其实还挺温柔。

对,如果他不用事后给你打强心针的话。

我不忍心揭穿事实,于是我们都沉默。只把炎客当做一个噩梦,博士醒来就忘了,我听过就忘了。不去计较走廊里三不五时响起的脚步声。以及放在我视线范围内的,嫖资一样的物资。

大概只有遗忘能维持我们之间单薄如纸的友谊。但偶尔博士会比想象中更脆弱。他在用餐时突然发抖,然后再次萌生去意。告诉我他不应该害我,他就是招来灾难的魔盒。

潘多拉魔盒,这故事我在圣母像前听过。然而我的看法从未改变。魔盒只是客观存在的,灾难是那些无法经受诱惑打开魔盒的人的错,不是魔盒的错。

我不知道博士能否被安慰到。

我已经麻木了。

我和博士可能从未在同等环境生存过,我们大概没有那么多共同语言。

否则我们就会像在同一屋檐下的现在一样达成共识,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够无限延续。

——如果送葬人没有来的话。

11

公证所执行者来的那天难得出了太阳。我搬衣服出来晒,远远看见他,还以为拉特兰的通缉令真就那么虽远必究。

不开玩笑。任是谁炸了人家公立学校导致85人死亡211人重伤,看见警察都还是会慌一下的。追捕我的通缉令曾经贴满拉特兰的大街小巷,有关于我的遗嘱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这位执行者并没有认出我,看来我的相貌这些年还是改变了很多。

他站在门外眺望,我不得不放下了洗衣篓。

“先生,要进来坐坐吗?”

我故意喊得很大声,方便博士躲藏的同时引来了他的错愕。以至于我不得不保持音量。

“虽然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进来歇歇吧,或许我们能共进午餐。”

相比较起炎客,我第一次见送葬人时就知道了他的代号。理所应当,公证所的执行者向来行得正站的直,不配合他们的人往往都吃了枪子。

所以送葬人向我问起博士时,我只能装傻。

“非常抱歉,先生。我这里经常有人造访。佣兵团也好独行者也罢。我并不能记住每一个人。”

“你去过拉特兰吗?”

“抱歉,您在说什么?”

送葬人重复他的问题,他注意到了我的手。于是我从这里开始说。

“这个啊?这是被地雷炸的,看起来很恶心吧。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还没有离开过卡兹戴尔。”

“感谢你的配合。”

他当然不会留下来吃午饭,我也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

但我没想到他和炎客是一路货色。

看来我还是因为父亲对执行者这一职业抱有太多奢望。我甚至从没见过有萨科塔能和萨卡兹和平相处。然而炎客和送葬人就是做到了。他们分享博士,先来后到或者一起使用。博士越发憔悴,而我只能继续装聋。

我只能装作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聋子。

为了掩饰我的逃犯身份,博士推说是曾有炸弹在我身边爆炸。炎客试探我,他从我身后打响指,点燃我鬓角垂落的发。而我只能忍耐,直到火焰撩到我的脸颊,才惊觉扑灭它。并接受炎客开个玩笑的恶劣借口。

我快无法忍耐了。

我甚至开始怀念起父亲的好来。或许他也只是力不能及,他要赚钱,还要养我。那所偏远的公立学校已经是他能给我最好的条件。却不知道我在那里受尽了养尊处优的孩童们的所有恶意,已不能再听见主的教诲。

主的慈悲是给他的神使的,可不是给我这种随处可见的小鸟的。

我数年来的藏身之地已不能让我安眠。半梦半醒之间,我常能梦见儿时在爸爸肩膀上的快乐时光。只有爸爸的存在告诉我我也曾是被爱过的,尽管我至今不能分辨那是骨肉之情还是关于母亲的爱屋及乌。也无法想象父亲在铳械弹夹上刻下“我亲爱的小鸟,”并向我展示时的心情。

我想要去理解一切,然而终究不能理解。终我一生我都活在憎恨与复仇中,若有今后我也将以此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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