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醒了？肚子饿了吧？”

“饿……”

“那么，让医生来拔针吧。我们一起去餐厅。”

“好……”

因为要按住止血棉球博士没带手套。相貌还颇为柔和的青年神情木讷，手腕和脖颈光溜溜的，在罗德岛制服的深色布料衬托下白得发光。

他很少这样出现在大家面前。以至于乍一看见，连平时经常缠着博士玩闹的小干员都没有认出他。

“……博士？”

古米走得很近了才迟疑着开口，在收到博士的回应后更为惊讶。

“居然是博士？！啊不不，不是讨厌博士的意思。博士居然来餐厅了？”

“古米……”

“好的！既然博士难得来了，古米就加个钟好了！博士想吃什么呢？香煎肉饼如何？还是说博士想要香香软软的松饼？”

赫拉格目送博士被小干员们热热闹闹地带走。半个小时后，因为给博士投喂奇怪的东西，以棘刺极境为首的一群干员被挂上了舰桥。

10

次日，外派干员归队。亚叶终于拿回了她的终端，为博士指派了当日助理——送葬人。

要论靠谱男性干员的话，送葬人本该纳入前三考虑。

因为他知法懂法，业务能力一流。能够协助博士保证其工作效率最大化的同时，严格监管博士的生活作息。

是的，送葬人哪儿都好，就是管的太严。非得掰碎了说的话，医生怎么嘱咐他就要求博士怎么执行。摄入量精准到克时间精确到秒。别说拖延战术了。博士第一次对他说出五分钟这个借口，下场就是被送葬人绑到餐厅喂饭。

何其羞耻。就连得过且过和气生财的博士都开始脸红。

所以，博士把他摘出了医疗部的考虑范围——在危机合约还未开始之前，就用外派任务把送葬人支了出去。

当然当然，博士没有讨厌送葬人。他甚至能在送葬人回来时献上一个拥抱，尽管对方并不领情。

这一切都做得太明显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亚叶握着终端面色凝重，看着把自己藏进送葬人宽大外套的博士。

“这也是你的计划吗？”

博士默认了，期间不缺满脸的得意。

下一秒就被送葬人打包带回办公室。

大概对送葬人来说，博士就是比红云还没有自理能力的三极残废吧。饿不晓得吃困不晓得睡。成天把自己埋文件堆里的博士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所以他被送葬人抱起来也不慌乱——经常抱着的，反抗不了就习惯好了。

比起博士来说还是更为高大的萨科塔稳步走在走廊上。过往人流稀疏时，送葬人冷不丁开口。

“博士讨厌我吗？”

博士被他问的愣住了。

“突然是怎么了？”

“非常抱歉，如果我过去强硬的执行方式为你带来困扰的话。”

这完全不像送葬人会说出来的话，可他又是确确实实地在说着。

“我从凯尔希医生那里接到的指令是，一切任务都以保证博士你的身体健康优先。我也同意认为你的身体健康是保证一切任务顺利进行的基础。但没有想过这会让你产生不快。”

走到办公室门前 ，送葬人把博士抵在门上。神使的语气依旧公正而冰冷，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征求和商量。

“我需要你的建议，博士。我想知道我们无法进一步合作的 原因。”

博士腹背受敌而浑然不觉，在思考起来就完全不顾周围环境这点上他无人能敌。

因为你过去就是完全不在乎别人干啥的人啊……这样说也不对，送葬人只是在这方面迟钝了些，他感受不到不代表他不会顾虑。就像现在。

——他不是已经在学习了吗？

送葬人为他这种人改变自己，博士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好事。但至少眼前就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送葬人或许能改改他的监管方式，让两人的工作生活相处更为融洽自然。

于是博士说了，在两个人都未能察觉的壁咚之中。

“其实都是我任性啦。送葬人，你的作为本没有错。只是我们的目标不同，所以在执行过程中有所偏差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工作与身体健康本应没有冲突。”

“是的，‘本应没有冲突’。如果是拉特兰或者是正常运转中的龙门的话，你之前的辅助和建议将是最棒的选择。”

“但这里不是龙门，也不是萨科塔。我亲爱的天使。”

凝视着萨科塔碧蓝的双眼，博士诚恳而略带歉意地道。

“我也不是和平盛世中的普通人。”

“诚然枪林弹雨中众生平等。但现在的罗德岛需要我。只要有一个工作岗位还需要我的力量，只要还有一位患者需要我协助治疗。我就不能那么自私地只顾自己，无论是个人感受还是身体健康。”

送葬人皱起眉头。

“你活下来会比其他人更具价值。”

“那么这价值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天使。我一个人能做很多人的工作？还是在指挥这件事上我比别人擅长得多？”

博士一贯不会强行扭转别人的认知，只是循循善诱，告诉别人另一种可能。

“又或许我是抢夺了许多人的工作才达到这种价值呢？天使，人本该各司其职的。就算是在指挥上，不同的人拿出不同的计谋也比我的一言堂可靠。”

“人原本的价值不是在我的指挥下付之一炬。所谓的胜利也是在为活着的人争取更多的价值。天使，你的任务，我的工作。我们的目的原本是在死前赋予更多人价值。”

“又或是说……还给他们。”

博士拧开门把手，落地窗投进一展和煦的阳光。照进天使眼底，与广阔的天空同色。

“我明白了，博士。”

“所以我们都对彼此宽容些。适应一下罗德岛的自由散漫？好吗？”

“接受委托。”

11

次日晨，十点。

博士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一摸终端，博士咕哇的一声坐了起来。

“葬哥！你咋的不叫我起床？！”

亏他昨晚还信心十足地拉着送葬人参与被窝里偷偷加班项目，以为这刚正不阿的送葬人会按时叫醒他。

博士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送葬人在沙发上浅酌一杯咖啡。

“早上好，博士。经调查，50%以上的罗德岛干员认为在重大事项后的假期里好好睡一个懒觉是必须行为。其中30%的干员表态他们会睡过中午。博士，十点还不算晚。”

“可是早餐需要打卡啊！”

“已经帮你打了，早餐在桌上，还是温热的，可以食用。”

“早上也要去帮值夜班的干员们换岗啊！”

“已经吩咐各楼层的基建助手去做了。一个小时前都已上交简报，精神涣散的干员都已经安排好休息室。”

“早上还有早上的工作，起晚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如果你是说安排人力资源部招募新干员、安抚医疗部小患者吃晨药、组织各小队训练或外勤任务的话。我已经做完了。”

博士愣在原地，看送葬人拿出一叠厚的惊人的简报。

“——按照您以往的安排模式。博士，如果能有相关系统协助运算的话，你的工作会精简很多。需要我向工程部提交并协助研发相关项目吗？”

“……需要，请务必。”

“好的，事实上我刚刚还翻译完了你今天需要批阅的文件，内容提要的话是这些。按照你的工作效率的话，下午三点我们就能懒懒散散地共进下午茶了。这是从罗德岛干员中调查到的第二自由散漫的事项，排名第三的是晚上去休息室酒吧与好友共饮……博士，我建议你与我一同尝试。”

博士是真没见过将自由散漫贯彻落实到如此地步的。于是他开始斟酌词汇，还没等他等他想出能说的话来，就发现送葬人的视线落在了不可描述的地方。

——博士晨间难以避免的凸起。

“博士，还有什么晨间工作需要我代劳吗？”

“大可不必！！不！！这个绝对不行！！”

12

鸡飞狗跳之中，博士的健康作息强制执行已是第九天。

凯尔希领导亲自来视察，高徒亚叶、元老华法琳协助审议。医疗部浩浩汤汤地杀到博士办公室，途中干员无不避让。一开门，阿米娅和暴行便扑了博士满怀。

“博士！！！”

“我可怜的博士啊！这今天有好好吃饭吗？胖了吗？呜哇胖了一点点啊啊啊啊啊！！！”

阿米娅和暴行揪着博士腮边的软肉感激涕零。凯尔希上下扫视着精神饱满、为了看起来珠圆玉润甚至多穿了一件的博士。异常嫌恶地撇了撇嘴角。

“啧。”

博士把皮都绷紧了。

“看起来还不错，早听话不就完了。”

送葬人提交了博士近日的作息表。凯尔希却交给华法琳核对，径自在办公室里转了起来。

凯尔希走近一步，博士倒吸一口凉气。

凯尔希看了看桌子，博士不敢大声呼吸。

凯尔希路过小冰箱，博士冷汗直流。

凯尔希一把打开了小冰箱。

博士差点撅过去，又被亚叶摇醒，押过去指认罪证。

只见里面满满的都是理智合剂。最外层是这今天助理发放的医疗部出品，整整齐齐的九只一个不少。稍后是工程部给的“奖励”。显然同样是工作狂的可露西尔没有认真贯彻下发的强制执行文件。再后头就厉害了，全是三无违禁品，有阿做的，也有棘刺做的。口味丰富疗效不明。甚至有的还标注了喝下后有改变种族的副作用。

凯尔希偏头痛都要犯了。

“说说吧，这都是怎么来的？”

博士是那种推卸责任出卖队友的人吗？

他不是。

于是他对凯尔希五体投地声泪涕下。

“都是以前穷怕了啊……我，我可是一瓶都没敢喝啊……”

凯尔希叹了口气。

12

“这些的全部没收，到下次集中作战为止，继续维持对博士个人的强制执行政策。如有再犯，剥夺博士各项形式权益。处罚结束时间待定。”

博士这次真的撅过去了。

在诸位干员的惊呼里，在送葬人沉痛的目光里。他被医疗干员们架出去，做每月例行的身体检查。

13

走出很远，阿米娅才敢开口。

“博士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你们倒是变了不少。以前是不敢管他，现在是惯着他，一个个给他惯的这幅臭德行。”

“呀……这种情不自禁的事情……”

“你们也不想他再死一次吧？”

阿米娅沉默了许久，半晌才点了点头。

“嗯。”

“我早说过了。你们要做的事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他是向来拎不清楚，你也要搞清他活着也无法改变更多的事实。”

凯尔希摸了摸阿米娅的头，掌心贴合她颤抖的耳根，说出的话比起嘲讽，语重心长要更多。

“千万别让他变回以前那样了。”

《博士必须休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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