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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荒岛》,1

[db:作者] 2025-07-20 23:23 5hhhhh 7820 ℃

1

炎客搬到我隔壁的那天,是我得到罗德岛的第七天。

别误会,我只是意外得到了署名权。把我送到这里的凯尔希一脸要将我发配到无人荒岛的跃跃欲试,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明显错愕了一瞬。

她大概无法理解这是科研人员的本能。

就像我将来建座塔就命名为巴别塔一样。我听到孤岛,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个名字。

尽管,我根本不记得它们的含义。

2

有一说一,这真是座荒岛。

凯尔希只给了我一顶帐篷,还让我背上了十八万的房贷。

如果凯尔希去开公司,一定能零成本赚到盆钵满盈。我毫不怀疑凯尔希选址时的处心积虑,尤其是我搭帐篷搭了一整天,还只有水果可吃之后。

我晃荡着一肚子水,开始思考人生。

图什么呢?这种外卖都送不到的地方。

我这种连帐篷都不会搭的人。

如果这个时候我能想起泡面或炸鸡的味道,我一定会因为想家哭上一整晚。但是我想不起来,嘴里只有果实的酸涩——就算是再甜的果子,吃到饱也是会牙齿泛酸的。我开始想明天要捉些知了,据说油炸过后,昆虫的蛋白质含量是牛肉的四倍……

……所以牛肉是什么?知了长什么样儿?

阿米娅蹲在了我的身边。

“博士,还不能休息哦。还有……”她看了看我开着天窗的帐篷,最终放弃了鼓励。

“要不要来我的帐篷休息?”

怎么可以,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怎么好意思。

“好。”

我想鲤鱼打挺,又因乏力只能咸鱼翻身。

阿米娅笑出来的瞬间,我想劝阿米娅将我就地掩埋。

3

阿米娅是只小兔子,很可爱的小兔子。

却因为收到我送的胡萝卜与我赌气。

我不想深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等我终于想起要去安慰她时,她已经不在岛上了。

凯尔希把我叫去,告知我这个消息。并让我不要多想,她只是接受不了我若即若离的态度。

我:“……谁?”

凯尔希将我扫地出门。

我出门就见一座别墅拔地而起。是银灰,他一上岛便大兴土木,比我这个岛主还要称职。

我往他院子里扔马蜂窝,并被当场抓获。

被问及契机时,我梗着脖子,端起架子说道:

“你看看这岛多大?你看看这屋多大?这岛够你家霸占吗?不够吧?”

名为银灰的老爷就笑,笑我还是老样子。

我不觉得有趣。

我梗着脖子走了。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也许是我在海边站太久的缘故,也可能是我不是很能接受新事物。我的身体对我的处事态度发起了强烈抗议,拒不妥协。

没有药,睡不稳。

我能感觉到半夜有人进了我的帐篷,又靠近试了我的体温,给我注射了针剂。

我期待药效发作后的永寂。第二天醒来时,身体却轻松了很多。

失望?倒不至于。

罗德岛仍然是那副熟悉又陌生的样子。我指着岛上最大的空地,问带我来的暴行。这里昨天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暴行满脸一言难尽。并未正面回答。

半晌之后,她有意无意地说起附近某座小岛上建起了雪豹度假村。最近开业酬宾,只需要一百龙门币就能上岛过夜。那里环境优美,物资丰富,应当能交到许多新朋友。

暴行还说她请客。

听上去很棒,可惜我没有兴趣。

4

我的帐篷被人掀了。

代替它的是一座小洋楼。我不能相信孤岛上竟然有那么恶劣的人,一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这方寸之地上记错了住址。

在往返数次都没有找到栖身之处后。我气急败坏地敲响了小楼的门。

无人应答。

我垂头丧气地去找办事处,希望能够厚脸皮地再借用一个帐篷。

暴行很是惊讶。

“博士,那座楼是您昨天付清房贷建起来的啊。还说是为了纪念阿米娅非得要两个烟囱,可把泥瓦匠为难坏了。”

……我还真厉害呢,五天赚了十八万?

似乎是为了避免我问阿米娅是谁。暴行爽快地拿出了备用钥匙,并送我回家。

我在门口的地毯下找到了另一把钥匙。上面挂着三只小兔子的挂件。灰兔,褐兔与雪兔。个个憨态可掬。肚子上还刻了名字。而我只认识站在我眼前的暴行。

莫非,兔子对过去的我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5

我依稀能猜到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被层层筛选。才能保证毫无防备的我至今没有死在任何人手上,而我遇险时又总是恰好有人出现。

不然以我的自理能力,恐怕24小时内就能见我曝尸荒野。

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炎客肯定不是被批准登岛名单上的人。

能意识到这个已经是我警惕心超常发挥了。毕竟我现在的脑容量只剩下饿了出门找吃的,困了回来睡觉。及时清理屋子和自己的卫生。偶尔能想起收集物资卖掉还贷款,都已算是灵光乍现。

这样的我,却在某天疯狂怀念起兽肉的味道。

自从登岛,我的一日三餐只有水果和海鱼。能吃饱,可我的身体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饮食结构。

啊,看来我以前长时间在非临海地区生存。

我这样调侃自己,然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炎客就在这时出现在我眼前。

他看起来比我还要惊讶。而他手上正烤着的肉干令我战胜了怕生。我尽可能小心不冒犯地靠近他,然后被他拎出草丛。

他是坏人。

我立刻确信,并在他敲我脑袋时瑟瑟发抖。

炎客嘲笑我,却还是告诉了我他的名字。然后在我一次又一次的拼写错误中吃掉了所有肉干。

6

事实上我很好奇罗德岛上的建筑为何总是拔地而起。

奇怪,我说总是?难道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

反正在炎客丢石子砸我窗户,而我一伸头就看见旁边的房子时,我就知道。炎客的入侵被默许了。

不过他的到来也无法太多改变我的生活。

毕竟岛上的生活不外乎此。水里有鱼,树上有果子。温饱与存活都不疾不徐。只有贷款需要急一下下的样子。

炎客听到贷款后挑了挑眉头。

“据我所知……你可从来没缺过钱。”

“是吗?”

“至少罗德岛不是养老金都不发的黑心公司。”

罗德岛怎么给我发养老金?从地里长出来吗?我还在胡思乱想,炎客从我身上翻出了一台手机。

是我的终端,但我从没想起过它的存在。当然也不会给它充电,甚至不知道怎么开机。以至于炎客启动它时,各种消息提示音响了整整五分钟。

炎客叹了口气,打开储蓄账户,让我看见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这样看来房贷只是个零头而已。”

“你可以还掉换个大一些的房子。如果不想换,也不必急着还。”

“为什么?”

“他们不希望你还。”

“他们是谁?这世上还有不急着催账的债主?”

“如果急的话他们早就从你的账户上扣款了……如果你一下子还掉,他们拿什么理由来看你。”

这理由充分。

到头来却还是没告诉我,他们到底是谁。

7

好在我次日就被债主找上了门。

我亲眼见到了“他们”,一位高大俊美的萨科塔男性。他低头俯视我时我似乎感觉到电磁波共振,于是我邀他进屋坐下,并招待他水和果子。

萨科塔自称送葬人,作为执行者代表拉特兰公证所,遵循遗嘱前来收回我手中的铳械。

我有铳械?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我焦头烂额考虑畏罪自杀的时候,炎客破门而入。

在炎客的帮助下,我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把铳械。里面十二发子弹填满。东西不过我手。看着送葬人回收,我自嘲道:“看来我以前不是很安分的人。”

“不。博士。逝者生前将铳械赠送给你,希望你引导战场上的腥风血雨。我觉得这应当不算你的本意。”

“确实。十次有八次,这把枪他都用来自杀。”

而且一次都没成功过。

炎客刺我。我有点尴尬,且笑不出来。

“这次是怎么了?忘记怎么开枪了?哦对你刚刚才想起铳的存在。”

“……两个原因都有吧,所以拿走前能让我再摸一下吗?”

我是真的好奇,但笑不出来的变成了炎客。

送葬人婉拒了我的请求,却在离开前再次强调。

我不是拉特兰公民。但在他那里,我保有立下遗嘱的权力。

8

送葬人的到来不是突然,他早给我发了预约信息,而我昨天才刚刚看见。

我看见的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不认识的人的消息。

这些成千上百的消息成了我最近的睡前读物。幸运的是我的终端仍然链接着不知名网络的档案室,这让我能及时知道发件人是谁,打算和我说的又是什么事。

但我不觉得现在的我,还有记得这些人和处理这些事的能力。

好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他们放弃与我讨论工作,转而跟我说起生活中的趣事。我觉得亲近。却又很遥远。大部分时候我不能理解他们说的是什么,笑点又在哪里。

我当然也看到了炎客。

“在哪?”

“活着总是会有惊喜。”

“找到你了。”

三条,条条触目惊心。你特么像个变态跟踪狂。在这么说后,我被炎客抢走了手机。

“你删了也没用,我都看到了。”

“放心你明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那确实。”

我不否定,炎客反而停下了动作。

半晌后,他把手机还给我。

“不删了?”

“不删了。”

“哪怕我天天叫你变态跟踪狂?”

炎客摆摆手,他还没有小气到会为了称呼大动干戈。而他也没打算掩饰他到这里来的目的。

“……至少这次是为了你来的。”

是为了我吗?

我看着那三条信息间隔的时间,猜想他找我一定找得不容易。

我很想承这个情,还很想在之后的时间里予以报答。

但我能做的始终微不足道。

9

我捉了一只飞蛾。

在这座孤岛上,飞蛾无疑是最好捕捉的生物。不会跑也不会伤害我,别说是捕虫网,就算是用罐头也一扣一个准。

我却找不到炎客。

好在岛不大,几步路就能走完。我最后在华法琳的办公室门口看见他的脚印,但因为里面谈话的声音,我没有进去。

“……我们一开始的计划是送博士去养老院。或者在相对比较平静的龙门为他购置房产。确实罗德岛有照顾和保护他的能力,但罗德岛号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流浪,没有代理指挥的博士经不起任何闪失。”

“这就是你们加密博士病历的原因?”

“是的,博士在切城解冻时大脑神经就已全部坏死。至今维持博士运作……行动的全是名为代理指挥的人造神经纤维。植入半年后代理指挥已经完全和博士融为一体,多年高频运作后与罗德岛号控制中枢链接的部分更是恶化到不得不摘除的地步。是以凯尔希医生决定部分分离代理指挥,只将储存记忆的部分摘除。”

“所以他失忆了?阿尔茨海默?四十岁不到的老年痴呆。他居然真的开始养老。”

“这不算病理,只是症状相似。具体原因是大脑相关部分受创……”

“结果呢?”

“他体内的源石密度太高了。远超罗德岛记录在案的所有病例。我们无法解答他为什么还活着,也不知道他死后会造成什么样的,也许比爆炸还要可怕的污染……”

我闭上眼,不愿再听。

我其实很早就意识到身体的异样。譬如我不想听就听不到,不想看就看不到。我的眼耳鼻喉就像有开关似的,俱由我控,互不连接。

还有我身上长出来的那些、针一样的东西。

但我不会去追究原因,就像我从来不会思考自己是谁。

别人叫我博士我就是博士。没人叫我,在这无人荒岛上,我也不需要身份或名字。太过计较得失只会加重生命的负担。我不想活得太复杂。像现在这样轻飘飘的,感觉很好。

我亦不知他们的谈话是何时结束的。唤醒我的是炎客踏出房门的脚步。我偎坐在门板,看他因为我停下来,打开听觉听见他问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看。”

我断章取义,对他指了指爬到我额角的虫子。

“飞蛾。我在岛上只能抓住这个。”

“你倒不嫌灰了。”

炎客伸出手赶,飞蛾被他惊动,扑棱棱地钻进了屋檐下的油灯。我和炎客一同看那灰褐的翅膀燃做点点灯花。哔波作响中,炎客突然大力擦拭起我的脸颊。

“……怎么了?”

“鳞粉。”

10

我开始惊讶于炎客居然能和医疗技术人员交流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华法琳说得不准,我并没有完全失忆。只是那些记忆零散破碎,藏在我大脑里的旮旯拐角,我没有那个本事去翻找。

但我还是会时不时想起些什么,只言片语或下意识般地。然后又很快忘掉。

这总会让我错过眼下的时间。

上次是一群马蜂,这次是一颗流星。我在海边看呆了。我很期待下一颗。虽然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但等待总归值得。

我等得太久,等得潮水没过脚踝。

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是炎客,他拉着我往岸上走。我随他去了,意识中只有他粗糙宽厚的掌心。

“为什么要来这里?”

炎客问我时头也不回。我笑,也不管他有没有在看。

“应该的吧?”

“应该?”

“他们不需要我了,虽然我仍把他们当做归宿。”

这是我给这里取名为罗德岛的原因。不重要,我不需要人理解。

“你找到归宿了?”

“没有……去哪里不都一样吗?”

“……”

我又看到了流星,曾经璀璨的星星划过夜空,而后陨落。既然已经辉煌过了,落在何处又有什么不同。

炎客应有同感。

这座岛的海岸线很长,我不想继续沉默下去,便又反问他。

“你呢?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有个仇人自寻死路,我赶过来给他添坟头土。”

“添上了吗?”

我丝毫不敢自作多情。

炎客把我从悬崖下面拽上来,手上一用力把我抱了个满怀。

“没有。”

我却听不出遗憾。

11

炎客对我在海边似乎有些反应过度。

我曾用杂草在南海滩上做了个稻草床,想不起该做什么时就整天躺在上面晒太阳。炎客看见一次拆一次。如果我还躺着,就把我拽起来拖走。

我原本还会重做的。

毕竟罗德岛上什么不多草最多。除草后想不起卖掉,做些小东西亦无可厚非。

在我放在各个沙滩上的稻草床都被拆掉后,我才明白过来。炎客不喜欢我在沙滩上躺着。

我猜到他在担心什么,但我很快就忘了。

不知是多少次之后,炎客坐在了我的身边。

那时正是傍晚,太阳一点点沉入海岸线。我认为那是不亚于焚天的美,以至于处世漠然的炎客也愿意驻足。

是的,我大概能看出炎客是怎样的人。

尽管他从未提起过,也从未表现出来。我还是能感受得到,他和我这样浑浑噩噩混日子的人不同。炎客和曾经到过这座岛上的其他人一样,他有他想做的事情,又或是有想去的地方。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耀眼而醒目地存在着。只是他比别人更会享受抵达目的地前的旅程,包括现在。

如果有一天他也离开,我将毫不意外。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个?”

“很漂亮吧?”

炎客没有否定,我就当他默认了。

“因为老是会忘掉,所以一遍又一遍的看。时间长了就像跟老朋友约会一样,只是我不记得对方,对方也不认识我。”

“我以为这是你和谁的约定。”

“或许是吧。可能多看几遍我就会想起来。”

“……现在想起来了吗?”

“没有。”

我和他都沉默了很久。为了子虚乌有的回忆,也为了眼前震撼的美景。罗德岛上一望无际的海天一色是绝无仅有的,从滔天的火红到粼粼的碎金。再到月亮爬上头顶的山坡。我好像看过,又好像从来没有看过。

所以我的每一次都像炎客今天这样,像第一次这么震撼。

等到月亮挂在悬崖,我才再次开口。

“哎,我做了个梦。”

“什么时候?”

“就刚才,我梦见我是一只贝壳。”

我听见炎客笑,果然正常人不会做这样的白日梦。

可惜我不是正常人。

“我梦见我躺在沙滩上,半个身子埋在沙里。浪花扑在我脚边,然后慢慢把我带回海里。许多年后浪花再次把我的骸骨冲上海岸,被岛上新的居民捡走。”

海水很温暖,浸湿我身边的沙砾。

我昏昏欲睡,直到炎客再次抓住我。

“真巧,我也梦见过。”

“唔?”

“我梦见你像鲸鱼一样沉向海底。”

那也很好啊。

天上有星星,海里有海星。就当我去了天堂吧。

我陷入梦乡,炎客也没能把我捞起来。

12

第二天鲸鱼小姐敲开了我的房门。

炎客不知去了哪。好在虎鲸小姐非常温柔,我念她名字时咬了舌头,她也没有介意。

她还邀我摸她的头发,我不敢。

因为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食物,尽管是虎鲸之于北极虾。

“所以到了最后,连你也要埋葬于此……”

“嗯?”

“没什么。多亏有你,我找到了回家的理由。”

我与鲸鱼小姐辞别,送她送到珊瑚礁建成的码头上。或许她的族类真的生于深海,我没能找到她离开的路线。

炎客在这时找到我,给我一枚指尖大小的沙砾。

“这是什么?”

“是流星。”

其实比起陨石我更相信这是海星的残骸。但我不敢反驳他。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身上有很大的烟草味道。

“你今天就是出去找这个?”

“算是吧。”

“……矿石病发作很疼吧。”

炎客一把扼住我的脖颈,神色间露出些不出意外。其实我能猜到我们以前的关系没有那么融洽,而今的和睦,大抵还是因为我失忆,以及他的宽宏大量。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关心。

可能还有些刻在骨血里的,身为科研人员的本能。

就是这些,能够时不时给我身边的人一些,美好或可恶的错觉。让他们认为我还能康复,恢复昔日“博士”甚至更早以前的记忆。就算他们中有的人是医生,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后者当然包括炎客。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起来,你刺激我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我花了这么多年来学会如何跟失忆的你相处,现在也不过是在继续学习。”

炎客这么说着,手上钳制却在收紧。逐渐稀薄的空气使我失去胡思乱想的余力。但又不至于让我死。

他向来控制得很好,无论是留给我的生存空隙,还是与我之间的距离。他比野兽和屠夫更为高明之处在于他任我挣扎。可不幸是,我根本懒得动。

“杀死没有求生欲的人毫无意义。”

比起与我说,他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我有没有求生欲我不知道。但在我意识到自己将死在炎客手中时,我竟觉得还不错。

13

第二天为了掩饰淤痕,炎客把他斩刀上的布条系在我的脖子里。

我在岛上当然不是完全自由。每天炎客都要带我去当值的看守面前遛一圈,大抵为了展示这玩意儿还活着。有时候我会被带到一艘大型飞行载具上体检,体检完又往岛上一扔。活得像个野生保护动物。

今天不是体检的日子。凯尔希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他打你了?”

“没有。”

吧?

我印象里是没有。

“那你戴着这个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个会——”

她伸手来抓我。我下意识退了一步,又发现炎客挡在了我身前。

谁想凯尔希露出了更为复杂的表情。我依稀读出些厌恶,又不敢确定,便下意识地看向了炎客。他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还拽着布条把我扯到了身前。

……我和他以前会经常做什么令别人讨厌的事吗?

被凯尔希撵滚蛋后,我如实向炎客问起。

他突然笑了。在这些天里极为难得地,又一如既往地带了些讥讽的意味。而从我的视角看去,他嘴里萨卡兹特有的尖利牙齿比那笑容意味更深。

“你想知道啊?”

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我现在不想可以吗?”

“可以。”

他比我想象中答应得爽快。

“当然可以。”

但仅仅在一个小时后,他将樱桃塞进我的嘴里,并用牙齿将果实咬破。

鲜红的汁水涂满嘴唇。一时间,我竟想到处子。

而樱桃的果核在唇齿相依间进了我的肚子。我变成了樱桃的果肉。下一个被享用的,也就成了我。

15

我和炎客在樱桃树下拥吻。他抱我,以獠牙并唇舌。

炎客热衷于把樱桃镶在我的肚脐或颈窝,然后咬破。脱离酸甜的味觉,那些更像是我被撕咬流出的鲜血令男人更加兴奋。而后对他廉价的猎物越发磋磨。

人造神经纤维接驳受损带走了我的绝大部分痛觉,又或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刻意屏蔽。无论是在亲密中被粗暴对待,还在模拟战斗中被穿胸斩首。我能切身感受到的痛苦都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身体支离破碎的恐惧。

炎客对我做的明明是前者,却给了我不亚于后者的威胁。

我太紧张,炎客没办法进来。他就喂给我樱桃。血腥的幻觉随着成熟果实的甜美破灭。就这点甜头,我被他身上的源石结晶划出一道道的伤。

痛倒不痛,看着吓人。

淤青混着划痕,再加些红白两色的水迹。炎客嫌我脏了,把我丢进浴缸里又是一轮。

——他的屋子,他的水池。

就像蓄谋已久,他要把我叼回他的巢穴。炎客嫌弃我那间屋子不止一次,确实也活该,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谁特么还会在无人荒岛上准备套子。

炎客显然熟悉如何羞辱我又不让我受伤。就算我不会生气,因为失去认知和执念的性格基本上不会在乎什么,他还是能主导我的心神。

我爱他。

我突然意识到。

我可以陪他焚身沥血,可以为他沦落风尘。

可是我忘了。

一次又一次。

16

我知道自己廉价。

我对自己的平凡很有自知之明,甚至自认为平庸。毕竟当初在罗德岛为人称道的谋略,都是靠作弊得来。

是的,作弊。用凯尔希装进我大脑里的代理指挥。

现实里刀兵往来的瞬息就足以让我沙盘推演上万次。代理指挥和罗德岛号基建强大的运算能力可以让我一遍又一遍重启战斗。胜利不够,存活不够。我要的和被要求的胜利是完美无缺的。我必须了无遗憾,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

代价就是大脑磨损。

事已至此,怎样的疼痛都抵不过一个“任务失败”。

干员死亡。

肢体残缺。

感染恶化。

病毒扩散。

城门被破。

基建失火。

道路中断。

合约终止……

…………

[任(让)务(我)失(死)败(吧)]

我在大脑皮层剧烈抽搐中惊醒。人造神经纤维接驳短路造成身体持续高热,我的心脏紧缩着发出最后预警,以至于我醒来时竟无法分辨阵痛的来源。

如果不被监控,我随时可能在睡梦中窒息。毕竟神经短路第一时间受损的就是脊椎与脑干。在复通前我的身体会直接瘫痪,光凭我自己,连翻身都做不到。

我终于睁开眼,对上的是炎客的眼睛。

金色的,萨卡兹几近于神魔的眼睛。有别于野兽的威慑力,夹杂着悲悯的蔑视让我只愿臣服。

他搂着我,被子大部分盖在我身上。布条缠在我的脖子里,两端握在他手中。

我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我知道我不配。

我对我的存在抱有歉意,大概只有不断受虐才能缓释我的负罪感。

——尽管我完全不记得我做错了什么。

17

我会呆在罗德岛,而炎客也无法带走我的原因有三。

其一是经常性失忆症患者的常见并发症,抑郁和自闭屡见不鲜。人群和群居生物必备的社交不利于患者维持基本生存。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不能享受现代生活的便利,比如快捷支付和通讯设备。而海岛上无处不在的白噪音和自然光明显有利于病患放松解压。

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怕我死了爆炸污染环境。我现在就跟核反应堆似的,周围没有任何感染源身上都会长出晶簇。在人群密集处突然死掉下场将不堪设想。

离开这里我只会死得更快,而死去的我于他毫无价值。

其二是泰拉大陆上想要“博士”的人不少。

实际上罗德岛作为矿石病临床医治与佣兵组织中的佼佼者,能让别人眼馋心动的资本已经足够多了。罗德岛的实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捡些淘汰下来的东西,对他们来说还是物超所值的。

且不说“博士”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情人脉。就光凭我脑子里的神经纤维还连接着罗德岛号的内网,罗德岛就不会轻易放手。

我当然知道坏家伙号就搭载着罗德岛号部分系统和机密文件在附近待命。不然一个屁大点的荒岛,建个毛的飞机场。

其三,是“博士”自己的要求。

具体来说是在摘除代理指挥前,“博士”亲口说的。等做完手术,就随便找个荒岛把我埋了。

“博士”可能也没想过我还能活。反正我下飞机看见夕阳时感觉挺快乐、挺放松。还很宾至如归。

啊,我记得。

我都说了我没有完全失忆。可我也只是有时候记得,其他时候都稀里糊涂,连人活着就得吃饭都不晓得。

早上我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感觉少了点什么。正要出门去找时门外站了个信使,自称安洁丽娜。

很可爱的小姑娘,和蛇屠箱一样很有活力。

她先是埋怨我不照顾她的生意,又数落我看起来像个中年失业的大叔。

我确实是,当真无法反驳。

她喋喋不休的话题原本没有我插嘴的缝隙,但都在看见我脖子上的东西时停了下来。

那里挂着一枚弹壳。是手枪专用的口径,里面没有火药和弹头,只装着一颗小小的星星。

“是星星砂啊!博士!你听说过吗?汐斯塔有关于星星砂的传说。据说把这样的沙子装满沙漏。然后在沙漏流完的时间里许下心愿,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现在女高中生之间的传言真是千奇百怪。

我无法想象她们会有多么奇妙的幻想,又有多么强大的实践能力。但我之后就见识到了。因为安洁丽娜带着我找了半个下午的星星砂,直到我快晒糊才把我带到外来人员暂住点去喝下午茶。

那里还有另外几个女孩子在等着我。

从制服上的标识来看,她们和安洁丽娜不是同一所中学……好吧人家是物流公司的。居然小小年纪就是社畜了吗?

其中有一位萨科塔,我下意识就向她问起了送葬人。

能天使一愣,回我并不是所有萨科塔都互相认识。

确实,我也是一时魔怔。

但就在十多分钟后,能天使跑过来,把她的通讯设备递给了我。送葬人在屏幕里,坐在一堆废墟上,面无表情的脸竟有几分窘迫与无奈。

“过于问候这件事,我建议博士直接与我联系。”

18

我当然不是要立遗嘱,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留下些什么。

我为一时兴起引得旁人大动干戈而感到歉疚。尽管大家都劝我这没什么,我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内疚。

医生警告我不允许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人造神经纤维会无差别地放大我的情绪和感知正是原因之一。处于人群中的焦虑更是成了催化剂,是以企鹅物流的人不得不提前告辞,弄得大家都有些讪讪。

安洁丽娜仍然陪着我。

我的敏感多疑令她坐立不安。我不想她难做,便遵循她的提议去沙滩。出门时正是傍晚,火红的夕阳从林间坠落,映得夹道树影婆娑。

朔风穿林打叶声中,我依稀想起了些什么。

“……炎客。”

“博士?”

“我去找炎客。”

我扭头就跑。以我如今的身体,安洁丽娜不可能追不上我。只因我比她熟悉这座孤岛,光凭着潜意识的指引,我很快摆脱了追踪。

可是炎客在哪呢。

一直以来都是炎客找我,我并不知道他的行动规律。岛不大,一个小时能跑个来回。奈何我体力太差,边跑边歇。天黑透了也没有找到炎客的影子。

还是说他已经走了,所以有人派安洁丽娜她们来看住我?

我越想越怕,更怕下一秒又忘了。便灯也不打地上了北边的悬崖——我爬不动山,轻易不会往那边走。再者那边基本上还是未开发的荒地。为了避免我失智乱转掉下去,罗德岛连路都没给修。

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恐高。

走在悬崖边,我两腿都在发抖。放眼望去尽是黑漆漆的树影,我豁出去喊出了声。

“炎客——!”

林子里的噪鸦静了一瞬,居然没有一只惊飞,而后又更加大声地吵嚷起来。

可能我的声音当真连干扰都算不上吧。

“……炎客!”

开弓没有回头箭,回去的路我也找不着。我只能在视野开阔的悬崖边转悠,一边尽可能大声地喊,希望炎客就在附近。

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脚。

“——!!”

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就坠下悬崖,接住我的却是熟悉的怀抱。

“安静点。”

炎客把我揣在怀里,而后往悬崖壁上一靠。

“吵死了,瞎嚷嚷什么。”

19

我吓得半死,开口就骂炎客孤僻犯。大清早就玩失踪。

“闭嘴。”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怂得飞快,并尽可能地把自己团得更圆。

炎客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他身上的烟味呛人,却还是能嗅到一丝血腥。看来白天确实是在支开我,为了让炎客抽身去做他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过程,但结果似乎不错。至少炎客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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