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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美情人Imperfect Relationship,2

[db:作者] 2025-07-20 15:19 5hhhhh 4940 ℃

开个门用不了多长时间。

进门后Wraith直接往吧台走去,把东西胡乱一放。她将最后一点面包吞进肚子里。回身看进门的雷电芽衣在关上门前将她的新伞收了进来。

这阵雨下得猝不及防。

她从雷电芽衣微湿的肩头上移开视线,看着默不作声的来客毫不客气地取笑道。

“就这么喜欢让我看见你狼狈的样子?”

还未等对方回答,她直接默认了答案,单刀直入确认来意。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反正无论雷电芽衣用什么理由都无法脱离她拒不配合的结局。Wraith如此盘算着绕到吧台后。她把自己视作戏弄小白兔的老狐狸,甚有余裕扫了眼两小时前拿出来的醒酒器。

却还是被听到的答案拖扯进了呆滞。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找你给我做心理……”

在“治疗”两个字被再次提及前,先被Wraith提高后的音量粗暴地截断了。

“你疯了吧?我可没有任何行医执照。”

Wraith一时没反应过来雷电芽衣是哪出了问题,她很确定回来的路上并没看到有落雷。

“这件事只有你做得到,不是吗?你用你的变身术帮我克服心理漏洞,而我支付你金钱报酬。”

这话让终于反应过来的Wraith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可,真、敢、玩、啊。”

她将后半句与占据她此时情绪的名字相叠。但在习惯下找回了从容。于是能够理智地透过眼前的雷电芽衣,去看穿其压在心里的那些念头。分析人心时,她甚至一心二用,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

“雷电大小姐了解过黑市里A级女武神的出台费吗?那一晚可……”

“我也是A级女武神。”

在听完这句话之后,黑发下的自信张扬随着绿松石眼中剧烈缩小的黑色瞳孔出现了今天第二次的难以置信。

“您这是提醒我该给钱?”

“不用你给。既然你说自己专帮美女满足空虚,那我也符合雇佣条件吧?”

刚醒好的年轻的红酒在杯中荡着醇香。幽灵在深红的倒影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在笑声里放下了酒杯。刹那间换上了伪装,对着少女勾起营业用微笑。

“你可真有趣啊,雷电芽衣。”

心底却是对这不入戏的恶作剧满是不屑。可纵使如此,白发蓝瞳还是钉直了眼前人的目光。对着那双充满了留恋的眼睛,Wraith故意又在下一句里换回自己。

“如果我不愿意呢?”

“我有权控告你性侵。”

“………………………我觉得我可能没听清。你告谁?”

“Wraith小姐,你的所作所为不管在哪一个国家都可以被划分进犯罪行为。违背当事人意愿、神智不清者,我恰好两个都占。只要我咬死了你那是违背意愿……”

“利诱带威逼?厉害啊。”

她笑嘻嘻地献上了掌声,心底却是不以为意。

“但你没有证据,哪怕不提那天到底是哪个小姑娘在上火后先动了手。但我很确定,那天监控拍到的可都是这、张、脸。”

Wraith指了指这张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脸。

“你要是不满意,等你上诉了,我还可以再换一张脸出庭。”

然后像是变戏法一般,她把芽衣所能认识的所有人都试了一遍,不论男女,无论体形。她可以在上一秒还顶着姬子的模样,下一秒就切换到了德丽莎,再然后变成她们记忆里的那个奥托。

哪怕明知在酒馆内的只有她们二人,芽衣还是体会到了德丽莎对她所说的“近乎完美”的真正表现。她不由想起自己那位老师在入职前近乎超人一般的履历。果然,能被评为A级的女武神的,没一个简单。

她在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中正视Wraith的眼睛。

“可实际犯罪的是你,Wraith。”

看着她故意加重了最后的名称,Wraith配合着用回惯用的那张脸。

“一个名字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Wraith】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一个代号,甚至是一只恶鬼。哪怕是她那老友总喊的幽灵,也是一种理解。她当然也可以改用别的名字。这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甚至可以改明儿就登记成雷电芽一。一不行还有零。雷电大小姐喜欢哪个?”

黑发下的那双眼不带着任何感情,却又用含情脉脉的神情刻意揶揄着沉下脸来的女孩儿。

反正缺乏留恋,自然也就不会同他人有过多的交集。恰好那些从不属于她的假名又能让其保持清醒,在她入戏时提醒着她演员的身份。

她在千人千面里切换着身份与姓名,体验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诸多人生碎片。

于是等回过神来,她真的成了在人世繁华的灯红酒绿之外一只行走在黑暗中的幽灵。过去如同气泡般在她身后隐约朦胧,她在东游西荡中毫无牵挂,那么未来也……注定是漂浮无定。

正因如此,故人身上和她同样漂浮无定的疏离感才会被她认可,从而划分为朋友。又在偶然间窥见那份离世孤独那源自时空另一头更为悠长的一幅画卷,封存了百代兴衰……

一想到这,Wraith不自觉调整了坐姿。在嘴角挂着的假笑之上,眼神肆意地看着眼前这个能同那道遗世独立的身影联系起来的女孩。

雷电芽衣很优秀,可她终归还是在普通人所能做到的优秀范畴里。而普通人是无法对一个鬼魂做什么的。

“你不是仙道、天师,就不要学人家出来抓鬼捉妖…”

Wraith试图把另外半句“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小命不是用来这么浪的。”憋回肚子里的时候,雷电芽衣继续用那克制出的冷静作出反击。

“可你终究还是人。但凡人犯错,自然要受罚的。”

人?

Wraith在胸腔里将这个字一笔而过,出奇地带了点火气。眼前的小女孩用着不老练且自相矛盾的伎俩在她面前无理取闹,这点让Wraith觉得非常别扭。

这算什么?

她想。甚至连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都算不上。

——毕竟雷电芽衣绝不会感激她,更不会爱上她。

柜台下略微收紧的五指警示着此刻的烦躁。

“罚我?就你吗?还是说你现在觉得我当时应该把你丢在那里任人宰割?”

雷电芽衣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微发颤的身体被视觉神经传递到脑中,而后她给予了一个还是过于稚嫩的评价。

“你救人和你犯罪,二者并不冲突吧。这并不等同于你对我犯了罪的事实可以揭过。”

听到这话,黑发的女人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认真,但还是嗤笑出了声。

“呵,你倒是把自己摘得挺干净的。”

Wraith神态自若地欣赏着自己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

“如果你真的将这当作犯罪……”

抬手甚是随意地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食指从清瘦脖颈根部的凹陷处略作停留,向下勾扯,露出半截能清楚地看见沟壑的锁骨。

“那就不是如今才找上门来威胁。而是应该是第一时间报警。”

她将矛盾点无情戳破后,用“不顶用还可以找家长,保准能给我全套的犹大外送服务。”朝略微撇开视线的另一方施压。还算有些觉悟,Wraith想,如果雷电芽衣是个会撇开头的小纯情,那她一定二话不说轰她出去。她完美的变身术可不是拿来在假期去照顾作死跑来玩聊斋的小朋友。

“但你的行为和他们在本质上并无什么区别。”

可惜,用这番话反击后。紫色齐刘海下的镇定仍旧被Wraith视为孩童般的胡搅蛮缠。她慵懒地竖起两根手指头,她才用它们揭开扣子。随后在雷电芽衣眼前卖弄风情似的晃了两下。

“怎么没有,区别是先奸后杀风光沉浸式海葬和满足你妄想后还跑来能我这仙人跳。”

千年道行的鬼魂继续着自己那满不在乎的态度。

“你来之前没做功课吗?我这个罪犯替天命违规操作过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你这一件,虽然不算完全为了天命,却还是对我构不成影响。”

她满不在乎地说着。这是早先那短短一句控诉里的更加无所谓的第二个错误。

作为替天命暗部卖命的猎犬,她经历过的那些本就和这些活跃在战场上的光辉宠儿们不同。

道德节操被论斤贩卖,伦理纲常会成为完美伪装里那致命的漏洞。

以至于如果不依靠各种伪装,她那些离经叛道的“常识”就会令她和正常的社会脱节。所以她才会在虚度了两年半的安稳日子后又做起了兼职。

——没人比她更适合情报部那些恶心却有意义的脏活。

每一处光辉都势必会有与之相对的阴暗,那也总是要有人去处理的。

于是就如同德丽莎所想的。不论是雷电芽衣还是那群孩子,光与影都不该有太多的交集。

哪怕是Wraith也认可这些为着美好而战的女战神们才是通向未来的榜样。而她对成为楷模毫无兴趣,只是不会委屈自己。

于是她开口拒绝了雷电芽衣。

“能填补心里漏洞的方式有很多。对你自己自信点。”

“我知道你是最粗暴有效的。”

你知道个屁,Wraith控制着自己不去糟蹋手边的红酒。

“雷电芽衣,你最好想清楚后果。对你来说,这可是条不归路。”

扭曲的恶灵刻意在契约成立前让追逐幻梦的少女看到白发蓝瞳下不加掩饰的嘲讽。

“我想不需要我一个外人多说什么。”

有的错误一旦开始延续,那少女将永远失去获得真爱的资格。

“…………我不会放下她。”

少女垂下了眼眸,再度抬起时,是势将错误延续下去的决然。像极了那日她拿剑时的不顾一切。

“所以哪怕是不归路,也总得试一试。”

够了。

少女交出的答卷比她在德丽莎面前嘲讽的可能性更加可笑。

——在终将到来的重逢之日前,雷电芽衣还会遇到很多的人。于是,为了这些人,雷电芽衣选择放下自己。

她平静地读着那双坚定的眼神,手指在吧台上一下一下交替着敲击木制台面。

她有点想问一句,你不累吗?

这个女人坚持让那圣洁月光永远活在心底,可如果再次相遇的话,她便再也无法拥抱对方了。还是说,雷电芽衣其实和自己一样不敢相信在有生之年会再次相遇?

然而Wraith确信自己要清醒得多,因为她不存在被爱慕蒙蔽双眼的愚蠢可能。

接受对她来说全没好处。她想到那个刻板的老友若是知道这样的蠢事,定会把自己物理说教一番。身体配合着想法不自觉紧绷了一下。她见过多年前在高楼上被打上天的橙色光芒。而她一个非战斗人员可没有那套冠名为月光的弑神装甲保命。

“欸~我还是不太想答应。”

这么想着,Wraith坦然的双眼和雷电芽衣流转着光彩的紫瞳对撞,语气里还是充满了漫不经心。

“但你既然决定了这件事,那我不介意无证上岗。”

可推动了这个选择的自己,如果不成为共犯的话,估计会让这个答卷显得更傻。

她遵从人性中那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情绪冲动,接受了“饮鸩止渴”的同谋提议。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小情人。”

说罢,她浅尝了一口美酒。酒液流入口中,还是在过了头的时间里被影响了味道。

Wraith忧伤着她的葡萄美酒,从浮起的神州古诗中遥想西凉月光。

想怪罪她?也得先等人从月亮上气回来再说。

【—第三章—】

在开门之后,纵使来之前有所猜测。Wraith还是感到了腹腔内强烈的作恶。

唯一开着的是桌案边方便她批阅文件的落地台灯。室内的昏暗和客厅里刚刚打开的强烈白灯形成鲜明的对比。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弥散在封闭的卧室内。

在微皱的眉头下,她锐利的双眼看到不远处的紫眸在抬头一触后迅速低下。

“芽衣学姐~”

在她的演技下,芽衣强行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了笑容。

“你来了啊……Wraith。”

她的笑比哭好不了多少,再配上手中的停不住地颤抖的笔杆,显示着她的心理状态甚至远不如她俩初见时那般。

在这过激反应里,Wraith确定自己在进门前无意识换上的伪装,此刻在女孩的眼里沦为了可怖。

在她迅速切换回自己的面貌时,她看到芽衣脸上一闪而过的放松。这一瞬的画面犹如尖针一般拧进她指腹中,牵扯出阵阵钻心的疼痛。

或许她宁可这个蠢女人像最初那样用“不要!你不是她!”来拒绝那张脸。甚至是崩溃着大喊恳求……都比如今的这幅样子要鲜活上不少。

在芽衣继续伏案去审阅文件时,自诩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情报部王牌还是头一次展现了和平日里判若两人的盛怒。

哪怕Wraith确信,倘如她不是非战斗人员,那自己一定会把害她变成这个样子的人千刀万剐。

又如果是自己负责了情报工作,记录在资料里的第三小队是否就不会那么被动?

可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如果,人必须得从过去里走出来。

她只能在无声中咬着牙,企图让自己在走到桌边的工夫里迅速平静,以至于不会去吓到芽衣。同时也能让保持冷静来去做出有效的判断。

她在脑内搜寻了一圈关于这个任务的信息。于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周遭对于这么个半死不活的雷电芽衣,多是清一色的夸赞和敬佩。

来此之前,她甚至从德丽莎口中欣慰地听到,芽衣比以前坚强了不少。

她还想着,难道两人那乱七八糟的破治疗突然起了神效?虽然从上次分别前的状态来看,芽衣的心理漏洞的确要好上不少。Wraith有些难以置信,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也愿意压下质疑,去相信雷电芽衣的可能性。兴许这位大小姐真就一朝悟道了。

可事实让不妙成了现实。

是不是和自己这个演员相处久了,这么个老实认真的人也被潜移默化熏陶出了演员之道?

Wraith觉得有些讽刺,这是她最讨厌的三流剧本——屠龙者成了龙。

雷电芽衣的卧室不算特别大,也没有过多的累赘。几乎是十几步的距离就能走到靠近窗台的书桌前。

在书桌前站定后,Wraith盯着芽衣头顶的发旋沉默了片刻。

她记得,刚刚的脸上是难以雾散的憔悴,甚至在那妆容下出现了象征疲惫的黑眼圈。也不知道在自己赶回来前。她到底拼命了多久。

“你这是想让天命欠你个影后奖?”

话虽如此,Wraith却是少见地在心底口吐芬芳。

演员?去xx的演员。她雷电芽衣不管是想上天揽月,还是想勇夺金人,都得先问问她Wraith让不让。

谁都可以揽月,谁可以是演员,但唯独这个硬是把一切都扛到肩上的傻女人不可以。她还嫌手不够长?

从崩坏结束开始,她真的已经做得够多了。

“未来的雷电影后,你这是嫌自己太甜是不是?”

说完,她听到金属笔杆和木质长桌相触的声音。

芽衣将笔放到桌案上,停顿了一瞬后才抬起头来。

来自紫色与蓝绿色的两道视线在空中对撞。芽衣没指望自己能够在这个几乎能完美变身的情报王牌面前隐瞒什么。

她叹了口气,苦笑了起来。

“你这人啊。想安慰人的时候,怎么也总是那么口无遮拦。”

“我只是实话实话。”

“哦。”

她俩隔着一张书桌对话,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但我现在不想说了。”

Wraith绕过书桌。

“直接做好了。”

她说着,气势汹汹地把雷电芽衣的椅子转向自己。

“你自己起来还是我拽你起来。”

“别胡………”

芽衣看着Wraith抓向她手腕处的手,急忙说道。

“我自己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因此将身上的伤暴露在Wraith面前。

然而在芽衣站起来的时候,忽然被眼前的Wraith横抱了起来。几乎是在硬扛的芽衣被这蛮不讲理放跑了压抑着的疲劳,一时没力气去抵抗。

“发什么疯?”

“你疯了吗?”

同时开口的两人说着完全不同的话。温和浇灭了怒火,而恼人又撞进了散漫。碰撞后,她们交换着语序。

“想演霸总戏你去别处玩好吗?”

“你看你弱得连我都可以欺负。”

“Wraith!”

“诶。”

Wraith放缓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演戏才有的明亮如同她看惯的那双双眼睛,卡罗尔、亚当……琪…………鲜活的少年少女们瞬间抽离了芽衣的抵抗。与此同时,腰间的伤口上也传来痛感,丝丝缕缕,又真实存在。

在她低下头的时候,她错过了Wraith因咬牙扯起的嘴角。

Wraith的手臂瘦瘦的没什么肉,而此时却尽可能用舒适的姿势有力地将芽衣抱着。这力气一点也不符合本人多次叫嚷过的文弱无力设定。想来也是,再怎么非战斗的A级女武神也该远强于普通人。那抱个毫不抵抗的女性自然不在话下。

“Wraith,我没心情和你……”

看着她将自己放到床上,芽衣最后还是打算出手摁住她的进一步动作。

“你想什么呢?欸,我怎么觉得您在想些少儿不宜。”

她先是挑了挑眉,随即快速出手,配合着最后四个字捏了把芽衣的脸颊。

“难道你不想?”

“不想。我纯洁如同一朵白莲。”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拉了被子的一角,把芽衣罩了进去。

“那你想干什么?”

问出这话后,芽衣看见Wraith就地坐下。一只手抵着床沿撑在侧脸上,另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头。

“哄你睡觉啊。”

“………………………机械运动方面?”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所以我就说,少在工作上丧心病狂。工作永远都是做不完的。而人是不能不休息的。要是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啦。”

她头头是道,却怎么听都像是歪理。而她应该也知道自己在瞎胡扯,所以也没死嗑下去。而是解释自己的行为以证清白。

“想听什么?我讲给你听啊。保证让你感受到行走的童话全集,当然情话书库我也无问题。”

客厅的光线闯进Wraith的眼底,清澈得好像在闪光。

可一如既往的商业微笑中又充斥着漫不经心。让芽衣看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芽衣做不到入睡。

正是为了避免睡眠,她拼命把自己投身到一件又一件的工作中。此前的夜晚都是这么一个人扛过来的。虽然没办法如实相告,芽衣还是思考起了如何拒绝。她抗拒在见到梦里的画面,那能拉坠着她走向崩溃。只是在她要开口的时候,眼前一闪而过的柔和放慢了她即将说出口的音节。

“不想我打晕你的话就自己睡。”

带着温度的掌心覆盖上她的双眼。

“有不对劲的话,我会叫醒你的。”

Wraith的态度分明在告诉她,这个混蛋什么都明白。

“你会叫醒我吗?”

“当然会啊。”

“先把你的爪子移开。放着难受。”

“你把眼闭上我就放。”

“先放。”

“幼稚不。”

“你才幼稚。想我睡觉就放开。”

说完,芽衣听到一阵轻笑。然后挡在她眼前的热度被抽离。她看见Wraith坐在床边,笑得像个偷鸡贼。

“啧,客人是要听小鸡爪,啊,小鸭子找妈妈的故事吗?”

混蛋。

在她闭上眼后,根本不存在的童话像众多故事一样开讲了。

“很久很久以前呢……”

……………

…………………

过度疲劳催使她在松软的枕头上,在混蛋Wraith的幼儿故事里缓缓睡去。

“…………哈哈哈,老狐狸看着被吊起来的小鸭子,笑着说,呆鹅,我其实是奥托大主教哒。”

她自顾自地讲完,然后由雷电芽衣的睡颜看像她伸出被子的那只手。五指修长,宛若玉葱。当Wraith把袖口从她指尖扯开的时候,少女的手握成了拳头,与此同时她渐渐压低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虽然在以前的任务里,她总是用着成人间的办法去搞定任务目标们无法入睡的夜晚。

可雷电芽衣……她控制着自己不去动没必要的心思。

“小孩。”

幽灵一边用拇指去抚过眉间的苦涩,一边无奈地用掌心包裹住拳头。她抽回抹平褶皱的手,一点一点把还未攥紧的拳头掰开。

“如果这样还不行。”

她在微松的爪子里挤进自己的手,让彼此掌心相贴。

“那我只能先把你叫醒。再一次次打晕了。”

她握着那双手,将头靠在床头柜的边沿。

芽衣的伤到底是没能瞒住。

距离从医疗班里捞到消息的一个月后,Wraith总算是消了气,她逮着和雷电芽衣算账的机会提出了要求。

“我能看看吗?”

Wraith的声音很小心,轻得不像那个狂妄的幽灵。但又倔强地同芽衣对视。

“你又不是医生。”芽衣用毛巾擦着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想要、看。”

一向知道分寸的人用暧昧的字眼提出要求,直白中又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孩子气。这让雷电芽衣一时间觉得有些不适应。

“我才刚换好睡衣。”

“衣服穿了不就是给人脱的嘛。”

“你、说、什、么?”

小声的嘟囔并没有被敏锐的女武神大人所遗漏。于是她手里的毛巾毫不客气地朝Wraith丢了过来。迅速将毛巾从脸上扒拉开,在和缕缕青丝同样的来自洗发露的香味里再度对上芽衣那双眼睛。

“我就看看,什么也不做。”

“说的和你能做什么似的。”

在芽衣的眼神默许下,Wraith解开了最底下的三枚扣子。

在掀开衣摆之前,Wraith在脑子里调侃着,只要手脚够快,就能在被阻止前高清照,到时候给雷电芽衣洗出来摆到卧室正当中,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不爱惜自己。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妥。

但下一刻,眼前所见打消掉她所有的杂念。

Wraith将手掌覆盖在腰侧歪歪扭扭的缝合伤口上。任由自己去想象起伏的触感,想象所熟悉的这具艺术品上被贯穿时的破坏力。这个洞比芽衣心里的要小,又比她自己肩上的要大。

说不出是怜惜还是苦涩,复杂的情绪让她产生了想要亲吻的冲动,但她又绝对不可能在芽衣眼前那么做。

“说起来,当时的伤,有这么大吗?”

她以平静的语调指指自己手掌覆盖的这片区域。

“我不记得了。”

——那是因为你只看着你的小队员们。

“雷电芽衣,你……”

什么时候能多看看你自己。

为了斩断后半句话,Wraith把这份冲动用在了拥抱上。

说再多的话,如果雷电芽衣不听,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而字里行间如果参杂了些容易触动反应的词,却又给她徒增烦恼……

——那没必要。

在诸多的想法中得出的结论让她平静地开口释放着情绪。

“让我抱一会吧。”

她说完,突然愣住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后,眼神躲闪着看向雷电芽衣。

“我问你,那晚,我是不是刺激到了你的伤口。”

芽衣感受着或许连其本人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出言安慰道。

“都过去了。”

短短的几个字饱含深意。

你可一点都不像是过去了的样子,Wraith有些恼火,但更多的还是难受。

“你今晚要是能一个人睡,我就相信都过去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么说着,芽衣还是将两臂环在怀中之人的腰侧。

Wraith的温度其实要比她表现出来的温暖上不少。芽衣想着这些夜晚陪她入睡的暖意。Wraith总是会在她之后睡着,于是芽衣本来是没机会知道的——Wraith会在她睡着后握住她的手的这件事。可最后她还是知道了。不过是没有去戳穿这件事。

“你就是。”

芽衣隐隐觉得Wraith在因为她的反常而反常。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她轻叹着摸了摸黑色的头发。

“行吧。我是小孩,那你又是什么?”

“幽灵喽。”

说完,两人同时察觉到了好笑。时间在流逝里终于给她们染上了默契。

两个人,一个说没有过去,一个找不到未来。

芽衣把这个想法憋在嘴里。

而和芽衣不同,Wraith轻易地说了出口。

“小孩,你会害怕长大吗?”

“说不来。最近我开始不明白,我为了什么在战斗。”

“为了美好而战?”

听着曾经被挂在嘴边的这句话。而说话的人却是不同的神态和性格。

芽衣比谁都怀念过去纯真美好的日子。可是她也早就知道,那些她并未多少珍惜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雷电芽衣追寻着她们口中的“美好”,拼尽全力,希望去守住宝贵的东西。

“可那不是我的答案。”

因为结果来说……她连信赖着自己的那两个孩子都没能守住。

“什么是你的答案?”

她听着身边的询问,摇了摇头。

在被打回黑暗的这些日子,她独自一人在绝望中上下求索。她会恐惧,会迷茫,会不知所措……

那场战斗改变了她的一些看法。她在接近而立之年的当下突然又被打回了少年人的上下求索中。

“我还在找。”

她说着。

雷电芽衣不紧不慢的节奏,终于是牵动了幽灵深藏在魂里的某种情绪。这是Wraith本该在最初的那完全荒谬的错误之后欠她的。

她在麻木于漂浮无依的不真切感中被雷电芽衣拉坠到了地上,跟着在泥里打了几个滚,甚是狼狈。

幽灵仍旧不觉得自己是放下屠刀就能被原谅的恶人。善和恶不会因为一两次就改变,动摇的只是人世的评价。哪怕没有亲自犯下大恶亦或是大善,她也不会忘记自己在所谓的善的旗帜下成了恶的帮凶。

她在逢场作戏当中总能远远看到自己那不得超生的终局,于是变得我行我素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将麻木习以为然。

然而,被牵制住的这些日子让她终于是明白——并不是说遍体鳞伤后就可以接受伤上加伤。

哪怕她仍旧不会让自己追溯过去。

但雷电芽衣……是不同的。

她必须承认,自己得为了这被自己那习惯成性的麻木伤害到的温柔的笨小孩做点什么。

“我陪你。”

在说不上多少热情的相拥里,Wraith交出了承诺。

“芽衣,你要的那个未来,我陪你找。”

【—第四章—】

她以为自己能走得问心无愧。

父母情,知遇恩,她在遵从本心与大义里,无畏善恶,不欠世人。

然而她确实又此生有愧。

在她陷入黑暗前,鬼使神差地从生死间抽出空档去挖掘刻意忽略的细节。

她本人欠了雷电芽衣。

——以无法饶恕的罪名。

这本该是重于泰山,却成了一羽鸿毛。

起风后,落于心间。

那之后,她经历了很长很长的一段人生。

带着不知道几岁时的孩童记忆,在像是错位的一段时空里断断续续交错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幼年初遇时,是苦练剑道的小女孩与她要追逐的父亲的背影与认可。

路过长空市时,匆匆瞥见了优雅大小姐的身影,却错过尚不被人知晓的律者未来。

从新加坡跟回学园偷懒时,见到那个似是遗忘了烦恼的小朋友,还有带给她幸福安稳的伙伴们。

第三次崩坏发生时,又一次遇见的短发小朋友,在天穹市的观景台上倾听了天穹市夕阳下的迷茫。

…………………………………

……………………………………

在不断的相遇分离中,她来到了圣方丹的血色天穹下。

冥冥之中,她心底的声音在告诉她。

雷电芽衣……是不同的。

而当她躺在炎与血的残破教堂中,她终于感受到了那份不同来自何处。

错了。

全错了。

“这下你满意了吧。”

悠悠的声音从她耳旁响起。随着这低沉的嗓音,周遭事物在一瞬烟消云散。

天地重置后,目之所及是湛蓝的水天一色,无风无云。

她脚下的湖面里倒影的是她现今的模样。

一瞬间被拉得好长。她在漫长的一瞬中渐渐恢复了记忆。于是空间变得像极了她曾去过的乌尤尼盐沼。只是一时间说不清这其中沉淀的气息与那玻利维亚的梦幻天堂比,哪个要更加苍老。

那段多出来的碎片人生被大脑归结于梦境,却又因刚刚浸透了全身,尚未散去。

“现在你愿意理解了吗?”

在胸口残留的余温里,她出口回复再次响起的声音。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不安分的小羽毛。”

Wraith转身望向这天地中央的另一抹异色,那道由丹心与纯白交织而成的身影。这与她早年在赤鸢仙人破阵图见到的神韵并无二致。她曾由这一张图调查出的一段段记载化开了初次见面带来的不适应,让她能依旧对着这位始作俑者毫无情调的一贯风格提出了建议。

“能切个湖映星月的背景不?大仙儿。”

面对这不着调,古老的仙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啊。”

随着她这一声轻叹,远方的高空中浮现了一轮圆月。它高悬于天际,灰白轮廓中央是几近透明的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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