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下雨了，雨水打在窗子上，畫出一道道痕跡，令他想起兒時經常會聽到的話：「天空是不是哭了呢？」

當然不是，是因為雲中的水氣太多，再也承受不住了，才會下雨，他很小時就在兒童科普節目上看過這個解釋，但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們總是喜歡引導孩子作這類不切實際的想像。

潮濕的氣味從窗子無法闔緊的縫隙滲進屋中，混入長年塵埃、汗水以及精液的餘韻，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氣味，然而眼下他也無法立刻擺脫這難聞的空氣。

躺在拼湊而成的床板上，合蓋著一條棉被，身後的男人雙臂環著他的身體，埋在頸後的溫熱鼻息規律而平靜，代表另一場安穩的夢境。

與之相反，他卻是忍受著那頭黑色亂髮壓在皮膚上的搔癢感，望向雨珠折射路燈的光芒，思索還要等多久才能迎接天明。

他知道自己的手機就放在附近，只要稍微找一下就能得到解答──但他也明白，一旦自己有所動作，身後的男人很快會醒來，那麼他將要面對的，就不會只是難聞的空氣，或失眠。

他會得到許多問句，溫柔且低沉，他會得到一杯熱飲──蜂蜜牛奶，要不就是巧克力，端看櫥櫃裡還剩什麼。

然後，然後，然後，然後……他會得到吻，印在臉頰上，印在額頭上，印在髮璇上，印在唇上。

他們會再度回到這張隨時都要崩解的床墊上，重新裹起被子，這次他身後的男人將用更不容拒絕的力道抱緊他，就算隔天早上，那條壓在自己肋骨下的胳膊會變得動彈不得也無妨。

太多了，他想，自己承受不住，他想。

但他不會為此流淚，他知道在最後的最後，他會微笑，無論勾起的角度多麼扭曲。

只是在摘得企盼已久的果實之前，他得忍受無數如今夜一般的折騰，不管是在獨自躺在自家寬廣的床上──還是與身後的男人一起擠在這塊破棉被之下。

但就快了，他想，就快了。

再也不用面對那些低柔細語，凝望自己的眼眸，時而輕時而令人窒息的吻。

也許是過了數年、百年、千年那樣漫長，他才終於動了，在環繞的雙臂中緩緩轉身，直到與那不知何時已轉醒，陪著自己夜不成眠的男人面對面為止。

「怎麼了？」雨宮問。

「有點冷。」明智回道，這是個與11月十分相襯的藉口。

他享受著那深色瞳孔微微的變化，決定主動在雨宮更貼近自己時，先親吻對方。

再過不久，這柔軟的唇瓣也將變得比冬季的雨水冰冷，這雙手會失去能扣緊自己的力氣。

擁抱著這樣的想法，以及枕邊的男人，他終於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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