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賀吧！

她是淩駕於所有王之上，超越時空，通曉未來和過去鏈接人與神的王者，全新的歷史已拉開序幕。 』

蘇蒂斯的聲音在寬闊無比的聖墓內中響徹極久，這是‘聖墓’第一次見證的全新歷史。

僅僅只是一愣神。

“看到你……我的身體會變得遲鈍。”

艾黛爾賈特就意識到了自己最力不從心的那一刻，就要來臨了。

『淩駕於時間之上，宛若神明之人喲，告訴吾，汝想用這力量完成何等大業？』

“這就是你最後執念所化做的…………”

“我不會同情你的。”

當看到那一抹發絲從金髮黑甲的帝彌托利身後出現之時。

她咧開嘴，看起來好像在笑一樣。

艾黛爾賈特看著她的老師伏下身，擺出俯衝的動作。

「我想譜寫出屬於我和艾黛爾賈特之間的故事。」

“因為有你在，艾黛爾賈特才會像一個人。”

早已被野獸之血所吞噬的怪物——艾黛爾賈特張開雙臂，仿佛回到了最開始的時期。

天帝之劍上閃現的紅光令她無比安心。

因為，她早已…………

霸骸的艾黛爾賈特閉上了眼睛。

『咦？』

“……？”

那是比彈指間更快的，刹那間發生的事情。

被所有人都認定的，出鞘必斬的天帝之劍此時正孤零零的插在地上。

貝蕾絲搶先一步將青獅子學級的大家護在身後，她緊盯對面雙手握拳。

片刻，她用著警惕而又威脅的口吻詢問來者。

“你……是誰。”

霸骸化的艾黛爾賈特瞪大眼睛，她還是維持雙手張開的動作，用著極為不可思議的表情瞪視著面前的背影。

“嘎斯絲絲——”

天帝之劍的蛇腹正慢慢往回縮，刀刃摩擦地面發出了相當刺耳的聲音。

待蛇腹盡數收入後天帝之劍再度爆發了紅光，持握天帝之劍的手卻沒有了其他的動作。

在霸骸艾黛爾賈特與青獅子學級眾人的詫異目光下，突然闖入戰鬥的人朝後轉頭回望。那是所有人都知曉的，僅屬於貝蕾絲本人的所有長相特點，但唯獨其翠綠的眼眸中多了一道黃金色的豎瞳。

不僅如此，她的頭頂還擁有兩根彎曲向上的暖金色犄角。

就像是在主動進行著自我介紹那樣，突然插入戰爭的‘貝蕾絲’的衣角後擺忽然被撩起。

那是一根佈滿鱗片的尾巴，每一片鱗片都閃耀著暖金色的光芒。

而其本人似乎是被這個問題問到了，過了很久她才回過頭回答對方。

“我只是……一個路過的貝蕾絲。”

1，卡托布勒帕斯

“嗯？”

回過神，艾黛爾賈特已經坐在了環繞著各色鮮花與藤條植物所環繞的庭院之中，她的正面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香檸檬茶。

“……”

她正面相對的‘貝蕾絲’正舉起茶杯，她閉上眼睛抿了一口茶。

艾黛爾賈特將視線放回了眼前的瓷杯上，平靜的茶面正朝著上方散發著檸檬清香，很清爽的氣味。

她伸出手觸摸瓷杯把手。

“？！”

這時艾黛爾賈特才驚覺她的手指已經變成了爪子。

她緊張起來朝著‘貝蕾絲’的方向看去，馬上就被她頭頂暖金色的犄角吸引了注意力。

“角？”

等到她看到對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時候才察覺自己剛剛驚呼出聲了。

“你好，艾黛爾賈特。”

艾黛爾賈特的失禮並沒有給‘貝蕾絲’造成麻煩，因為她連表情都沒有變化。

“歡迎來到我的‘家’。”

她將瓷杯放回茶碟，雙手合十放在翹著二郎腿的膝蓋上。

“你還是第一個客人。”

她就那麼面無表情地歡迎艾黛爾賈特。

“老師？”

霸骸的艾黛爾賈特把雙爪藏進桌下的空間內，她忍不住試探起眼前和貝蕾絲很像卻又不像的生物。

“嗯…………”

‘貝蕾絲’側過頭思考了一陣，隨即點了點頭。

“算是吧。”

“算是？”

這個回答實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我叫貝蕾絲，你的老師也叫貝蕾絲。”

貝蕾絲將左手放於胸口之上開始了自我介紹。

“我和你所知的老師相同，可又不同，因為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世界，你的意思是還有很多個世界存在？”

“嗯，”貝蕾絲喝了一口香檸檬茶繼續說道，“你所在的世界只不過是從更前段的時間開始衍生出的一條‘線’。”貝蕾絲把雙手放置於桌面上，“而我，是另一條‘線’裏存在的貝蕾絲，同時是所在‘線’的王。”

“……你的目的是什麼？”

艾黛爾賈特本能得拋出最直接的問題。

貝蕾絲的表情依舊沒有發生改變。

“我的目的是將所有世界線中的‘艾黛爾賈特’收集起來。”

“…………”

艾黛爾賈特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鮮紅的瞳孔瞪著眼前的貝蕾絲。

映入她眼眸的貝蕾絲繼續解釋她的目的。

“綜上所述，很可惜你在目前的青獅子線已經失去‘存在’了，而我的目的就是在你們這些‘艾黛爾賈特’在自己的線路內徹底失去‘存在’之前收納起來。”

貝蕾絲抬頭仰望霸骸化的艾黛爾賈特，而對方卻因過度的震驚失去了片刻的言語。

“簡而言之，你要在這裏住上一大段時間。”

貝蕾絲放下茶杯後從座位上站起。

“你不用擔心衣食住行，這裏什麼都有。”

她站起身後抖了抖背後的龍尾巴，將粘在鱗片上的塵土抖落。

“可能會有點寂寞，我會為你解決的，先失陪了。”

隨著話音的落下，貝蕾絲直徑走出了庭院。

“……”

霸骸的艾黛爾賈特凝視著茶杯中倒影的天空，茶水已經涼了。

她將爪子從桌子下拿出，用一根爪子去觸摸茶杯的握柄，杯子因為受力不均而向另一側傾斜，茶水也隨著高出流向低處。

“！”

艾黛爾賈特趕緊用另一只手的爪子托住茶杯，終於茶杯裏的液體不會灑在地上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長脖子嗦了口茶水。

“第一次和……老師的茶會。”

她維持著姿勢抬頭仰望天空，仿佛聽到了遠處拍打翅膀的聲音。

“總覺得有些……懶洋洋得呢。”

艾黛爾賈特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喂……”

聞聲的貝蕾絲轉過身低著頭看向朝自己匍匐前進的帝彌托利，他握著槍用牙縫裏擠出聲音。

“真麻煩啊。”

貝蕾絲發出一聲歎息鬆開握住霸骸艾黛爾賈特爪子的手，執劍上前擋住帝彌利亞前進的路，天帝之劍上隱隱發著紅光。

“你不能……帶走她！她必須由我了斷！！”

“真麻煩啊。”

貝蕾絲又歎了一聲，伸出一腳就把他踹暈了。

冷眼看著帝彌利亞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貝蕾絲的眼睛往旁邊一瞟。

“那你呢？也要阻止我嗎？”

她問的是趴在不遠處地上的貝蕾絲——屬於青獅子學級的貝蕾絲。

“…………”

青獅子學級的貝蕾絲沉默了有一小會兒，最終她搖了搖頭。

“帶她走吧。”

“我會當作她已經死了。”

總覺得有歌聲。

女性的嗓音伴著簡單的哼唱傳入艾黛爾賈特的腦中。

“火焰點亮……時之因緣……”

映入眼瞼的是貝蕾絲的上半身，她微抬起頭直視前方，嘴裏哼唱著歌詞。

霸骸艾黛爾賈特眨巴了兩下眼睛看著她。

這樣的角度看不清她頭頂的龍角，但是這個距離比起曾經是她能所見到所有和老師相處的機會裏最近的一次。

艾黛爾賈特不由得端詳起她，她小心翼翼得放慢呼吸。

她比記憶中的老師頭髮更加長，長得遮住了耳朵這而且也更加翠綠，甚至有帶著暖金色的光芒。

她換了一件衣服，和之前遇到的老師的常服不是一個色調，但是極為相似。

象牙色的外套繡有暖金色的金邊，裏面的一件衣服極像是一件純色的教團長袍。

艾黛爾賈特感覺自己左側的眉毛在抽動。

她的皮膚很白，比曾經做過傭兵的老師還要白皙。

艾黛爾賈特皺起眉頭仔細地瞧，才發現原來藏在淺綠色的頭髮下的耳廓是銳角的。

可能是因為過於白皙的原因，她的嘴唇尤為紅潤。

如果塗上唇彩那一定非常漂亮吧。

“記憶片段……飄散河面……”

第二句結尾之時，歌聲嘎然而止。

正巧這時貝蕾絲低下頭看向懷中的艾黛爾賈特。

艾黛爾賈特迅速地將視線從貝蕾絲的嘴唇移到了她的眼睛。

“你醒了？”

貝蕾絲的眼睛之中那條金色的豎瞳正散發著光亮，就像反射光線的野貓的眼睛，在昏暗的環境裏閃著柔和的光芒。

“這首歌是什麼？”

艾黛爾賈特這時非常慶倖霸骸後的自己極難被辨別出表情，不然她一定會看到自己面目潮紅的樣子。

她裝作自己剛剛醒來，用著冷靜的聲線提問。發出聲音之時她後悔了，此時她才發現霸骸後自己的聲音有多麼低沉，在旁人聽起來一定會以為自己在生氣。

“對不起，我只會唱這一首。”

貝蕾絲想了一會兒後便馬上道了歉。

“不、不是，我這是……”

艾黛爾賈特想握住貝蕾絲的手解釋清楚，當她的手伸出來的時候，她又想起了自己已經成為霸骸了。

“我知道。”

發現艾黛爾賈特的眼睛突然黯淡下來的時候，一雙溫熱的物體撫上了自己的臉頰，這觸感光滑而又溫熱其中還夾雜了些許涼意。

“……”

艾黛爾賈特盯著貝蕾絲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意識到貝蕾絲的這個動作……難道……她是躺在貝蕾絲的大腿上睡著了……？

“……”

霸骸的艾黛爾賈特開口想說些什麼，第一個字還未滑出口便被打消，她索性抿起了最將一切都留給沉默。

“又要延出新的線了。”

貝蕾絲將視線移開視線再度放回剛才的位置。

“？”

艾黛爾賈特好奇著貝蕾絲在說些什麼，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這、這是？”

馬上她就被眼神的事物驚訝出聲，那是一副極像藍圖又像一張多個紋章組合起的圖案，錯綜複雜，甚至有些線路正在不斷的延伸。

她難以置信得看向貝蕾絲。

“這些線是正在發生的所有‘艾黛爾賈特’的結局。”

貝蕾絲的豎瞳透著和圖案顏色一摸一樣的光亮，她不再是面無表情，而是帶著一副惱怒的表情審視這份圖紙。

“你原來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艾黛爾賈特直勾勾地看著貝蕾絲的臉，露出了今天內最驚訝的表情。

貝蕾絲放開了緊握艾黛爾賈特爪子的手，她抬頭看向艾黛爾賈特的臉，依舊是面無表情。

“不和我走嗎？”

艾黛爾賈特看向倒在地上的帝彌利亞又把視線停留在趴在其身邊一臉關切的老師。

她低垂眉毛，看不清神色。

“我不會讓你去尋死的。”

剛想用最大的音量怒吼咆哮反駁那個貝蕾絲她不會離開這裏。

即使身體被斬斷也要堅持這條路。

這不是尋死，而是堅持。

艾黛爾賈特抱有這樣的想法，她奮力的轉頭看向貝蕾絲。

“……”

她瞪大了眼無法自拔地盯著眼前的事物。

一條暖金色的龍憑空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呆望著這個生物，被教團供奉的生物，她比霸骸化的自己還要高出一頭，有著強壯的身體和……溫暖的眼神。

“和我回家吧。”

暖金色的龍叼著一只紙包袋她湊近霸骸的艾黛爾賈特歪著頭看著她。

似乎像被難題問道，貝蕾絲表情一頓，她繼而將手指放在嘴邊，又面無表情的思考起什麼。

最後她低頭看著艾黛爾賈特。

“看起來很奇怪嗎？”

艾黛爾賈特不可置否，她就那麼緊緊盯著貝蕾絲的臉。

最後什麼話都沒找到合適的。

“……”

貝蕾絲並不介意，她又把目光停留在那份藍圖之上。她的眼神憂愁而又悲傷，無法阻止的線路以其無法預知的路線不停衍生。

艾黛爾賈特看著貝蕾絲，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分擔壓力，她只是看著。

她的睫毛，好長。

忽然一個冰涼光滑的觸感沖進艾黛爾賈特的心中，她下意識往旁邊一抓。

“要摸嗎？”

帶著鱗片的龍尾的間斷在艾黛爾賈特的爪子上下甩了兩下，表示自己是有生命和意志的。

她把這根此世間獨一無二之物輕柔的放在手心內，她用眼睛觀察著，順著鱗片的紋路順流而下又逆流而上。

接著她捏了尾巴粗的一頭，皮下肌肉的觸感透過細鱗片傳入手指的感覺十分有意思。

“疼……輕點。”

被捏住尾巴的貝蕾絲面無表情的說道。

“對不起……”

艾黛爾賈特心虛地向貝蕾絲致歉，結果貝蕾絲的目光並沒有從藍圖上落下。

“不，我只是在讀取‘線’的時候讀出聲了。”

貝蕾絲搖了搖頭，她豎瞳中的光亮一閃一閃。

“…………”艾黛爾賈特思考了一會兒，“你讀的那條‘線’發生了什麼？”

是戰爭還是傷害？抑或是死亡？

圍繞在艾黛爾賈特心底的主題一個一個翻湧上心頭。

她等待著貝蕾絲宣告另一個艾黛爾賈特的不幸。

“這是一條‘艾黛爾賈特在戰場之後不小心撞見貝蕾絲在自瀆後發生的一連串事’中貝蕾絲說的話。”

霸骸身體的艾黛爾賈特縮著身子，她試圖與她的老師在平等的高度上聊天，但無奈霸骸後的身姿太過高大，即使她如何放低依舊比貝蕾絲高出那麼一節。

“老師，既然你來自於另一邊的世界……那另一邊的黑鷲級還好嗎？”

她盡力得縮減肩膀，她用盡所有力氣想和貝蕾絲聊著稀疏平常的天，嘴裏卻避免問起屬於聖王貝蕾絲世界的艾黛爾賈特。

“沒關係，艾黛爾賈特。”

淩駕於所有王之上，通曉未來和過去鏈接人與神的王者——貝蕾絲伸出雙手扶在霸骸的艾黛爾賈特耳邊，她用著這樣迎接的姿勢，閉上眼睛讓艾黛爾賈特的額頭與自己的額頭相抵，踮起腳尖支撐著兩人的距離。

“我不覺得死亡是一件大事。”

艾黛爾賈特一語不發，她耐心得用最安靜的方式等待著貝蕾絲。

“死去的人在我的夢中總是會笑地特別快樂。”

2.其神似人

“真是太感人了。”

貝蕾絲一邊那麼讚歎著，一邊把雙手捂在嘴上。

艾黛爾賈特默默地看著她，突然她覺得眼前的貝蕾絲雖然離自己很近，但她卻覺得好遠。

更正一下，是艾黛爾賈特想遠離這個人。

霸骸的艾黛爾賈特做不了那麼豐富的表情，但是嫌棄的眼神還是可以的，此時艾黛爾賈特真用著‘她不存在羞恥感嗎？’的眼神盯著她。

可貝蕾絲不為所動，繼續審視藍圖。

她的雙手還在嘴上，在暖金色的線路的映照下她的食指上閃出一縷金屬製品的反光，艾黛爾賈特定睛一看。

是一枚戒指。

她看不見花紋和款式。

她的目光從戒指和貝蕾絲的臉上不斷的轉移，她心中逐漸明朗一件事。

她收回眼神放在貝蕾絲觀測的線圖上，無邊的落寞包圍著她。

貝蕾絲並不是她的老師，她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屬於另一個世界她未曾謀面的艾黛爾賈特的老師。

而屬於現在的艾黛爾賈特的老師……

【我會當作她已經死了。】

總覺得來到這裏以後眼角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幹澀呢。

“學生的艾黛爾賈特居然直接把貝蕾絲的領子拉下來狠狠咬在脖子上傷口滲出血後還命令她不准處理傷口，居然她還用舌頭舔傷口，真是太殘忍太可怕了。”

“老師！不要讀出聲！”

太煞風景了！

“唔……這條線是……”凝望這片空幕的貝蕾絲第一次露出了驚愕的反應。

她無意間流露的驚愕被另一個人收納在眼中藏於心底。

艾黛爾賈特看著天空發呆，她多次想像她這一生曾未體驗過的火焰般的愛情會在哪里降臨，此時它就像在彌補她的某個選擇一樣在她身邊落下了。

可是，這並不是愛情，不是嗎？

時針轉起一圈又一圈，雖然看起來回到了原位，但還是向著未來劃動的。

夜晚的星空比貝蕾絲的光幕暗一些，她在貝蕾絲的腿上仰望著這片星空，順便連貝蕾絲的臉也帶進眼底。

像我們這樣的人，我們倆，我們擁有這片星空嗎？

總覺得看她的次數有點多了。

艾黛爾賈特突然自發地不好意思起來。

接著貝蕾絲閉上眼睛，她面前的世界線也跟著熄滅。

世界線跟著熄滅的那一刻激起了暖金色的水滴，水滴撒向四周，偷偷藏入地底。

再度睜眼，她低著頭看著腿上的艾黛爾賈特。

“怎、怎麼了……？”

艾黛爾賈特祈禱著霸骸的身體不會把自己的心緒暴露出來。

“一起去吃飯吧。”

貝蕾絲垂著頭看她，翠綠色包裹的金色豎瞳印在艾黛爾賈特的眼中，她的眼神中好像多藏了一份期待，被艾黛爾賈特抓住的尾巴尖也在艾黛爾賈特的臉頰邊蹭了一下。

“老師。”

貝蕾絲一臉為難得看著食堂的門檻又抬頭看看艾黛爾賈特。

“我好像進不去。”

低頭望著貝蕾絲的艾黛爾賈特露出無奈的表情，她揚起一抹笑容為了讓貝蕾絲不那麼尷尬。

霸骸的身高實在太過高大了，高大到連食堂的門檻也塞不進。

“沒關係。”貝蕾絲把手指撫向唇邊思考了一番。

“我可以把你扛在肩膀上搬進去。”

“……”

突然，氣氛有一瞬間降到冰點。

“老師，你是開玩笑的對嗎？”

半晌，艾黛爾賈特才想出怎麼應對貝蕾絲的玩笑。

可是，她的老師露出了平淡而又認真的表情。

“我對我的臂力很有自信。”

說罷，貝蕾絲直接張開了雙手朝她襲來。

她的臉上掛著莫名自信的笑容。

“請等一下！”

艾黛爾賈特趕緊伸出爪子攔在兩人之間。

“今天的星空很美。”

她凝視著貝蕾絲的眼睛，被縮小的紅色瞳孔與有著獸瞳紋路的眸子視線相交。

“我想和老師一起在這片星空下用餐。”

貝蕾絲保持著雙手張開的動作，她耐心聽完艾黛爾賈特說的話，點了一下頭才轉身奔向食堂。

“呼……”

看到貝蕾絲的背影，艾黛爾賈特松了一口氣。

她抬頭仰望星空。

“沒有月亮的星星們……”

紅色的眸子間卻沒有映出任何一顆星星的影子，哪怕這些星星堆滿了整片漆黑的天幕。

貝蕾絲很快就回來了，她先搬來一只圓形的白色木桌，將它安放在食堂門口的草地上，接著又從食堂裏扯出兩把帶椅背的桌椅，待艾黛爾賈特入座後才跑回食堂將準備好的晚飯放在木桌上，

“嗯哼，雉雞肉親子燒。”

艾黛爾賈特低頭看看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物，她翹起一邊的眉毛，帶著饒有興致的笑容打趣貝蕾絲。

“我有告訴過你我喜歡吃這個嗎？”

這個問題令貝蕾絲猝不及防，她眨巴眨巴眼睛，再把手指撫向唇邊想了一下。

“我看到的。”

“其他線的艾黛爾賈特？”

貝蕾絲點了下頭，她坐在艾黛爾賈特對面。

“老師你最喜歡哪個世界的艾黛爾賈特？”

“被貝蕾絲選擇的艾黛爾賈特。”

艾黛爾賈特愣了一下，貝蕾絲的回答出乎她意料。

“那……你不喜歡你的世界的艾黛爾賈特嗎？”

她用試探的口吻去提問，她的心思早就不在進食上了。

“……”

貝蕾絲用極為平靜又毫無波瀾的眼神看著她，她只是搖了頭。

“要一起吃嗎？”

艾黛爾賈特指著面前的雉雞肉親子燒。

“我的身體不用進食。”

貝蕾絲誠實的說道。

“是嗎……可是一個人吃飯是一件寂寞的事。”

“兩個人一起吃，飯菜會變得更可口。”

艾黛爾賈特攤開手提議，她不敢再和貝蕾絲對視，所以她是盯著她的嘴唇提議的。

不留痕跡的微笑如其所願般出現在貝蕾絲的嘴角。

“嗯。”

隨後她目光投向艾黛爾賈特的上身。

“用霸骸的身體吃飯會很麻煩嗎？”

艾黛爾賈特停頓了一下，她伸出爪子捏成了拳又放開。

“是的。”

艾黛爾賈特的笑很苦澀。

“我能幫你變回人類”貝蕾絲不知何時站起身，她來到艾黛爾賈特身邊，“但你再也不能變成霸骸，也不能回去自己的世界了。”

貝蕾絲緊盯艾黛爾賈特的眼睛，她抬著頭，語氣像似在敘述一個真理。

“這樣也可以嗎？”

艾黛爾賈特低垂眉毛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道。

“就那麼辦吧。”

貝蕾絲的儀式極短，她把手放在艾黛爾賈特的肩頭。

“閉上眼睛。”

她的聲音引導著艾黛爾賈特，艾黛爾賈特閉上了眼睛。

貝蕾絲屏息，時間在那一刻停止，四周的場景變為黑與白，隨後意識的流動出現碎裂，這一切就像碎裂的玻璃，在急促的‘砰！’以後被盡數破壞。

艾黛爾賈特的時間與意識短暫的分開後，停止時間的貝蕾絲將艾黛爾賈特的身體意識倒退回變成霸骸之前。

這一系列操作對蘇蒂斯來說並不難，可是貝蕾絲她這一生只能用最後一次了。

一切回歸平靜。

“睜開眼吧。”

貝蕾絲放開艾黛爾賈特的肩膀從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艾黛爾賈特睜開眼，如冬日白雪般的睫毛微顫，紫藤色的眸子再度映入眼前的事物。

雉雞肉親子燒擺放在她的面前，左邊的紙巾上放有刀叉，雉雞肉親子燒的熱氣帶著香味刺激她的嗅覺，已經用水煮熟的雞肉包裹著捲心菜一齊放入鍋中煎炸，隨後放入鹽炒至變色加入水將其入味，艾黛爾賈特咽了一口唾液，她感覺到胃部功能逐漸被喚醒，熟度恰到好處的蛋汁在燭光下透出黃金色的光芒，配合灑在其上的胡椒粉帶著熱氣衝擊著她的視覺。

艾黛爾賈特看向對面的人。

貝蕾絲交疊雙腿翹著二郎腿，同時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眸中的暖金色再度顯現，兩人的四周環繞著更多世界線的線條。

不知何時她的面前也同樣擺放著一道雉雞肉親子燒。

“我們一起吃晚餐吧。”

貝蕾絲在艾黛爾賈特的注視下拿起叉子，繼貝蕾絲之後艾黛爾賈特也拿起了叉子。

“味道真好。”

叉子上的食物被一口吞下，貝蕾絲發出一聲感歎。

艾黛爾賈特從房間的窗口向外望去，外面的天空風平浪靜，而她的心底深處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門前的草壇修剪整齊，它們像是從未向上生長那般一根根直立，草壇周邊圍了一圈樺樹，它們的枝頭頭茂密卻從未有任何鳥類停留在任何一棵樹的枝頭。

艾黛爾賈特凝神細聽，窗外連鳥類的啼鳴也未曾有過。

艾黛爾賈特有早起的習慣，在她還是士官學校的學生時期她就已經沒有睡懶覺的機會了。

取而代之她習慣了很多事，最習慣的是在太陽都未出現的清晨獨自散步。

這是她最喜歡的休息方式之一。

她路過老師房門外時總是裝作若無其事，她每次路過房門前都會特意放慢速度，用著某種極緩慢的節奏繞過那個特殊的音符。

極少有人能撞見在清晨獨自漫步的艾黛爾賈特。

‘巧合’要到來時，它不會告訴任何人。

艾黛爾賈特又一次路過貝蕾絲的房門，此時她慢悠悠地在她的門口踱步行走，她正讀著一本昨天才發售的帝王學著作，《帝王學的黃金五十年》。

這本書及其艱深，她皺著眉頭讀了很久。

每到快到句尾的時候，她就會折返到開頭再讀一遍。

就像她的腳步，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停，折返。

接著再是一步……

她總是會像約定好那樣在第五步的時返回。

“嘭——”

恰好在第十次的折返途中艾黛爾賈特平靜的清晨在此被打破，貝蕾絲緊皺眉頭，她捂著頭，艾黛爾賈特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她，

純白的睫毛包裹著的紫藤色盛滿了委屈和困惑。

貝蕾絲皺著眉頭，她急著用沙啞的聲音問她。

“帝彌托利在哪兒？”

艾黛爾賈特從窗邊轉身離開，她在書桌前停下。

椅背上放著她昨日換下的領主鎧甲，赤紅的披風覆蓋在胡桃木色的椅背上，她的長裙被整齊有序地堆疊在書桌上，往上是並排擺放的白色手套，隨後是雙手的手甲，擺在最上面的是雙頭鷲皇冠。

艾黛爾賈特用食指沿著雙頭鷲皇冠的紋路撫摸。

‘翹起的部分屬於雙頭鷲的爪子。’

‘你有覺悟擔此重任嗎？’

艾黛爾賈特合上眼，她把皇帝的皇冠摘下之後，斥責便不絕於耳。

她驚覺自己的手不自覺地放在了赤紅手甲之上，她無措得抬起手。

當她從本該屬於自己末路的戰場上逃脫的時候，她環繞於耳的聲音又升高了一度。

她像被一只大手用力推離那樣逃開了書桌前。

艾黛爾賈特站在落地鏡子前，她已經變回了人類。

可她在鏡子裏看到了老師——屬於艾黛爾賈特世界裏的貝蕾絲老師。

她面無表情，但是艾黛爾賈特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老師。”艾黛爾賈特呢喃出聲，她把右手放在老師的鏡像上，她的手指撫摸著老師的臉頰，觸感冰冷。

“您已經決定復仇了嗎？”

突然間她發現鏡子裏的貝蕾絲矮了很多，不，不對，是自己變高了。

“……”

艾黛爾賈特盯著已經抵在自己喉嚨口的天帝之劍的劍尖。

體溫的溫熱將劍尖捂熱，餘熱隨著鮮血淌在寒鋒之上。

“動手吧。”

艾黛爾賈特閉上眼睛懇求道。

“……”

貝蕾絲搖頭，抵在喉嚨上的天帝之劍在她手中垂下。

“老師？”

她詢問著，卻看到對方眼裏的暖金色豎瞳。

鏡子裏的貝蕾絲與艾黛爾賈特平視，一字一頓地朝著艾黛爾賈特說話。

“‘床 頭 櫃’？”

艾黛爾賈特模仿鏡子裏貝蕾絲嘴唇的動作也一字一頓念出聲。

她馬上轉過頭望向床邊的櫃子，一封信安靜地躺在上面。

“！”

她快步走向床頭櫃，蹲下身把信捧在手上，用顫抖的手指一點點撕開火漆。

〈至艾黛爾賈特：今天中午會有一位客人到達，我會用一早上的時間做準備，乾淨的衣服已經放進床頭櫃，早餐放在食堂的第一排座椅上，祝你今天愉快。〉

待艾黛爾賈特走出房門，石制的地板上被清晨的露水沾濕的痕跡早已乾涸殆盡，粗糙的石板沒有陽光映其上，反而是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溫暖。

艾黛爾賈特越過屋簷看著天空，這天空沒有雲彩堆積在任何一處，就像一張天藍色的大紙蓋住這個世界所有的角落。

艾黛爾賈特無法克制得擰緊了眉頭，她張望這片天空，但沒有找到應有的事物。

這個世界……沒有太陽。

她踏步往前走，屬於她的房間在一個角落，她只要出門往前直走就會越過溫室，接著她會到達食堂門口的階梯，一直往前走就會路過極大的人工湖，再筆直走就是城門，這條路的盡頭是馬廄……

艾黛爾賈特馬上停下了腳步，她掙扎著抱住手臂。

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懼再次從心底出現了，這條路多麼讓她熟悉。

“加爾古•瑪庫……”

她的嘴唇囁嚅著這個名字，單薄的嘴唇仿佛因這個名字而乾裂。

不存在太陽，也沒有月亮，除了自己和貝蕾絲以外也沒有任何活物，沒有白天和夜晚分界線的天空……

最後一塊拼圖終於被她找到了，隨著這最後一塊拼圖被找齊，真相的全圖出現在艾黛爾賈特的腦中。

成為最後一塊拼圖的場景變成了一根芒刺，它尖銳地插進艾黛爾賈特的心臟。

艾黛爾賈特顫抖著，她挪著步子想後退，但她卻沒有閉上眼睛，她心中蒸騰的恐懼讓她不得不仰頭看著——那幾乎被切成一半的刻著貝蕾絲相貌的雕像。

她的頭髮遮住了耳朵，頭上有著豎立的龍角，她穿著教團的披風和鎧甲，她的雙手放在天帝之劍上，她眼神堅毅卻又面容平靜，她望著遠方，細緻鱗片排布的尾巴擺在身側。

這一尊雕像就像一座守護神，她守護著艾黛爾賈特此時所站的土地，而另一邊……

“真是淒慘……”

艾黛爾賈特對此留下評價。

那裏就好像懷著想摧毀這整個世界的惡意那樣巨大的高低差隔閡了這兩個世界，艾黛爾賈特所在的這一邊保留著完好無損的建築，而另一邊仿佛建築物從根本上就開始分解、蒸發過後的框架立在那裏，被風吹拂過後的框架們化為了碳化為了灰，飄散此地卻無法解脫，漆黑的大地湧出漆黑的鮮血，這些遇到無法幹沽，它們在白天顯露出濕潤而又溫暖的觸感，好像一腳踩上去就會越過鞋子沾濕腳趾，最後，這場景下的犧牲者會從地底下鑽出用還未變為白骨也不完整的手掌握住來者的小腿。

它們會用腐朽的嗓音質問活人：你看到了為什麼不做點什麼？

“老師……”

艾黛爾賈特閉上眼睛，她感覺眼睛幹澀無比。

“到底是什麼存在…………”

“你怎麼在這裏？艾黛爾賈特。”

貝蕾絲的聲音從她身後傳到艾黛爾賈特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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