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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阴雷篇) - 4,2

[db:作者] 2025-07-19 08:08 5hhhhh 2860 ℃

  她第一次轻轻笑出了声,「傻孩子,我又不是对你说的。」

  「在我心里就是的,我和他们都伤害了你,甚至比他们伤害得更深。」听我说完后,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你不能这么想,这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人就是你,我作为母亲,既没有阻止你的离开,也没能挽回你的声誉。说实在话,其实我根本配不上妈妈这两个字。可你今天叫我的时候,我心里还是那么高兴。我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就是在梦里,我都没听过这两个字。」她淡淡地说着,声音却止不住地激动。寥寥数语却又将我的内疚拉到无限大。

  我赶紧呼了口气,心想要是这么聊下去,估计等会我们娘俩又得哭成一团。

  她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先一步岔开了话题。

  「你真的带着螺丝刀去找了秦武恒?」

  「嗯,不过倒也没怎么威胁他,他就很坦诚地把话都说了。」我并不想刻意去诋毁秦武恒,虽然他做了很多错事,但是非公道,他早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他怎么还住进医院了?」

  「他缠了你七年,所以我最后揍了他七拳。」说完后,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现在冷静下来,觉得刻意打他七拳这事有点中二,还不如照死里打一顿算了,反正他也是罪有应得。

  她听了我的话,微微皱了皱眉,最后才释怀地说道。

  「一年一拳,的确有些便宜他了。不过只要你没事就好,他是死是活,反正我也不关心。」

  「嗯?那早知道我就往死里揍他了。」我是真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别别,妈妈就是说出来痛快一下,你以后还是尽量别和人动手,都说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我顺从地点点头,这点她和孙淑怡倒是一样的态度。

  「他一直强调他是因为爱你,不然我估计肯定会揍死他。」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真心忏悔,我估计自己一定会用上那把螺丝刀。

  「他那不是爱,只是占有欲。被爱的人应该觉得幸福,如果一个人的爱让你觉得痛苦,那又怎么能算得上是爱呢。」她仰起头意味深长地说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这种话其实偏程式化,听的时候往往感触不多,可当有那么一天自己切实感受到时,才明白那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事。

  「我真的很佩服你,遭了这么多罪还能坚持到现在,这种事估计换了谁也不行。」

  她听了我的话,目光柔和了许多。

  「其实很多母亲都能做到,不到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了孩子做到什么地步。你想不想听听妈妈这些年的事?」

  「嗯,我想听。」

  「那我就说说吧,正好你也可以和姓秦的对对账,看看妈妈有没有说谎。」

  她俏皮地对我笑了一下,似乎等会要说的是一个欢快的睡前童话。

  「不是,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我以后都不会再怀疑你了。」我蹩脚地解释着,脸涨得通红。

  「我知道,其实妈妈自己也想说,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说出来心里也舒服点。」说完,她移动着身体,依靠在了床头。换了一个更惬意的姿势。

  「我现在还能记得那天早上,刚起床我眼皮就跳个不停,结果发现你和你爸都不见了。我在家等了半天,连班都没上。过了中午你爸才独自一人回来,他告诉我说早上起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你估计被人偷走了,他自己出去找了一个上午都没找到。听到这话,我当时就觉得天塌下来。」听到这,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老爸几百遍,没想到他居然贼喊捉贼,做到这个地步。

  「我当时在外面找了你三天,能问的人我都问了一个遍。可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后来我就去报警,那几个月镇上,县里,市里的派出所都被我跑烂了。他们也来这边调查了几次,可一点结果都没有。后来想想任谁也不会怀疑到孩子的父亲头上。」

  我不由得想到了张皓翔知道这件事时的反应,的确任何人应该都很难相信亲生父母会卖掉孩子。

  「那时候我是真的绝望,好几次都站在那水库边上,可每次想跳的时候,都好像能听见你在我背后叫我妈妈。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几个月后,我终于认清了现实,没有人能帮我,只有靠我自己。」她叙述的语气非常平淡,脸色也是一片安宁,彷佛在说别人的事。可我却把双手放到背后,拼命掐自己腰上的软肉来抑制心里的激动。

  「后来我就开始贴寻人启事,反正也没线索,就在全市范围里贴,贴了估计得有上万张吧,被城管抓了好几次。还好知道我是丢孩子的,也没怎么着我。之后偶然的机会我听县派出所说,a省打掉了一个拐卖儿童的团伙,救了十多个孩子。于是我就直接去了a省。也亏那时候老厂长人好,给我安排了停薪留职,算是没扯后腿。」

  「所以后来你就开始请假满世界找我?」

  「嗯,只要有关于拐卖儿童的消息我就去。主任给我脸色,我也不管,后来姓秦的来了,我一开始是真的没在意他安的什么心思。我当时经常连吃饭都顾不上到处打听消息,哪有空去理他。不过他的确也提供不少的情报给我,毕竟是市里来的,人脉上面是要比我广得多。」其实秦武恒能接近她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我从很早开始就已经成了她的最大软肋。

  「之后慢慢我发现他的意图后,也有意识地躲他,可毕竟他那里消息更多,为了找你,我有时候也就顾不了那么多,接着就是三年前他喝多了去宿舍欺负我那事。」说到这时,她终于露出了哀伤的神色。

  「我也不想多说这个事了,只能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我一个普通女人实在改变不了悠悠之口。何况我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不过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我就基本没怎么和姓秦的说过话。结果去年有一天,你爸喝醉了。回来就撒酒疯,最后酒后吐真言,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她越说脸色越白,喘息声也越来越大,眉头蹙起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

  我赶紧坐到她的身边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手。她扭头感激地对我笑了下。虽然有些勉强,但至少恢复了一些平静。

  「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听了你爸的话我差点就疯了,菜刀都已经握在手里。还好当时还有点理智,不然可能真的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听她说完,连我自己都微微冒了冷汗,我以为她会大哭大闹一番,但绝没想到,她居然在那一刻都起了杀心。

  「后来我就缠着他,让他告诉我你被送哪去了,结果他死活都不说,还乘机想和我离婚。我怎么可能同意,他可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你下落的人。其实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对他就没什么感情了。我和他说把你带回来,我就同意离婚,他明明那么想和我离但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所以只能僵持着。他怕我老缠着他,后来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我作为中间人,很快就明白了父亲不肯带我回来的原因。「因为他当时收了我养父母三万块钱。等你发现时,我已经当了人家好几年的儿子,你说凭他那要面子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把我带回来,就算他真的去了,我养父还算是有些势力的,又怎么会同意。」

  「你爸居然还收了钱?」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真的是无可救药了。知道真相以后,我就去了你爸的老家,你爷爷奶奶都过世了,我只能从别的亲戚那里打听线索。没想到你爸这一支虽然单薄,白家族里倒是枝繁叶茂。五服内的远亲一大把,从那时候起,我就到处找这些远方亲戚,我原本以为自己离你已经很近了,可结果还是无功而返。去年市里开了一家亲子鉴定中心,我才知道还有这回事,于是就又去求你爸。也亏了你养母有了孩子,他才算是松了口,把你带回我的身边。」她说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憋屈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是痛快了一次。

  「这些事,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啊,否则我也不会……不会那么对你。」我真的感觉这五个月简直白活了,她也白受罪了。

  结果她听完我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夹杂着几分苦涩。「其实我心里对解释这两个字已经没有信心了,何况这几个月,你别说和我说话,就连看都不想看我。我即使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原本我打算先和你培养一下感情,至少不要那么陌生。所以和你爸说,家里要稍微和睦一些,别耽误你中考。不然你爸估计都不会回来住。不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抚养权。如果我没拿到,你爸到时候一定不会让我再见你。」

  「对不起,我当时太任性了。」我再次诚恳地道歉。

  「其实你那样也算是正常反应吧,毕竟你也是这些谣言的受害者。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姓秦的来说,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话。」她一边把我当成孩子安慰,一边又似乎把我当成了成年人,很自然地就说出了自己的悲喜。

  「三年前出了那事之后,你为什么不直接辞职。何必在那里受秦武恒的骚扰,他还费尽心思地想加深这些误会。」这一点我的确没怎么想通。

  「这算是我利用他吧。」她抬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找了个自认为最贴切的说法。

  「你利用他,利用什么?」

  「你想想,我一年到头到处在找你,需要时间和钱啊。你爸从头至尾没管过这事,我只能靠那点工资了。如果我辞职,就算新的工作单位不会有流言蜚语,但想来任何一个老板也不会找一个三天两头请假的员工吧。何况这小镇上,我估计不管去哪都逃不开那些谣言。秦武恒觉得亏欠我,算是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只是再回来上班的时候就要多加班,把工作补回来。」

  听了她的解释,我终于恍然大悟,她不过只是个小镇工厂的职工,虽然做到了副主任,但长期四处奔波找人依旧需要背负巨大的经济压力。这么看来,秦武恒也算做了一点点的好事。

  「我明白了,这些年你的工资估计都搭在我身上了吧。」

  她轻咬着嘴唇,脸色微红,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嗯,你妈妈现在的确是个穷光蛋,不过你放心,妈妈肯定能养好你的。以后你就继续安心学习,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她似乎是怕我担心,赶紧表态。我本想把养父那笔钱告诉她,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挑个更合适的时机。

  「我爸当时把我卖了是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是么?」我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一句,五岁那年的巨变的确一直是我心里的结。我原本不想问得这么直接,可今天应该是得知真相的最好机会。

  她应该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件事,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神色也开始紧张起来。

  「风远,这件事我确实有愧于你爸,但事情实在有些复杂,有些话我现在也说不出口。等你成年以后妈妈再告诉你好么?你要相信妈妈真的不是坏女人。」她皱着眉组织了很久的语言,随后忐忑地征求着我的意见。

  虽然没有得到答案有些遗憾,但现在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让她为难。只要她不愿意做的事,我都不会去逼她。

  「没事,妈开不了口就算了,你肯定不是坏女人,你是这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女人。」

  我说得兴起,第一次当面夸了她,她的脸逐渐由淡粉转成了一抹红云,抿着嘴笑了起来。

  「你也是这世界上最帅最好的儿子。」

  她说完后我们彼此就像两个熟透的番茄,尴尬之下全是满满的甜蜜。

  「刚刚的问题没给你答复,你再问别的吧,今天你想知道什么,妈妈都会告诉你的。」她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我,笑得很甜,像是藏了蜜,让我整个人的心都暖洋洋的。

  其实我感觉这样的对话似乎已经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对峙,可有些疙瘩如果不解开,可能真的会影响到我们日后的相处。所以我想了想,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你能给我看下你包里的东西么?」

  「我的包?你去拿来吧。」她只是惊讶了很短的一瞬,随后就恢复了常态。

  我跑到客厅拿起那个黑包,又回到卧室放在了床上。

  「你自己看吧,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坦荡地笑着,从头至尾没有丝毫的动作。

  可我却显得有些紧张,毕竟这个包早在几个月前就让我好奇不已,但她无畏的表情的确给了我很大的鼓舞。

  我缓缓拉开了拉链,先从里面拿出了那柄匕首,带着敬畏的心放到了一边。随后又从一侧摸出了一叠7寸的照片,这个我上次倒是没有摸到。摊开一看,

  里面是个小男孩,带着绒球的帽子,穿着黑色的小棉袄。手里握着根小竹辫,正对着镜头傻乐,就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

  她看我拿出了照片,也从中抽了一张放在眼前。嘴角很自然地就随着照片中的我提了上去。我这时才发现,这一堆照片都是一样的。

  「这张照片,你可能都没印象了吧,这是你四岁时候拍的,那时候你还是胖嘟嘟的小圆脸,特别的可爱。这照片我印了很多张,去的每个地方都会留下一张,拜托他们有消息就联系我。」

  我这时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觉得很感动,又觉得有些尴尬。因为这张照片上我的表情实在太二了。可托我老妈的福,居然还广泛流传了。

  「可爱么,我怎么觉得这么傻啊。」没想到我一说完她下意识地就回了我一句。

  「你才傻呢,白白胖胖,多可爱的小男……哦,不是,妈妈不是说你现在傻,是说……」她自觉失语,赶紧摆摆手,灵动的大眼睛满着慌张,语无伦次地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小女孩般的可爱表情,简直和唐烁有得一拼。

  「我懂你的意思,你儿子以前不傻,现在也不傻,小时候是可爱,现在是帅,对吧。」我打断她笑着自吹自擂了一波。可她听了居然笑得很开心,同时还很认真地给我回了一个「对!」

  看来谁都不能说她儿子不好,包括我自己。

  我转手又去包里把上次摸的那一叠「名片」拿了出来。摊开一看立马就傻了,随后眼睛发涩,心里发酸。

  手里这厚厚的一叠居然都是火车票。我一张张划过,各式各样天南海北,千奇百怪的地名逐一出现在我的眼前。越划就越觉得这些薄薄的纸片厚重难当。她一个弱女子这些年居然走过了大半个国家,这其中的艰难我真的无法想象。

  「妈!」我哽咽地喊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听到我喊这个字,心里似乎就特别美,笑得也更加甜。她伸出手磨蹭着我的脸,把那几滴没藏住的眼泪都擦干。

  「好了,别哭了,就几张火车票有什么好哭的。我收着它们就是给自己提气用的,想着都找了这么多地方了,也不差下一个。」她看我依旧一脸悲切,转了转眼珠岔了个话题。

  「对了,你知道么?其实我知道真相后,第三个跑的远方亲戚就是你的养父母。」

  我一听,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怎么会呢,我养父母从来没提过这事。」

  「他们当然没提,因为我压根就没找到你们。我当时拿到的地址是y市的。可你们已经搬走了,那城市实在没什么人情味。周围的好多邻居居然都不知道搬走的人是谁。我在哪里整整呆了五天,也没找到你们搬去哪了,只好先回去了。」

  我点点头,其实自己早就应该预料到了。

  「我养父七年前就因为工作调动去了县里,我们早就没在那住了。」

  「可惜我不知道,明明当时和你只隔了几十公里,但就是没办法见到,命运真爱捉弄人。」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万分感慨。她出神了片刻低头后发现我正拿着那张百惠酒店的房卡发呆。

  「怎么了?」

  「我……我之前看到你和秦武恒进了这家酒店。」我紧紧握着这张房卡,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刚刚的感动让我一时间都忘了这段痛苦的回忆。

  我大着胆子说出了实情,却不敢看她的脸,我发自内心的害怕她会露出心虚或是慌乱的表情。

  「哦?什么时候的事?」她的语气倒是相当地自然和轻快,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有所异常。

  「就是一个半月前的周末。」

  「那你当时怎么没叫……哦,我知道了,难怪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对我越来越冷淡。亏我琢磨了那么久,原来是因为这事。哼!我就知道坐他的车准没好事。」

  她长吁短叹地抱怨着。可我原本关心的注意点却瞬间都被她那声「哼」转移走了。因为她原本声音就偏嫩还带点甜,再加上这拖长鼻音用力发出第四声的

  「哼」,简直就像是动漫里小萝莉发脾气时候的配音,实在是可爱得过分。当时我自然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就因为她这招牌式的哼,我得受多少累。

  「这张房卡的事呢,妈妈今天就先不告诉你,因为有些事看到会比听到更令人信服。」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在挑眉抱怨了一通后,居然不慌不忙地给我卖了个关子。

  我茫然地「嗯」了一声,既然她表现得如此磊落,我又何必再计较一时呢。更何况今晚她给我的冲击已经够多了。

  「好了,妈妈说完了,该轮到你了,你在他们家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也给我讲讲吧。」她说着脱了鞋,往里躺了躺,给我留出了一块位置。

  我挠了挠头,有些害羞地爬上床靠在她的身边。之后,我便从养父的关心,养母的冷淡,师傅的严厉,师兄的照顾一点一滴地把这九年的生活说给她听。

  这晚我们不知道聊了多久,但似乎怎么说也说不够。直到凌晨两三点,我们才彼此依靠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上午十点,父亲如约而至,他的双眼黑了一大圈,看来昨晚是没睡好。走程序时父亲基本没怎么说过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离开民政局后,父亲转头看了我们一眼,费了半天的劲终于挤出一句,「各自保重吧,风远你有空的时候多回来看看。」接着转身就准备走,但她却叫住了父亲。

  「俊和,当年骗了你虽然不是我的意思,但终究是我的错,只是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没有对不起过你。」

  父亲盯着她看了良久,默默叹了口气。「好好照顾儿子,这小子比我有出息。」

  「嗯,我会的。」

  他们两人寥寥数语就给这段十五年的婚途划上了句点。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在心里后悔了。也许秦武恒说得对,父亲是真的配不上她。

  尘埃落定后,我们转身没走多远,突然一个人影闪到了面前。

  「我能和风远说两句话么。」曼文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她如此谦卑的口吻。

  她微微皱眉,神色复杂地看了曼文许久,最后对我点了点头,走到了一边。

  我尴尬地看着依旧浓妆艳抹的曼文,不知道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风远,你妈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别看你爸那样,他心里估计已经有点后悔了,昨晚他可是一夜没睡,我知道这事你爸做得不地道。但他这个人本质还是好的,你千万别记恨他好不好。」曼文一副讨好的语气,生怕我和父亲会结下梁子。

  「曼文阿姨,你放心吧,不管怎么说血缘关系还在,我说过会给他养老送终的。」

  「嗯,阿姨相信你,还有这张卡你拿着。阿姨命不好,不能有你这么好的儿子,这笔钱就算是我们给你的抚养费。你也别推辞,毕竟于情于理这都是你应该要的。」曼文一把抓住我的手,把卡塞了进去,然后又赶紧合上我的手掌。

  我其实并不想要,但又不想因为这个伤了她和父亲的心。

  「我知道了,你替我谢谢他。曼文阿姨,以后就麻烦你照顾我爸了,可能的话尽早生个孩子,他这人其实挺在乎这事,而且重男轻女,到时候要是有啥矛盾,你多担待吧。」

  我觉得自己只是很平常地交待了几句应该说的,可没想到曼文居然哭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流下的眼泪在粉底里淌了一条沟。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早熟,句句都说到人心坎里。别说你爸,连我都想把你抢过来。放心吧,你父亲那脾气阿姨摸得透透的,不会有矛盾的。总之你只要有空就多回来看看,这里也是你一个家。」

  「嗯,回吧阿姨,我走了。」或许曼文和父亲才是真正般配的一对。于是最后一刻我给了她一个爽朗的笑容,既然事情都已经结束,那么我们就都放下负担,轻松面对未来吧。

  「她和你说什么了啊。」我刚走到她面前,她就迫不急待地问我。

  我拿起手里的卡塞进她手里,「我的抚养费。」

  她看着卡,半天没说话,最后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她应该是个比我更好的女人吧。」

  我拿过她手里的卡,塞进了她的包里。

  「别胡思乱想了,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女人,是父亲配不上你。」

  她扭头看了我一眼,慢慢笑了起来。看见她笑了,我原本故作深沉的脸自然也绷不住了。

  在镇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她就神秘兮兮地拉着我上了市里的公交车。在她的带领下,我们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百惠酒店。

  进了那扇四翼旋转门后,她看了眼前台挂钟的时间。

  「看来时间还早。」

  「什么时间还早啊?」

  她没回答,只是对我笑了笑,随后便拉着我手进了vip电梯。有那张房卡在手,看来这酒店对她来说是畅通无阻的。

  电梯直接在最顶层停了下来,我像是刚入城的乡巴佬,踩着厚实的土耳其拉花地毯跟着她穿过整个走廊,停在一扇双开的鎏金红木大门前。

  看这架势,难道还是个总统套房?

  我飘逸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归位,大门已经被打开了。走进去的那一刻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说的真对,有些事看到远比听到更有说服力,并且更加让人感到震撼。

  我的心情由惊讶到感动继而转为沉重。眼前最大的那面墙壁上,四个金色的亚克力闪光字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寻子联盟!」

  「别傻站着,进来看看。」她拽着我的手,把我拖进了房间里。这座套房相当大,但却一点也没有总套该有的奢华,目前所在的大厅完全就是一间会议室的装扮。可容纳将近二十人的会议桌,演讲台,幕布投影,还有一块支架的挂式手写白板。

  除了寻子联盟四个字外,剩下两面墙其中一面都是五颜六色的标语。

  「不抛弃,不放弃!」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结果。」

  「找了十年就不在乎再找十年。」

  而另一面墙上贴满了孩子的照片,而我自己那张傻乎乎的童照则被贴在了正中央。

  在她的指引下,我又分别进了周围几个卧房。

  「这间是资料室,这间是谈心室,这间是游戏室,这间是发泄室。」

  「还有游戏室?」看这满地草绿色软垫和一旁整整齐齐的各项游戏道具,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我们会经常组织游戏,为的就是短暂分散父母心里的痛苦,并且加强彼此的交流,让每个人都不会觉得那么孤独。毕竟孤独和无助是寻子过程中最常出现的负面情绪。而这个发泄室顾名思义就是给那些情绪压抑的父母哭泣或者呐喊的。我也进去过不少次,效果还可以。」她就这样用最轻松的表情说出了她生命中最痛苦的事。

  「所以,这个联盟是你创的?」

  「应该说是我和陈姐也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一起创的,她是会长,我是副会长。不过资金方面肯定是她负责的,我主要负责组织活动还有招募新的成员。」她端正地坐直了身体,倒是很有几分领导的架势。

  「怎么会想起来做这个事呢。」

  「这说来就话长了,这里的老板叫陈珺,是秦武恒的朋友,她的女儿是六年前走失的,当时还只有四岁。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秦武恒把我介绍给了她。我也算是过来人,就陪了她一段时间帮她缓了过来。毕竟是同病相怜慢慢我们就熟悉了,之后她听说别的省有人组织了这种协会,所以就鼓动我做了这件事。这个总统套房是她专门改建的基地,我和她一人持有一张房卡。」

  我如梦初醒般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九年的时间她不仅自己在找孩子,还在鼓励着别人,我真为有这样的母亲而由衷地自豪。

  「虽然我找到了你,但我觉得这个联盟还是要继续维持下去。所以那天我也是过来组织活动的,只是半路上遇到秦武恒,他说他来找陈姐有事,让我搭车。当时时间上有点赶,所以就和他一起过来了,没想到居然被你看见了。」

  在目睹了这一切后,秦武恒那孙子在我心里根本都不算事。我迫切地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个地方的故事。

  「你们现在有多少会员了啊?」

  「登记在册的有三十四个,经常来参加活动的有二十一个,还有十三个离得比较远,或者是长期在外找。一般都是电话交流多些。」她如数家珍的和我说着。

  「那这些年找回来的多么?」

  听完这个问题,她原本温柔的表情顿时被失落所掩盖,缓缓地摇了摇头。

  「加上你,只找回来4个,其中一个回来时还少了一个肾。」

  我被这样的结果压抑得说不出话来,可想而知在这样辽阔的土地上,找一个孩子真的比大海捞针还难。

  就在我们母子俩伤春悲秋的时候,套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我抬眼望去,来者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身材匀称,穿着干练的直筒商务西装,脚下踩着一双镂空细高跟,虽然长相上有些中规中矩,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整个人的造型配上精致的短发显得特别盛气凌人。

  「陈姐你来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白风远。」她笑着站起身,一脸骄傲地把我拉到陈姐面前。当妈妈和她站在一起时,简直就是女神和女王。

  「陈姐,哦不,陈阿姨好。」在这种环境下见面对我来说的确有些别扭。

  「哎呀,还真是个小帅哥。我说你不会骗我吧,这真的是你儿子?怎么看着像你弟弟似的。」她来回打量了我好几眼,随后又对她半开起了玩笑。

  「陈姐,你就别逗我了。」她红着脸看了我一眼,有些埋怨地回了一句。

  陈珺围着我从头到脚不断扫过,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嘴里也念叨着。「挺好,真的挺好,能找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就开始发红,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先一步上去把陈珺抱在了怀里。

  「陈姐,没事的,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陈珺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我被她突然变化的情绪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远处躲了躲。

  「我昨晚又梦到我女儿了,六年了,房间里的东西我都换了一个遍,但我还是会在家里看到她的影子,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你能撑下去的陈姐,我不是也找了九年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然然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么……」她轻拍着陈珺的背,低声细语地安慰着。

  虽说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但陈珺从刚刚的女王范跌下神坛的速度也太快了,从陈珺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她曾经在这所套房里的影子。

  「小远,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看阿姨的笑话。」陈珺冷静下来之后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阿姨您别太难过,您一定可以找到女儿的。」刚刚的一幕的确让我很受震动,但碍于自己的身份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珺点点头,随后又重重地「嗯」了一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你们待会再和其他会员见见面?」陈珺转而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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