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约翰和杰西来到神社后第一次见到双子以外的人——被杰西埋了的那个青年除外。

领头的老人便是这夕暮村的村长，看起来就是随处可见的和蔼老人，他亲切地问候他们在这里住得是否习惯，不动声色地询问着他们的来历。跟在老人身后的有四名健壮青年男子和一名中年妇女，他们脸上带着和村长同样的微笑，对他们一副很热情的样子。但在杰西他们看来那亲切的笑容过于扭曲了。

“放心吧，仪式会正常举行。”霸王冷冰冰地出言打断他们的殷勤，毫不掩饰对村民以至村子的厌恶转身就走。

敏锐地察觉到霸王情绪的杰西也破天荒地没挂着他标志性的营业微笑，在他眼里这群村民已经宣判了死亡，看到村长接近有些不知所措的十代，他走过去正好挡在十代身前：“你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吧？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您……”顶着取材的名头将村长一行人拉到一旁，隐蔽地朝约翰做了个手势。

即使关系再差，他们也是兄弟。约翰拉住十代的手回到神社本殿，在和杰西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

纸上只叮嘱了约翰绝对不能离开双子任何一个人，以及好好保管铃铛。

“铃铛？”约翰求助地看向双子，而他俩也没什么头绪的样子。

十代挠了挠头，突然一个东西顺着他的动作掉落在了地上，那是一个似乎哪里都能见到的很普通的铃铛，只是铃铛的表面似乎刻着什么他们都没有见过的奇妙花纹，，十代捡起来一脸茫然地朝约翰看去，显然他对这个东西完全没有印象：“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的？”

“大哥既然说了那这个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十代伸出手来。”约翰接过铃铛，将红绳缠绕在十代左手手腕上系好，还扯了扯确认不会轻易掉下后，握住他的手，而后看向霸王，“关于仪式的详况你们知道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十代先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一旁的霸王则一脸平淡地陈述：“初日是持续的交配，在本殿的结界里会保证我们妊娠，然后在那里一直待到生下孩子，被神吞噬，仪式才算真正完成。”

所谓的神子，不过是持续的储备粮罢了。霸王的话里透露着毫无道理的现实，约翰皱起眉头询问：“如果不举行的话？”

“他们不会允许的。”十代紧紧地抱着约翰的手臂，“村里的大家不会允许的。”

“仪式的举行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霸王注视了十代一会儿移开视线，本殿深处的神像仿佛在透过帷幕观察着他们，并且在向他们招手，无声地呼唤着他们。

“我倒是在想——仪式之前做到最后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杰西已经赶走了村民回到他们面前，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一部分谈话，他看上去对于自己的提议跃跃欲试。

“只会让仪式提前，还会引来不洁的东西。”

杰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走到霸王身边揽住他的肩膀，不容他逃脱地贴近，嘴唇碰着他隐藏在发间的耳朵，对方的身体在那一瞬明显颤抖了一下，双子的敏感带也几乎相同，杰西挑起嘴角朝着他的耳廓吐气：“那也只是流传下来的说法吧？不实际试试看的话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开玩笑的。”早有准备地挡下对方的肘击，他笑眯眯地拉开了距离。可他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霸王问道。

“当然是演绎无辜的受害者啦，我只是个来取材的游客，什——么都不知道哦？”杰西朝他眨了眨眼。

之后的几天意外地风平浪静，没有不长眼的村民来打搅，爱挑逗人的神明大人也没再出现，但所有人都在紧张戒备着仪式的到来。

终于到了双子的生日当天。

从醒来的瞬间开始空气中就漂浮着一丝诡谲的气氛，走到哪里都好像被人盯着似的，让人浑身不舒坦。

杰西自然是对此相当不满，走到神社外，只见前几日只在傍晚起的迷雾在今天从早上就一直聚集在神社周围，将神社整个都包裹住，可视距离大概只有五六米。这样的情况也算是意料之中，杰西提着铁锹刚打算走出去就被霸王喊住。

先前他们已经交换过了现有的信息，能够看到幽灵的人只有杰西，只能让他来进行计划的实施，约翰和十代作为仪式的祭品必须留在本殿，霸王则是负责守护他们——尽管究竟会发生什么他们还不知道。

“怎么了霸王？是来给我告别之吻的吗？”杰西脸上挂着平时的笑容，只有看向霸王的时候眼里会多一丝真切的笑意，他说着靠近霸王，低下头去慢慢地凑近……然后偏过脑袋在霸王脸颊落下一吻，轻柔得仿佛没有接触到一样。

向来冷静的霸王竟然漏了一丝慌乱，又很快平复下心情看了杰西一会儿：“快去快回。”

喀，铁锹碰到硬物的声音。

杰西蹲下身去拨开砂土露出掩埋在底下的苍白的骨头，是属于身旁幽灵的躯干部分，身上穿着的衣物早就腐烂得辨认不出样式，但在骨头上胡乱地贴着常见的符纸，之前挖掘出来的部分上也都贴着同样的东西，最早约翰让他挖出来的头骨上倒是没有。据约翰所说，村民从外界请来的某位灵能力者给出了“将诅咒效力抑制到最小的方法”，那便是将最亲近之人的尸骸分别贴上他提供的符纸埋在神社周边，位置也是灵能力者指定的，这样就构建起了一个结界将诅咒束缚在了神社范围。并且为了阻止神子的力量将他的头部放在结界正中央的神社内，身体则压制在由众多怨灵徘徊的祠堂里。

杰西一脸嫌弃地把骨头从土里挖出来，接着他的脸色变青，因为挖出来的脊椎部分竟然少了一截，他又仔细地往四周和更深处搜寻了一番还是没有结果。只是为了解除结界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可一旦扯上怪力乱神的事情，偏偏是约翰的骨头缺失了一部分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就算问那个电波的幽灵也得不到回答。杰西咂了下嘴，带着骨头径直去了祠堂。

这片迷雾阻挡了人类的视线却阻挡不了精灵的，在幽灵那只叫做卢比的非生物带领下杰西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而在踏入祠堂的一瞬，杰西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异常的沉重感。仿佛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向他压过来一样，他试着动了动手臂却没有任何阻力，那只是精神上的压迫。他深呼吸几下，去打开里面的柜子，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区别——杰西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视线凝在了悬在半空中像是被什么支撑着的头骨上。

本来只是趁着假期加深和霸王的感情，怎么会成了超绝灵异体验呢。

杰西不禁苦笑起来，饶是他连续面对超自然的现象也有点扛不住。

幽灵痴痴地望着那具没有脑袋的身体，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却直直地穿了过去，不仅如此还被莫名的力量灼伤了手，原本就半透明的身体更薄弱了几分。

“喂。”杰西出声。

幽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视线一刻都没有从对方身上离开：“你能把那些钉子拔下来吗？他很怕疼的。”

如果是完全无关的人提出来他绝对是不会理睬的。杰西走上前检查了一下钉子贯穿的部位，只是看着就觉得非常痛，尝试着触碰并没有像幽灵那样的反应，但钉子牢牢地被穿进了柜子的另一边，不是简单就能取下来的。

杰西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扎进手腕上方的木板，好在柜子的材质并不是那么的牢固，在长时间的放置下也变得松软，并不怎么费力就把它切割开来，匕首把绕着钉子的一圈木板切割开，身体失去了支撑顺势跌进了他的怀抱，真的非常柔软，和抱着霸王或是十代时的感觉没什么区别，杰西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空缺的脖子看，专心地把剩下的木板一点一点削掉，只是要拔掉钉子他有些无法下手。

“这些钉子污染了他。”幽灵凑近过来仔细观察着他手腕上的钉子，紧皱起眉头，“拔掉吧。”

“拔掉是……就这么拔？”摩挲着钉子和肌肤贴合的部位，杰西挑了挑眉，试着捏着钉子往外用力，意外的很容易就拔了出来，钉子掉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手腕上的创口没有任何的血迹，并且被钉子穿透的洞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其他部位也同样，很快就恢复到什么伤痕都没有的状态。如果他的头能装回来说不定就能复活呢。杰西胡乱地想着，收紧了拥抱着身体的双臂想当然地转头问幽灵：“要把他带回神社吗？”

幽灵摇头否决，他久久注视着对方，长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虽然知道十代有着神明的力量，但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我也不过是个因为十代而留存在这里的毫无力量的幽灵……卢比？”紫色的精灵出现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轻轻蹭着，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只能靠你们带他走了，我能做的只有引导到这里。”幽灵无奈地耸了耸肩，“他的头还不知道在哪里……”

“那个我倒是知道。”杰西出声，他实在觉得断裂处暴露在外面怪难受的，于是扯了自己的围巾给身体围上遮挡住，松开了紧皱着的眉头，“放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把头和身体接上他能复活吗？”

幽灵被这一问震住，显然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下意识地想否定却因为十代的特别而无法下结论。

“我死掉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恢复意识的，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年，十代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也不清楚。”说着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脸色顿时更加苍白，“如果说——他还活着的话……”话语无法继续下去，幽灵半透明的身体产生了电视噪音一样的现象，声音也随之变得断断续续，或许是因为结界的消失让他无法保持现在的姿态，没过多久祠堂里就只剩下杰西“一个人”了。

杰西当然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因为是他人的事情，杰西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再怎么相似，他们是不同的人，更不会继续同样的经历。

“也不能把他留在这吧。”杰西喃喃自语道。他甚至想着干脆一把火烧个干净让俩人赶紧成佛，但视线一触碰到“十代”的身体，一股难以言喻的臣服感便笼罩他的全身，无法做出任何伤害对方的事情，也只好就此作罢。他提起装着人骨的编织袋绕在手臂上系了个结，然后小心翼翼地横抱起这具冰冷的身体。

结界消失之后的竹林里雾气更加浓重，明明还在白日天色却昏沉得可怕。每走一步，雾气就仿佛侵入身体一样，刺骨的冰冷从指尖蔓延开来，杰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提了提挂在手臂上的编织袋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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