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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炭】両成敗でいい訳がない,4

[db:作者] 2025-07-19 02:22 5hhhhh 4750 ℃

  这个暑假结束后,炭治郎报名了家附近的剑道学习班,并且开始饲养金鱼。关于这条黑色的金鱼该叫什么他有向无惨征求意见,毕竟上弦们的名字听起来尽管有点中二但好歹多少能从中感受到起名的品味。

  但无惨却似乎没有把脑力花在这上面的兴趣,仅仅只是歪着头回了一句:“黑炭?”

  唉,黑炭就黑炭吧。黑炭从狭小拥挤的夜市金鱼池中换到他们家的透明鱼缸里,仍然在用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游来摆去。

  五年级的秋天里,炭治郎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感了冒。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时无惨差点没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不然就是炭治郎终于改掉了在说谎时会发生表情扭曲的习惯。不管怎么说作为监护人他都应该去看看。所以他当即自主下班驱车前往小学,本以为是要接回家里,没想到炭治郎是真的发了低烧,已经有点神智模糊,只好直接送往医院。

  炭治郎从小身强体壮,变天不过打个喷嚏,花粉和过敏统统免疫,以至于无惨对儿童这一概念有了很错误的认知。诊断结果是流行性病毒感冒——据学校的保健老师所言,大概是因为炭治郎热爱帮助同学、见义勇为,一周内护送了三个都倒下于此次感冒大潮中的学生到保健室来。

  这一次的病毒似乎相当厉害,不止儿科,医院的门诊部都已经人满为患了。一番紧急处置和药物发放后,实际上症状较轻的炭治郎被划分到情形有变再就医的范畴,遣送回家。而无惨也终于有机会请了他暗暗憧憬过的“孩子生病假”。

  然而也许真的是笨蛋不会感冒,当天吃过药后在床上晕晕乎乎躺了几个小时后,炭治郎的状态就阶段性的恢复过来了。饿醒了的他在黑暗之中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发现自己不仅被换上了睡衣,还有人在床头给他放了杯水。水尚还有些温度,喝了一口后干涩嘶哑的喉咙终于没那么难受了,他有了摸着黑爬起来去找点吃的力气。

  没有光线炭治郎也能十分熟练避开房间中所有的姆明玩偶,可出了房间后却发现他们的家里竟然也没开灯。到处都很暗,只有厨房的方向有些光。一个纳闷又思考迟滞的炭治郎就好像被灯光引诱的飞虫一样,跟随着本能一路扶着墙走了进去,然后他看到了一面如地狱般的光景:

  红,红,红,遍处是红。灼眼的颜色之中,形貌最惨烈的是一个几乎上半身全都溅满了红色粘稠液体的无惨,而这个仿佛恶鬼回魂的无惨现在正对一口装满了不明物体的平底锅怒目而视。

  炭治郎被吓得彻底清醒过来:“你终于……杀人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大而愤怒的:“没有!!”

  无惨怒目而视的对象从平底锅切换至他身上,在关心这个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事的耐操崽子之前他选择空挥着同样沾满赤红的锅铲以主张自己的怒火:“终于是什么意思,你一直很期待我犯罪吗?!”

  突如其来的放心却让炭治郎一下子失去了大半的力气,只能趴在门边上,向调理台那头的无惨惊恐地问道:“那这是什么啊?血吗?!”

  “是番茄酱!”

  无惨用像石头一样的声音生硬地反驳了他。这下炭治郎才发现这个男人可能是在恼羞成怒。一种莫名的强烈情绪突然流入他的身体,促使着他迈出了脚步到无惨身边去,观察这幅惨状的中心到底有什么。

  血色风暴的中心正是平底锅中的不明物体,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一切的原因。它被铺满赤红却仍不掩其本身的焦黑,粘粘稠稠流淌的液体下有着颗粒状的物体和……破碎的蛋皮。

  “……这是?”

  “……蛋包饭。”

  他身边的这个大人悻悻地回答。不对吧,这是失败的蛋包饭才对。

  往日里幸灾乐祸与被幸灾乐祸的角色瞬间调转了。尽管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炭治郎中气十足地捧腹大笑起来,用因狂笑不止而断断续续的声音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全无做饭的才能!!”

  无惨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狂跳,但是现实胜于雄辩,他只能屈辱的接受来自一个五年级小学生的嘲讽。

  炭治郎擦掉了几颗笑出来的眼泪,接过了无惨手中的锅铲后就开始着手把他没用的爸驱赶出厨房:“哎哎,你还是不要再添乱了,先去洗个澡吧。”

  虽然身为大人的自尊让无惨不能接受让生病的小孩一个人清理厨房,但身上到处粘粘的确实很难受。他皱着眉,在退出厨房前重重叮嘱道:“这些你先放着,待会我来收拾。”

  然而炭治郎是什么人,他是每家都会希望能有一台的家务全能型小孩,生一点小病似乎也没影响他发挥功能。等无惨换下被番茄酱污染的衣物、洗了个清清爽爽出来时,炭治郎竟然正在把一锅粥端上他们的餐桌。

  掀开锅一看,粥里有野菜也有肉,营养丰富,香气十足,小葱点缀十分好看。这才是无惨所知道的食物。说真的,他在真正尝试做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厨艺手腕竟能凄惨至此。

  还在生闷气的无惨去厨房里拿碗筷,在发现厨房中的大体痕迹都已经简单清理完毕时心情更差了。他出来先把还打算忙活的炭治郎按在餐桌边坐下,接着放下餐具,主动开始给两人的碗里盛粥。

  并非完全没有病人的自觉的炭治郎乖乖地坐下,等待他的那一份被放在面前。还热的粥不好马上入口,他用调羹舀起一勺后花了一点时间来吹,边吹边向落座于自己对面的无惨问道:

  “第一次挑战为什么不做蛋炒饭呢,蛋包饭可不好做。”

  这个大男人臭着脸,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之前听下属里有孩子的女性员工说她在孩子感冒时做了蛋包饭。”

  “所以你也就想试试?就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她说蛋皮上面可以写‘亲亲宝贝♡快点好起来’。”

  炭治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放下了调羹,深呼吸两三次后终于能够用平静的声音说:“……你没成功太好了。”

  无惨哼了一声。餐桌上很快只剩下调羹与瓷碗之间碰撞发出的声音。结束了这场比往常稍迟的晚餐后,他主动站了起来,“我来洗吧。你先去吃个药,然后洗个澡。”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炭治郎当然也不会拒绝这份好意。按医嘱吃下相应分量的药片后,他带着一个已经被温暖起来的胃,用比平常要虚浮很多的脚步趿拉着拖鞋走向浴室。药物的副作用和氤氲的温暖水汽使意识再度模糊昏沉起来,爬出浴缸比平时要困难得多。

  等无惨一番业务不熟练但绝不留死角的清理行动结束时,耽搁了很久的炭治郎也才刚刚从浴室里出来,正在沙发上翻书包里的东西。

  无惨一边擦干手一边走过去问:“你找什么?”

  他儿子的动作较之前相比明显迟缓了起来,平时总是精神劲十足的双眼现在正困扰地努力也睁不太开,连声音都粘连了许多:“作业……”倒是少见的真的像个小孩子了。

  真拿这家伙没办法。无惨叹气,抬起双手交叉在胸前,“我去跟你的老师们讲。你今天还是先休息吧。”

  炭治郎犹豫了一番,但是眼皮不受控制得越来越重,所以犹豫着、犹豫着,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他将自己儿子打横抱起来,打算送进房间。五年级的小学生要抱起来已经没那么容易了,好在浑身倦怠不已的炭治郎这一次很配合,虽然已经快要睡着,但把双手都挂在了他脖子上,搬起来没那么费劲。难得给了他一点做爸爸的实感。

  走进炭治郎的房间时,他依旧没有开灯,靠着略微优于常人的夜间视力跨过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杂物,接近了炭治郎的床边。抽出右手掀开被子后,他本打算尽快放下,却因改变体势后突然拉近的距离上能嗅到的沐浴露味道而骤然停顿下来。那是与自己相同的味道。对他人而言,他们一定散发着同样的味道,是从同一个家之中走出来的、分明是不同的两个却拥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相近个体。

  明明今世已不再被食人的冲动所囚,但不知为何他的眼却突然离不开此刻正靠在他肩头的孩童的脖颈。仿佛轻易就能折断的脆弱,未经历过伤痕与标记的洁白,尚未完全成长的肢体之中那潜藏着亚当的苹果的部分。

  昏昏欲睡的眼打开了半条缝,是赫灼的颜色。炭治郎毫无所觉的声音在问他:“怎么了,无惨?”

  然后炭治郎就被摔在了棉被上,整个人差点被摔了个清醒。他立马发出了一声抗议的痛呼,但无惨手脚迅速地把他塞进了被子里,整位盖被压实一气呵成,晚安也没有忘记说,随后立即退出了他的房间,把门关得震天响。炭治郎不是不莫名其妙,但他的意识再度被黑暗吞没、陷入沉眠,并不知道当晚无惨花了很久坐在沙发上反省,但自己也搞不懂自己该反省什么。

  

  无惨开始突发性的频繁联系他的女友们。这个频繁是相比过去而言的,实际上因为女友太多,所以他的频率增加分摊到每一个人身上也就是增加了那么一次两次而已。但原本若即若离、如高天之月一般的男人,突然有一天主动降落到自己身边来,自然是不会有不为此而高兴的女人。

  这对无惨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世界运转法则之一。但不知为何,其中也有人跟他提了分手:“怎么说呢,虽然之前就这么想了但最近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您的心,并没有在我身上吧?”

  说了类似的话后便离他而去的女人不止一个两个。他会表示遗憾,但也不会拦着。毕竟连无惨自己都有意识到,最近在床榻之间时,他会仔细观察女人的脖颈。只是谁都没有唤醒过他的食欲。那种吞吃殆尽的诉求隐藏在他深深的本能之中,被优秀的皮囊包裹、被得体的举止遮掩,但即使转世重生,他的灵魂也没有可能摆脱长达千年的食人生涯。

  说到底,他并没有居高临下地指出炭治郎太过拘泥于前世的资格。因为他也一样,被名为前世的幽灵凭依着。事后的无惨坐在床边一边抽烟一边看高层酒店落地窗外的月亮思考,如果不记得这些的话是否能一身轻松的生而为人。

  但仔细想想,那样他大概就会心安理得的继续做他的烂人,跟现在没什么两样。只是说不定,他不会选择留下那个周末送到他家中来的惊喜礼物。

  命运的可能性就是这么深奥幽微。他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碾灭只抽了一半的烟,随后抓住从身后环住他的腰的女人的手,任肢体再次沉入柔软的床褥的海洋。

  他的儿子并不迟钝,没用很久就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胃已经被栓牢的无惨到底还是要回家吃饭。炭治郎逮住了其中一个机会,抓到了这个吃完就马上穿上外套准备出门的男人,问:“你最近怎么老夜不归宿?”

  “……你是我妈吗?”

  无惨,被自己儿子的母性刺中要害的次数不止一次两次者是也。但作为两人之间那个占尽社会地位优势的大人,他完全可以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轻松回避掉,“小孩子不要过问大人的事。”

  炭治郎可不乐意了起来。他不能不在意,毕竟有一件事始终叫他非常挂心:“你……该不会想给我找个新妈吧?”

  看他这忧心忡忡的模样,大概是真的很担心无惨有没有打算用爱情的坟墓祸害其他可怜人。

  无惨噎得差点一口饭倒流。他原地猛咳了好几声,随后在满脸嫌弃的炭治郎的拍背服务下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整个玄关都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直到他儿子生气了开始变拍背为猛锤时才消停,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问:“那你想要吗?”

  炭治郎皱起眉来,踮起脚抓住了他的衣领,努力把他刚穿上的外套扒下来。他确实在很严肃地想阻止无惨出门:“不是想要不想要的问题……不我个人确实不想要并且强烈建议你不要。我知道你每次回来身上的香水味都不同,你到底在想什么?脚踏多条船会翻的!”

  而他则似笑非笑地把自己的衣领拉回去,“听起来像你知道我去干了些什么。”

  炭治郎眨了眨眼,意识到了无惨在指什么后脸颊一红。是的,他的年纪不至于不知道无惨离家的夜晚都在干什么,但年轻人到底还是脸皮嫩。这个孩子用不高兴的神情遮掩掉漫上脸颊的颜色,用小了点的声音略带担忧地说:“不要把我当小孩看啊……我是说真的,你管好自己吧!要是遭报应我可不管哦?”

  无惨推开他们家的门,用嗤笑和关门声回答他:“原话还给你。你做你的作业去吧。”

  然而就连炭治郎也没想到他的话会这么快应验。

  那个女人是少数没能跟他和平分手的女友中的一人。从一开始她就非常激进地渴求着无惨的目光,不允许他转移分毫。正是这份偏执使他提出了再也不见,而对方激怒攻心,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或者说,就是因为正在大庭广众之下才——上演了一出极其常见的狗血戏码。而当时无惨只是很冷静地拿出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水,心想能不能快点结束。

  他印象比较深的是那天回家之后炭治郎问他怎么回事,他还有心情回答说这就叫潮到出水的型男。

  是他小看了女人的执念。人类真恐怖。不过转头一想无惨为了安安全全晒个太阳也是坚持了一千多年,执着二字的力量确实惊人。

  到底是出于强烈的爱还是出于强烈的恨呢,总而言之这位女性坚持追踪他的行踪、收集他的信息,并时不时对他进行一些最初时还相当不痛不痒的骚扰(不痛不痛到很多次他都以为是别的女友的小情绪)。但这种骚扰随着他与女友们游戏频率的提高而静静开始延烧,在他自己都没留意到的时候竟然就直接升到了动手一级——她戴着帽子、墨镜与口罩,严严实实地出现在繁华的街角,然后捅了正无知无觉地与她擦身而过的他一刀。

  那真的很痛,他转生成人之后再也没有试过这么痛!总之在如烈火般燃烧起来的疼痛之中,无惨不可置信地捂着汩汩流血的腹部倒了下去,脑子里只剩几个大字:小王八羔子乌鸦嘴要不要这么灵!!

  那个女人很快被好心的路人们控制住了,但即使被控制住后也仍在向他喷吐一些蕴含着激烈感情的诅咒字眼,可他已经渐渐听不清了。意识模糊之中,应该是有谁叫了救护车,警笛声在一片吵得要死的人群嘈杂中突兀的响了起来,随后盖过了一切。

  当无惨再次睁开眼睛时,腹部的伤口仍然在隐隐作痛。尽管已不再发热,但每当他呼吸那刺痛便会反复提醒他他的肚子上开了个口,非常难受。

  他感到很不舒服,并很想大声咒骂些什么,可浑身都没有那个力气,便只好转了转头,随后发现他失去意识前正在想起的那个小王八羔子就趴在他的病床边,呼吸沉稳,像在睡眠。

  这个家伙用额头抵着病床睡着了,颜色与他人不同的头发有一部分盖在了他被盖外的右手臂上,让无惨觉得痒痒的。无惨试着动了动正在被输液的这只手,发现并不会活动困难后,便揪着对方的头发把对方的头给拔了起来。

  随他的动作出现在视野中的这张脸跟他印象中相比有些不同,明明孩童的圆润仍未完全褪去,却突然憔悴起来、带着厚重的黑眼圈。这让无惨着实吃了一惊,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决定暂时先把小王八羔子升级回小兔崽子,不过还要再升级一次才能变回炭治郎。

  这时小兔崽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紧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在那双赫灼颜色的眼眸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之后,无惨看到他的孩子先是不明不白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说掉就掉的,两行眼泪突然从炭治郎的脸上流了下来。

  无惨差点没从病床上一个仰卧起座蹦起来。虽然他没做到,但是炭治郎突然暴捶在病床边上的拳头让他整个人都震得几乎腾空了一下,完全踩中了他内心中波澜壮阔的节拍。

  “你这个……你这个混账!!”他的孩子流着眼泪这么向他吼叫。

  而无惨此刻尽管耳朵有在听他说了什么,但整个人的脑袋其实已经全被塞满了:你竟然会哭。你竟然会哭!你竟然会为我而哭?

  炭治郎竟然会为他而哭!!!

  ——这个事实占领了他的全部容量,他的思考根本就转不动了!

  炭治郎整张脸都因哭泣而扭曲了起来,一边吐着无惨以前从来就不想入耳的字眼还在一边打着哭嗝:“都说了叫你不要,不要脚踩多条船啊……。你看!你看吧?!果然变成这样了!!我都说了吧你这个混账!女性公敌!人渣!!”

  真是难看得要死。然而那眼泪又太过清澈了。他的脑、他的心,他的眼他的耳他的所有感官,统统都在全马力开动起来、竭力记录下这一刻打算牢牢烧录在记忆里。空气,湿度,病房的气味,手臂上还残留着的发丝的触觉,就连附带的怨言都不愿舍弃。而这一切的发生与运转连无惨自己都毫无意识。

  “你被捅根本就是活该,活该啊!叫你不知道教训这辈子还玩火自焚,你是不玩死自己不舒服吗?!你整整失去了意识三天诶……明明不知走了多大运才转生成人,为什么一点也不珍惜!”

  哭泣着的孩子一点一点的往病床的被单上匍匐下去,话音也在渐渐弱下来,最后被不绝的抽泣全面覆盖。

  他无言地松开了抓紧炭治郎发丝的手,转而开始抚摸炭治郎的头。从指间传导而来的发丝的感触与另一个个体的体温就好像阿里阿德涅的丝线一样,牵引着他渐渐走出疼痛与愤怒情绪交织的迷宫。

  但无惨的心中仍然震惊无比,一时间什么也思考不了。简而言之,就是宕机还在重启。

  就这样,他默默地看着炭治郎渐渐停止哭泣、擦干眼泪,然后甩开他机械性重复来回移动的手,带着红肿的眼睛和一副不愿意理他的表情站起来按下呼叫铃,跟来到病房中的医生冷静地报告了他的情况。

  无惨得知他很幸运的没有被扎到内脏,甚至因为天气还比较冷衣服穿得不薄,所以伤口还不算很深。只是仍然失血过多从而引发了休克,但只要好好休养,并不会留下后遗症。可这些情报已经怎样都好。他躺在病床上听着炭治郎和医生讨论着这些,可全身心都放空到了静静注视眼前这一片白的天花板的行为之中。

  今生今世,他大概再也无法忘记今天的眼泪。尽管无惨自己都尚未认知到这一点,他只觉察到自己的心脏正莫名其妙地悸动着,合着脉搏的节拍一下、一下,越发强劲、越发稳定,而脑海中的某一个念头也越发清晰,这完美的合奏让无惨渐渐的、渐渐的确信自己此刻的所思所想:

  即使他沉入了最深最深的海底之中,也还有那双哭到红肿的眼睛会捞起他来,就像高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伸手舀起它坠入水面之下的倒影。

  真奇妙啊。他仅剩的那点还能凭意识调动的脑容量开始向着乱七八糟的方向运转了起来:月与水面之间的距离和水面与月影之间的距离明明是相同的,可人们为什么觉得月本身很远,却又觉得月影很近呢。就好像他现在看向病房里的窗玻璃,也会本能的觉得倒影中自己与炭治郎的距离更近。足够的近。借此反观并非倒影中的他们,那距离理应也是如此。不应该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已经近至如此地步,简直就在咫尺之间了?

  病房外寒风拍打着窗,嗙咚作响,把炭治郎和医生的谈话都变成了背景的和声,叫无惨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痛。但他看到了庭院中植木上生出的嫩绿新色,他知道那在昭示着春天快来了。万物似乎都只是在等待一个苏醒的契机。

  两周后,无惨出院了。他和儿子在关于“该不该要赔偿还有要多少”上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争执,不过最终他们还是达成了共识,决定交由法律处理。尽管炭治郎恨恨地表示法律防不了人渣,但他们生活在法治社会,没杀人放火的人渣就是不犯法。同样,再公正的法槌也审判不了前世的罪。

  虽说无惨嘴上没讲,但其实也决心吸取这一次的教训。人的身体真的很脆弱,要不是这一次伤得这么重,生活之中极少见血、甚至还会错觉自己仍然是鬼之身的无惨几乎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是脆弱的人类之中的一份子了。

  以此次跟踪狂事件和炭治郎的小学毕业为契机,他们搬家到了高级住宅区另一侧的别墅区里去。那是他过去置下的房产,因为不如公寓那边交通方便所以一直被搁置。现在炭治郎要换个地方读书,无惨也需要彻底摆脱那位女性的追踪,于是他就想起了这里,一出院就叫鸣女联系了搬家公司。

  搬家发生在炭治郎毕业典礼之前的周末。无惨的腹部被绷带卷得严严实实,弯腰都困难,所以就连事前整理都没参与。而炭治郎倒是有些兴奋,一直在像个小陀螺一样前前后后转个不停,不仅负责了照看全局发号布令,经常还会主动帮忙。

  只是有一件事让他很失落:“有一只姆明找不到了……”

  坐上无惨的车准备转移他们自己时,炭治郎在副驾驶座上露出了稍微有些难过的表情。他一直很少在无惨面前展示出这种情绪,大概是因为不想向他示弱。尤其最近,基本都是在一边臭着脸一边给无惨喂饭,以面部神经和遣词造句表示他暂时还没有跟无惨和好的打算。

  “再买一个不就好了?”

  说这话时无惨正在呲牙咧嘴地系安全带,马上他就被炭治郎瞪了一眼。不过那很快就变成了一种仿佛看向什么可悲之人一般的眼神,这个才刚毕业的小学生老成地摇头叹息:“是啊,你不会懂。我早就知道了。”

  这让无惨十分生气。他不是不知道寄托着特殊意义的物品的珍贵,而是觉得只要赋予了意义的感情本身还存在,那物品本身是这个还是那个并没有什么差别。但这样的话语由他说出来会显得太过感性了,所以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新家的两层洋房带院子让炭治郎很是中意,尤其是院子。他本质还是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城市的钢筋水泥并不如土壤和植物来得亲切。虽然因为搬得急,院子里还相当杂乱,只提前找人除了草,但他已经十分满意,马上就开始规划起来:这部分可以种花,这棵树可以留下,这块石头可以拿来压酱菜。

  无惨没理由拦着他,但警告了他要记得留下活动休闲的空间,还得留大点,起码要看起来足够晒日光浴、搞家庭BBQ和安置圣诞树,不然周围同样有钱的邻居们会很碎嘴。不如他经验丰富的炭治郎自然没想到这种微妙之处,但被他提醒后竟然双眼闪闪发亮了起来,难得向无惨提出了请求——

  于是在搬家之后的第二个周末,作为乔迁的庆祝活动,前上弦们聚集在无惨新家的院子里来了一场露天BBQ。

  没开始多久无惨就后悔了,哪怕炭治郎那之后就软化了也后悔了。场面那叫一个乌烟瘴气,黑死牟和童磨围绕炭治郎烤的烤肉展开了一场不讲情面的大战,鸣女小姐独占了所有的鸡翅和玉米,并且利用了炭治郎一直以来的有愧于她之情要求他优先供应她的需求,猗窝座在暗自庆幸没有叫上恋雪,但没过很久他就主动跟童磨打了起来。

  今年刚进来没几个月的实习生妓夫太郎也带着妹妹一起来了,堕姬和炭治郎同一个年级,不久还会成为同一个中学里的同学。年纪资历最小的他们跟炭治郎一起负责烧烤,实则与鸣女一起完成了对炭治郎的全包围。让无惨这个当爸的甚至吃不上一口,只能悻悻地在一旁喝他的果珍。是的,因为伤口还没好,他甚至不能喝酒。

  等他的伤口差不多痊愈时,入学的四月也到了。光荣升级成了中学生的炭治郎也终于跟他消了气,走进校门时甚至能普普通通的向他挥手告别了,就跟周围的其他亲子一样。他们被淹没在人群之中,除了拔群的容姿以外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

  这让无惨在开车去上班的路上不由得感慨万分:他的孩子长大了。那像植物抽条一般迅速变长了的手足,逐渐褪去稚气的面孔,正在浮出的喉结,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炭治郎正在从孩童向着少年脱胎换骨。不出几年,无惨就能看到那个杀了他的灶门炭治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除了额头上没有痣,身体上没有疤。

  可炭治郎的掌心里甚至依然有剑茧。这时候,他终于对许可炭治郎去学剑道这回事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后悔。那可不是现代人需要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日子还是一样要过。经历过年初这一场风波,无惨开始着手清理周围的女性关系,只留下了几个看起来不会成为炸弹的兼脸比较合胃口的。虽然能成功通过他的筛选本来就不会是丑女,可这几年来他的口味似乎在连自己都没发觉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无惨事后准备离开酒店房间时,经常会对着女人的面容想,为什么冥冥之中总觉得她们的眉眼有那么些许的熟悉。

  但本能在拒绝他继续思考下去:无论是纤细的肢体还是白净的脖颈,当他用自己的手腕与甜言蜜语把控这些时,心中升起的那奇妙的错位感——仿佛他在现场,又不在现场——是不可以揭晓真身的。

  和炭治郎的生活就在这样继续。他早餐吃炭治郎留下的早餐,中午吃炭治郎的便当,晚上准时回家吃炭治郎做的晚饭,有需要了就联系个女友夜间出行,且竟然还不留宿而是直接回家。与他过去那奢靡多彩的生活相比,真是惊人的、该死的规律,以至于无惨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提前人到中年。

  不应该啊。他也才三十出头,外表甚至跟十年前没有什么差别,一直让鸣女小姐嫉妒不已。最后无惨自己下了结论:是心态问题。炭治郎把他的心态变得太过稳定,太过风平浪静了。

  当年将一个活的婴孩留在家里时,谁能想象到他的生活会变成这样。

  自从搬家之后,炭治郎甚至还会叫上无惨一起去买菜,因为超市偶尔会有限制人数的优惠。很合情合理,但也很不可思议。他人看到这对父子俩出现在生鲜区,也绝对想不到他们是在跟前世的仇人结对逛超市。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好使唤,无惨基本是五次里只答应三次。但仅仅是缺席几次之后,他就发现炭治郎竟然……很受欢迎。

  无惨当然知道炭治郎很受欢迎,他一直知道。他会为此事而惊呆,是因为这种受欢迎跟他认知中的受欢迎大不一样。他可想不到,就连附近最刁钻刻薄难以相处的那种提LV包买菜的大妈都会主动跟炭治郎打招呼,和颜悦色地唠唠家常,问炭治郎最近学习怎么样。而炭治郎也会笑着热情回应,话题从时蔬价格到附近新店无所不包,结果只剩不接地气的无惨一个被晾在旁边状况外。

  看来炭治郎参与进社区社交后可谓是如鱼得水。毕竟换了个环境也换了身制服,周围已经没人会再把他当完全的小孩看,而是看作一个小小年纪就勇于当家的懂事小大人,注:附带一个家务全都撒手不管只负责出生活费的没用父亲。

  无惨作为父亲,对此实在是有点心情复杂,在“不愧是我的种”和“毕竟是炭治郎……”之间反复横跳。不仅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就从有钱的黄金单身老爸被变成了这种风评,还因为……尽管现在炭治郎年纪还小,但已经能预见到未来将围绕这家伙展开的腥风血雨的可能性。

  他们真的很不一样。与端坐于蛛网般的关系中心把控全局、将卷入网中的女性随意对待的他相比,炭治郎并无主观上的任何不埒意图,仅仅只是在脚踏实地的做他自己,可是他的周围就这样以他为中心逐渐构筑出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像用树枝搭起的鸟巢,精巧可爱却绝不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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