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瘋了吧？

這是從果園飲離開的半小時來，崇軒第十三次懷疑自己。

不管是自己現在的想法、現在做的事、甚至是未來想要做的事情，都讓他對自己產生各種質疑，拿著手機的手還抖個不停，腳底也一陣懸空的感覺，好像稍有不注意就會跌倒。

然而，他還是沒有在手機被接通前按下結束通話的按鈕，雖然不停有聲音出現在腦中罵著自己的行為，但他很確定自己到底想做什麼。

儘管那是……連自己都不敢相信會去做的事情。

大概是因為前天被小二摔到地上時撞到頭所以腦袋裡的哪裡不正常了吧。這是他最後得出的結論，明知道自己打算做的事情到底有多荒唐，卻還是沒有打算就此住手的傢伙，就只有腦袋出問題可以解釋了。

隨著手機裡的鈴聲一次接一次，不舒服的感覺也像螞蟻一樣在他身上逐漸擴散開來，連胃裡也莫名一陣絞痛，好像被挖了個洞一樣，不停催促著他趕快住手……

「喀啦」手機接通了。

「……」電話另一頭的人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保持著沉默，讓崇軒知道必須由自己開口。

「……徵信社社長。」他張開嘴巴，以嘶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慢慢將音節給吐出來，他很清楚，哪怕是一個輕微的打擊，都會讓自己好不容易動起來的決心徹底崩潰。

「打來得有點晚喔。」相較之下，對面的徵信社社長就顯得頗為輕鬆，是因為才剛正式解決了小秀爸爸的事情所以很得意嗎？「如何？那個記者有招認自己做的事情嗎？別看她好像很嘴硬的樣子，那種傢伙只要事情一超出預期就會很慌張。」

這倒是被靜雯說中了，但崇軒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反覆回想著剛剛和祐夏的對話，他好一會兒後才疑地說：「是已經……處理完了沒錯。」

「哦！那真是辛苦你啦！那你想要甚麼報酬？我『什麼』都可以唷！」靜雯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滿意，還多了點調皮的感覺，崇軒都可以猜出電話另一頭的她擺出些什麼表情。

如果是平常的時候，恐怕他會被那些話耍得團團轉吧，但現在沒有那個餘韻的崇軒只是沉默以對。「……」

「怎麼不說話啦？是想要多聽一點我在電話裡的呼吸聲來幻想我在自己耳邊吹氣嗎？如果你要把這個當成是謝禮我是沒意見啦。」靜雯繼續以開玩笑的語氣說到，似乎沒有察覺到崇軒的異常，或者是說，就算她注意到了，也沒有多在意。

「……」崇軒繼續沉默著，上次他對靜雯有這種反應的時候，是察覺靜雯對自己的騙局並在下午咖啡廳揭穿她的時候。

他突然覺得，靜雯會說自己很容易看穿，好像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徵信社社長。」

「嗯？」

「關於妳暑假一開始邀請我加入你們家徵信社的事情……」講到這裡，崇軒稍微停了下來，反覆深呼吸好幾次，光是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就足以讓他感覺自己幾乎要窒息了。「我──」

「我拒絕！」

「嗯，這樣啊。」

「呃！？」

崇軒因為靜雯的話而錯愕地說不出話。

相較於自己的語氣，靜雯的聲音聽起來相當輕鬆，似乎一點也不驚訝的感覺，好像他只是說自己剛剛在飲料店裡喝了一杯飲料那種普通的事，讓苦惱許久才終於做出回答的崇軒一時反應不過來。「妳……那……」

「哎呀？不是你拒絕的嗎，怎麼你的語氣聽起來比我還要驚訝？」靜雯的語氣帶有點得意的感覺，崇軒都可以想像出她擺出了什麼樣的微笑。「怎麼？難道你只是想要藉由拒絕我來讓我為難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嗎？你可別讓宅男在社會上的風評變得更差啊。」

「不，才、才沒有，我只是因為……」

「啊～啊～不用說為什麼啦，反正我也知道，用不著浪費時間。」電話的另一頭傳來幾聲似乎是手指敲螢幕的聲音打斷崇軒的話。「十之八九是那傢伙跟你說我做了『那件事』對吧？」

「……妳這是在承認的意思嗎？」一想到剛剛祐夏告訴自己的話，崇軒的聲音又變得陰沉起來。

靜雯發出了冷笑。「我說不是那樣的話你又信了？明明都已經拒絕我了說。」

「……」

「嘛～不過還是要誇獎你沒有完全聽信那個記者的話啦，如果你真的被拉攏的話，『那些傢伙』一定會要你答應我並且在我這裡當間諜，既然你拒絕我，就表示你不僅沒有被她拉攏，還想要徹底調查她所說的事情對吧？而且那個記者想必是被你逼得走投無路才會丟出那件事情來動搖你。」一件又一件、應該只有崇軒知道的事情，卻全被靜雯理想當然、宛若親眼看到般一一挖出來。

該不會她真的用什麼方式看到了吧？崇軒莫名在心裡升起一股恐懼感。

「嘛～總之，你要調查『那件事』我是沒意見，但我可不會協助你啊，人家也是個女孩子，被拒絕心裡也是會受傷的耶～」靜雯裝出鬧彆扭的聲音，但很快又笑嘻嘻地繼續說：「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小心一點喔。」

「這是威脅嗎？」

靜雯大笑了幾聲，就像看到小孩子犯下愚蠢錯誤而大笑的大人一樣。「哎呀～怎麼會呢？就算被你拒絕，我還是想把你拉近我們徵信社裡當苦力──我是說，我可不是那種被拒絕就會記仇的女生啊。」

「我的意思是，不要眼裡只有我，而忽略了其他該小心的東西唷！」

崇軒皺起眉頭，一股不祥的預感像冰塊般攀上了背脊。「妳是說……」

「前天晚上啊，小秀出現在阿萊山腳下這件事，可不在吳中成的計畫中喔。」

「什──」崇軒全身抽搐了一下，一度無法理解自己聽到的事情。「妳、妳說什麼！？」

「嘛！想想也很合理，就算做好了保險，讓小孩子去那種場合也太危險了。」靜雯沒有理會崇軒的質問，繼續說到：「而賴祐夏那些傢伙的目的也只是要確認你的可信度，沒必要故意安排這種事情，所以也不是他們背叛吳中成搞出來的。」

崇軒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就像被一隻無形的爪子抓住後頸般全身僵硬起來。「這、這怎麼可能？」

「這樣的話，不就代表……」

「信不信隨你～我只是好心給你一個警訊而已。」靜雯的語氣裡充滿著飢渴的笑意，甚至不自覺地發出餓狼般的低鳴，讓人不禁在炎熱的夏天裡發抖起來。

「這次事件啊……有其他不管是我們還是對方都不知道的人介入了。」

「什──」

嗶的一聲，在崇軒來得及反應過來前，靜雯就把電話掛斷了，留下崇軒一個人在大馬路旁把手機拿在耳邊發呆。

「這……」

他最後無力地垂下了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靜雯的話讓他完全反應不過來，雖然那也有可能是靜雯因為崇軒拒絕入社的報復，但重新思考整起事件後，就可以確定她說的不是謊言。

也因為不是謊言，崇軒完全陷入了迷惘中。

原本以為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好，現在的狀況卻讓他完全無所適從。

「唔……」崇軒的腦袋很亂，思緒冷靜不下來，祐夏的話、靜雯的話，各種不同的聲音在他的腦中激烈碰撞，讓他頭昏眼花，幾乎無法思考。

「有所有相關人士都不知道的人介入了小秀的事件。」靜雯的聲音是這麼說的。

而祐夏的聲音則是：

「崎靜雯在三年前……聯絡黑道害死了原本的社長，也就是她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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