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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納/中国语注意/R-18G】自我忏悔有罪推论,3

[db:作者] 2025-07-18 18:40 5hhhhh 1440 ℃

诺顿的大脑一瞬间就空了,几秒后才恢复机能。他几乎是把门一脚踹开。

映入眼前的是……地面上无数块魔物和人类的尸体残骸,以及血、血、血。伊索被吊在X字型刑架上,衣服破破烂烂,双手被拷住,双腿……黑衣的狼人在用手杖戳刺着什么……诺顿睁大眼睛,没有错,在地上的那两只从大腿开始裂开的断腿……确实是伊索的……

诺顿盯着伊索空荡荡的双腿,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来,起手就把圣水倾倒在了狼人的脸上。狼人微笑着,用了避水的魔法轻松躲开。没等诺顿的下一步动作,狼人打了个响指,就定住了诺顿的身体。魔物管理人脱力似的跪倒下来,眼睁睁地看着狼人拾起桌面上的剪刀,啪地一下就剪下了伊索的左耳。

伊索变哑的惨叫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狼人摸了摸他的头,手指开始抠挖着对方的眼眶。几秒后伴着鲜血伊索的右眼珠扑腾地掉在地上。

“你他妈的够了……给我放开伊索……别再折磨他了……”诺顿大约在十分钟后才意识到这期间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但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狼人抓起地上的一坨还在冒血的红肉,送到了伊索的嘴边。

“别这样……伊索他会……!”

伊索·卡尔似乎是感受到了血的鼓动,慢慢睁开了剩下的一只眼,下一秒表情就变得极度狰狞,一下子就咬上了那块肉,尖牙撕咬、又马上吞咽下去。伊索把肉全部吞下,哈出一口白气,对着面前的狼人蹬圆了眼睛,瞳孔竖起来,开始了漫长的嘶叫。狼人转而扶着诺顿的头,强行让他看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每一帧:伊索的右眼眶开始冒白气,渐渐的蛋白质之类物质就开始在眼眶里聚集、整合。大约一分钟后,伊索·卡尔鲜红的右眼就漂亮地再生了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只有那种最高级魔物……才能有如此的再生能力……”诺顿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因为他就该是这样的啊。诺顿·坎贝尔……是这个名字吧?”狼人脱下礼帽,行了一个标准的见面礼,“我的名字是约瑟夫·德拉索恩斯……就是你们所说的「魔物」。虽然有贵族封号,但那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所以称呼我约瑟夫就好。我感谢你这么晚才来,小家伙的主人。”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我一直隐居在这个城堡里,对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我是看这孩子的项圈上的名牌,才知道坎贝尔先生的名字的。”

“……为什么要抓他?”

“你应该问他为什么要闯入我的城堡。是伊索·卡尔不自量力要来打败我,本来我以为他只是个天真的人类,想着要不就把他做成人棍扔在野外……不过他看到城堡里的人类尸体之后突然变得十分动摇,我就顺势砍倒了他。结果发现这孩子居然是个半吊子魔物……真有趣,对吧?魔物居然会想迫害同为魔物的同伴,是被人驯化的还是别有原因呢……所以我就想好好惩罚他一下。”约瑟夫舔了舔下嘴唇,“难道说作为调教这只魔物的饲主,你觉得只有你能惩罚这孩子吗?”

诺顿感觉到脖子上的青筋快要爆出来了:“伊索他……伊索他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的力量……够了,别再伤害他了……”

“我只是在帮他理解他到底有多强。”约瑟夫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且,先生好像还误会了什么——八个小时就难道只够我砍他的两条腿?”

约瑟夫把金属托盘递给诺顿看,里面有不计其数的带血整片指甲,数目不对等的双耳,半截舌头,一大堆牙齿,几块黏着血、脂肪和蛋白质的冒着烟的烙铁,三颗眼珠,几根断指……

“如果你现在还没过来的话,说不定我会对他用这个东西,把他的肠子扯出来。”约瑟夫眼睛看着桌上的铁梨花和尖嘴钳。

“你这……家伙!”他现在就想刺穿面前狼人的心脏。但诺顿·坎贝尔只能无谓地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抓痕,指尖上已经开始冒血。

伊索听到了声音,空洞的眼睛开始恢复光芒。驱魔人颤着嘴,一边说一边呕出鲜血:“快跑……诺顿……你打不过他的……你打不过他的……快……跑。”

几滴汗落到脸颊边上,诺顿·坎贝尔恍惚地看着约瑟夫拿着性虐待刑具想着伊索一步步逼近,狼人的指尖摸上了伊索的下巴……

“求你了……别再这样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别折磨他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诺顿几乎是用喉咙说的这句话,他跪倒在约瑟夫面前,生平第一次真心诚意地向敌人舍弃尊严。

“不要担心,先生。我并不想要你们什么东西。”约瑟夫把铁梨花放了下来,“这只是让卡尔先生理解自己身份的手段——如果你能答应别阻碍我接下来的行动的话,结束了我马上就能把他还给你,让你们回家。”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约瑟夫挑眉,然后又打了个响指结束了诺顿的定身。

身体自由后的第一秒,诺顿就直接扑到了刑架前,伸出手摸着伊索的脸。驱魔人害怕着睁开了眼睛,看清诺顿之后眼角就开始冒出眼泪:

“对不起……我不该不听别人的话……来这的,约瑟夫太强了……我、我打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抓来了这里……诺顿……快跑……别救我……”

“没事了,没事了……伊索,我在这里。不会……让你一个人的。”诺顿抱住伊索的脖子,碰到了约瑟夫穿刺在皮肤表面的铁针。魔物管理人低头一看,伊索上身布满了刀伤,而其他铁针都被穿刺在胸口、锁骨、手臂、后背的皮肤中。

“好了好了,感人的重逢戏码该结束了♫”约瑟夫拍了拍掌,然后无情地把两个人分开。伊索低下头,开始默默地哭泣。

“放心,只是再做一遍应该做的事……”约瑟夫拿起一块碎肉,“你只要好好地待在原地看着就行了,坎贝尔先生。”

伊索第一次出现了抗拒的表情,他别过脸去,却被约瑟夫强行捏住下巴,转了回来。诺顿看着肉的颜色,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要……我不能吃人类的肉……会变不回去的……住手……住手啊……”伊索拼命摇头想要拒绝,“住手……不要让我变成魔物……诺顿……救……救救我……救救我啊!”

“可悲啊。”察觉到了诺顿和伊索的动摇,约瑟夫冷冷地说,“如果你希望他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亡的话,就尽管来抢我手里的东西吧。”

“啊啊……对了,如果这件事说不定是你来做,他能接受的快一点?”约瑟夫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就把人肉递给了诺顿。

那一瞬间,对于两人来说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诺顿十分不稳地走到伊索面前,抬头看着驱魔人乞求的神情,手在不住地颤抖。该怎么办,诺顿问自己,该怎么办。

“杀了我吧,诺顿。”伊索挤出一个笑容,眼泪滑落下来,掉在地面上。

“你想杀了他吗,坎贝尔?”恶魔开始在耳边低语。

诺顿·坎贝尔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在湖边的小镇,伊索坐在船上看日出的场景。

都坚持了一年外加赌上了自己的一辈子……他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

然后,诺顿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毫无光芒。

“对不起……伊索。我……”

“我更希望你能活下去。”

“虽然我承认,的确我对卡尔先生做的事情委实有点过分。”约瑟夫理了理发尾,脸上毫无歉意,“不过你作为饲主也要负很大的责任吧?那孩子之所以这么容易被煽动起来,不就是因为没有按时吃到合适的肉。”

“你还真的一点都不害臊……”为了稳定心情,诺顿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但表情比约瑟夫凝重多了,“伊索他从来都很抗拒吃生肉,即使现在只有生肉才是他唯一能吃的东西。”

“你一直在说「让伊索变回人类」、「别让伊索的魔物化继续加重了」。”约瑟夫认真似的把脸撑了起来,“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伊索·卡尔变成魔物的原因吗?”

“根本无从找起啊……虽然有过先例,但原因完全没有头绪。”诺顿回想起他所找到的记录。到底有多少人变成了魔物?他们之间存活多少又死了多少?还有……在他和伊索之前杀过的魔物,有几个曾经是人类呢?

约瑟夫听到「先例」这个词“噗嗤”地笑出了声,在诺顿怀疑的眼光中慢慢缓和下来:“那我就换个角度问……变成魔物之前,卡尔先生有犯过什么错吗?”

诺顿一怔,差点把十字架的碎片扔掉,约瑟夫眯着眼,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没有……伊索是我见过最好的教会成员了……手中既没有权力,也没有很丰厚的资产,更是没有害过人……如果犯错就会变成魔物的话,那些主教怎么就没变魔物呢?”诺顿感觉到自己声音在发颤。

“「主对该隐说:你因嫉妒杀死了你弟弟亚伯,现在你必从这地受诅。你种地,地不再给你效力,你必流离飘荡在地上。该隐又说:我的刑罚太重,过于我所能当的。于是那耶和华给该隐立一个记号:凡杀该隐的,必遭报应七倍。」”约瑟夫轻轻念诵着古典的宗教故事,“主不会诅咒人类——该隐是从地受到的诅咒,相反祂还会赠送给该隐礼物,让他不会因外人伤害而死。变成魔物是算是诅咒吗?魔物就不会信仰上帝吗?坎贝尔先生,你要好好想一想这一点。”

“你狡辩什么……!明明伊索变成魔物,控制不住自己……明明那么痛苦……”诺顿咬牙切齿地说,手肘撑在膝盖上,头越来越低。

“那,到底是因为他是魔物还是人类呢?以及……”约瑟夫意味深长地说,然后站起来,在诺顿面前弯下腰,“我猜卡尔先生所犯的错误,一定与你有关。”

“……口说无凭。”

“虽然你的确在竭力掩饰,但我毕竟见过的蠢蛋太多了,人心的规律很好理解。”约瑟夫抓起诺顿的下巴,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魔物管理人想躲闪,视线却飘到了圣母像上,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想你肯定在隐瞒什么……不是向我而是向卡尔先生。”约瑟夫仔细查看诺顿脸上的烧伤,“一味的自我催眠和故作高深的让步可不是在这个世界成功的唯一标准。只要你不说,对方是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心思的,就算你们做过多少次爱、一起睡过了多少晚都一样,只会造成不小的误会……你自以为的对他好,实际上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

狼瞳中闪过怜悯的光芒。

“也许你们从一开始就不该相爱啊。”

9

“大哥哥,能把那朵花拿过来吗?”一株郁金香突然滚落到了脚下,伊索有点被吓到。还没仔细查看就听到了脚步声和陌生人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个女孩?伊索小心翼翼地把兜帽揭开了一点,发现对方的确是个可爱的女孩,不过9、10岁。放心了之后驱魔人便捡起郁金香,递给这个蹦蹦跳跳走过来的女孩。

“谢谢!”女孩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后又马上向伊索表示感谢。很久没碰见过这么热情的活人,伊索一时间感到有些难堪。

本来中午诺顿回来说下午还要出去的时候,伊索说自己不想再被关在房间里,只是想争取不戴手铐的机会。但没想到诺顿托着腮想了一下,就允许伊索跟他一起出去了,结果到了村落里诺顿一下就跑没影,导致驱魔人一个人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法干。伊索只好隔几秒就舔一舔口袋里藏的一小块生猪肉,确保自己不会突然发狂。几分钟前一群小孩子拿着一大堆花来到伊索藏身(虽然驱魔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的花园,开始做一些普通的游戏。应付人类对于伊索来说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是小孩子,自己也只在帮人接受洗礼的时候抱过小婴儿。伊索突然有点恍惚,两年前人人都想要他去祝福自己的孩子,而现在他把仪式的祷文都差不多忘光了。

女孩见伊索没反应,便很关切地凑近伊索:“大哥哥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话音落下,其他的小孩子也好奇地凑了过去,有眼尖的孩子看见了伊索手腕上的伤痕:“大哥哥是哪里受了伤吗?”

脑子里实在是太过混乱,伊索张着嘴啊了半天,挤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没……没事……伤口……伤口是因为大哥哥被惩罚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会教坏小孩子的话,伊索捂住脸,决定起身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没想到的是,女孩拽住了驱魔人的衣角,好奇地问道:“大哥哥也是坏孩子吗?”

“唉?”

“只有坏孩子会受到惩罚啊,爸爸说的。”

“额……那我应该是吧……”回想起两年来发生的一切,伊索觉得除了坏孩子就没有别的词语可以贴切形容自己了。自己一直都在给诺顿添麻烦;明明决定用身体好好服侍诺顿,做好了被当泄欲工具被玩坏的觉悟,结果每次粗暴对待之后自己却毫无悔改之心,反而很想再来一次。

又意想不到的是,女孩子听到伊索的回答后眼睛更加亮了:“大哥哥,我也是坏孩子!”

伊索愕然,完全想不到这是什么发展。使局面变得更加奇怪的是,其他小孩子一个个大叫着“我也是”、“妈妈也说我坏孩子”一边往伊索那里靠。

现实完全给了伊索一个措手不及,为了转移话题驱魔人僵硬地抬起手,指向花园深处:“那、那个……你们在玩什么呢?”

“葬礼游戏。”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回事啊……虽然我的确没有注意过正常的小孩子怎么样就是了。不过……伊索挠挠头,算是对这个葬礼游戏起了一点兴趣。

那些孩子知道伊索想看看游戏是怎么玩的时候兴奋地大叫了起来,好像是觉得多了一个同伴一样开心。伊索默默地跟在这群孩子后面,不久就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最终一行人停在几个长木箱子前面。

伊索探头,看到周围孩子的眼神,手指着那些木箱,迟疑着开了口:“这就是棺材?”

看见所有人一致地点头,伊索扶了扶额,为自己有什么大期待而感到羞耻。不过这的确有着儿童般地幼稚就是,伊索想着,突然听见了背后“扑通”一声。

回头看到那名女孩昏厥在地上时,伊索几乎是下意识要把圣判拔出来,手已经扶上了剑鞘。不过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女孩胸口的起伏,并且周围也并没有死亡的气息。

哦,对了,葬礼游戏。伊索反应了过来,于是也饶有兴致地看起来那些孩子故意装出来的惊慌失措。有人碰了碰女孩的手腕,然后郑重地宣布她已经死了。穿着花裙子的女孩们和带着帽子的男孩们开始围着“尸体”痛哭起来,这让伊索感到有些怀念。不过在那个时候没人会喜欢办葬礼,也没人喜欢入殓师的儿子。

他们对葬礼的态度让伊索感到诧异。驱魔人注视着孩子们的脸庞,大多开心而又无忧无虑,完全是一幅幅不谙世事的面孔。看来他们未必能理解死亡的意义,伊索这样想着。

那名女孩就躺在棺木之中,女孩们拿来鲜花和大片绿叶,手忙脚乱地把这些东西扔进棺材里。花瓣飘到女孩的脸上,伊索看到她眼皮动了动,大概是痒吧。伊索看着那群故意严肃起来的孩子,想着痒的话挠挠就好了,反正只是游戏,反正谁都没有真正死去。

但直到口齿不清的男孩把发言奇怪的祷文念完,女孩都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一丝不苟,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甚至连其他孩子都忍不住破功了,说不玩了不玩了的时候,女孩的眼中的认真也依旧没有消失。伊索实在是很好奇,她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太阳差不多快要落下了。孩子们哄笑着四散开来,伊索就只能等在女孩的后面,观察她的家的方向。看到女孩正往着山上跑,驱魔人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然后踢到了路上的石子。

“你怎么会在这?”“对、对不起,我马上走!”——本来伊索所预想的对话是这样的。说实话,要不就这样逃跑好了,毕竟我这个人是太过可疑,也的确很危险……

“大哥哥,不想回家吗?”

“我马上……唉?”

“那个惩罚你的人……”女孩抬脚去看伊索手腕上的伤痕,“你讨厌他吗?”

“……不,”伊索低下头。他怎么会讨厌诺顿,他又有什么资格讨厌诺顿呢?“这些都是我该受的惩罚……都是我一个人自作自受。”

“很疼吧?这是被镣铐勒出来的……”女孩摸着伊索的手腕,脸上浮现出了怜悯的表情,一瞬间让伊索误以为自己看见了圣母。

……不对,为什么她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驱魔人突然惊醒过来。一般小孩子能看出来伤口是正常的,但知道这是因为被长期拷住而留下的痕迹的……肯定有哪里不对。

伊索留意着这一点,决定继续和女孩子聊一会儿。

“不疼……谢谢你的关心。”伊索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悄悄的走近女孩的身边,“你的家就是住在前面吗?”

“嗯。但是……千万不能……”女孩小声地嘟囔着什么,可惜伊索根本没有听清楚。

“爸爸说我不能带朋友过去玩……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没有朋友的。”女孩无聊地踢着石子,红色的小鞋上布满了灰尘。也许这就是她没有赶我走的原因……希望有个人……能和她说说话?伊索这样想着,然后偷偷看了一眼对方的脸。

“没有朋友……但你玩游戏的时候,有好多人和你在一起。”

“因为我很讨人厌,不自愿当葬礼游戏的死人的话,根本就没有人和我说话……”女孩看到伊索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起来,连忙解释道,“好吧……其实,我挺希望自己能死掉的。”

原来如此,与死亡接近的人,的确会拥有表演尸体的才能,身为入殓师的伊索这么想着。

但经过这两年,好几次生命垂危的可悲的魔物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和恐惧。他不清楚女孩为何想要去死,但对方的表情让他联想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伊索乞求诺顿杀死自己的那个晚上。

“你为什么想要去死呢?”伊索蹲下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对方。

“因为这样我就能见到上帝了。”女孩认真地回答,“听妈妈说,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所有人都会被他拯救的,可是祂住在天堂,我不能随便去。”

“但几天前爸爸说我们要搬家了……虽然大家都讨厌我,但我还是喜欢这个地方……花园里有我喜欢的郁金香、早晨的小鸟的羽毛很鲜艳、还有漂漂亮亮的云朵。我最喜欢的就是花了,所以我想在死去的时候带上花园里的所有花朵,”女孩抬起头,拨弄着头上的栀子花,使伊索想起了一个小时前躺在棺木花海中的她,“我不知道新家有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我就想到了,我要带着我喜欢的花朵去见上帝。”

“额……听着,离开故乡的确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伊索觉得女孩不仅仅只是因为搬家而苦闷得要自杀,更大的原因在于女孩自身日积月累下来的痛苦与自卑。那句“我是坏孩子”更加给了驱魔人这种感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讨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变得如此悲观,更不知道去追究其原因会不会进一步刺激女孩。伊索挠挠头,决定还是先劝她不要想着去死。

“但我觉得……下一个家一定会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嗯额,也不是说这里不是一个有趣的地方的意思……”伊索长了长嘴,想了想还是这么说为好,“还有……上帝是不会喜欢你这样……满脑子死亡的孩子的……你会被讨厌……然后,额……永远也见不到他。”

“那大哥哥认识上帝吗?你会偷偷告诉他我想着去死吗?”女孩好像有点被吓到,连忙去牵伊索的手,“爸爸也这样说过……「像你这样的坏孩子,是不可能见到上帝的」……”

“我……”伊索愣了几秒。换做以前,他坚信着自己是上帝的意志在人间的贯彻者。但现在驱魔人摸了摸颈上的项圈,然后深吸一口气,“我从来都没有资格认识祂……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去村落里的教堂看看。去找那里黑衣服的人,他们能帮你把话传递给上帝。”

“真的?”女孩狐疑地看着伊索,仿佛从来没有去过教堂似的——驱魔人本该怀疑这一点的。但伊索把这理解为了儿童自我的保护,于是他把话说得更详细了一点。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白天保护村子的安全,晚上猎杀祸害人类的……魔物。你有什么麻烦,或者感觉做了什么错事,就去教堂找他们倾诉。”

“倾诉……那我会被讨厌吗?”

“不会的,”伊索向少女保证,“只要你改正的话,他们会原谅坏孩子的……而且教堂在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你不用担心搬家了就找不到。”

“大哥哥不能骗我。”女孩朝他伸出了小指,“要是谁说谎了,谁就永远也见不到上帝了。”

伊索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和女孩拉勾起誓:“我接受。”

女孩突然甜甜的笑了,她把衣领上别着的郁金香递给伊索:“我相信大哥哥不会骗我的,因为你陪我聊了这么久,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夕阳西下,伊索看着对方的脸,感到有些安慰。驱魔人握住女孩的手,然后又突然松开。

两人在山脚互相告别。目送着女孩的背影,伊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果然……魔物的手不能碰那样纯洁的孩子吧……”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去了哪里吗?”

伊索推开门时,诺顿正黑着眼圈一脸幽怨地看着门口,没等他反应,下一秒魔物管理人就站起身,伸手拉住驱魔人的项圈,然后把锁链扣上。

“下一次应该直接牵着你出门。”诺顿翻开笔记本,完全无视了伊索的“明明是你没告诉我你去哪了”的抗议,“最近半年你的暴走间隔可是越来越不稳定了啊……”

伊索没空去跟诺顿争辩,只草草喝了一口加糖的牛奶就想上楼到卧室去,走在后面的诺顿叫住他:

“……你不问问我下午是去干什么了吗?”

“不知道,泡女人?”伊索随意歪歪头,脚踩上台阶,然后就被诺顿用链条强行止住了脚步。魔物管理人示意让他走在前面,手中的药瓶和注视器十分显眼。

“下次说话前先思考一下对方会不会因此生气。”上了楼诺顿重重地打了一下伊索的屁股,然后在对方耳边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伊索感到很委屈似地耸耸肩,坐在床上等着主人的下一步指令,腿一翘一翘的,看着诺顿把颜色不详的液体挤进注射器里。

“这是什么?毒药还是春药?”伊索说着,开始把手伸向自己的纽扣,锁链因为身体摇晃而发出响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诺顿反复无常的性爱冲动,“虽然早上才做过,但我也是可以承受的……唔啊?”

诺顿左手晃着注射器,右手则按住了伊索解纽扣的手,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坐下。

“伊索,”诺顿无视驱魔人惊讶的眼神,“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魔物吗?”

闻言伊索怔了怔,额上冒出了汗珠:“……我说过,我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说出来的……”驱魔人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都在微微颤抖。

“今天经过某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提醒,我开始觉得或许找出原因说不定就是一个新的突破口,”诺顿把手臂环上伊索的腰,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知道的,伊索。这两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希望着早晨起来不需要给你解开锁链,也没有一刻不希望着晚上睡觉不需要给你打镇静剂……”

“——我只是想让你快一点变回人类。”

“……”伊索低着头,脸红得发烫,“但……我真的……”

“我知道你想不起来。”诺顿捏了捏伊索的脸,笑了笑,“所以我们今晚就尝试让你回忆起来。”然后拿起那个注射器给伊索看。

“今晚?”该不会诺顿注意到了他们第一做的那晚就是问题的关键,打算场景重演一下?伊索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看来注射器里的肯定就是春药了……

“对,今晚。”诺顿看见伊索满面通红,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但还是重复了一遍。

“嗯……那、那好吧。来吧,诺顿……”伊索咽了咽口水,主动把手臂伸了出来。

魔物管理人揉了揉驱魔人的头发:“谢谢你相信我,伊索。”然后就翻出提前备好的消毒用的酒,在对方手臂上涂抹了几下。他哪里学得扎针啊——伊索看着液体逐渐被注入到自己的血管中,不禁擦了擦冷汗。

过了几秒,想象中的燥热并没有出现,奇怪的停不下来的喘息和莫名其妙的欲望也好,完全没有出现。伊索看着坐在床的另一半看书的诺顿,迟疑着怀疑自我着开了口:“那……接下来的事呢?”

“就等着你睡着啊。”诺顿偏过头去,对上了满脸写着疑惑的伊索的脸。魔物管理人感觉事情有哪里不对:“……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额,是、是吗?原来不是啊我就说嘛……”

“这个药是「梦之使者」给的。那是个以梦为食的魔物,自然有操控梦境的能力……喝下这个的话,就能想起来很多自己忘记的事情。只可惜药没有催眠效果,所以我们要等你睡着……你误会到哪去了?”诺顿拍拍伊索的脸,把他从茫然无措中唤醒。

“原来,说的让我想起来是指这个……”伊索脸微微红了一秒。诺顿见他好像明白了,于是就放心似的吹起了口哨。

“那,就趁这个时间好好说明一下这个下午你都干了些什么吧。”诺顿挑眉,手指在链条上滑动,“我会酌情减少关你禁闭的时间的。”

“这个……”

伊索尽量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他与那名女孩的故事。诺顿听完后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我大概知道住在山上的这一家……但是奇怪,我是从哪里看到过这个山名的呢……”诺顿揉揉已经很乱的头发,强行思考着。

说了这么多,驱魔人也有了困意。伊索钻进被窝,无视诺顿的苦思冥想,闭上眼睛,把自己交付于梦神手中。

10

伊索·卡尔已经忘记自己最初的名字了。

在他的记忆中,亲生父亲是一个隐形的存在,家庭的温暖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直到母亲去世,那个女人都没有好好抚摸过伊索的额头。

“你是我的耻辱……天哪,我的主啊,我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掐死这个小路西法呢!”这是母亲的遗言,说完这个,女人就闭上眼睛,沉沉地睡着了。伊索不能完全理解,只知道自己似乎是一个应该被毁灭的、讨人厌的家伙。

那些人正在商量伊索的下一个监护人应该是谁。雨点滴在阳台的花盆上,伊索坐在雨中一动不动,注视着那些在想把他卖掉、结果为了争夺归属权而大打出手的大人们的滑稽模样。

驱魔人站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雨点划过脸颊,但没有任何感觉。当他伸手想去触摸男孩的肩膀,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实体的手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做梦。

……就算知道这是梦,但这一切都太过清晰又真实了吧?驱魔人轻轻踩下水池,看着墙上冒着水珠的爬山虎,感叹道魔物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那个名叫杰伊·卡尔的神父,算是第一个教给伊索何为世界的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长袍,手上拿着一本小册子,突然就出现在了伊索背后。男孩有些惊讶地转过身,被雨水打湿的银灰色短发黏在脸颊上。神父告诉伊索自己是一名入殓师。

入殓师……小伊索抬头看着男人,长得不算出众也不算丑陋,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认为杰伊只是一名普通的神父。杰伊看眼前的小家伙对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又惊诧地询问对方在想什么。

“你就是死神吗?”

“真是个不一般的男孩,”杰伊没有选择去牵男孩的手,只是拉开自己的大衣外套为对方遮起了雨,“人人都知道,世界上只有一个神……你的母亲如此笃行上帝,但却没有教给你这件事。真是太遗憾了。”

“为什么母亲会如此讨厌我?因为我不该出生吗?”杰伊听到这两句话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从这中观察出动摇感的伊索歪歪脑袋,不明白哪里说错了,明明自己把母亲每天对他的话全部一字不差地讲出来了。

“你见过你的父亲吗?”杰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抛出这个问题。

“母亲说,父亲也许连我出生这件事都不知道。”伊索又一字一句把母亲对于那个男人的评价完全复述了下来,充分展现了自己高超的记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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