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刺眼的黄光撕裂了路灯光柱周围的黑暗。

教授抬起头。一个满面通红眼神涣散的司机开着一辆豪华轿车，一边疯狂地按着喇叭，一边以限速三倍的速度向他直冲而来。

明显是醉酒驾驶。

教授脑子里却只有这个念头。

他的手遵循生物的本能，为了抵挡向前抬起。然而他的身躯不过是苍老学者的单薄血肉，断然不可能挡住这高速逼近的金属构造体。

当然，他没有挡住。

轿车突然爆胎，同时引擎起火，翻滚着从教授的身边错开，然后滑下路基，掉进沟里，奇迹般地没有上下颠倒。

教授看着引擎盖上的火慢慢变大，而司机还没出来，于是他也滑下路基，看到了满头是血地晕在安全气囊上的司机。他用力把变形了的车门扳开，把司机拉出来，然后拖回了人行道上。

轿车就在他们的眼前爆炸。

警察当然很快就到了，毕竟大学离市区不远，而且交通监控也到处都是。他们把司机送上救护车，司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语无伦次地叫嚣着：

「你们这些政府的……走狗……！要不是你们禁止……喝酒……开车……我也不至于开的这么快！我要告你们……！渎职导致人身……伤害！！」

教授看着那个在担架上还扭来扭去乱喊的男人，皱了一下眉头。

「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这些脑子简直就是一团蛆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还越来越多了。简直就像是丧尸电影。」

一个警官过来，对着教授敬了个礼。他认出了教授，关切地问了问状况：

「您还好吧？这人好像是办了旅游签证进来的，不过没想到他的国际驾照居然是伪造的……真是我们的失职。您可以选择控告他，如果需要的我们可以接您去警局做笔录。也谢谢您把他救出来，虽然这人命贱，死了就死了，但是毕竟是涉外事件，要是他死了，后面麻烦大概会更多吧。」

「没事，不用谢我。控告他就免了吧，我不差那点赔偿，你们公诉就好。我现在有点急事，先走了。」

教授一脸平淡地回绝了他。

「但是……为什么？」

「他虽然开得很快，路面上并没有什么能让他爆胎的东西……引擎起火就更不可能了……而且翻车的那个轨迹，怎么看都不自然……」

教授就这么念叨着，回到家。

他脱掉外套，随手扔在衣帽钩上，然后把手提箱放在桌上，拿出电热水壶，给自己泡了一壶热热的茶——老杨送的乌龙茶。

「唉……累死了。」

虽然只是精神上很累。睡意依然无处可寻。

他把茶壶放到饭桌上，手提箱的旁边，然后转身去开灯。他本来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东西，不知道今天是因为月光很亮，还是『神格』的效应，他看得十分清楚，甚至在进门时忘了开灯。

「嗯？怎么不亮？」

他又拨动了几下开关，才想起来，早上因为电热水壶坏掉造成的短路，整个家里都跳闸了。他也没来得及修理，就上班去了。

——那我刚才是用什么东西烧的水？？？？？

他走到灶台上，拿起电热水壶。水壶里的分明是刚刚冷却了一点的开水，金属壶身还烫到他一下。

他突然福至心灵，把电热水壶里的热水倒掉，重新接了一壶凉水。他把手提箱放到别处，清空了饭桌的桌面，然后把水壶放上去。

他拿起刻了铭文的那个神格，抬起手对着水壶，想象着水壶的内部，分子的震动不断地加剧，内能不断地提升……

他看见了无数浅蓝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如黑夜中的萤火，从他的手上——不，全身——逐渐升起。其中的一部分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着水壶的方向飞去。

水壶突然喷出了大量的蒸汽，发出了像蒸汽机内部般的滚沸声。不只是这样，金属制的壶身逐渐发白，然后变成红热状。壶底的塑料因为高热而燃烧，壶身则直接融化成液体，铁水流到桌上，噌地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

教授在惊惧和狂喜中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出去跳个舞还是先去把火给扑灭。淡蓝的萤火消失，但是整个台面已经被火焰吞噬。烟雾报警器开始尖叫，他的理性压倒了感性，然后从冰箱旁边的墙缝里拿出二氧化碳灭火器，对着桌面一阵狂喷。

虽然明火很快就扑灭了，然而流动着的铁水还远没有冷却。但是这只有他手臂粗的小型灭火器是为了电子设备着火而准备的，气压已经渐渐下降。

「对了。」教授打了个响指。

他把空掉的灭火器扔到一边的地上，然后注视着着火的桌面。这次他连手都没有抬起来，只是想象着桌面附近的空间中，热能随着分子震动的衰减逐渐消失。

他成功了。

十秒后，火完全熄灭，水壶融化的铁水也凝固成奇怪的形状，整张桌子凝结着夏日湿热的水蒸气凝固所产生的冰霜。室内的温度从刚刚着火时的四十多度，一下子降到了十几度，甚至让教授打了个寒颤。

他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手心一阵疼痛。他把手掌翻开，发现手心里被刚刚的蒸汽烫得红肿起来。他很清楚烫伤的处理，于是果断地扭开水龙头，然后把手放到水流中冲刷着。

「这可是要疼好长时间……」

然而他话都没说完，就感觉到手心里传来了诡异的麻痒。

他把手从水流中抽出——红肿的烫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他眼睁睁地看着烧伤被健康的皮肤替代，然后犹豫着摸了摸手心。

就像从来没有烫伤过一样。

「嚯……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授满意地躺倒在长沙发上。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神格』，就是字面意义的神格。」

「但是为什么呢？其他的持有者都放弃了神格……？是因为太过超乎常识？还是他们没法控制神格的效果，所以才被惊吓或者受伤？那另一半人没有遭遇所谓『厄运』的人呢？为什么神格在他们手里时，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这就是神格的正确用法……『晶体』的知识，又是否触手可及？」

「Nathair教授的身份……密码文字……」

洪水般的睡意袭来，他终于感到了困倦。

他裹上毯子，意识识趣地静默，很快睡熟。

小说相关章节：钢翼的MARB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