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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石楠的故事,2

[db:作者] 2025-07-17 08:47 5hhhhh 3190 ℃

全家人聚集到门口等他,虽然天空晴朗,但雷伊斯太太还是拿上了雨伞。我悄悄站在人群的最后,从缝隙中注视着。艾伦乘坐的马车缓缓驶进庭院,绕过门前的喷泉,在台阶前停下来。几个仆人迎上去,打开车门,将行李提下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装饰华美的马车门,只见身穿一袭浅驼色套装的艾伦从车上轻巧地跳下来,几个星期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些。接着,在我的惊愕中,他回过身,从敞开的车厢里牵出另一只柔荑般的手。

我从米娜那里得知跟艾伦一起回来的这位贵族千金名叫芙莉达·弗里兹,是他的表姐。芙莉达穿一身当下很时兴的巴洛克式白色长裙,背影看上去十分高挑,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在阳光下笔直地垂挂下来,闪耀着健康的光泽。艾伦在门口同她有说有笑,而我的目光竟像黏在了他们身上,芙莉达头发上的亮光仿佛一小片太阳,将我的眼睛灼得失明。她提起她的裙角转身迈上台阶,我得以窥见她的正面。她是一位颇具拉丁风情的美人,一副浓眉大眼和艾伦有五分相像,黑色的眼珠有如神秘的陨石,但白皙的肤色和尖瘦直挺的鼻梁却令她具备有一种英格兰式的冷漠气质,她的脸看似美丽,实则令人畏惧。艾伦以一种愉快得近乎诡谲的姿态将我介绍给她,她便高傲而不失礼节地将手递给我亲吻。然后他们丢下我,随着人流走向客厅。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慢慢从头皮发麻的紧张感中挣脱出来,只觉得如鲠在喉。

我很奇怪从未听人说起过艾伦的家族里还有芙莉达·弗里兹这个人。她似乎是早就存在于大家的记忆里,只是在命定好的时刻突然从天而降。米娜告诉我,芙莉达从很小时便同艾伦一起,那时艾伦的母亲还在世,他们住在温暖的汉普郡。芙莉达比艾伦要大上许多岁,而他们小时候的关系意外地并不那么融洽。“艾伦很讨厌芙莉达欺负他。”米娜轻笑着说。我能想象那种情景。一个调皮的,带有几分男子气的女孩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戏弄和掌控自己幼小的弟弟,即便这是出于某种喜爱。如果她的性格里带有专断、骄狂的成分,那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多年来仆人们不在艾伦面前提及这个姐姐的名字。“不过这次艾伦回去,似乎和芙莉达的关系好了不少,”米娜继续说,“听说是艾伦强拉着他的姐姐回来做客的。”

我一边琢磨米娜的话,一边努力适应眼前的一切。艾伦的眼睛不再紧盯着我,而是时刻聚焦在芙莉达身上。我不愿走近他们,只远远在客厅外望着。芙莉达在弹琴,艾伦坐在她旁边翻谱子。落地窗上的白色纱帘轻轻鼓动着,能看见庭院里盛开的蓝白相间的紫阳花。我突然很后悔没能掌握更多的音乐知识,好在过去几年教给艾伦,那样我们就能多拥有一些这样梦幻的瞬间了。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继而听见芙莉达用她美妙的歌喉唱起歌来,而众人为她鼓掌,称赞她家庭教师没有白请。我幡然醒悟过来。也许反倒是我被艾伦宠爱了太多年,在艾伦独断任性的爱中耽溺了太久,以至于忘了我的身份只是一个仆人,是跟那些厨房女仆、洗衣妇、马夫和管家没有本质区别的仆人。我是艾伦的仆从,艾伦是我的主人。因此,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冷落我、折磨我、抛弃我。然而就算到了这个地步,我仍旧不敢承认我心中那涌动多年的、无处安放的爱情,即使我已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自脑后升起的、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

这股嫉妒之火令我一寸都不愿接近那个欢乐的中心,也丝毫挪不开脚步。在芙莉达白色的衣裙的衬托下,整个客厅宛若一幅令人赞赏的油画,那块白色填补了原先不入流的背景,使整幅画面变得耳目一新。然而这幅画面在我看来如此丑陋和庸俗,那钢琴声如此刺耳,简直就是世上最劣质的声响。我忍不住捂住耳朵,靠在走廊的墙上,无意中正对上艾伦的目光。他越过芙莉达的头顶朝我微笑,美丽的眼眸里有种残忍的得意之态,竟像是在挑衅。我看明白那个眼神之后,马上像目击了晴天霹雳一般逃回了我的小阁楼,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一路上完全不敢回想自己那一瞬间的眼神有多么可怜。

于是一连几日我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读书。我读维吉尔的诗,歌德的著作。可这些书籍都没能让我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窗外的花园里,艾伦正在和一身男装的芙莉达戏耍,艾伦的眼睛上蒙着一块丝巾,像一头中了箭的小狮子一样四处乱撞。芙莉达故意被他抓住,和他一起倒在草地上。他们嬉笑片刻,芙莉达便坐起来,艾伦将头枕在她的腿上,任她用那只白玉般的手梳理头发。每当我目睹这番情景,就感到自己像一块点燃的蜡油,被熊熊怒火烧得融解,再悲哀地干涸,反复数次,很快就面目全非。那几日的记忆因而变得模糊、破碎、非理性且缺乏时间感,仿佛我的头脑已经到达极限,记得最清楚的唯剩下自己受到的伤害。

大概是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某天上午,雷伊斯太太敲开我的房门,问我是否愿意给艾伦和他的表姐芙莉达一同上课。我问这是否耶格尔先生的意思,回答是,不,这是艾伦少爷的要求。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利。我想雷伊斯太太清楚地看到了我连续失眠导致的憔悴模样,但她没有做出什么关切的举动,也未表现出惊讶。她从来不对我多说什么。这位铁一般的老年女性一直忠诚地跟从着耶格尔家族,她只是冷漠地希望我同她一样用全副身心对她的主人尽责。我收拾了一下,拿上几本书来到书房。艾伦和芙莉达分坐在书桌的两边,见我进来也没有行礼。我对此并没有任何感觉。我板起面孔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摆出那副我至今为止最为擅长的,作为师长的严厉神色。

“艾伦,我想我应该首先检查一下你的功课。”我用尽可能平缓的口吻说:“比喻的具体形式都包括哪些?”

“……隐喻。”艾伦说。接着他想翻开笔记本,但被我阻止了。“不许看笔记,这是测验。”

芙莉达听到我的话,一把捞过艾伦手里的笔记,压在自己交叠的双臂下,戏谑地用那双黑眼睛瞧着艾伦。

“芙莉达,我想你一定知道得更多。”我说。

“比喻包括隐喻、提喻、借代、转喻、换喻、拟声、夸张和取代。Allegorianihil alius est quam continua Metaphora……”(讽喻只是一种延伸的隐喻)芙莉达口齿伶俐地答道。

“不错。”我表扬了她,但某种气恼却使我想要垂下头。“艾伦,看来你这个假期过得太浮躁了。我需要给你布置更多的功课。”

“艾伦不需要学那么多。”一旁的芙莉达突然开口,“这些都是华而不实的玩意,不是成为一个商人所需要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那么这也不是一个迟早要嫁为人妇的丫头片子需要掌握的。”我面不改色,摊开书,取出上衣口袋里的钢笔去蘸桌上的墨水瓶。艾伦脸色阴沉。芙莉达脸上仍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他们突然都不再说话,芙莉达只是一个劲地看着艾伦,艾伦则瞧瞧桌面,再瞧瞧我,然后皱起眉头。我感到一丝尴尬,蘸足了墨水的钢笔尖戳在纸上,字还没写出就洇了一大片。我抄好两份语法题,分别发给他们两人。他们终于安静下来,各自低着头看题,艾伦甚至还把手指掩在嘴唇边,这是他专注思考着什么的表现。我终于得空将刚才那只洇了墨水的钢笔的笔尖拆卸下来,换成另一种不易漏墨的笔尖。我的手不知为何微微颤抖着,越想拿住笔尖,就越控制不住手指,最后让笔尖三下两下弹落到地板上。

我悄悄俯身下去,在桌子下寻找掉落的笔尖,不料却看见令我完全呆住的一幕。芙莉达长裙下包裹着白袜的腿正向前翘起,探进艾伦交叉的两腿间,用那只套在精巧鞋子中的脚摩挲他的裤角。艾伦的腿向后撤去,芙莉达的脚便又向前一分。我在我们三人的脚中间捡到了那支笔尖。那只脚变本加厉地探向艾伦的腿,甚至挑起了他的裤管。就在这时,像一场突然被跳错了的舞步毁掉的舞蹈一般,艾伦突然抬起脚,狠狠跺在芙莉达那只向他调情的脚上。那只脚当时便抽了回去。我缓缓抬起身。芙莉达的脸庞不再带着微笑,染上了一丝愠意,而艾伦的脸色比刚才更加焦躁和恐怖了。至于我呢,我突然如释重负,[[rb:仿佛刚刚看了一场可以和莫里哀的 > 伪君子]]相媲美的喜剧,只想暗自拍掌叫好。

当然,这场混杂着示威、不堪入目的算计、报复与不解风情的戏码还没有结束。芙莉达昂起她那颗高贵的头,目光在我和艾伦之间跳换。艾伦一直低着头。我偷瞄着艾伦的眼睛,而当我低头时,我能感觉到他也在偷看我。和两个孩子一起演这种戏几乎令我笑出来,但荒唐之余,我也开始极力思索是什么让刚刚还洋洋得意着的艾伦突然失去耐心。虽然看起来,只要我面无表情地宣布下课,艾伦就算输了;但直觉和好奇心告诉我,这里面有一个悲哀的秘密,那是艾伦烦躁的源头,对我则是致命的打击。

我给艾伦布置了作业,让他回去重看De Tropis Dictionis (比喻修辞格)这篇课文,下次上课时还会向他提问。“那我的作业呢,先生?”芙莉达问。

“我想,我不太适合做您这样聪慧的小姐的师长。”我埋头收拾着笔和墨水,不去接触他们中任何一人的目光。“您需要的不是知识,而是另一种教育。”

说到这里我抬眼直视她。她和我对视一阵,漂亮的额头竟微微有些发红。我夹起书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不久我听见艾伦的脚步声在后面追上来,连忙加快了脚步。在即将登上楼梯时,我被身后的一只手抓住了肩膀,我用力一挣,胳膊下夹的书哗啦啦全掉在地上。

我气愤地回过头。艾伦同样拧着眉头望着我,没有要帮我捡起那些书的意思。我便弯下腰去拾,再次被艾伦抓住肩膀。这回他顺势一推,让我不得不靠在后面的木墙围上。

在呼吸了几口他喷在我脸上的气之后,我率先打破沉默。

“艾伦,你不配做绅士。”

“你也一样。”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唇相讥。

“你明明嫉妒了。你真虚伪。”他扣着我肩膀的手加大了力道,我一阵吃痛,推开了他,可他又马上扣上来,和我较着手劲儿。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甚至来不及对自己的反应感到震惊——我已经不再能坚守自身的立场了。

“我想听你说实话!”艾伦低声吼道。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不是为了调情,而是为了逼问。我甚至毫不怀疑,所有这些大胆乃至逾礼的举动都是源出于愤怒。愤怒让他跨出了我们爱情中最关键的一步。“你明明一直说爱我的……”他的声音渐渐嘶哑起来,变成了我不认识的声线:“可每次我想要被你爱的时候,你却总让我痛苦……”

我拼命地偏着头,不想面对他逼近时带来的那股热气,也或许是害怕他的眼睛:昏暗中唯一发光的只剩那双眼睛里的金箔,而我从中看到了非人的色泽。

“你怎么会明白我的苦衷……”我痛苦地低喃。

艾伦把头埋在了我的肩上,像那天晚上一样贪婪地嗅着,并不断地用鼻尖拱着我的衣领,似是要钻到我的衣服下面去。

“你明明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他继续嘀咕着,声音抖得越发厉害,“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这样折磨我?”

“天哪……到底是谁在折磨谁?”我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与他近距离对视。他眼里的悲愤和委屈竟然都是真的。我们在对方眼里一样的疲惫、可悲、落寞,濒临崩溃,[[rb:就像 > 会饮篇]]里提到的分别太久的同一个人的两个半身。我们再也没有余力做戏和矜持了。

我在我的右手方向摸到一扇门的把手,那是一间许久不用的小房间。我试着拧开那个把手,艾伦和我便一下子踉跄跌入房间里。我用最快的速度反锁上门。我们即刻拥抱在一起,用最为笨拙的方式亲吻抚摸着对方。

“你这个小混蛋……”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我们的喘息声变得沉重,艾伦粗鲁地撬开我的嘴,用舌头顶满我的口腔。我没有,也从未教过他任何亲吻技巧,这样的吻自然毫无美妙可言,可我竟感到了快意,我狠狠咬他的嘴唇,以宣泄我这些天,这些年日日夜夜的忍耐。艾伦在快要将我吻得窒息之时松开了嘴,开始亲咬我的脖子,而我不受控制地发出琐碎的呻吟声。这时我发现,我已经被他顶在墙上,胸腔里的空气一点不剩地都被他的胸膛和腹部挤了出来。

我想我的小艾伦大概已经被突然爆发的欲情冲昏了头脑,他沉迷在对我身体的蹂躏中,完全没意识到早应该进行下一步的进展了。而我还处于他的冲击造成的慌张和瘫软里,甚至抬不起手去脱下我们任何一方的衣物。这也难怪。我们都还是处子。“好了,够了,”我趁着换气的当口抗议道,“别忘了我们谁是‘erastês’。”(爱者,通常为爱情中年长的一方)

这个带有讨价还价性质的提醒并没有奏效,因为艾伦根本没能听懂。他猛地撕开我的衣领,在一堆纽扣绷落的声响中,将我的衬衫扒到肩膀以下,在露出的锁骨上深深吮了一口。接着他又扯下我的一枚扣子,扒出我一边胸膛的乳首,用虎口捧着,边揉捏边啃咬。我差点大叫出来,一拳捶在他后背上。为了缩短这可怕的消耗,我把手向他的裤裆伸去。不出所料他早已兴奋起来,在布料下吃力地弓成一道弧。我解开他的裤子纽扣,它便昂然弹出,抽打 在我的胯骨上。我抚摸了它两下,艾伦的动作便迟缓下来,而当我蹲下去用整副嘴唇包裹住的时候,他更是完全惊呆了。

我示意他别出声,然后用一种类似吹奏的口型深深浅浅地套弄他的黑管,很小心地不让牙齿碰到它。我的舌尖有节奏地跟乐器的吹奏口交谈着,轮流按下侧面的一排按键,仿佛在演奏海顿。然而,这样的演奏很快耗尽了我的体力,以至于我的下颚发酸松垮下来,齿尖刺得他一抖。

“哈,现在我们拉平了。”我不怀好意地抬眼看他,却冷不防被一大滴汗滴进眼睛里。趁我揉眼睛的时候,艾伦猛地将我抱起,重新顶在墙上,三下两下扒光我的下半身。他用他胯下的那柄权杖朝着我最柔软的地方一通乱捣,搞得我瘙痒难忍,却一次都没有成功。

他一副受了打击的沮丧模样,竟教我看得笑出来。我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温柔地爱抚着他的小桅杆,直到它抽动几下恢复原有的硬挺。我握着它对准我后方的秘径入口,对着他的耳朵说道:

“来吧,这次你非插进去不可。”

他又努力了一下,接着,我就被彻底地贯穿了。

我痛得大叫一声,立即狠命咬住嘴唇。冲进我甬道的艾伦终于得以发泄出他积蓄已久的所有精力,他毫无章法地上下抽插着,每一下都深入到我的躯壳中心。他插得如此之深,以至于连他的体毛也被一起带进去几根,以至于我满腹的器脏都随着他的这通乱顶产生了一波波的颠颤。我被他扎透了。这让我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同时又兴奋到了极点,再也没有比这种彻底的插入更能令我狂喜的了。我的艾伦,他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他现在正埋在我的肉体里,由我带给他谁也无法替代的快感,而他终将在快感的顶峰中和我融为一体。很快从下方传来的酸软感挤走了疼痛,取而代之的是微妙的痒意,像一股突然出现的激流,混杂着血腥气,飞快地蹿升、放大,击碎了我孤独的核心。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好幸福。”我哭着对艾伦说。他听到我的话,竟颤抖起来,开始疯狂加速,在我的痉挛中将他的眼泪一股一股地射入我的肚肠。我们紧紧抱住对方,血液短暂地离开了大脑,就这样保持着插入的状态一同跌倒在地上。

过了许久我才再次睁开眼睛。艾伦的脸凑了上来。我发觉他的神情变了,他的戾气已经随着这场激烈的性爱发泄了出去,他得到了他一直渴望的。我那爽朗温柔的艾伦又回来了,我们再也不会互相伤害。我摸了摸我的大腿内侧,那里挂着着艾伦的精液和我的血迹,我用沾有那些液体的手抚摸艾伦的嘴唇。艾伦突然惊恐地睁大眼睛,他大概是被那些血吓到了,俯身到我腿间去查看。然后他突然捧住我的脸又狂吻了一通。我们拥抱了许久才起身穿衣,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我在床上躺了两三天,这令大家很意外,因为我从不生病。再朝窗外看时,就不再有姐弟俩同时在一起的身影。花园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像从没有人在那里存在过一样。有时雨水一过,窗外就飘进一股不寻常的幽香,我才想起此时已是八月,是椴树花开了。

这股椴树花香吸引着我起身下楼,走进花园里漫步。天还是那样懒散地阴着,凝望云层时也不会刺到眼,让我相当的放松。我踏在还潮湿着的草地上,循着香气向那几棵盛开的椴树走去。我知道椴花有这样一种特别:它们的香气散布在远离本体的地带,距离越远,香气就越浓烈,就像用气味围出的一个个圆环,在圆环的中心,你反而什么也闻不到,那时就能目睹花朵的真容了。

香气消失的时候,我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衣服我看出那是艾伦,便加快脚步走过去。走近时我才发现那不是艾伦,而是穿着艾伦的衣服,把长发拢到了前面的芙莉达。她独坐在一棵低矮的接骨木树的树干上,闲散地摇晃着双脚,手里拿着一把红色山鹃花。我停下脚步,但也已来不及回避。她转过头,用那双聪慧的黑眼睛瞥了我一眼。一身男性装束令她的美更震慑人心,也让她更令人望而生畏。她没有说话,我也无意打破这层脆弱的静谧。风从我们之间钻过,她的手忽然一松,山鹃花落了一地。我便弯下腰一支一支地将它们捡起来,重新整理成束,递回到她的手里。她轻轻拿着那束花,手上又是一松。花儿又散落到她脚下,有几支被风吹远了。我再次弯腰去捡,捡罢抬起头,发现她正冷漠地端详着我。于是我明白了。她恨我。她恨我,可却无能为力,因为她还没能对我的秘密了如指掌。我照理应当忌惮她,可我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因为我周身都为一层甜蜜的空气包裹着,这份甜蜜让我根本感觉不到这近在咫尺的、已经刺进我身体里的危险带来的疼痛,也不屑为此反击。我面色如常,甚至带着友善地将山鹃花递回到她手里,行了一个礼,轻轻转身离开。

芙莉达是第二天下午离开的。她乘坐的马车离开大门之后,艾伦在人群中悄悄拉起我的手。就像当年在训导主任眼皮底下搞一些具有反叛意义的小动作,我们已学会如何在旁人面前表现如常,并抓住可能的时机偷偷亲呢。在楼梯拐角,在打开一条缝的书房门口,在房屋背后的树下,我们或交换一个短暂的吻,或偷摸对方的身体。上课时是最不受打扰的时间。我们在椅子上依偎在一处,在桌子下甜腻腻地蹭对方的裤角,或者直接将门反锁,拉严窗帘,就肆无忌惮地在书桌前做爱。爱情使我发了疯。我不再去顾虑这样做的后果,也不去害怕艾伦是否会一直对我忠诚,我只想像现在这样,一天接着一天地将他占为己有。在无数次危险的偷情中,我教会了艾伦如何做一个温柔的情人,也学会了如何在做爱中不发出声音,但我们的行为却一天比一天放荡。欲望让我们重新认识了对方。艾伦的身体发育得很快,他的精力也越来旺盛,每天在书房里的狎昵和晚上在我房间里的欢爱已经无法满足他,我们便时不时借外出散步的机会到无人的荒野里缠绵。盛夏之中的荒原有着一年中难得一见的鲜妍,到处生机勃勃,连岩石缝里都有野花盛开。有时我们在山顶的一群巨石遗迹中间,有时在石头垒砌的垣篱旁,更多的是在盛开的欧石楠丛中,半裸或全裸着,把我们的肉体最细嫩的欢乐交付给粗粝的自然。只有在荒原我们才是绝对安全的。在这里我总能产生最多的激情,这每每令艾伦惊愕不已,在家中他永远见不到这样狂野、主动的我。我骑在艾伦身上,与他十指相握,一边感受最深入的交合,一边望着茫茫无际的草地,荒凉的景色随着头脑里的热度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我最钟爱的大地啊!它们一如既往地包容我,与我分享,并守护着我的秘密。我爱这里的一切,这里发生过的一切,我对艾伦的爱有多刻骨,我对这里的爱就有多深切。

亲爱的客人,我知道您不免为我的故事感到羞惭。谁年轻时都不免有段风流韵事,哪怕是我这样居住在穷乡僻壤的乡民。我见识过太多人,有的听到这里便面红耳赤坐立不安,有 的愤怒地对我加以责难,有的直接唾弃我之后便拂袖而去。我从不生气,相反我喜欢玩味这各种各样的反应和表情。大多数人都是多么虚伪而又愚不可及啊。至于您,我能看出您是位真正的绅士。可不是么,那些刚听到这里就把故事当成某种暗示,对我有所企图的那些客人,都被我剥夺了听完后续的权利。

从艾伦十四岁到十五岁的这一年,我几乎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我记不起那一年究竟发生了哪些具体的事,只记得我和艾伦一直在一起。我们频繁地做爱,在每一间能够独处的屋子里,在花园里无人的角落,在储存草料的柴房,在暴雨即将来临的黑沉沉的荒原。如果爱上一个孩子是种罪,那我的罪过足以让我在地狱里忍受折磨直到连天堂也毁灭。艾伦在我的爱欲中飞快地长大。在我们的一次又一次交缠中,我感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结实,坚硬的骨骼和匀称饱满的肌肉逐步代替了他原先孩子气的身材,他已经能用颀长的四肢环住我了。共枕入眠时,我竟偶尔感到些微伤感——那个能大大方方跑到我的床上依偎在我怀里睡觉的孩童艾伦已经再也回不来了。现在,轮到我躺在艾伦怀抱里入睡,虽然这是另一种幸福的体验,虽然这已经成为我们在夜晚不为人知的秘密行为。当然,人对幸福是不可以挑挑拣拣的,人只能心怀感激地接受幸福,趁它还降临在你身上的时候多看它几眼,多在它的味道里沉溺几天。哪怕这种幸福是以我的堕落换来的,我也情愿堕落下去。我愿意拿出一切,来延续和艾伦在一起的时光。

远在几英里之外的那间坐落在荒原腹地的石头小屋成了我们的秘密幽会地点。我们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呼啸山庄,因为那间小屋建在一座高坡上,时刻都有狂风在它的四面八方嘶吼。冬天以外的时节,每周徒步三四个小时到呼啸山庄亲热一番成了我们的必修功课,那间小屋的地面被我们仔细地打扫了一番,铺上了稻草和麻布,这样我躺在上面承受时就不至蹭伤皮肤。当然,我们也经常在中途遇到大风大雨,要么折返,要么被困在呼啸山庄里。而那些被风雨困住的夜晚,往往是最为令人心醉的时刻。由于屋顶和窗户已被我们简单地修缮过,强风和雨水不再会冲进屋里,我们得以听着窗外风雨大作的声响静静躺在简陋的“床”上,看着烛火在煤油灯罩里扑朔。这阴冷和温馨并存的气氛使我们的欲望来得更迟缓,也更浓烈。艾伦在一阵阵新鲜的水气中亲遍我的全身,接着又用手指和舌尖轮番取悦我。我从不知道艾伦还能使出这么多的花样,他所做的已经远远超过我教过他的。身上被舔舐过的湿痕在凉风吹拂下变得加倍敏感,仿佛是他用嘴在我身上开出的窗口,与我身体最私秘的内部相连通。就着屋顶落下来的一阵雨点,艾伦进入我的身体,随着外面的雨声缓慢地律动。雨声大了,他就猛烈,雨声小了,他便轻柔。我跟着他的动作随心所欲地发出呻吟,而艾伦只在到达巅峰时才大声叫喊出来。风声、雨声、呻吟声,还有他在我下体里弄出来的水声交织成独特的音响,结合眼前的黑暗一同覆盖了我浑浑噩噩的记忆。我们周身冰凉,只有相拥和交合的部位火一样发烫。我们将对方弄得筋疲力尽,雨仍下个不停。

当我们将欲望发泄干净,只剩下头脑中的情爱的时候,我们躺在那里,安静地对望,或简短地交谈。艾伦告诉我,他对我的爱情像一颗种在眼睛里的种子,是注定好了的,从来都没有变过,也从来不是爱情以外的东西,就像一只天鹅的幼雏不会长成别的水鸟。当他第一次跳到我膝头亲吻我时,只是因为他想那样做。我爱他也并不因为我对孩童能产生特别的欲情,而是因为他是艾伦·耶格尔。我们都没有错。这一切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一直在被你诱惑着。”我对艾伦说,抚摸他的脸庞。

他听了,嘟起了嘴。“那你起初还不承认。”

“现在我承认了。”我亲了他一下,“我现在是你的了,你也是我的了。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艾伦眼睛里的水光闪了闪,又凑过来啃咬我的耳垂。“你发誓永远不离开我吗?”

“我发誓。”

他突然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我惊呼一声。他说:“我要在这儿留下一个证明。”

“干什么,难道你是个小吸血鬼吗?”我问。

“不,我是狼人。”他说。

我被逗笑了,抓住他的两撮头发,假装那是两只狼耳朵。“我的小狼有这世上最漂亮的毛发。”我摸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埋进我的颈窝里。他伸出双臂来环住我,像小时候那样用头使劲蹭着我的胸口,蹭得我一阵麻酥酥的。

忽然刮来一阵凉风,吹得我打了个哆嗦。门外响起一个怪异的声音,像是门被推开的吱嘎声,又像是发情中的猫的叫声,或是一个女人痛苦到极点的呐喊声。彻骨的寒意由这阵风带了进来,我竟毛骨悚然。我向门口看去,似乎看见一团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一阵骇人的颤栗传遍我的全身。我抓住艾伦的胳膊。

“我刚才好像看见幽灵了。”

“幽灵?哈哈。”艾伦竟笑了出来,“如果真有幽灵,那它只会嫉妒我们吧?”他又翻身爬上来,再次开始与我亲昵。我还来不及感慨那个怕打雷的小艾伦已经变得这么胆大了,就被他的嘴唇夺去了声音。这一次艾伦异常兴奋,仿佛那个鬼魂的偷窥竟令他感到了危险的乐趣。我冒出阵阵冷汗,不住地发着抖,而这在艾伦看来只是性奋的信号。由于恐惧的关系,这一次我很快就攀上了高峰。我紧紧抱住艾伦的身体,只有他身上的热度才能驱走刚刚那冰冷阴森的幻觉。

实际上,虽然那一年中我对艾伦无数次地盟誓,但我的内心始终是清醒的。我从不敢肯定我与艾伦的关系能够维持多久,毕竟事实太过显而易见了。一个有钱人家的未成年的少爷和他同为男性的、身份卑微的家庭教师成了情人,就算躲过牢狱之灾,也仍免不了遭人唾弃。对我来说,和艾伦平安度过的每一天都是对我额外的恩赐。我们能拥有的时间少得可怜,可我不甘心承认这一点,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寻欢作乐中逃避现实。这让我这个年长的一方在情事中越来越放荡,也越来越纵容艾伦的出格行为。不管他是想蒙住我的眼,强迫我说一些羞耻的话,还是让我在非常疲惫的时候喝下他的精液,我都一概照办。我像很多年前那样再次把他宠坏了,可我不再感到内疚。

不知不觉艾伦已快要年满十五岁。久不归家的耶格尔先生从远方来信,说要为儿子的生日举办一次宴会。仆人们得知消息,都暗暗高兴,认为终于又能从这无聊的乡下生活中透口气,见识些有趣的场面了。我虽不像米娜她们以能服侍那些上等人为荣,却也认为这对艾伦是件重大的事。只有艾伦本人对此毫无兴致。他讨厌和那些陌生的大人说话,因为根本不知如何应对。不仅如此,那些人名义上是为他的生日而来,实际一定会从头至尾谈论他听不懂的话题,并对他的未来指手画脚。总之,这场庆生宴和他艾伦·耶格尔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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