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少年依然意猶未盡地看著含光君靈光閃耀的配劍，羨慕不已：「你們剛剛那個御劍真的好快！我也有一點法力，可以學嗎？馬車什麼的根本比不上呀！」

「這嘛......」魏無羨望天，誰知道這種跨修仙領域的法術能不能教學呢？

他胡亂地想，照理說，只要靈力足夠強勁，就能學習御劍飛天的劍訣，但所謂的御劍靈力也是有侷限的，例如修鬼道的累積的怨氣就不能用來御劍，因為劍訣是屬於清正精神的法訣，鬼道怨力就不適用。這西方土地的祭司法力，好像也是屬於清正能量，或許是可行的......

他想著心思，撐著一名少年又把自己的部分重量倚在藍忘機身上，幾乎讓藍忘機拖著他走，這仙門名士依然面色穩重，半點不覺障礙。一行三人拖沓前進到石柱群中央的祭台前，一位披著雪白長袍的老者緩緩行來，與眾人對上目光。

少年祭司介紹道：「這位就是大祭司。」

大祭司一頭灰白亂髮，看起來有七十多歲，臉上佈滿深刻皺紋，眼睛是很淺的天藍色，像褪色的海水，但人還挺精神，沒給人什麼風前殘燭的印象。

魏無羨模仿藍忘機向大祭司致過禮，接著兩名老小祭司和東方修仙名士含光君就用非常艱澀的波斯語談起了考察王宮藏書文獻的官腔官調，他等同文盲，一點也不想為難自己，便甩手往旁邊晃開。

他三兩下爬上可以俯瞰整座神殿的祭台高處，眺望北面萬頃鋪開的荒原，幾乎能望見地平，風景壯闊。一陣乾燥的大風迎面吹開了他的兜帽和長髮，那風帶著一絲烈日的溫度，彷彿有人輕輕撫摸過他的臉頰。

魏無羨迎風佇立，鴉羽般的漂亮黑髮在暮色霞光下飄揚，莫名收起了輕佻玩笑的情緒。

高大而古舊的灰白岩石柱圍繞著中間高凸的祭台，排列成不曉得什麼意思的陣型，各自矗立，彷彿一尊一尊遺世的巨人。置身其中，眼見天地荒涼，古神祇沉默孤寂，心頭忽然升起幾分沉鬱的感慨。

「千年，好像真的很久......」他喃喃道。

此時，彷彿在回答他的疑問般，他耳邊浮現一聲低嘆，若有似無，不憂鬱，卻清晰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好像有一道悵惘的背影，執著而奮力在這條荒涼的路上，緩緩前行，任季節嬗替，沒有休止。

他不禁想起許久以前，還是滿心仇恨與不甘的少年時，身無靈力被拋置在無名的不淨地，掙扎求生，心中只剩一縷不屈，千山萬水都不能擋住，那對生存的渴盼......

心臟忽然像熱血匯聚般發熱，傾刻即消，幻覺般了無痕跡。

魏無羨回過神來，見道藍忘機和老祭司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前者凝眉思忖，後者意味深長地撫摸銀白的長鬚，天空色的瞳孔裡閃過驚異欣喜。

「怎麼了？你們談完啦。」魏無羨笑著走到藍忘機身旁，手欠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您是火神選中之人。」老祭司莫名其妙地說。

「啊？」魏無羨一臉匪夷所思。

藍忘機溫聲說：「七日後是火神大祭，本來由小祭司進行祭禮儀式，但他現在腳傷不便。方才大祭司說，希望由你來替代，作為讓我們閱覽祭司殿典籍的交換條件。」

魏無羨聳肩：「我可是外族人，擅自進行火神祭禮，沒有問題嗎？不是說國王要觀禮？」

「這倒是無所謂，能被火神選中的人，都有資格進行儀式。」號稱一隻腳扭傷卻跟猴子一樣的金髮小祭司好不容易才爬完一大堆階梯來到幾人側近，滿頭大汗地解釋。

「會不會搞錯啊，誰知道誰是被選中的人？」魏無羨偏頭。

「看這個！」小祭司指向老祭司。

眾人目光不約而同集中，老祭司從寬大的袖袍裡取出一枚圓形的透明水晶球托在掌中，往魏無羨的方向靠近一些。在橙黃霞光下，水晶球彷彿吸收了陽光，亮起金色粉末，聚集在晶球中心，彷彿一簇剛點燃的火苗，象徵無限生機。

魏無羨狐疑：「就這樣？」

老祭司瞇起眼，呵呵一笑，將水晶球往藍忘機靠近一點，就見水晶球裡的金粉散去，變回透明的原樣。

魏無羨摸著下巴發出好奇的聲音：「喔......」

老祭司又將水晶球往小祭司身旁靠近，金粉又再次出現，凝聚成火苗般的形狀。

魏無羨靈犀清透，恍然道：「這東西能測靈力的屬性啊，倒是個寶貝。」

他的靈力若要分類，算是火屬靈根，從小就善於明火類咒術，看來這少年祭司也是相同。

他看了一眼藍忘機，他家含光君和雲深不知處出身的修士，不知道是不是草根樹皮湯喝多了，水屬性和木屬性靈力的修士滿坑滿谷，偶爾出一個像含光君這種全才，劍術高明還能使弦殺術，靈力屬性以水凝冰，連帶著讓全身氣勢都天寒地凍的，嘖嘖。

不過藍忘機在他面前就跟春天融冰般，基本沒影響。

這炎夏時節往他身邊一站，還挺舒服。魏無羨兀自樂呵，又往藍忘機身邊靠近了一點。

藍忘機摸了摸他的髮頂，問道：「你要答應老祭司嗎？」

魏無羨對他眨眨眼，笑出聲音：「答應啊，你不是想要查閱祭司殿的古籍嗎？反正祭禮一類的，不就是捧個盤子拜個神，如果他們不介意我來自外邦，連火神本尊恐怕都不認得，那有什麼關係。」

說到這，魏無羨換用簡單的波斯語對老祭司說：「我答應幫你們進行儀式。」

老祭司聞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雙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表示滿意。

＊＊＊

日落時，由含光君御劍帶著老祭司、魏無羨帶小祭司，一路飛回王宮祭司殿，把四頭聖牛拉的祭司座駕甩在後頭好幾里外，又是讓殿內一眾祭司和侍衛好一陣驚訝，對待這兩位從東方來的修仙名士更加禮遇了。

晚膳後，藍忘機與魏無羨待在休憩的中庭裡，以老祭司餽贈的珍貴希德蜂蜜泡茶閒聊，負責安頓兩人的金髮少年祭司才告訴魏無羨，「祭禮很麻煩的，要捧著火種爬九十九級階梯上祭台，還要跳敬神舞。」

「我是沒跳過什麼敬神舞，反正跳得不好，也不會被國王丟石頭吧？」魏無羨無所畏懼，他又不怕人看。

「是不會被丟石頭啦。」少年祭司脫下寬鬆的防沙袍，只穿著背心和燈籠褲，露出深蜜色的皮膚，配上金髮和碧眼，確實是個好看的單純少年，此時卻尷尬地抓抓臉：「如果跳舞絆倒，可能會被祭司殿的人笑到明年。畢竟大家都會來看啊。」

魏無羨心想，我明年又不跳，找到藥草就腳底抹油溜啦。

「所以你還是要好好學！」祭司少年堅持道，「走吧，我帶你去見宮廷舞團的團長，讓他教你跳敬神舞。」

「不急吧，離祭典還有幾天不是？讓我跟含光君把這杯茶喝完。」魏無羨坐在綠樹環繞的露天庭院下納涼消食，悠哉地擺手，對那什麼宮廷舞團毫無興致。

少年祭司索性也坐在木桌邊給自己倒茶喝，不滿道：「那敬神舞要持彎刀跳的，不好學，你別這麼有信心，到時候摔倒就不好了！」

「好好好，」魏無羨覺得這少年挺像自己以前的師弟，又傻又天真，塘塞道：「不過就是刀嘛，你也知道我是東方劍修，使劍跟使刀差不離，晚點讓你見識見識本人的厲害。」

藍忘機一手按在他肩上，輕聲責備道：「誇口。」

少年祭司立刻附合道：「含光君說得是！啊，說來挺巧，宮廷舞團的團長好像也有東方血統，身材又高又壯，皮膚雖然跟我們一樣曬成蜂蜜色，可那眼睛是東方人的黑色，幽暗幽暗的，帶著一把長刀，氣勢很兇，輪廓也比較像你們那邊的人。」

聞言，魏無羨猛然噴出一口茶。

連威嚴漠冷的含光君執杯的手都幾不可察地停頓了片刻。

魏無羨咳了半天，又讓含光君給他拍背——雖然少年祭司並不理解這黑衣仙師怎麼有膽讓寒霜覆雪好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的白衣仙師給他拍背——才神色複雜地問他：「你說那個宮廷舞團......是什麼時候來的？」

少年祭司眨了眨藍眼睛，一派天真答道：「好幾年啦，他們的表演華麗，歌舞也好看，國王很喜歡。」

魏無羨問：「團長一直都沒換過人嗎？」

少年祭司表示：「對啊。」

黑衣青年的表情頓時就有些想笑又強忍產生的扭曲：「聶大跳舞，我的娘欸......怪不得一直沒人找得到他。」

他對藍忘機說話用的不是波斯語，在這異國王宮，倒也不怕讓人聽了去。

藍忘機也挺難想像，遂向少年祭司問道：「你方才要他去學習敬神舞，便是向這位團長學習？」

少年祭司用力點頭：「對，不過主要是學習刀法。傳說中，火神是配刀的神，所以敬神舞必須將一套刀法融合。團長的教學很嚴格，一點也不簡單！」

魏無羨哭笑不得道：「你不覺得比起舞團團長，修仙刀客這種身分比較適合他嗎？」

少年祭司認真思考了一下：「好像是喔，那團長看起來真像武功高手......」

魏無羨與藍忘機對視一眼，後者起身取琴，腰懸長劍，目光嚴肅。

魏無羨看了一下自己腰間的橫笛，斂起玩笑神色，才道：「帶我們去吧，你說的那個宮廷舞團。」

少年祭司豎眉瞪眼：「你又想去了？」

＊＊＊

夜晚涼風習習，少年祭司領著魏無羨與藍忘機繞行王宮後方錯綜的迴廊花園，來到宮廷舞團居住的區域。

這個王國的百姓似乎喜歡在露天營火下烤肉聚會，經常能見到民眾糾集三五好友，待白天熾熱陽光消退後，在自家花園裡燒烤暢飲。

此時，宮廷舞團居住的偏殿處，花園裡的空地中央也堆積著木材燃點的營火，幾名身材窈窕的女郎正坐在木桌邊，嘻嘻笑笑地剝著果皮聊天。火堆旁，一名雄姿英發的灰衣男人，與相對他身材十分玲瓏的黃衫青年，正背對眾人，似是在低聲談話。

少年祭司走到近前，喊道：「聶團長！」

魏無羨與藍忘機不約而同凝神細看。

男人與青年同時回過頭——男人臉上覆著純銀面具，遮住左上半張臉，青年更是覆著一塊絲綢面紗，只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和眉間一點如血硃砂，驚異地望著少年祭司身後的兩人。

可是，當年藍忘機和魏無羨可是親身追捕他們一路，只要不化成灰，這點遮掩，有什麼好認不出來的？

少年祭司介紹道：「兩位仙師，這位是宮廷舞團團長聶先生，而他身邊這位則是琴師瑤先生。」

魏無羨本來想說好久不見，千鈞一髮改口道：「晚上好。」

他身上沒有半點殺氣，微笑地上前，抬起手拂過枝葉般輕輕接過藍忘機遞來的避塵劍，瞬間劍氣爆散，無預警地襲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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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本文地理環境與風俗民情純屬胡編亂湊，大概不在地球上，勿當真。

#出自《詩經．國風．衛風．碩人》。

##請參考HP的金探子製作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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