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在今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皇室发言人和疾控中心总管宣布实行一系列防疫措施，包括对于维多利亚市区及其附近郊区的出入管制，对市区内禽类和猫狗宠物的全面扑杀，以及新的隔离法案···当局表示，目前感染者的数量不过千人，请各位不要慌张。皇家医学院和其他医院已经探明【罗马尼亚热病】的基本特征，请各位公民注意饮食卫生，尽量不要前往人员密集的公共场合，一旦身体不适，请立刻到就近的医疗机构进行就诊···”

“政府宣布将额外拨款建立新的临时医院，招募更多医生对抗疫情···”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华法琳在无菌室中依稀能听到隔壁研究室中博士的笔记本电脑传来的声音，那是24小时不间断播出的新闻电台，如今这电台几乎被狂轰滥炸的瘟疫情报屠版了。在关于疫情的数字上，他们就没有一次说过真话，一百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不过对于外面那些人而言，无知可能反而是一种幸福。她已经在这无菌室里泡了好几天了。自从她在电子显微镜下看到那只如同魅影般的紫色水母，她已经成功地将病毒分离了出来，并且用大肠杆菌和鸡胚培养了病毒。然后再加入她手头仅有的几样抗病毒药物···

广谱抗病毒药物，干扰素，理所应当地没有用，否则大概早就有病人出院的轰动消息了吧。逆转录酶抑制剂，没有用，齐多夫定懒洋洋地躺在培养皿里，看着紫色水母一个又一个地摧毁培养皿中的大肠杆菌，新的病毒以指数倍出现，最后培养皿归于死气沉沉。细胞穿入抑制剂同样对她无计可施，蛋白质抑制剂束手无策····

她把面前一大堆无一幸存的培养皿推开，倒在椅子上，隔着防护眼镜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这一次她本以为这些凡人的药物已经足以战胜这古老的瘟疫——毕竟她见过了，也亲手创造过了无数的医学奇迹，将病人从死神的巨镰下夺回···然而这一次，她好像真的无计可施了。她摘下她的橡胶手套，绝望地望着自己白皙的那只手，陷入沉思。

她知道这场瘟疫的起源和症状，但只是现在才了解这场瘟疫的病原体。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伯爵的魔法如何创造出这种堪称是对凡间种族生化武器的病毒···她口中念念有词，一小团血红色的光球在她的掌心汇聚。

“以吾之血脉之名。”

这是血魔法中最基本也最简单的鲜血术。不过因为效率太低，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法术了。伯爵大人创造出血腥吸血热这一瘟疫的方法早已失传，就连线索都没有···想从血裔一族她现在会使用的数十种血魔法里，重现并解析创造血腥吸血热病毒的过程，简直是痴人说梦。她灰心地放下手来，掌心的红色光球失去束缚，径直向着放满培养皿的桌上落去。鲜血术只能杀伤高级生命体，红色的光球随即在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培养皿发出一声清脆的玻璃音，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打起精神，站起来，决定把这些培养皿清洗干净，决定开始下一轮的药物试验。在她正要清洗被她血魔法击中的那个培养皿时，她忽然停住了手，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应当去显微镜下再查看一下这里面的状况。

主流的药物无济于事，那不如尝试一下你的血魔法，也许同根同源的它们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反应···她拿起那个培养皿，取样走出无菌室，向着研究室中的电子显微镜走去。

“你成功了！病毒的蛋白质外壳变形了，里面的遗传物质正四散在培养基里，病毒失活了！他们有救了！”博士喜悦地望着屏幕上已经七零八落，四分五裂的水母碎块，高兴得像个孩子，“快告诉我，你用的什么药物？”

“一瓶表面活性剂。”华法琳的回答给博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干扰素，齐多夫定，金刚烷，全都没用···气急败坏之下，我倒了一坨洗洁精进去。大肠杆菌和病原体一起没了。”

“······哦。”

“真的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华法琳啪地关掉电子显微镜，把样本拿出来，她并不打算告诉博士实话，因为这毫无意义。她不可能使用鲜血术去救人，因为在让鲜血术使得病人体内的病毒失活前，病人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不过这无心之举至少为她提供了一个灵感，血魔法——这种和血腥吸血热同根同源的法术，也许在对抗这种疾病上有些用途。“今天诊所里的情况怎么样？”

博士摇摇头：“分身乏术，无力回天。缺少专业的护工，特效药物和床位，就连对策治疗的药物储量也飞速下降。轮流给高烧病人服用布洛芬和扑热息痛，勉强体温能够稳定住。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病毒正在摧残着他们的消化道和皮肤组织。药物大量摄取，肾功能指标却持续下跌···我已经不敢给一些较早入院的人继续用退烧药了。他们血液中的药物含量已经接近毒性水平了。”

“血，血，血，该死的血····”华法琳说道，努力组织着语言，“今天···死了几个？”

“两个，3号病房的老先生和1号病房的那个小孩。”博士回答道，“死因都是脏器衰竭。”

“疾控中心说给你派来的那批护士呢？”

“别提了，那都是些从护工学校抓来的实习生，我让他们做传染病人护理，和直接让他们喝下那些病人流脓的组织液，再自己躺在病床上，有什么区别？”博士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团，“都是些十八九岁的小孩子，没有任何经验，直接就被投放到和疾病对抗的一线战场上···所有的医院，诊所，护理中心···凡是和医疗稍微沾点边的东西都挤满了呻吟的病人。疾控中心的门前挤满了暴民···他们明知道疾控中心是个行政机构···”

“天哪。”华法琳惊叹道，“感染人数？”

“你要真实的还是官方的？”博士随即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开感染地图，码头区许多区域已经从黄色变成了浅粉红色，而港区附近已经出现了几个正红色的斑点——他明白那是什么含义，这个小小的斑点所覆盖的区域，已经没有健康人存在了。东区和西区的黄色已经练成了条与块，看起来岌岌可危，只有教堂区现在还勉强保持着一大片的深蓝色···不过看起来也只是暂时了。“感染人数：40796，比例1%。这个数字的住院患者，已经能挤满所有维多利亚城里医疗机构的床位，即使他们以120%的效率超负荷运转。由于患者在整个维多利亚分布不匀，码头区的医院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床位不足和人手短缺现象，今天上午，一伙病人家属在教堂区的主干道上游行抗议，要求将病人转移到教堂区的医院里···”

“结果呢？”华法琳猜都不用猜。

“游行队伍被军警强制解散。警方动用催泪瓦斯和高压水炮对游行队伍攻击，造成多人受伤。”博士耸耸肩，“随后疾控中心发言人说会为码头区医院增加人手···对了，他们正在维多利亚全城招募瘟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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