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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墨锋(1-11.6) - 12,3

[db:作者] 2025-07-14 22:23 5hhhhh 7670 ℃

  「玉挽千箭九州寒!」一声长喝,万千冰箭便直落院中,冰锋过处,贯体透肉,飞燕众人纷纷挂彩,赤血飞溅半空,却又凝结成怵目红冰,场面凄艳却又可怖!

  寒凝渊突来一招,一反留手常态,击伤半数之敌,其余之人皆被此招震的心惊胆寒,纷纷向后退去。墨天痕与晏饮霜得到喘息,抽身聚到寒凝渊身边与他汇合。墨天痕见周围哀嚎四起,红冰遍地,心有不忍,问道:「寒大哥,他们不过听命行事,皆是无辜,你这又是何必?」

  寒凝渊冷目对准前方,反问道:「无辜?听命行事,就不算帮凶了吗?墨贤弟,原谅我与你看法有异,我在战场多年,深知人若杀你,你却不想伤人,那便等同自戕,北海妖族士兵不过也是无辜的妖族百姓,难道他们来攻打天关时,你会谅他们听命行事,便不下杀手吗?若果真如此,我天关将士,早该被屠戮殆尽了,如今锦朝地界,也该都是妖族领土了!」

  杨宪源被寒凝渊的肃杀手段震慑的直打冷颤,却又见寒凝渊对他冷笑:「你这胸无大志的纨绔子,脑子也似被寒冰冻过一般,我之前所说之话又无甚字据,你就敢下这般杀手,若我真死在此处,你当玉龙山庄会善罢甘休么?」

  寒凝渊虽是冷嘲热讽,但话语却给杨宪源极大压力,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众门人忌惮寒凝渊手段,也只远远围住三人,不敢再轻易出手。

  晏饮霜毕竟是女子,不忍四周伤者在地痛苦哀嚎,小声道:「寒公子,你这下手是否也太狠了些?」

  寒凝渊微微一笑道:「放心,虽被冰箭贯体,但寒冰也封住了伤口,他们虽是疼痛,却性命无虞。」

  墨天痕心系柳芳依安危,见众门人不再进攻,拖剑便往杨宪源所在处冲去。众门人见他主动来攻,为护卫盟主,只得接战,然而墨天痕此次却一反常态,墨剑来势锋锐难挡,接战之人手中兵刃难承「剑破苍穹扉」剑意摧凌,竟纷纷碎裂断开!

  剑意所向,挡者披靡!墨天痕一心救人,再不顾是否伤人,「剑破苍穹扉」击透飞燕众人层层守卫,将剑锋直递杨宪源眼前!他之实力,相比醉花楼之战时已有长足进步,杨宪源不料他竟精进如斯,猝不及防之下本能闪躲,头一歪,剑锋擦项而过,相隔数寸,锐烈剑意仍在他颈上划开一道殷红血痕!

  杨宪源吓的魂飞魄散,足下一软,竟摔倒在地,余下门人见门主命悬一线,大惊失色,大呼:「保护盟主!」,全数抢上,原本押住柳芳依之人也舍了她,前来阻拦墨天痕,众门人将杨宪源拽回人群围中间,最外一排人仗剑以对,警惕着墨天痕动作。

  趁飞燕门人全数被墨天痕引去,晏饮霜与寒凝渊忙上前查看柳芳依情况,见她俏脸红肿,口窍流血,心中皆愤怒不已。而柳芳依却紧张的盯住墨天痕方向,生怕他有所闪失。

  墨天痕见如此多人袒护杨宪源,又想到寒凝渊之的前话语,只觉一阵恶火烧心,横剑怒道:「都闪开!不然一并送你们入黄泉!」

  外围几名飞燕门人紧张害怕的粗喘不停,却无一人后退一步,为首一人怒喝道:「贼子!想伤害盟主,除非踏过我们的尸体!」

  墨天痕全然不解为何杨宪源这般人渣,却被门众如此拥护,盛怒之下剑意再起,剑首锐光如弦月曼舞,一闪过后,只听「铿铿」数响,几名外层飞燕门人惨呼一声,兵刃已掉落在地,手腕之上鲜血横流!

  墨天痕撤剑,强忍怒意道:「这只是警告!你们若再不闪开!就不是轻伤这么简单了!」

  后排的飞燕众人见他武功高强至斯,握剑之手已不住颤抖起来,脸上虽满是惧色,却是稳立原地,不曾有一人退缩!

  墨天痕一阵气苦,只得再下狠手,抬剑舞出点点星光,璀璨光华一如方才的寒冰千箭,直射一众飞燕门人!众门人武艺并不高,如何抵的住他盛怒剑意,转瞬之间,那一排人腿上遍布骇人血洞,再难支撑,尽数倒地,发出令人心颤的哀嚎!

  看见满地伤者,墨天痕只觉墨武春秋从未如此沉重过,但一看见杨宪源那可憎的面孔,他剑眉一竖,剑指前方,大喝道:「还不让开!」

  此时杨宪源身前护卫只余四人,那四人年纪颇长,虽已骇的浑身发抖,却仍死死护住杨宪源,不肯退缩一步。为首一人仰天长叹道:「老盟主!属下无能,没法保少主周全,愧对您的厚恩!」随即怒视墨天痕,大吼道:「贼子!我等武艺虽不及你,但今日就算你要灭飞燕满门,我等也绝不会让你伤害盟主!」

  墨天痕听到「灭门」字眼,顿时一僵,连续倒退数步,以剑拄地方才止住摇晃的身形,一时额上冷汗岑岑,心中凌乱自问道:「我在做什么,我若开杀,又与那帮灭我满门的黑衣人有何不同?」

  杨宪源见墨天痕一时出神,捂着尚在渗血的伤口大叫道:「快!趁现在!杀了他!杀了他!」

  墨天痕心中正在纠结不定,却又见到杨宪源这副丑恶的嘴脸,原本已近消弭的怒火又蓬然窜起,举剑喝道:「枉你飞燕门人如此忠烈,却摊上你这般品行恶劣、混账至极的领导者!你——不配做他们的盟主!」怒言未落,墨剑意起!墨天痕盛怒之下,阴脉真气翻腾,再出墨门至高罚罪绝式!

  「剑罚百世罪」剑意如洪,呼啸而至,最后的四名飞燕门人同感面前风压骤增,压的口鼻皆闭,难以喘息!墨天痕捉准时机,墨剑横摆,荡开众人,一举来至杨宪源身前!

  见墨天痕转瞬突破最终防线,杨宪源吓的肝胆俱裂,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墨天痕身前,哀呼讨饶道:「墨大侠息怒!墨大侠饶命!」

  墨天痕见杨宪源这副窝囊模样,又想到他之前那副飞扬跋扈、趾高气昂的嘴脸,心中厌恨之情已冲破理智,罚罪重剑高举于顶,只想欲劈碎这无耻小人!

  就在此时,却听寒凝渊叫道:「墨贤弟且慢!」

  墨天痕铁剑悬在半空,不解问道:「寒大哥,你想留这祸害不成?」

  寒凝渊上前道:「非也,我有重要事情尚需问他,还请你暂且留他一命。」

  听见有人为自己求情,杨宪源忙不迭向墨天痕磕头道:「有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知无不言!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想死!」

  看着杨宪源贪生怕死的恼人嘴脸,墨天痕嫌恶的将头撇过,咬牙切齿说道:「知道了!」随后将墨剑向地重重掼去,只听铿的一声响,剑锋凿穿地砖,直没两尺有余!杨宪源被他此举吓的又是一颤,哆嗦着不敢再多言。

  墨天痕不想再看杨宪源嘴脸,转身穿过一地的哀嚎人群,来到早已惊呆的柳芳依身边,蹲下身关切道:「柳姑娘,你还好么?」

  柳芳依眉眼顿时柔和下来,凤目中闪着精英泪花,微笑中透着些许幸福的味道:「没事的。」转瞬又担心道:「你伤了这么多飞燕门人,若其他三家找上门来,该如何是好?」

  寒凝渊锐利目光投向杨宪源,冷声道:「待我问完,我们便离开,我倒要看看,飞燕盟有多少胆子,还敢找上门来。」

  杨宪源嘴角一抽,尴尬的附和道:「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寒凝渊冷哼一声,也不拖沓,走到杨宪源身前,开门见山道:「我有个问题需问你,你与我如实道来,若答的上来,我便留你一命,但你若有半字虚言……我让你碎成冰渣!」

  杨宪源连忙应道:「是是,实话实说,知无不言!」

  寒凝渊点头道:「好,我问你,你那欲澜精油是何人所制?」

  听到那令自己失却贞操的可怕药名,柳芳依神色又黯淡下去,撇过头去不敢再看墨天痕。

  杨宪源一惊,脑中飞速反应起来,他与快活林勾结是私密之事,如若暴露,就算今日脱得了死劫,来日也会被快活林灭口,但如若不说,只怕会立刻去见阎王,权衡之下,只得如实道:「是快活林……摧花药王所制。」

  「果然如此。」应证心中猜测,寒凝渊又问:「可曾对你说过此药成份?」

  杨宪源摇头道:「不曾说过,不过我听几位朋友说过,此药主成份正是玉龙山庄的玉雪苔。」

  寒凝渊呻道:「正所谓人以群分,你们聚会时聊的都是鸡鸣狗盗之事。」

  杨宪源不敢反驳,尴尬赔笑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得到需要情报,寒凝渊也再未理他,转身对墨天痕道:「既已确定,也留他无用了,墨贤弟,你自行斟酌吧。」

  杨宪源一听,顿时慌了神,大叫道:「你答应过我会留我一命的!」

  寒凝渊头也不回,冷冷道:「我已守诺留你性命了,可我从未保证过墨贤弟会就此罢手。」

  「你……」杨宪源本想破口大骂,但看着已提剑步步逼近的墨天痕,又将那些脏话一股脑咽回肚子里去,打着颤不住向少年磕头道:「墨大侠!墨大侠!小的贱命一条,不值得脏了您的宝剑,就留小的一命吧!」

  墨天痕剑指杨宪源,冷冷道:「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能否活命,就看你的答案了。」不等杨宪源回答,他便问道:「你与柳……」他原本想让他亲承与柳澄依苟且之事,但想到柳澄依已入土为安,又何必当着柳芳依的面再提及先人丑事?于是改换话题道:「我们初遇之日,你把柳姑娘越至鸿鸾南郊,是否是与花千榭串通好,准备将她献与快活林?」

  柳芳依一听,顿时惊呆,不想那日遇袭竟还有这般隐情,那时二人仍是迷恋时期,杨宪源就已暗中把自己拱手送人?杨宪源却是瞳孔骤缩,不敢言语,墨天痕见他神情震骇,知晓所说不差,又问道:「你与花千榭早有联系,暗中助他掳掠无辜女子送往快活林,是也不是?」

  杨宪源这才反应过来,惊叫道:「那日在庭院中偷听的人是你!」他这一声叫,等于不打自招,柳芳依与晏饮霜虽知他卑鄙顽劣,却不知他背地里竟还有如此龌龊的勾当,不禁对他鄙夷更甚,柳芳依失身于他,此刻胸中翻江倒海,恶心欲呕。寒凝渊亦是皱眉不语,神情极是不屑。

  墨天痕渐渐证实当日贺紫薰猜测,想到当日参战六十余人,仅有数人得脱,其余全数战死,死相凄惨不说,更在火楼中难保全尸,已气的握剑之手在不住颤抖,低沉道:「那日我们遭遇重重埋伏,两派死伤无数,全因你通风报信!你!就是醉花楼的暗桩,对也不对?」

  此话一出,一旁众门人将信将疑,面面相觑,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有几名性子急的忠心门人顿时叫道:「你休要血口喷人,盟主又岂会做出折损盟中利益之事!」「不错,飞燕盟迟早都要盟主接管,他为何还要自损臂膀!」而杨宪源已紧张的冷汗直流,若说只是与快活林做买卖人口的勾当,不过是桩生意,承认也就承认了,对他而言无甚打击,但若自己通风报信之事被坐实,那自己勾结花千榭弑父夺权的秘密也必然保不住,届时飞燕盟岂有他容身之地?失去了飞燕盟,他便是孤家寡人一个,恐怕连狗都不如。生死存亡关头,杨宪源思想洞明,坚定道:「墨公子!冤枉啊!我只是跟花千榭合伙做人口买卖,绝没有勾结那死人妖祸害飞燕盟啊!」他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多余的话一概不讲,只强调自己与快活林做买卖,而坚决否认自己与他们还有其他合作,一旁门人也坚信不疑,虽有伤不得再战,却不余遗力的给与他声援。

  墨天痕此时怒上心头,加上一旁飞燕门人群情激愤,嘈杂非常,自然难辨他言语间真伪,但这人渣早已恶贯满盈,无需再深挖罪状,更无须向飞燕盟众人解释,他现在所想,只有将这惹人厌的碍眼东西一剑劈成两半!

  杨宪源见他仍是盛怒难扼,眉间带杀,眼珠一转,不假思索道:「墨少侠!这样,我娘子……哦不,柳姑娘!对,柳姑娘你带走如何?我绝不会多说半个不字!求求你……求求你宽宏大量、慈悲心肠、好人有好报啊!」他语无伦次的求饶,把自己娘子拱手送人却无丝毫不舍,仿佛是在送一样寻常物件。

  寒凝渊很是不屑,意味深长的讽他道:「这可是你自己将娘子送人,非是我们强抢人妻啊。」杨宪源为活命,却恬不知耻的连连点头道:「是是,寒公子说得极是,是我将娘子孝敬墨大侠的,非是你们强抢,你们大可放心。」如此没脸没皮的姿态看的墨天痕与在场众人皆嫌恶不已,那些舍生忘死护卫他的飞燕门人见状,几乎个个痛心疾首,皆替自己感到不值。

  柳芳依此刻亦恨不得将这渣滓剥皮抽筋,但她深知飞燕四家,同气连枝,受此大辱,定不会善罢甘休,生怕墨天痕再惹祸上身,权量之下,竟是上前拉住男儿衣襟小声劝道:「墨公子,你已诛其心,倒不必再下杀手,留他一命,反可钳制另三家不再找你麻烦。」

  墨天痕自知她讲的在理,只是不甘道:「他那般对你,我若不杀他,恨火难平。」

  柳芳依心头一暖,不禁拉住男儿手腕道:「我知晓你为我好,但我却不想见这畜生的血污了你的英雄剑,更不想你为了我与整个飞燕盟为敌,尚有人你等你去寻,犯不得在此树敌。」

  她这一席话,让墨天痕想到仍不知所踪的母亲和梦颖,手中墨剑顿时一颤,不知该不该劈下,犹豫间,却听已走到门口的寒凝渊道:「他这一战颜面尽失,今后一生都将在耻辱中度过,你若杀了他,让他有个解脱,倒也算是行善。」

  墨天痕睨了眼仍在磕头求饶的杨宪源,又转头看了眼神色殷切的柳芳依,默然收回铁剑,拉着柳芳依踏过满地的伤员,往门外而去,晏饮霜也随后跟上。寒凝渊却是在门口一直盯住目送三人远离的杨宪源,冷然不语。

  杨宪源被寒凝渊一双凤目盯的发毛,但自己能留一命,却全靠他最后那番话语,战战兢兢道:「寒公子……慢走?」

  寒凝渊薄唇一撇,冷哼一声道:「人前诈降,背后捅刀者,墨贤弟兴许没见过,寒某可是见的多了,你若还有什么不轨想法,寒某把你做成冰塑,也省的血污双手。」说罢便转身随三人一同离去。

  四人一行回到柳府,晏饮霜与寒凝渊各自先行回房休息去了,墨天痕独自送着柳芳依往她出嫁前的闺房而去。二人一路无话,默默前行,来到房门前,墨天痕道:「柳姑娘,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便带你一同回西都,那里有人照应,绝不会再让你受这般委屈了。」

  柳芳依一路都低着臻首,心中挣扎不已,自己身子已不再清白,平日里虽是思念墨天痕,却从未想过如若二人重逢,自己该如何面对他,此时听到这话,突然抬头,眼中竟是泪光涟涟:「我原以为你回不来了!这半月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墨天痕不料她突出此语,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却听柳芳依又道:「可你一回来,却想着如何把我带离魔窟,这般恩情,你让芳儿今生如何偿还?」她自觉已配他不上,却不想男儿仍不曾对她离弃,心中更是忐忑。她原已失却活下去的信念,全凭墨天痕回归才重拾活下去的勇气,眼前少年对她之意义,已逾越世上任何一人。

  墨天痕虽知她对自己心有爱慕,却不知自己已是她的精神支柱,局促地道:「柳姑娘,你我相识相交,很是投缘,我救你也是应该,不需要报答的。」柳芳依听了,也不知是感动还是难受,竟一头扑入墨天痕怀中痛哭起来。墨天痕被她此举弄的手足无措,只得呆立原地,任由她将泪水打湿衣襟。

  过了好一会,柳芳依哭的乏了,这才惊觉自己举动唐突,连忙退开,不好意思道:「墨公子,我……」

  墨天痕知她对自己情根深种,所以方才会情不自禁,真心流露,望着眼前人清减消瘦,哭的梨花带雨,他也很是感动,但他前有梦颖,后有紫薰,皆是不可负之人,再面对如此痴心相对的女子,心情难免有些复杂,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顺了顺佳人额上几缕凌乱的发丝,道:「早些休息吧,这才半月时间,你就瘦成这样,对身子不好,待到镐京,我定会请人帮你调理回来。」

  男儿温柔关怀令柳芳依很是受用,她乖巧点头应道:「嗯,不过柳府中还有一些老人需要遣散,我不能一走了之,能否稍待半日?」

  墨天痕心道:「梦颖未落杨宪源之手,加上官府众人在城中寻访多日无果,说不定她已不在城中,再在此停留并无意义,不如先回西都请贺老阁主帮忙,他们精通追踪技巧,想必也好找一些。」于是便答应下来,二人约好明日动身的时候,墨天痕目送柳芳依回房,这才返回自己的厢房。他原本想与寒凝渊再讨论一些快活林事宜,却见别院内灯火已灭,想必同伴都已睡去,只得摇头笑笑,打了盆热水草草洗漱了一番,上床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墨天痕便起来寻寒凝渊商议起今后对策,不料却见寒凝渊已收拾停当,一副要出发的样子,问道:「寒大哥,你这是……」

  寒凝渊见到他,道:「来的正好,我有一事需与你说。」

  墨天痕见他面色严肃,好奇道:「寒大哥请说。」

  寒凝渊正色道:「我另有要事需办,此去西都就不同行了。非但如此,我还想向你借一个人。」

  墨天痕不解道:「向我借人?」

  寒凝渊点头道:「不错,我此行亦是向东,但终点并非镐京,而是往东京邑锽,面见醒世三圣!」

  紫微圣君舍稷,太微圣宦孝臣,天市圣民为天,三人合称儒门醒世三圣,乃是当今儒门掌教孟九擎的师辈,无论在朝中还是在儒门皆辈分尊隆,地位崇高,是当世仅见的大儒。三人入朝已有七十载,先后辅佐过锦朝三任君王,如今虽已退居幕后,但仍德高望重,哪怕仅出只言片语,便能震撼朝野,让人不敢轻视。

  墨天痕身为儒门子弟,自然听过三圣名号,震惊之余,仍是不解道:「我们在西都即可借用缉罪阁之力,为何还要舍近求远,求助儒门名宿?」

  寒凝渊道:「快活林在鸿鸾展露实力不过冰山一角,却足以颠覆一城格局,若要剿灭它,必然需动用朝廷兵力,然而缉罪阁虽有抓捕之职,却无调兵权限,与诸家神将也不算关系密切,能发动的力量有限,未必能提供太多援助,三圣久居朝堂,门生遍布,影响深远,若能说服他们,再由他们在圣上面前担保,那么只要神将有暇,出兵不难矣。」

  墨天痕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所说想借一人,又是指谁?」

  寒凝渊微微一笑说道:「三圣隐居幕后,平常人自然难以得见,且我人微言轻,所谏之言他们未必肯信,所以我此行需一人帮忙引路担保。」

  说话间,晏饮霜已换上了当日醉花楼大战时所穿的紫袄金褂从房中走出,墨天痕见她劲装负剑,整装待发,顿时想到关窍:「寒大哥是想用锦绣叩关,换得三圣信任?」

  寒凝渊点头道:「不错,所以想请你的晏师姐陪我走这一趟,还望墨贤弟割爱。」

  墨天痕与晏饮霜被他揶揄的同时脸红,墨天痕连连道:「哪里话!哪里话!晏师姐又不是我部下,哪还有割爱这一说。」

  晏饮霜亦道:「你莫要把我们关系说的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

  寒凝渊也略有尴尬,忙致歉道:「哈,我这人多情惯了,总有错觉,还请二位不要见怪,恕我唐突之罪。」

  墨天痕见他道歉,也不好说,便问道:「你们何时出发?」

  寒凝渊正色道:「孟坪镇方位,离西都东京皆有三百余里路程,调兵前往需花费更多时日,所以我们这就出发。这段时间你可在西都等我们消息,只要三圣同意发兵,我会立刻告知与你。」

  墨天痕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我便在此等柳姑娘忙完后再动身。」说罢,又对晏饮霜关切道:「师姐,你们一路千万小心,若遇危险,不要逞强。」

  晏饮霜看着他认真神色,温柔微笑道:「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

  墨天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对二人道:「你们这一路若能腾出手来,还请多打探打探梦颖消息。」二人点头答应道:「这是自然。」

  寒凝渊突然又道:「墨贤弟,当日在醉花楼我曾说过,若你能逃出,寒某与你八拜为交,可惜我们相聚不足一日,又要再度奔波离散了。」

  墨天痕拱手道:「待快活林事了,救出母亲,寻回梦颖,天痕定与寒大哥八拜相交。」

  寒凝渊笑道:「好,那我们就先尽力做事,待各自事了,再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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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申时,柳芳依遣散家仆完毕,与墨天痕跨马往西都而去,二人知道寒凝渊即便快马加鞭,赶到东京仍需一段时日,故而不曾赶路,而是沿途打探梦颖的消息。

  药王这一路并非全走官道,墨天痕与柳芳依自然一无所获。这日下午,二人已来到那日墨天痕返回鸿鸾时所住客栈,墨天痕又向掌柜的打探起梦颖消息,大致比划了下她的外貌身形,那掌柜的思索片刻,摇头道:「这官道上每日来往人数众多,本来商人脚夫都是男人,倒也好认,可我这又是班车发车之所,每日来往女客更多,实在记不大清楚。」

  墨天痕失望的谢过掌柜后,转身刚欲离去,却听身后有人叫道:「公子!等等!」回头一看,却是一名年轻小厮,便问道:「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道:「你说的姑娘,可是大约四尺六七寸(注1)高矮,梳着齐刘海双平髻,穿一身绿裙,圆脸大眼,很是可爱漂亮的?」

  墨天痕一听,心中顿时狂喜,赶紧问道:「正是!大哥你可曾见过她?她现在何处?」

  那小厮脸一红,他那日见梦颖生的十分俊俏,顿起爱慕之心,便留心多看了几眼,此刻听墨天痕问他,便答道:「见过,不过已是三四天前的事情了,我看她和一个老爷子吵了一架,然后就随那老爷子一同上了前往西都的马车了。」

  「老爷子?」墨天痕脑中搜寻了半圈,也不记得梦颖有何亲近的老者,又问道:「那老爷子长相如何?」

  那小厮想了想,道:「那老爷子留着三缕山羊胡,不过那几缕胡子却黑白分明,挺趣味的。」

  「黑白分明的三缕山羊胡!」墨天痕瞳孔一缩,想到醉花楼大战时那令花千榭都尊敬不已的老者,又想到在鸿鸾时梦颖多次提到用奇怪眼神看她的老者,心脏几乎都要停住跳动!

  ——摧花药王!

  一有判断,墨天痕一把抓住小厮肩头,急切问道:「他们两人之间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小厮被墨天痕突如激烈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结巴道:「没……没什么,就是吵了一架,那小姑娘哭的挺伤心的。」

  墨天痕不敢再想象那日的画面和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一想到梦颖可能已落入魔掌,他便失了冷静,那可爱的少女听闻他家中噩耗,记挂他的安危,不远千里来寻,自己在师门被人诬陷,也是她毫不犹疑的相信自己,与自己并肩而战,甚至不惜陪他一同流亡,若她真落入摧花药王之手,受到的侮辱恐怕比柳芳依还要惨上百倍!

  「柳姑娘!我们快去镐京!」无暇再顾忌其他,墨天痕转身拉着柳芳依便出门上马,催鞭疾驰往西都而去。行至傍晚,离西都只有十数里之遥时,二人胯下坐骑已是口吐白沫,四蹄难迈,墨天痕的那匹还背负墨武重剑,率先难支,一头栽倒在地,竟是被活活累死。

  墨天痕心中焦急,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一句:「得罪了!」,一跃纵上柳芳依坐骑。柳芳依对他倾心相恋,自然毫无排斥,只是二人胯下坐骑本就已狂奔半天,此刻又载二人前行,走出不足一里,蹄下一滑,又将二人掀翻在地。这下坐骑尽失,墨天痕懊恼不已,向西望去,已能隐约看见镐京轮廓,于是拉起柳芳依道:「此处离镐京已经不远,我们跑回去吧。」

  柳芳依知他焦急,乖巧的点头答应,二人运起轻功便向西都发足狂奔,然而柳芳依身子骨贫弱,加之连日奔波,跑出不远,已被墨天痕远远甩在身后。墨天痕一回头,见柳芳依不见踪影,暗叫:「坏事!」,忙又折回头寻她,不一会,就见柳芳依正独自趴伏路边气喘吁吁。

  墨天痕跑至柳芳依身前,见她面色苍白,满头香汗,喘息急促,心中一痛,反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柳芳依不忍他自责,忙拉住他手腕劝道:「对不住,是我拖累你了。」墨天痕摇头道:「哪里的话,是我太混账,忘了你身子还很虚弱,便自私的想让你和我一同跑回去。」

  柳芳依见男儿眼中满是关切与自责,也十分感动,柔声道:「我知道你着急去救薛姑娘,不用管我,尽管去吧。」

  墨天痕严肃道:「不成,你身子虚弱,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

  柳芳依失笑道:「这儿是官道,哪来什么荒郊野外?你只管去就是了。」

  墨天痕还是不放心,思索一会,道:「你若不嫌弃,我背你上路。」

  柳芳依自然不会嫌弃,相反还求之不得,但她知道男儿心焦,不愿成为他的累赘,当下拒绝道:「你的剑已十分沉重,再背上我狂奔,恐怕还未到西都就跟着两匹马儿一样了,这样不成,你快去便是,我休息一会后,自会到西都与你汇合。」

  墨天痕仍是担心柳芳依的安全,他自觉亏欠眼前女子已经太多,说什么也不愿离去,就在这时,二人身后传来木轮滚动之声,一辆大型马车正缓缓而来,正是锦朝运送人客的班车。墨天痕见车上人多是平民妇孺,且还有兵丁顾守,顿时一喜,扶起柳芳依道:「你且坐上那车,到镐京后再往缉罪阁寻我。」

  柳芳依点头道:「能得你安心便好。」

  墨天痕拦下马车,扶柳芳依上车找了位置坐下,又从怀中掏出些碎银分别递给车夫与兵丁,请他们帮忙照看柳芳依。那车夫与兵丁在这条官道上来往多年,拉的都是平民百姓,从未见过有主顾掏钱打赏,见到这意外横财都乐开了花,连拍着胸脯保证定照看好柳芳依,那兵丁还主动提出到西都后会亲自将柳芳依送往缉罪阁,墨天痕这才放心,在柳芳依关切的注视下,阴脉真气全开,发足奔往西都。

  待到墨天痕拼命跑到缉罪阁,天色已暗,城中已升起灯火。缉罪阁今日守门仍是贺立人,见墨天痕一路跑来,吓了一跳,道:「墨少侠,你有急事?」

  墨天痕急道:「贺老阁主在吗?」

  贺立人道:「方才有人来求见阁主,他现在应在书房。」

  墨天痕一听,也不答话,拔腿便往里闯,他平常与贺紫薰已进出多次,加上他上次大败叶纶,威名已存,贺立人也不敢拦,目送他大步流星入内,不一会人已消失在院中不见踪影,这才捂住几乎被风吹散的发髻,扒住大门惊叫道:「墨少侠!阁主在忙!你不让我通报一下吗?」

  贺立人喊话时,墨天痕已在沿路缉罪阁捕快们的奇怪目光下狂奔至贺巽霆书房,正见到有一平民打扮的人从书房中走出。墨天痕无暇好奇,让开道路让那人先行,抬腿便往书房里走,却被守门的贺紫荆拦下,傲慢道:「你来见阁主都不先通报一声吗?」

  墨天痕刚欲开口,却听书房中传来贺巽霆的声音:「紫荆,是谁外面?」

  贺紫荆回头躬身道:「启禀阁主,是墨天痕想强闯书房。」

  这是,屋中另一道略带兴奋的熟悉女声传来:「小墨回来了?」那声音柔糯似水,不是贺紫薰又是谁?

  「不用拦了,让他进来。」贺巽霆道。

  贺紫荆这才不情愿地瞪了墨天痕一眼,让出道路。墨天痕也无心看她脸色,径直入内,只见贺紫薰开心不已,正朝他温柔浅笑,贺巽霆坐在书桌之前,正盯着一个木盒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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