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這場風波，遊戲公司不得不進行暫時的全面性維修，不管對外的說詞為何，整體資料受到了毀滅性打擊是不爭的事實。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知道，要完全復原那千瘡百孔的資料庫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這件事仍沒有公開，或許公司上層還抱了那麼一點渺小的希望，一切能夠復原如初。

　　為免災情繼續擴大，遊戲公司一邊推出同樣使用全息系統的戰略性單機遊戲，一邊鼓勵玩家們分享自己的全息遊戲體驗，甚至還舉辦了一場熱熱鬧鬧的票選活動，並承諾會在一周內給出讓大家滿意的答覆——不過這些都和三日月宗近他們沒有關係了。

　　這次的突發教訓太過嚴厲，讓小狐丸知道即使是在最擅長的領域，它也並非沒有敵手，不再如以往安全無虞；更重要的是，它會連累三日月宗近。經過嚴密的計算之後，小狐丸做了一個決定，三日月宗近在數次的討論後表示絕對的支持，為此他們需要很多的金錢、資源，還有時間。

　　三年後從學校順利畢業的三日月宗近沒有繼續進修，而是向學校教授遞交了一項研究計畫，直接進入研究室擔任助理，既可工作又可即時掌握IT產業的研究方向，還能得到政府方面的資源，真是對他目前來說最好不過的選擇了。

　　他的個性變得更加難以捉摸，就算是以前的朋友們也想不透三日月宗近為何要放棄良好的工作機會，不對外發展而是繼續泡在學術圈子裡，跟那些他最不耐煩的行政庶務纏鬥。

　　但特立獨行的他並不覺得寂寞，因為他和小狐丸的計畫成果已初見端倪，或許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成果，他還能做一個溫暖的美夢。但直到那一天他遇見意料之外的訪客後，才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那位訪客明白地告訴他，受限於世界的規則，他們的願望永遠不會有實現的一天。無稽之談也好，危言聳聽也罷，但那位訪客所展現出來的能力證明了這個世界遠比他們所想的更複雜。

　　「……小狐丸，你覺得呢？」剛送走了訪客，罕見露出疲態的三日月宗近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動也不動，閉上了眼輕聲說：「我們應該接受那一位的幫助嗎？」

　　在陸續拆除了諸多線路設備後的家裡顯得異常空蕩，灰白色的牆壁上沒有任何裝飾，一如目前小狐丸的聲音一樣蒼白，「接受幫助可以節省後續70%的工作。」

　　「是嗎？果然如此……明明是件好事，為什麼我反而覺得不踏實？」三日月宗近苦笑。

　　「三日月，用心理學來說，這叫『患得患失』。」小狐丸冷靜地說。

　　「世界上真有那麼神奇的事嗎？那豈不是不勞而獲、一步登天……」

　　「三日月，那位也說了這是一場交易，這是有代價的。況且就算幫助失敗，只是跟現況一樣而已。」它冷漠地闡述了讓三日月宗近也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好吧，那就……」話說到一半，他忽然對小狐丸說：「小狐丸，如果真的向那一位求助，我就再也沒有辦法告訴你『那個秘密』了。」

　　「沒關係，只要能完成我們的計畫。」小狐丸不為所動，給了肯定的回覆。

※

　　「這就是故事的結局，為了能夠成為人類，無所不能的人工智慧拋棄了自己無遠弗屆的領域、迅捷無比的思考反應、遼遠廣闊的資訊世界，而困在一個有使用期限的軀體中，日日忍受遲緩與狹隘，使用微薄的力量和有限的精力，這在旁人眼中看來，是再愚蠢不過的事了。」

　　「但成為人類後的『它』，也終於得到了自己的愛人，擁有了自己的人生，和與愛人同生共死的權利，幸福的它並不後悔這個決定。」高大的白髮男子抱著他的愛人，不甚贊同地補充道。

　　深藍色短髮的男人在電腦前敲下了最後一句結尾，摘下了眼鏡，倒進背後寬闊的懷抱裡，讓白髮男子輕揉他酸疼的鼻間。「你本來就能與我同生共死，小狐丸。」

　　「但這不合邏輯……除非我有一個以你的死亡為條件的自毀程序。」發現三日月的臉色有些詭異，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一樣地盯著他欲言又止。他驚訝說：「我……原來我有嗎？」

　　三日月宗近最後搖了搖頭，他賴在小狐丸的身上，一如他從小時起就想做的那樣，讓男子將他抱離書房。

　　作為代價，他支付了青春和健康，利用神秘的力量換來了小狐丸的存在。受限於現實，曾經他們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將小狐丸龐大的資訊塞進一個軀殼中而不毀損，直到有個神祕的存在告訴他們，這本就是世界法則所無法容許的事。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三日月宗近看起來要比小狐丸年長許多，為此他們搬離了原本的居所，來到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好讓三日月宗近休養。提前邁入中年的身體機能讓三日月的反應遲緩許多，但心態上也更看開了不少，現在的他你就算叫上一聲老爺爺，他也能笑呵呵地回應你。

　　而相對地就是擔負起養家責任的小狐丸，他用著自己仍擅長的技術在IT領域大放光彩，實則他現在底子裡的構造仍不是人類，「那位」只是給了他一個肉體的外形，和合理的存在機會。

　　不過這樣就夠了。

　　三日月宗近現在偶爾看看書、寫寫字、澆澆花，雖然他手中的盆栽多數撐不過一個月；心血來潮想下廚時會被從工作室中趕出來的小狐丸阻止，然後在寒冷的冬夜裡，特別畏寒的他會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暖爐。

　　這就是他們獨一無二的故事，恆久、穩定，持續進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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