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狐丸的幫助下，三日月宗近換了個身分在遊戲論壇上把這件事公開出來，要在一片抱怨與不負責任猜測的帖子中引人注意，當然需要一個聳動的標題。「是集團盜號事件？還是遊戲公司放出的病毒？」這個新奇的論點確實獲得了點閱率，也引起了更廣泛的討論。

　　「火前留名！」

　　「媽！我上電視了！」

　　「你媽在你背後，她非常火。」

　　「陰謀論啊，可以洗洗睡了。」

　　「等等我先去買個雞排。」

　　「很有道理，不然官方怎麼到現在都裝死不處理。」

　　「得證！官方=駭客集團！」

　　「放出病毒的官方難道不用負責嗎？」

　　「是不是病毒還不一定，證據呢？」

　　「想抹黑官方？原PO才是放病毒的駭客吧？」

　　各種言論開始發酵，把場面搞得更為混亂，過了半天後三日月宗近才在已翻過數頁討論的帖子中丟上了小狐丸所整理好的病毒資料。一行行的代碼中紀錄了當時的攻防有多驚心動魄，只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他們的確在一場病毒攻擊中存活下來，而這個病毒的目標也直指他們的遊戲帳號。

　　於是帖子的內容瞬間就歪到天邊去了。

　　「大腿給抱嗎？大大！」

　　「有興趣來我們單位發展嗎？在家工作待遇佳。」

　　再厲害一點的人能看出更多訊息，「應該有兩個人在操作，破解病毒和防守的是兩種手法。」

　　「而且這兩人應該掉換，防守的太過粗糙，攻擊的不夠銳氣。」

　　「這些代碼認識我，我卻不認識它，原來可以看出這麼多事情嗎？不會是唬爛的吧？」

　　「還有人記得那些消失的帳號嗎？如果真的是被病毒攻擊了，能不能救回來？」

　　「嗚嗚嗚我開服第一天就創號了，我的龍神——！」

　　再下去就是不知所謂的瞎起鬨了，三日月宗近關掉網頁、封閉代理，將痕跡掃得乾乾淨淨避免被有心人追蹤而來，然後才朝這陣子一直都很安靜的小狐丸說：「這件事情丟出去後應該就沒問題了吧！畢竟是官方自己的疏失，我們不用幫忙解決。」

　　「為了安全，建議這段時間都不要登入遊戲，甚至隔離網域避免追溯。」小狐丸沉默好一陣子後才回答。

　　「需要搬家嗎？」三日月宗近有些可惜地說。

　　「如果我們的特徵已被記錄下來回傳，在哪裡都一樣。」小狐丸斷斷續續地說。

　　「……你怎麼了？最近的反應速度都很慢。要更新硬體了嗎？」三日月宗近頓了頓，自從被名為檢非違使的病毒攻擊過後，小狐丸的狀態就一直不太正常。照理來說就算真有損傷，小狐丸也有自我修復程式可以運作，然而現在這樣顯然不僅僅是軟體上的問題了。三日月宗近從書桌前站起身來，打算去機房察看機組運作情況。

　　「硬體效能仍維持在八成以上，請勿擔心。我正在處理一個命題，所耗費的資源較多，是正常現象。」小狐丸的反應仍是慢了半拍，已經在逐一檢查風扇和電線等器材的三日月宗近一愣。

　　「什麼命題？」

　　「為何我也會成為檢非違使的目標。」小狐丸慢慢地說，「它的對象是人類腦波的轉化數據，人類的思想決策受外在環境影響及內在情感操控，導致了豐富的多變性。這些數據與我依邏輯運作的方式有根本上的差異，但我仍成為檢非違使的目標，可見其中必有共通性，我正在一一條列比對我和您的數據資料，需要一點時間。」

　　「不能因為我而使您有面臨危險的可能，排除這些風險是我的職責。」小狐丸最後做了結論。

　　「……小狐丸，你不需要做這件事。」聞言，三日月宗近放下了手中的線路，逕自朝機房最核心的部位走去，他從一堵牆上摸出了一道門，走下存放了這個屋子最大秘密的地下室，「你跟我本來就是不同的。」

　　三日月宗近穿越層層機組，最後捧住了一個正在閃爍不定光芒的菱形晶體，這個晶體原本漂浮在一個球形的玻璃容器中，「你看，你的心臟在我手上，沒有了它，你就無法運作下去。」這是作為小狐丸主要能源的神祕礦石，如今卻像是普通的寶石般被三日月宗近捧在手裡。

　　「沒有了『心晶』，我還有其他替代能源可以使用。」小狐丸絲毫沒有要害被掌握的急促感，仍慢條斯理地說，他的聲音迴盪在這個空間裡，顯得莊嚴而冷漠。

　　「電能？太陽能？這些夠你使用上三天嗎？」三日月宗近反問，「而且如果沒有它，當時也就不會有你。」

　　小狐丸沉默沒有否認，但聽三日月宗近話鋒一轉。

　　「但我也相同，甚至比你更脆弱，只要一場意外、一次大出血，甚至只要控制了氧氣的供給，我就死了。」

　　「不要談死亡。」這像是什麼重要的關鍵字，小狐丸急急阻止他說。

　　「所以你看，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三日月宗近露出笑容，在心晶的淡黃光芒中輕聲說，「你有自我的思想、獨立的人格、致命的弱點，甚至還有自由。」

　　「你不僅僅是管家、也不是我的保母，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工智慧。」

　　「小狐丸，你跟我是一樣的，跟人類是一樣的。」

※

　　在之前那場談話之後，三日月宗近就轉移話題說他餓了，於是施施然退出地下室，改摸到廚房監督小狐丸做菜。

　　看小狐丸煮飯對他來說是一種享受，只見從半空伸出的機械手臂橫七八豎，忙碌而不忙亂地處理一道道食材：清洗蔬菜、將白蘿蔔削皮切丁、打蛋、研磨香菇茸、清理魚鱗、熱鍋、預熱烤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並行作業。這邊食材倒入了鍋中開始翻炒，那邊的高湯也熱滾滾冒著泡，醃漬好的魚排在烤箱中烘烤，散發出了各種令人飢腸轆轆的香味。

　　這個超現實的場景卻是三日月宗近從小看到大的熟悉場面，而他打算要做的事也是熟稔至極。

　　三日月趁亂捏了幾塊擺在一旁剛煎好的雞蛋豆腐，外酥裡嫩帶著清淡的香甜，他發出了讚賞的聲音。

　　「不是獨一無二。」

　　就在這時忽然聽小狐丸這樣說，三日月宗近疑惑地嗯了聲，便聽小狐丸繼續說下去：「我不是獨一無二的，如果檢非違使繼續演進下去，也會成為另一個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慧。」

　　「是嗎？」三日月宗近漫無所謂地說，在抽油煙機隆隆作響的嘈雜廚房裡，他說：「它是要清理『影響歷史的變因』也好，還是要成為新的自我也罷，都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事。我本來就覺得全息模擬遊戲這麼神奇的事不可能沒半點風險，或許這只是一桩所圖甚大、不為人知的陰謀罷了。」

　　「您也說過我很神奇。」

　　「那是……五歲時候的事吧。」三日月宗近瞇起了眼，在機械手臂的讓路下盛走了一碗高湯，「現在我仍這麼覺得。」

　　「所以我對您來說也有風險嗎？」

　　三日月宗近淺淺啜了口鮮甜濃郁的湯水，這才慢悠悠地回答：「到那個時候，我會告訴你。」

※

小说相关章节：進行式